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旅思对自己惹的事给段泠歌带来的麻烦毫无知觉,段泠歌自然也不会和她说什么,朝局大事纷繁复杂,她和痴儿说这个有什么用呢。第二日段泠歌赏赐了许多银钱补品派人送到郑左丞的府里,又赐了御医给郑三诊治,恩威并施,笼络人心,这才算是把君臣之间的嫌隙给消弭了下去。
至于那个始作俑者夏旅思,当天段泠歌就气恼得连传了三条口谕。第一条是驸马要写悔过书,把自己的不端行为一五一十地悔过清楚。
夏旅思听到的时候就忍不住好笑,她家公主娘子,真真老干部做派,一板一眼的,可爱死人了!她要真的在悔过书里一五一十地写清楚她去青楼的经过,恐怕更要把老婆给气坏了吧。
得到第二条口谕的时候,夏旅思正在长公主府的花园子里吃烤串。因为回府的时候正好看见杂役在接收外面送来用于冬季取暖的木炭。夏旅思看见那些黑得泛光的粗壮木炭,立马叫小竹子弄了个炭盆,在开阔的花园里架在木凳上。
夏旅思让后厨给她腌制了羊肋条肉,串在红柳枝上,趁着炭火烧旺,往炭盆上一架,肥瘦相间的羊肉撒上五香粉,叫炭火一烤,那滋滋作响的油香瞬间听得人满鼻肉香。
夏旅思烤了十几串,那羊肉从红里透白,变成金黄色透着肥肉的白嫩,融秋宫大半的宫娥仆役们闻着味,都聚过来了。火烤猪牛羊肉大家都见过,可是这串在小树枝上烤制这腌制好的肉却是第一次见。
大家眼见夏旅思一口吃掉一口烤羊肉串,红柳枝的木香味渗入羊肉,起到解腻的作用,肥肉相间,外焦里嫩,都看得眼馋。
夏旅思笑着招呼大家把炭盆上烤熟的羊肉串都分了吃,然后再烤了些五花肉卷金针菇。最后放上两条茄子,对半切开,铺上蒜泥、抹上酱料,淋上香油,撒上些辣子粉和香料粉,烤成表皮紫黑,最后撒上小葱收尾。
这花园里的冒起的烧烤烟气,蒸腾四溢,飘得长公主府上空就像冒气了袅袅炊烟。莫说长公主府里上下被这烧烤香气诱得流口水,大半个皇宫,都闻到了这难以忽视的味道。
于是第二条口谕,是以段泠歌的口吻说的话,大意是:禁足不是指不给出融秋宫,夏旅思就可以在融秋宫内里四处瞎玩瞎乐的意思。说了要禁足,就是只许夏旅思在卧房里呆着,好好反思兼书写悔过书,哪都不准出去。
夏旅思被赶小鸡似的,被蓝陌赶着回了自己的卧房。但是夏旅思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笑,老婆好可爱,生气了要惩罚她,还担心她耍赖钻空子,把她禁足在融秋宫,却发现了她还能在花园里玩的bug,气恼恼地传来了这样的口谕,给她的禁足令打了个补丁。看来真是被她气得不轻了。
最后,第三条是下午传来的口谕。夏旅思听完可就笑不出来了。原来段泠歌的口谕是,驸马犯错,要罚三年俸禄。可问题是,夏旅思这驸马才堪堪当了一年,哪里来的三年俸禄?于是另外两年的“俸禄”就要罚钱。
夏旅思一听,好家伙,给大美人姐姐当老婆打工,忙活一年到头来,工资奖金全扣光了不算,还得倒找钱!
夏旅思在卧室的窗缝里,看见前来罚俸禄的禁卫军们一箱一箱地往融秋宫里向外搬箱子。夏旅思这个时候,对古代的钱还没有什么概念,看禁卫军从她家搬东西,倒也没有特别心疼。只不过,她抓抓披肩的长发,嘀嘀咕咕道:
被老婆打了以后,还被老婆罚钱……唉,有个公主当娘子,好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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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泠歌在朝会当天,知道夏旅思惹的事情以后,忙着罚她,忙着处理政事,忙了一天。第二天把安抚郑左成,安排郑三疗伤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这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于是第二天段泠歌在元极殿处理完政务出来,经过园子的时候,看见夏旅思竟然在偏殿台阶上去的门廊下坐着。她没在偏殿里学习,而是单独支了一张小桌椅,坐在门廊下写字。
“这是为何?”段泠歌问。
“驸马前日逃学,昨日又因禁足缺勤,夫子很生气,罚她不许进学堂,今日只能在外面习字。公主你过去看看吧。”小娥说。
段泠歌于是移步到偏殿的门廊下,站在夏旅思右边后侧方低头看她写字。只见夏旅思这字还是写得斗大一个,笔画歪歪扭扭,仔细一看,还有几个笔画简单但是不认识的字。
段泠歌一靠近,夏旅思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因为段泠歌的气息而变得香甜,冷香又带着点花果甜味的香味萦绕在她呼吸里。夏旅思忍不住心一动,手抖起来,写一个“歌”字,毛笔在纸上把一横一竖抖成波浪了。
“嗯。”段泠歌沉吟着,这么大个人了,普通写字手还发抖,这是怎么了,是因为昨日被戒尺打了手,疼得握不住笔了吗?
