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归乡(5)
    一通郁悒的倾诉打下来, 烈风似地,鼓得李含章懵里懵懂。

    泪珠还在纤长的睫梢上摇摇欲坠。

    她眸光迷蒙,努力地将方才的情况梳理清楚。

    梁铮不光不嫌她脏, 还为她洗了小衣。

    所以,他才会一直待在外头。

    似乎、好像……确实如此。

    他从未对她恶语相向, 甚至还用自己的衣物为她裹腿御寒, 哪怕回屋后,也是任劳任怨地烧火备水、为她打理好一切。

    照这样说,又是她误会梁铮了?

    她……她不是故意的。

    李含章心虚地垂下眼眸,双唇微撅,青涩又娇怯。

    她再往下回忆, 一点困惑冒了出来。

    他刚刚叫她小孔雀?还、还有那个……

    纠结之间,梁铮突然又拍她一下——力道比方才更多上几分。

    “还不吭声?”

    “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

    连挨两下, 她正委屈呢,羞恼的小脾气顿时涌上心尖。

    梁铮这坏家伙, 竟、竟敢!

    她玉清长公主何时受过这种、这种——

    这种奇耻大辱!

    李含章来了精神,不甘示弱地回瞪着梁铮。

    “驸马,你、你大胆!”

    “不准你打本宫!”

    两句娇声, 尾音嵌着一腔软——不可不谓毫无气势。

    梁铮低头, 去瞧自家小妻子那张俏脸。

    白颊透红, 泪花闪烁, 紧抿的唇漾着温存后的水泽。

    分明的痣点在眸下,惹得人愈发心动。

    “行。”

    他眉头一挑,黑眸里溢出几分野性的痞气。

    “我不打。”

    话音刚落, 梁铮稍一颠臂。

    李含章毫无防备, 重心不稳, 扑入了身前人的胸膛。

    “长公主殿下。”

    低沉的话语贴在耳侧, 咬字恶劣。

    “这样你总准了吧?”

    李含章知道,梁铮是故意的。

    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如今威仪全失,被人严实地锢在怀里。

    从前,他可是连一句殿下都没喊过她。

    李含章又羞又赧,绵软地摇着头,像一穗迎风摆动的柔藤。

    桃花眼盈不住泪,颤巍巍地凝在眼角。

    仍不肯讨饶:“不、不准……”

    见她这幅模样,梁铮的心火烧得更旺。

    他这阵子被她折磨得难受,早想将人收拾一顿,可当真见她泫然欲泣时,又恨不得左口乖乖、右口亲亲,什么好话都掏出来哄她。

    也不知李含章给他灌了什么迷药。

    一见到她掉眼泪,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但他也委屈啊——小金争更委屈!

    他念着李含章天真懵懂,听不得歪七扭八的怪话,从不当面同她说这些事,只将这些心思悄悄地藏着,实在憋不住坏了,才说上二三、逗一逗她。

    哪怕是说他对李含章百依百顺,也确实不为过。

    梁铮烦郁地啧声,抱她的力道温和一些,嘴上却没松口:

    “给你惯的。何事都要依你?”

    他是对她百依百顺,可结果呢?

    不光吃不上一点儿肉,还要被这小家伙诬赖!

    娘的。越想越气。

    他镇北将军何时受过这种气?

    梁铮狠下心,走到床前,将李含章丢上软褥。

    落回大片柔软之中,李含章缓过些力气。

    她撑起半身,想下床逃跑,却被高大的身影堵住去路。

    梁铮不放她走,将手臂一收。

    凉风烈烈卷过。

    “呀!”李含章惊叫。

    她闭上双眼,慌忙用手遮住脸。

    这臭流氓、大混蛋、坏家伙、狗男人!

    梁铮也红着脸,抬手捏了捏鼻尖。

    没想到会是这种滋味。

    方才在芦苇地,他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眼下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日,反倒让他有些害臊。

    他嗓音干哑:“反正今夜,你得给我个说法。”

    李含章的五指紧紧并拢,透白的颈与颊遍燃火色。

    她连连摇头,下意识往后缩。

    “咚。”

    撞上一堵冷墙。

    这床本就依墙而立,木板又窄得很。

    除了往前跑,根本无处可躲。

    可梁铮就挡在前头。

    往前跑无异于雀入狼口。

    “不、不行!”她呜咽。

    别说给什么说法了,她连手都不敢放下来。

    梁铮的臊赧只有方才一瞬。

    他俯身探去,捉住李含章掩面的双手。

    “卿卿,你我是夫妻。”

    “你连书都能看,此刻又何妨?”

    他松懈她的指,像摘葱子那样轻巧,还不忘好声好气地哄她:

    “往后要见的次数还多着,先熟悉熟悉。”

    梁铮这番软硬兼施,令悬在李含章心头的羞赧被渐渐抹平。

    这坏家伙说得没错。

    又没做什么为非作歹的勾当。

    李含章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吐出。

    新鲜空气涌入肺脏,僵硬的窄肩也徐徐缓和下来。

    捧着脸的指熨烫灼热,似是为了消弭紧张,在颊侧不住拍打。

    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眸缓缓露出指缝。

    梁铮没有作声。

    温亮的火光盈满狭小的室内,将木墙上的倒影勾勒得无比清晰。

    空气莫名沉默着,好似一汪暗自沸腾的油锅,滚动着细微的气泡——只要淌下任何一滴水,便会迸发滋滋的声响、掀出骇浪惊涛。

    一粒汗珠顺着梁铮的额角淌落,坠入这近乎凝滞的氛围中。

    “呜哇!”

