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夏扶风将陆微澜拽到无人之处,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叠得十分板正的帕子。


    这让她想起刑.警学院的学生们在宿舍叠的豆腐块被子。


    夏扶风有强迫症?


    陆微澜又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姑娘有点可爱。


    “你笑什么?”夏扶风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才将叠得分外工整的帕子打开。


    为了配合夏扶风的仪式感,陆微澜特意踮起脚来,做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结果只看到帕子里裹着的几根头发。


    陆微澜:“……”


    夏扶风一副我很正经,你态度端正点别笑的表情。


    “这是范静娴的案发现场取的证。”她道。


    “两根头发能说明什么?”陆微澜故意问她。


    “我对比过了,这两根都是范静娴的头发。只不过其中一根是自然掉发,另一根应该是被人拉扯后才掉下的。”


    “如何分辨?”陆微澜来了兴致。


    她自然知道,头发大力拉扯和自然掉发在毛囊处产生的作用不同,所以发根呈现的状态也不同。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接触过这样的案件。


    但这要在现代刑侦技术下才能辨别出来吧。


    夏扶风就算是现代刑.警,但在古代是如何做到的呢?


    夏扶分听了陆微澜的话,又从袖中掏出一物。


    她这袖子,还真是个百宝箱呢。


    只是这东西掏出来之后,陆微澜虽然没太意外,却也是惊讶万分。


    原来她用一块超级大的红宝石磨出了一柄放大镜。


    这样豪,也太女主光环了吧!


    不过陆微澜还真挺喜欢这样的女主光环。


    夏扶风将自己精心所制的放大镜照在两根头发的发根处。


    通过放大效果,陆微澜不难看到两个发根的区别。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范静娴死前拉扯过她的头发。”这时夏扶风才道出自己的结论。


    这个陆微澜自然想到了。


    如果凶手是吴从,从外面一箭将范静娴射死,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拉扯她的头发。


    “会不会是几人被运到案发旧宅的时候,她们挣扎所导致的?”陆微澜又故意问道。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夏扶风点头又道:“只是案宗中另外两位的供词没有这一点。”


    “细微末节的事情,她们想不起来也见怪。”陆微澜又道。


    “女子被扯掉头发应当是十分敏感之事,而且范静娴的身上不止一根这样的断发。”


    “所以你怀疑蒋宁黛或苏怡欢其中一人可能比较痛恨范静娴,还在供词中说了谎?”


    夏扶风点了点头,“虽然细微末节不足以判断案情,却可以成为查证的一个方向。”


    “所以你想让我找机会去探探蒋宁黛或者苏怡欢?”陆微澜觉得夏扶风确实聪明,且有胆有识,心思细腻。


    夏扶风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这样一个小捕快,能做的事情确实太少。”


    陆微澜笑笑,算是默认了与夏扶风达成合作协议。


    她的任务是帮李郴破获案件,但是系统没有说过不可以找帮手。


    从大理寺出来后,陆微澜见有人等在她的马车边。


    来人是李郴的两侍卫其中一人,名叫凌恒。


    陆微澜走过去问道:“有事吗?”


    凌恒:“殿下有信让属下交给您。”


    陆微澜颔首,先是上了马车,凌恒才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很隐秘的递给她。


    原来李郴一早就已经运筹帷幄,做了两手准备。


    陆微澜将信封拆开,抽出里面三张信纸。


    第一张信纸上给出的信息内容并不多,是一张人物关系图。


    李郴这么快就找出旧宅的旧主和买主了?


    陆微澜简直怀疑他有一个秘密的情报网。


    她很快找到这张关系图的核心人物,就是买下范静娴出事的兰陵坊旧宅的现主人,名叫关春华。


    当然,这个关春华并不重要,这张关系图是以他的关系来向外扩散的。


    陆微澜的目光如炬,从密密麻麻的名字当中睃寻着,终于找到那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蒋宁黛?”


    她并不觉得意外。


    情理之中和情理之外只有一字之差和一线之隔。


    虽然吴从被捕认罪后,蒋宁黛确实是最大受益人。


    陆微澜伸出手指,将蒋宁黛的名字和关春华的连成一条线。


    然后找出另一个关键人物——王澈。


    关春华是王澈拐了好几道弯的表亲,应该也是个工具人。


    不过王澈和蒋宁黛的关系就很耐人寻味了,他是她的表哥。不过却是蒋大人妾室那边的表亲,按理来说两人因为门第差距不会走的太近。


    陆微澜又看了另外两张信纸,分别是王澈和蒋宁黛的小像。


    陆微澜仔细看过之后,又将第一张信纸翻过来,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地点。


    她没有回兴庆宫,而是吩咐车夫去李郴给出的地点。


    走之前,她吩咐凌恒,“回去禀告殿下一声,让人查查吴从的幼子。其余的不用多说,他自会明白。”


    凌恒却有些为难,“可殿下吩咐我跟着您啊!”


