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
略带喜悦稚气的语气,和那张天神共妒的面容,不用问众人也知她是谁。
一队人缓缓地从宫道走出,为首的太监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见到苏婉月也丝毫不畏惧,见他们没有行礼,下巴微微抬起眼神中尽是不屑。
“这位是兰妃娘娘,见了兰妃为何不跪?!”
听到“兰妃”二字,不等对方说完四喜就已经跪下行礼,喜儿也跟着跪下,唯有苏婉月站在那里不从动摇。
董岚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太监,“不许无礼,这位是苏妹妹是陛下的贵客。”
说完她温婉的笑着,挥挥手让四喜和喜儿起身,上前一步握住了苏婉月的手。
“不曾想这么快就又见到妹妹了,本宫在宫外听闻陛下惩罚了妹妹,不知妹妹有没有事?”
听到小太监称呼她为兰妃,苏婉月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可再看她目光柔和笑容温婉,那丝警惕也渐渐松懈。
“陛下罚我抄书,还命人看着,抄到手痛都不让停下。”
闻言董岚蛾眉微蹙,握着苏婉月的手微微收紧,“那些宫人好狠的心,陛下只是罚抄怎么能不让人休息一下,妹妹受苦了,以后可不敢再乱走了。”
闻言苏婉月欲言又止的看向对方,她不知为什么父亲和宣文帝要让她如此说,可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啊。
喜儿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拽了一下苏婉月的衣袖。
“小姐,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不要耽误兰妃娘娘了。”
主子说话哪里有丫鬟插嘴的份,可董岚却丝毫不介意,依旧温婉可人笑着。
“也是,本宫今日刚入宫,正要去陛下那里谢恩请安。”
听她说要去陛下哪里谢恩,苏婉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不等她在说什么,一队人马错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款款而去。
等人走远看不到身影之后,苏婉月脸上带着忧愁往回走。
“喜儿,他们是去讨好陛下的吗?”
“是啊小姐。”
回储秀宫的路上三人无言,刚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正在费力搬东西。
“这是在做什么?”
“回姑娘,这是刚才一个宫女带人送来的,说是青萍院那边来了新主子,咱们储秀宫的东西放在那边不好……”
储秀宫的东西?
苏婉月看了一眼那个缸,她来到宫中时间不久,这里之前有什么她不清楚,单看这个缸的确有些眼熟却又不是她来之后送出去的。
跟在她身后的喜儿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缸中还有一半的水,虽然没有什么不好的味道,可那水浑浊不清像是黄泥水一般。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东西。
“怎么不把水倒了再搬?”
这个缸看着就不轻,若是带着水搬动岂不是更重。
“这里面的水……是之前那位宫女说了,这里面的水是要留着的。”
这话一出,就连在宫中长大的四喜都觉得有些异样,他转头看了一眼苏婉月和喜儿,见两人没有什么反应他上前一步,肃着脸瞪向那个下太监。
“那个宫女是青萍院的?叫什么名字?”
两个太监有些错愕的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好像也不是青萍院的,叫什么来着……”
两人眼神都有些迷茫,像是醉酒后断片浑浑噩噩最后前言不搭后语,发现问题不对之后,想起见到那个宫女的时候,两人都闻到了一阵香气,两人纷纷跪在地上。
“姑娘赎罪,奴才们愚笨恐是遭了暗手,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带着哭腔的哀嚎没有影响到苏婉月,她依旧脸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缸,那一汪水中她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而且手上的木镯子也隐隐有些震动。
想到之前她常去的宫中,在看看这个缸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水别洒了,快些放到库房中吧。”
在众人有些疑惑和惊诧的目光中,苏婉月有些心虚的垂下眸子,喜儿最是熟悉她的,这会儿听到这话,她又多看了两眼这个水缸,突然眼睛瞪大勉力抿住想要张大的嘴。
*
秀女入宫的第一天,这天众人都满怀期待又惴惴不安,按照进宫时封的位份,今日第一夜陛下应该是会招兰妃入寝宫侍寝。
但其余的人也没有就此死心,刚入宫的位份都是临时的,按照前朝惯例大多数秀女侍寝之后,位份都会动上一动,所以她们一个个都满怀期待。
而没有收到宣文帝旨意,御膳房今日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该按照之前的旨意将膳食送到储秀宫,还是送到……
眼瞧着天色已晚,也到了宣文帝素日里用膳的时间,他们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旨意,御膳房中的人自己做主让人将御膳照旧送到了储秀宫。
因为前朝遗留下来的陋习,加之宣文帝登基以来没有什么后宫,也没有强加约束后宫中的下人,所以御膳送到储秀宫之事不胫而走。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苏婉月,坐在桌前望着门口,若是之前这个时候宣文帝都已经过来了,可是今日大门敞开却不见一个人影。
正在她人命的想要传膳时,门外响起了寿安的唱和声,储秀宫的众人纷纷朝着门外跪下,刚好拎着御膳走到门前的一队宫人,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们赌对了。
见到宣文帝稳步朝着自己走进,苏婉月满脸喜色笑的见牙不见眼。
“见到朕你很开心?”