段泠歌做了一件她从来没做过的事情,她左手轻轻拈住袖子,右手握在夏旅思的笔杆上部,在夏旅思的身边微微弯腰,俯身带着夏旅思的手在纸上写下“歌”字。
“这里要这样写,轻轻落笔,笔锋顺过来,便不会因持笔不稳而抖动了。”段泠歌语调清淡,却平缓耐心。
小娥给蓝陌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都有点脸热起来。幼儿初初学写字时,夫子捏着笔杆教写字那是很常见的事情,可是尊贵高傲的长公主殿下何曾做过这种事情呀。
看着公主这样耐心温柔地教导那三岁心性的痴驸马写字,两人皆是姿色动人的红颜佳人,这样亲近和谐,莫名的让人觉察出一种非礼勿视的害羞感来了,是怎么回事。
夏旅思则几乎变成游魂状态了。段泠歌就站在她身侧,微微俯身和她靠得好近,她的长发似有若无地拂在她肩颈处,香香的,一阵眩晕,她哪还顾得上写字啊。
段泠歌真的美,真的勾人,想亲近她,想抱她。
要命了要命了,虽然从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是弯的直的,可是自从在山洞里看见那红衣女神的画像、在睡梦中梦见公主的亲热,她就不怎么直了。现在和活生生的段泠歌在一起,动不动就忍不住馋人家身子,她这是彻底弯成弹簧了吧,拔都拔不直的那种了。
夏旅思的心猿意马,段泠歌并未察觉,她只是专注地握住夏旅思的笔带她把字写完。纸上出现一个漂亮端正的字,和夏旅思之前的鬼画符有天壤之别。
字写完,段泠歌松开手,婉声道:“就是这样。你写一个试试。”
夏旅思偏头向上看看那美丽且冷静无波的脸庞,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你再带我写一个,我自己写不好。”
夏旅思说得好认真,一本正经,公然耍赖。
可怜段泠歌,从没见过敢一开口就对她提要求的。段泠歌无法,只得耐着性子微微颔首应允:“好吧,再写一个。你要写什么字?”
“泠字。我要学写你的名字。”夏旅思咧嘴笑。难得有大美女亲自教写字,她最想学会写的,就是段泠歌的名字。
“你——”段泠歌冷眼瞪她一眼,把笔塞回夏旅思手里,“自己写!”
“噫,再教一个嘛,好没耐心呀……”夏旅思嘀嘀咕咕。
小娥忍不住拉拉蓝陌的长衫下摆,蓝陌吓得忙不迭扒拉开她的手。小娥兀自偷偷地偷笑起来,这驸马大人,腹诽的声音也忒大了,公主都听见了,看公主那表情。
还好这时小皇帝段溪和偏殿里讲课的夫子都看见了段泠歌来了。
“下臣拜见公主。”
“溪儿问长公主安。”夫子迎出来拜见,段溪对段泠歌行了个大礼。
“免礼。夫子最近在教授哪一部典籍?”段泠歌免了他们的礼之后和夫子询问了几句,不外乎段溪的课业情况等等。
段溪和夏旅思被晾在一边,段溪趁机拉拉夏旅思的袖子:“迟哥儿,今日可有带好吃的点心来?”
因段泠歌对段溪的学业抓得很紧,段溪每天早上卯时天刚蒙蒙亮就起床读书了,中午要到午时才能用午膳,相当于早上五点到中午十二点,中间长长的时间都在读书。中间吃点糕点、包子和蒸饼子垫吧垫吧肚子,他早就腻了。
夏旅思来读书以后,每天都能带些特别的吃食过来。有时候是油炸馒头片,那原本无味无馅的面食被炸得金黄色透着油香,吃起来又脆又香,还带着馒头天然的甜味。有时候是花生牛轧糖,嘎嘣脆甜丝丝,略带些粘牙,嚼起来满嘴奶香。
还有什么豆皮抹上辣子粉和香油卷起来做成的辣条;面粉里加鸡蛋、牛奶和糖打发做成的鸡蛋糕,各种听都没听过的小吃食,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全无抵抗力。
夏旅思心里好笑,她两天没来,这平时拿腔拿调和他姐姐一样像个老干部似的的小皇帝竟然嘴馋了,馋成这样了,喊她喊那么亲热。
夏旅思笑说:“谁是你迟哥儿,叫思思姐姐。”
“这……你是阿姐的妻子,轻浮不得……”段溪有点不好意思。这思思姐姐这么叠叠词词,黏黏糊糊的称呼,未免太亲热了,他可叫不出口。
夏旅思逗他:“叫啊,叫思思姐姐,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我……”
段泠歌实在看不下去,移步过来,淡声开口说:“怎么了?”
夏旅思嘿嘿一笑,睁眼平白无故地转移话题:“饿了。想吃好吃的。”
这表情,完全和她以前不会言语不能认人,只知道吃的时候一模一样,段泠歌看了还能怎么办呢,“也罢,今日讲学便到这儿,溪儿可休息片刻,你回融秋宫吧。”
段溪不敢造次,再行了个大礼,就随着段泠歌的步伐恭敬地护送她回绯烟阁了。夏旅思倒也没说什么,既然提起来要吃,那她便回她的地盘去搞吃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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