“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这话仿佛一个灌满礼花的气球被“嘭”地扎破,一屋子人全被惊到呆滞,空气中充斥着荒诞的滑稽感。
他们愣眉楞眼地盯着黎原,以及,他的肚皮。
尤其孩子他爹,震惊之余,还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迷惑,似乎在思考肚皮里会不会真有自己的孩砸。
黎原:“……”
没有的事!
不要再盯着他的肚皮看了!
刺向肚子的目光太炙热,黎原不得不双手抱住腹部挡了挡视线,同时拉扯嗓子干涩地笑了两声,“嗯……这个,我只是看气氛太严肃,跟大家开个小玩笑,小玩笑,呵呵……”
客厅里安静得近乎诡异,干巴巴的笑声回荡其中,由于没人搭理,显得更为尴尬。
黎原立即合上嘴巴,绞着手指,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低头并非真的委屈,而是没脸见人,若不是考虑某人还被绑着,他恐怕已经捂脸转身跑掉了。
就在他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时候,活了八十几年见多识广的老爷子率先缓过神来,并且,势必将豪门大戏演下去。
“且不说你根本生不出孩子,就算发生奇迹真能生,不过私生子罢了,盛家可不认,你也别想再进盛家的门,哼!”
这个“哼”怎么有种傲娇的调调,还有您老是认真的吗?私生子是什么啊?
奇奇怪怪。
黎原张张嘴,想把跑到没边的话题拉回来。
没等出声,另一个人抢先怼回去。
“既然是我的孩子,我认就行了。至于盛家的老宅门,我又不住那里,进不进有什么关系。”
盛檩语气沉稳缓慢,可一番话搭配着无所谓的表情,偏偏特别气人。
“你……”老爷子霎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反正只要有我在一天,狐狸精生的孩子别想上盛家家谱!”
盛檩:“不上就不上,谁稀罕!”
黎原:“……”
喂——
你们为了根本不可能生出来的孩子吵哪门子架啊!
黎原内心吐槽不断,却压根插不上话,只能默默看爷孙俩互怼。
“你要继续和他在一起,连你也逐出家谱!”
“别拿家谱威胁人,老封建!”
“小混蛋。”
“老古板。”
……
怼了几分钟后,老爷子一个起身杵拐杖的动作,猝不及防地终止了这场无畏的口舌之战。
“你小子翅膀长硬了,我管不着你。”老爷子杵着拐杖往前走,走到黎原身旁时停住,嫌弃地打量两眼,“不男不女,没规没矩,哼!”
不男不女……
黎原淡然地抚了抚手,没有脾气。
老爷子嫌弃完毕,又偏头睨着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大孙子:“反正刚才离婚协议书也签了,以后这人跟盛家彻底没了干系。你要喜欢,就当个情人小老婆养着,呵呵,指不定哪天就腻了。”
这人都要走了,还不忘再说两句话给人添堵,敢情还记着方才怼不过大孙子的那点愁、那点怨。
老爷子斜睨着自家大孙子逐渐泛黑的面色,很是满意地挑了挑那双须白眉毛,就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随后,三名壮汉和一位手拿文件的老管家跟在老爷子后头,相继离开了两人的小家。
“啪——”
大门被重重关上。
这时,一直保持乖巧少说话的黎原陡然打了个激灵,僵硬的手脚总算恢复活力,赶忙找了把剪子将男人身上的麻绳解开。
绳子绑得并不复杂,身体没受多大伤害,但侮辱意味极强。
盛檩回忆着当时被按住肩膀绑在椅子上,被迫在离婚协议书上按手印的屈辱,脸色再次阴沉下去。
确实是老封建!
翻来覆去就是旧时那套家法家规,动不动就让人下跪认错,不讲道理!
黎原剪完绳子,将盛檩全身大致检查了下,发现手腕处有些勒痕。
“手腕有点红,我去拿药膏给你涂一下。”
见他转身要去找医药箱,盛檩收回精神,一把拉住人,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协议书的事……”
不等他说完,黎原嘴角已浮上一抹柔和笑意:“我明白,你先坐着歇会,一会再说。”
事到如今,他内心早就不在意那份离婚协议了,老爷子说他与盛家再没关系,他也不在意。
唯一在意的,搁在心上的,至始至终只有眼前这个人。
黎原很快找来药膏,将并不听话还站在客厅中央的高大男人拉到沙发坐下。
一边仔细给男人的手腕上涂药,一边不疾不徐地说:“我知道你是被迫的,离了还可以结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着顿了顿,他抬起明亮的眸子,弯了弯嘴角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成我前夫了,没想到你一直没签字……”
心间霎时涌出几分甜蜜。
黎原没忍住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原来你……那么舍不得我。”
被吻的地方泛起点点温软的感触,盛檩原本忐忑内疚的心绪宁静下来。
可转念想起协议书上另一个果决潇洒的签字,心头又不是滋味。
“那你就舍得我吗?”