    协助她?亦或是监视她?


    陆微澜笑笑,“我去的地方是寺庙,不会有事。若是耽误了查案,殿下一定会怪罪你我的。”


    凌恒还在犹豫,陆微澜立即朝大理寺门前的夏扶风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陆微澜:“让那个小捕快跟着我去就好。”


    凌恒这才应了,回去和李郴复命。


    陆微澜之所以让夏扶风参与到案件中来,完全是因为现在她和宁王的关系还在水深火热中。


    两人在宁王府基本不见面,也互相不信任。


    宁王李蘅甚至还不知道夏扶风扮成大理寺的小捕快。


    也就是说夏扶风现在还没有掉马。


    所以她完全不必担心夏扶风会把案情透露给李蘅。


    她甚至还有一些私心:希望李蘅权倾朝野后,能对李郴手下留情,别让他的余生那么凄惨。


    夏扶风以后会宠冠后宫,她在李蘅面前说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李郴的命运。


    她这般做也算是拯救了美强惨。


    陆微澜让夏扶风上了马车。


    路过西市时,还让石榴去成衣铺挑了两件襕袍,然后和夏扶风扮成寻常人家的小郎君。


    两个俏面小郎君站在一起,还真挺惹眼的,石榴都不知道瞧谁好了。


    而后她们又坐上了马车,往长安城的东南方向行驶。


    一个时辰后,马车越走越慢,周遭都是车轮滚滚之声。听着很是热闹。


    陆微澜掀开车帘,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眺目,看到不远处掩映在青松翠柏间雄伟又不失清幽的寺庙,名慈悲寺。


    “这就是慈悲寺?”石榴惊讶道。


    不等陆微澜问,她解释起来:“以前宫宴的时候听官眷们讲过,慈悲寺人杰地灵,香火旺盛。唐觉大师慈悲为怀,不但常常讲经说法,还用寺中香油钱救济穷人,所以唐觉大师在长安笃信佛法的人心中是如活佛祖一般的存在。”


    陆微澜颔首:“往寺庙前赶的马车太多了,剩下这段路我们步行。石榴你留在马车上。”


    两个“小郎君”身边带着小丫鬟,有些不太对劲儿。


    陆微澜和夏扶风两人便下了马车,一前一后往寺庙中走。


    李郴既然安排她来这里,又将王澈和蒋宁黛的画像给她看,也就意味他们今日会来。


    办案就是如此,一环套着一环,你需得赶在凶手破坏证据之前找到证据,才能查清真相。


    慈悲寺内,人头攒动,知客僧□□无术,无暇接待每一位来寺中上香的香客。


    按照石榴的说法,今日应该是唐觉大师的讲经日。


    果然,就听门口一位知客僧道:“各位施主,敝寺今日香客较多,大雄宝殿地方有限,也可先到后殿听唐觉师叔讲《阿含经》。”


    陆微澜往大雄宝殿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很多人都在等候。


    她思忖片刻,对夏扶风道:“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后殿看看听经的人多不多,待会儿回来找你。”


    夏扶风点点头。


    “刚才在马车中让你看的画像还记得吧?你帮我留意着那两人。如果我回来之前看到他们,就监视起来。”


    夏扶风:“记得。”


    “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到后殿去找我。”陆微澜交待完就只身往后殿去了。


    与很多寺庙一样,慈悲寺的后殿也有一颗菩提树。


    然而慈悲寺的菩提树,却仿佛能够遮天蔽日一般。


    枝干伸展,繁茂异常。遮住树下围拢着的左一层右一层的虔诚之人。


    然而再茂密的菩提,也掩盖不住那讲经的朗朗之声:“则生厌离。厌离者。喜贪尽。喜贪尽者。说心解脱如是……”


    唐觉大师的声音似乎很轻,虽有缥缈之感,又有穿透之力。


    让身处此环境,听此声音的人,不觉就被吸引,并有心灵被涤荡之感。


    陆微澜往前走了几步,踩着一块石头朝人群中心望去。树下之人,身披袈裟,正打坐在菩提树下的蒲团上。


    不过令她有些惊讶的是,石榴口中如活佛一般存在于长安人心中的唐觉大师,慈悲寺知客僧口中的师叔唐觉,竟然是个不足而立的年轻人。他的面貌如白莲一般洁净无暇,灼灼风华。


    陆微澜不自觉就想起前世熟知的那首《菩提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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