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鹿看向寝室内, 她们常用的小桌板放在正中央,上面有个保温桶,不用去看, 她也知道里面是她爱吃的菜。
每次有得寸进尺的要求时, 叶媛总是会拎着这些东西,软化她的心肠,等她咬钩后, 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从小到大, 这招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叶媛给点糖吃, 就去掏心掏肺的人。
可惜叶媛还以为她对那点可怜的亲情极为看重。
林见鹿刻意避开叶语琴探究的视线, 扯起唇角, 冲叶媛说道:“找我有事吗?出去说。”
叶媛不肯:“出去做什么?在场的又不是外人。”
况且出去了,她怕是再也不能进寝室,也拿不到钱。这里有她的室友,她的女儿她知道, 要脸, 不会在室友面前和自己撕破脸皮, 这也是她拎着东西找上门的原因。
叶媛跟着出来打圆场, 劝道:“是呀, 鹿鹿。伯母衣服挺薄的, 出去说话病了怎么办?”她的视线在叶媛发黄的衬衣上转了一圈儿,随即捂嘴轻笑一声。
这声笑像是将林见鹿最后一丝自尊放到地上踩。
她抿紧唇, 一言不发地走进寝室,将所有叶媛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 拎起来走过叶媛身边时, 绷直声线, 压低声音:“出不出来随你。”
话已至此,叶媛不敢真的和林见鹿闹掰,毕竟她欠了一大笔的账。她的双手在衣角擦了擦,冲何觅与叶语琴笑笑,忙不迭跟了出去。
林见鹿带人到了寝室楼背面,这里鲜少有人来,正好说话。
“多少钱?”林见鹿将保温桶丢到叶媛怀里,利落问道。
“这孩子,什么钱不钱的,妈妈真的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叶媛搓了搓手,想要伸手拉她,却被林见鹿侧身避开。
她连忙掏出一个红包,上面写着21岁生日快乐,想以此证明她真是来为女儿过生日的。
林见鹿瞥了一眼,垂下的眼睫颤动更厉害:“我今年22岁了。”
叶媛的面色一僵。
林见鹿厌烦了虚伪,直截了当问:“没有事我就回去了。”
叶媛急急开口:“鹿鹿……妈妈就直说了吧。你这边有多少钱?全部拿给妈妈应应急,到时候妈妈翻倍还你。”
叶媛最后一句话在林见鹿讽刺的目光下,讪讪地咽了回去。
她们都心知肚明,这钱是不可能还回来的。
拿出手机,林见鹿给她转了一千元,说道:“我就这么多,拿了就走吧。”
闻言,叶媛喜滋滋地翻开一看,上扬的眉眼又耷拉下来。
“才一千?谢家人平时不给你生活费吗?”
“人家替你养女儿到十八岁,怎么?你还指望养一辈子吗?我的脸皮没有你厚。”
“怎么是替我养女儿?你是谢铮的未婚妻,可不得他们出钱吗?他们克扣你生活费吗?明天我就找谢家人去!凭什么谢铮好吃好喝的,你就要扣扣搜搜的?!”
叶媛的话越说越过分,林见鹿抿直了唇,极力克制心底翻涌的厌恶,在她还想继续说的时候,打断:“你不准去找谢铮他们!要钱更是不可以。”
“凭什么?他们白得我一个女儿,还想不付出啊?天底下哪儿来的道理?!”叶媛骂骂咧咧。
林见鹿面无表情上前,一把扫落叶媛怀里的保温桶。
砰地一声,保温桶落地,滚落到角落。
叶媛一时被吓住,呆怔地睁大了眼。
林见鹿眼眶微热,质问道:“你要我为了你,要把自己放低到什么程度?”