问这句话的时候,宣文帝双眼微眯带着审视,脸色着实说不上好看,四喜偷着抬眼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吓得直接跪伏在地不敢在抬起头。
而向来敏感的苏婉月,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是啊,月儿很想陛下。”
宣文帝闻言身形一顿,脸上的神色温和了许多,可依旧盯着她没有错开眼睛,像是在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
下一刻,他清晰的看到一条艳粉色的小舌快速的探出,舔舐了一下粉嫩的唇角。
在宣文帝进门的时候,苏婉月就闻到一阵香气,只是当时进来的人太多,加之来人是宣文帝她没有分心去研究那香气是什么。
这会儿和人说了两句,虽然他脸色臭臭的,可她清晰的感知到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也就放下了心,而刚才的香气就像是长了翅膀,一个劲儿往她鼻子里钻。
“苏婉月,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还别说,别的可能她不知道,但是欺君这个罪苏婉月还是记忆犹新的,不是丞相和她说的多,而是她小时候无意间撞见菜市口行刑的。
看到一排人头落地尸首,她吓得大病一场,从那之后她对欺君大罪算是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小巧的琼鼻微微一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是盛满月华,微微瞪大看向他。
“我没有说谎。”
陛下不过来她就没有好吃的,所以她已经想念他整整一下午了。
安静的宫中像是空无一人,只闻一声嗤笑,宣文帝坐在餐桌前,垂眸看着眼前的逐渐摆满的桌面,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御膳眼瞅着要摆好,寿安赶紧吩咐人端上来热帨巾,并给站在一旁的四喜一个眼神,后者赶紧和喜儿上前,扶着苏婉月坐下。
见对面的人也没有说什么,苏婉月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关键是这一桌子的御膳勾着她,她也不想放弃,只要宣文帝不说不准她吃,她就放开肚子大快朵颐。
谁知道明天宣文帝还会不会来……
用膳的时候,苏婉月向来不说话,因为说话影响她吃东西的进度,可是今天她心里有个疑问,闷着不问总觉得吃不好。
“陛下,兰妃姐姐今日给陛下送了什么?”
正在一旁给两人布菜的喜儿和寿安都是一顿,下意识去看宣文帝的脸色。
而被问的人像是没有听到,银筷轻轻夹起白玉瓷盘中的青瓜,慢条斯理的吃着寿安放在盘子里的食物。
见人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站在一旁的喜儿松了一口气,轻轻摇头示意苏婉月不能再问。
正在苏婉月疑惑的时候,对面的宣文帝突然开口。
“你见过她?她和你说了什么?”
话音落下,宣文帝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银筷,目光冷冷淡淡的注视着对面的美人。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不要乱跑,还说要去找陛下。”
闻言,宣文帝微微点头,垂下眸子随手拿起净手的帕子慢慢擦拭手指。
“后宫以后由兰妃掌管,需要什么可以找她……或者寿安。”
还没有吃饱的苏婉月停下了筷子,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今日公事比较多,宣文帝也没有多留,用过膳之后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储秀宫,桌边只剩下苏婉月一个人,看着面的御膳有些没胃口。
“喜儿……兰妃姐姐怎么讨好的陛下?为什么我把糖人都给他了,却没有给我奖励,更没有放我回家?”
“奴婢也不知。”
怎么会不知道啊,后宫没有皇后娘娘,兰妃现在是后宫之首自然是要掌管六宫,只是这问题说了苏婉月也未必会懂。
“姑娘,湘兰宫那边传话过来,说兰妃明早邀请姑娘过去。”
一早?四喜下意识的看了苏婉月一眼,转而没有言语。
次日下朝之后,两位工部的大臣等着回话,却被宣文帝安排在御书房候着,他从文华殿的龙椅起身,就脚下生风的朝着偏殿而去。
满绣的门帘被掀开的一瞬间,宣文帝嘴角陡然抿直,脸上带着素日里苏婉月常见的嫌弃之色。
转瞬之间又化作一声冷厉阴鸷,“人呐?”
跟在他身后的寿安一个激灵,转而看向自己的小徒弟,富贵上前一步凑近寿安耳语几句,寿安脸色有些复杂。
“回禀陛下,苏姑娘今日一早去了兰妃的宫中。”
声音一落,整个偏殿犹如落入宫中冰窖,一个个内侍吓得噤若寒蝉,从入宫以来寿安再也没体验过这样紧张的时刻。
“陛下……不若奴才现在就把苏姑娘请过……”
一道眼风锐利的扫了过来,像是一把寒刀直逼寿安的脖子,没有说出口的话瞬间咽会到肚子里。
“撤御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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