    娇怯的惊呼炸了开。

    李含章十指一绷,忙将长腿蜷往身前,委屈地叠着。

    梁铮轻咳,局促得耳际通红。

    他无奈,又觉着好笑,盯着她瞧了半天。

    “就这么怕?”才开口道,“在芦苇地里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

    提到芦苇地,李含章细腕一僵。

    连绷直的手指都微微蜷起,在面上臊赧地揉搓。

    “那、那不一样!”她又羞又急,“那是因为——”

    因为芦苇地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而现在,周围亮堂堂的,几乎与白日没什么差别。

    可这两点差异,她是说不出来的。

    反倒将自己憋得小脸通红、绯颊盈润。

    李含章越憋越急,哀哀地叹气,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微松手指,确认似地,又露出一点眸光。

    其中的意味清澈如水、又惧又怕。

    还有不可思议的讶异,与天真无邪的懵懂。

    梁铮听她没出声,便抬眉朝那瑟缩的小人儿望过去。

    对上那双露在指缝间的眼眸——乌亮清润,丝毫不染邪祟,满是青涩的纯稚。

    梁铮的目光越发深郁,火舌在眼底跃动。

    李含章对此浑然未察。

    她的注意力正凝聚前方。

    许是与梁铮相处久了,盘踞的羞赧也好似退潮,从心间缓缓撤去。

    好奇取而代之。

    还有……微妙的嫌弃。

    她飞快地瞄了瞄面前人,见他没什么动作,便试探性地伸了伸左腿。

    梁铮突兀出手,捉住了李含章的脚踝。

    李含章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连忙往回收腿。

    可梁铮的力道不降反增,甚至向前一拽。

    他丝毫也不肯饶她。

    梁铮松开手,转而掐住她的脸蛋,虎口扣在下颌。

    手上倒是没使劲儿,只报复似地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

    他沉声:“我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被戳破心思,李含章不敢说话。

    明亮的桃花眼闪烁着,显得心虚又委屈。

    怎么就被梁铮发现了?

    她不是故……算了,她就是故意的。

    呜,对不住!是她太坏了!

    梁铮受不住李含章这股温温柔的委屈与无措,手劲一松。

    “卿卿,我说了。”他低声,压抑道,“你非要给我个说法才行。”

    真要万事万物都依着她来,也不知她何时才能迈过那道坎。

    可梁铮话虽如此,除了将李含章按回软褥,也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李含章眨巴双眸,茫然无措地与梁铮对望。

    眼前人眉关紧锁,眼眸郁色难捱,神情冷静而隐忍。

    他看上去很是自持,方寸分毫不乱。

    可她分明感知到隐约的痛苦。

    梁铮好像……很难受似的。

    这、这是她害的吗?

    李含章愧怍难耐,愈发焦急内疚。

    可低头一看,再联想到书中内容,又顿生恐慌。

    她不想梁铮难过,也不想自己受罪。

    心里半是纠结、半是害怕,连点头摇头都分不清。

    梁铮凝视着李含章,见她又慌又乱、凄凄楚楚地淌下泪来,神情顿时黯淡下来。

    今夜是在发什么疯啊。

    知道她不经事,还逼她这样狠。

    按在柔肩上的手逐渐松开。

    他无声地叹气,在心里骂过自己。

    正要将这小人儿搂进怀里哄,却见她细腕一伸。

    李含章的掌心还在颤。

    却依然温香细腻,又轻又柔。

    “驸、驸马,我、卿卿、卿卿不嫌弃。”

    她眨着一双噙泪的秋水眸,娇娇怯怯,小声问他。

    “卿卿、卿卿先这样……好吗?”

    -

    李含章将自己裹在绵被里,连小脑袋都没露出来。

    梁铮在木桶中沐浴,掀动的水声淋漓作响。

    李含章全装没听见。

    只悄悄躲着,一个人生气。

    从她娇小的掌,到整条纤瘦的臂,几乎都累得麻木。

    越想越恼火!

    梁铮这个欺负人的坏家伙。

    李含章边揉着手掌,边对着软褥气哼哼地捶了一记。

    “咚。”发出闷响。

    坐于桶中的梁铮顿时动作停顿。

    李含章心头一紧。

    她不想理梁铮,立马不再动弹。

    似是见她再无动静,沐浴时的声响又继续了。

    响动一会儿,便接上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与叮铃咣当的收拾声。

    最后,是逐渐接近的、被软毡压下的足音。

    梁铮钻入被里。

    他靠近李含章,单臂环住她,自后将她轻轻搂进怀中。

    李含章仍不理他,只装作睡着。

    梁铮知道李含章还醒着。

    和她不一样,他的心情好得很。

    他原本不忍逼她、想着干脆算了,却不料她主动让了步。

    凭她的性子,为他退让,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小孔雀人生得小,脾气和气性却都顶天儿大。

    方才给她好一阵折腾,铁定是不哄不行的。

    “卿卿。”梁铮低声唤,“我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拢去她的长发、不至于被他压住,才亲昵地挨着她。

    得了这句讨饶,怀里的小身子微微动了动。

    “错哪儿了?”娇矜得很。

    梁铮讨好道:“哪儿都错了。”

    怀中人一时没回话。

    她只向后靠了靠,找到个舒坦的位置,才闷闷道:“冷着本宫了。”

    梁铮当即会意,朝她身后挪去,搂着人的臂也紧了紧。

    “错了错了。”他从善如流地接着哄,“还有什么指点?”

    李含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轻轻挣开梁铮的臂膀,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漂亮的小脸微微透着薄红。

    一双桃花眸执拗又认真地盯着他。

    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似是觉得不大好意思,她埋头,撞到梁铮的胸膛前。

    终究还是蜷进了他的臂弯之中。

    李含章吸吸鼻子,开了口:“小孔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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