别以为她不知道叶媛找爷爷偷偷要钱的事情。
因为叶媛,她在谢家从不敢表露真实情绪,不敢抬头大声说话,甚至——不敢拒绝这段莫名其妙的婚约。
因为她没资格去拒绝,也没有底气。
至少在还完所有谢铮家所有钱之前。
叶媛不满地碎碎念:“要不是我,你能去谢家享福吗?你不给,有的是人给。”
话音刚落,寂静无声。
林见鹿失望地看了眼叶媛,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过身,径直朝寝室走去。
……
给了叶媛一千元之后,就没再来找过她,林见鹿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这天她继续与徐颐和在博物馆修复文物。
毕业论文写完后,只需要等待答辩到来,因此她的时间多了许多,几乎每天都泡在博物馆着手修复的事情。
这天谢之桃上线,发消息给她,邀请她去今晚的生日会。
林见鹿反复确认时间,沉默半晌,正要拒绝,没想到的是,谢听楼也发了邀请,还说下班后来接她。没办法,她只好中午趁着午休时间,约了何觅一起去看礼物。
谢之桃从小就娇养着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何况林见鹿才给了一千元出去,荷包里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去装阔。逛了一圈商场,都没看到价位合适,又能送出手的礼物,她想了想,买了包装盒,回到寝室后,小心地装好了一个陶瓷瓶。
“你真舍得送出去?这是你做的第一个仿品陶瓷啊?”何觅看得肉痛。
古陶瓷仿品也不是谁都能做好的。林见鹿天赋高,又细致,有这个技术可以去做,而她背靠齐教授和博物馆,也有相应的材料能做。这些年也就只做了几个,其余的都拿去做展览用。
唯有第一件,因为有些许瑕疵,林见鹿留了下来。
随随便便送人,未免暴殄天物。
林见鹿:“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
两人包好包装纸后,系好蝴蝶结,准备拿着礼物回到博物馆继续工作。何觅在出门前,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全新的文物修复工具。
“喏,生日礼物。”何觅笑眯眯,见她神情惊讶,挺着胸脯埋怨道:“怎么生日也不说一声啊?之前要不是你妈妈来了,还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呢。”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林见鹿收好礼物,澄澈的目光看向何觅,里面没有欣喜,也没有愁怨,空荡荡的,像是秋天的落叶。
何觅鼻子有些泛酸,她想到那次去林见鹿的出租屋,里面一片狼藉,那时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就像是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她吸吸鼻子,拍了下林见鹿的肩膀:“别指望这样就能逃掉请客,今晚不行,后面必须得找个机会请我吃大餐!”
林见鹿微愣,片刻后抿唇笑道:“好呀。”
……
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念着这段时间辛苦了,齐教授也没多留人,开会定好后面的工作方向后,就放林见鹿与徐颐和回家。
她与徐颐和都要去地体站,就一起收拾了东西,相约往外走去,走到博物馆大门时,徐颐和翻开购物网站,问道:“林,林见鹿。”
男生的声音腼腆温和,像是不习惯叫她的名字,叫得磕巴。
见她看过去,徐颐和忙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林见鹿被他羞涩的模样逗得弯了弯唇。
她放轻声音:“怎么啦?”
“我买了几本古陶瓷相关的史书,你能帮我看看是否合适吗?”徐颐和紧张地递过来手机,身体站得僵直。
林见鹿只好凑过去看。
这一幕恰好落到了过来接人的谢听楼与谢之桃眼里。
谢之桃立即转头去看谢听楼,却见他面上无波无澜,于是她转了转眼珠,笑嘻嘻道:“大哥,你还真沉得住气。”
谢听楼斜睨她一眼,轻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你不怕姐姐被抢走啊?”谢之桃好奇。
谢听楼转了转佛珠,抿出笑纹:“我自认比不得前人优秀,可对比时下的小年轻,何来的怕?”
地位、权势、金钱。
甚至优越的外貌。
他有一切能吸引小姑娘的必要因素,实在不必为了旁人而去拈酸吃醋,未免少了些气度。
如果说别人的轻视是暗地里的阴蛆,那么谢听楼的轻视则是光明正大到他人无法反驳。他将一切的看法都放在了表面上,他也有底气去做。
“他拿什么跟我比?”谢听楼目若寒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上位者的气势与自信。
“可是你老啊。”谢之桃没忍住,说了句大实诚的话。
谢听楼:“……”
他放下佛珠,下意识摸了摸脸,加深笑意,温和地说道:“之桃?下个月你的零花钱减半。”
“大哥,你这是公报私仇。”谢之桃抗议。
“也是你不敬兄长在先。”
“老男人花样儿多。”
“嗯?”
“夸你帅呢!”
谢之桃翻着白眼糊弄完,眼尖地看见林见鹿说完了话,连忙扯下车窗大声呼喊。
而那边的林见鹿顺势看过来,见到了兴奋的谢之桃,以及——
谢听楼投来的淡淡一瞥。
像是还在记仇她维护谢铮的事情。
林见鹿与徐颐和分开,缓慢地朝车辆这边走来,坐进后座之后,硬着头皮对神情淡淡的老板打了个招呼。
得到一个不咸不淡的颔首。
她暗自撇嘴。
小气鬼。
狗男人的气性真大。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时,就听谢之桃递了把瓜子过来,笑眯眯说道:“姐姐,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个你喜欢的。”
“好呀。”林见鹿附和。
谢之桃不怀好意地看了眼谢听楼,开始问问题。
“你喜欢苹果还是香蕉?”
“香蕉。”
“你喜欢冰淇淋还是果冻?”
“冰淇淋。”
“你喜欢老男人还是小鲜肉?”
“小鲜肉。”
林见鹿飞快答完,不自觉抬头看向谢听楼,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狗老板怎么脸都黑完了?!
作者有话说:
谢听楼:气度气度,别和小男生一般计较。
林见鹿:小鲜肉好香(吸溜)
谢听楼默默捏碎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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