黎原执起男人另一只被勒红的手腕,指尖仔细地揉开药膏,眼眸低垂,勾出个浅淡的自嘲笑容:“怎么可能舍得,当时手发抖笔都握不住,可是他们说你不想再见我了,又说不签字就送我去坐牢,我……害怕……”
怎能不怕,倘若男人真的恨他怨他,因爱生恨送他去蹲大牢也不是没可能。
甚至许多大家族还有各种糟蹋人的腌臜手段,随便花点精力对付他,他都不可能安稳地活到今日。
“其实爷爷挺好的,他从来没有派人来找过我的麻烦,还帮忙处理了户籍和学籍的事情,从前他对我那么好……”忆起从前与老人家相处的点点滴滴,黎原禁不住红了眼眶,“我却骗了他,他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他耷拉着脑袋不抬头,那点落寞却逃不过盛檩的眼睛。
盛檩轻轻叹气,将人揽进怀里,轻拍背安慰道:“都过去了……爷爷只是暂时还没想明白,拉不下脸面,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过了会儿,埋在他胸膛的小脑袋才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听声音好像哭了,盛檩又把人搂紧一些。
给予的怀抱无限温暖,他深邃的眼眸中却不免掠过点点暗色。
其实老爷子有两点说没错。
这人是诈骗犯,也是狐狸精。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眼泪说掉就掉,时不时就往自己怀里扑,还有撒娇可爱的模样……
每一样,盛檩都难以抵挡。
他早已妥协得彻彻底底,骗子就骗子吧。
大不了以后把人管严一些,让他只能骗自己。
这般想着,盛檩心底悄然升起一丝丝对自我不争气的愤懑,又逐渐汇聚成汹涌的意念。
不做点什么实在难以平息。
于是,他任由心念的驱使,拥着怀里的人快速翻了个身。
“怎……”
身体骤然调转,黎原惊呼了半声,可一对上男人黑眸里翻涌沉浮的眸色,他便立即明白了。
他不说话,只用一双纯真的眼睫忽闪忽闪地勾人。
没想到眼下的情况竟然与他回家前畅想的一样,真要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还没吃饭呢!
抱着他的男人可不管这些,自顾自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和颈边,又强横地交换了一个令人心跳错乱的亲吻。
然而就在黎原张开双手要勾住男人脖颈时,男人却刷地起身离开。
走向客厅那张突兀显眼的木椅子旁,挑挑拣拣起来,选满意了,再返回。
黎原无语地撇撇嘴。
还挺会废物利用!-
这样一来,黎原两个小时后才吃上晚饭,瞧瞧时间,说是夜宵更恰当。
由于老爷子突然来这一出,加之两人消耗了不少体力,这顿夜宵吃得一点不秀气。
一大盘饺子,一锅小龙虾,两盘用来荤素搭配的清炒小白菜和西兰花,光看着就食欲大振。
两人先吃了些饺子缓解饥饿,随后一边吃虾一边闲聊,至于沙发上的凌乱暂时无人在意。
聊着聊着,黎原说起要去参加鉴宝节目的事。
“没想到师父真的愿意让我去,我可不能丢他老人家的脸,周六你陪我去买套衣服吧。”
他说着把一只剥了壳的小龙虾递到盛檩嘴边。
盛檩略微偏头咬住虾肉,咽下去后,问:“要不让小陈把最新的杂志送来给你瞧瞧?”
“这个……”
一个普通学生穿国际顶级大牌上电视节目,恐怕不太好。
黎原想起丁老离开画室前叮嘱的话,说道:“师父说不能太高调太显摆了,要低调要内敛,要有仙气儿……”
“……仙气?”盛檩打量两眼桌对面头发毛燥燥的人,没忍住勾了勾唇,“没看出仙气,倒是看出了傻气。”
黎原扒拉了下头发,给了个轻飘飘没威慑力的眼刀子。
也不想想他的头发是因为谁才弄成这样的!
盛檩见他软乎的模样笑意更深,想了想说:“那找老裁缝现做吧,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加急的话三两天就能做好。”
黎原点点头。
两人继续闲话,黎原吃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剥虾投喂。
盛檩接连吃了几只小龙虾,感觉有点辣,喝了一口冰镇的柠檬水润嗓子,杯子搁下,蓦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就说怎么对这个节目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前两日听沈昱提起过,他好像是节目的特邀嘉宾。”
听见某人的名字,黎原握着虾肉递到一半的手指陡然顿住。
却在转瞬间,展露出和善的笑容,“这么巧呀。”
“是啊,真巧。”
盛檩跟着感慨,又看虾肉快到嘴边,便前倾身子主动去咬那纤细的手指。
却不想,手指的主人猛地收手,让他咬了个空。
“要吃自己剥。”
黎原把虾肉往盘子里随便一扔,擦擦手,快步进了卧室。
盛檩以为他是累着了,没有多想,继续消灭余下的食物。毕竟不能浪费食物这点,他可一直谨记着。
等吃完,他简单收拾了桌子,很自然地往卧室走。
然而,扭了扭门把手,却打不开了。
任他如何敲门,“老婆”、“宝贝”的喊了好几声,里面都鸦雀无声毫无回应。
竟敢偷偷见面。
睡沙发吧你!——
作者有话要说:
盛檩:睡沙发的第一天,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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