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四晚上和陈珏打电话是陈珈尧雷打不动的习惯,这周四和往日一样,陈珈尧在写完试卷后回到寝室,等天台上的人少些后便拿上手机上了天台。
电话拨通过去,音乐已经响了一轮,对面的人才接通。
“喂,姑姑。”陈珈尧趴在天台的矮墙边打着电话。
宿舍楼二楼是男生寝室,三楼是女生寝室,四楼的天台其实就是他们宿舍楼用来晒衣服的天台。
天台上牵了好几条长绳,专门给她们用来晒衣服用。
周一到周五,天台总是很热闹。除去那些回到寝室还在学习的好学生外,大多数人都会去天台和朋友或者对象聊聊天再回寝室。
矮墙上的石头颗粒摩擦着陈珈尧的胳膊肘,她的皮肤白,胳膊肘那儿没一会儿就泛起了一片红。
她上来时已经临近转点,天台这会儿已经没人了,只有两三个上来收衣服的同学,收了各自的衣服后也并不久留,就又转头下去。
这段时间是属于她独自一人的。
电话那头是陈珏熟悉的声音,“诶,尧尧,最近学习怎么样了?吃的怎么样?”
“挺好的,学校里什么都挺好的。”陈珈尧把电话开了扩音,放在矮墙上,用刚刚拿电话的那只手去蹭掉左手胳膊肘上的石头子儿。
深夜的天空黑的望不到边际,零散的几颗星分散在这块黑色的幕布上,宿舍楼外的街道还亮着昏黄的路灯,正在关门的店铺和偶有几个推着小车收摊的小贩为城市的一天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或许是今天用脑太多,晚饭又没怎么吃,陈珈尧突然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生出了几分疲倦。
学校里的确什么都挺好的,虽然食堂里的饭菜的确差强人意了点,但好在寝室的环境还不错,有独立的卫浴不说,整个寝室的氛围也很和谐。
陈珈尧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面,原本干净的鞋面刚穿第一天,就被不长眼的江寻给一脚踩了上去,现在留在上面的是一个巨大的鞋印,怎么擦也擦不掉。
除去这些算不上开心的小事以外..陈珈尧咬了咬下唇。
学校挺好的。
因为这儿,有一个她很喜欢的人。
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便滋生出了几份欣喜。
即使他还并不认识她,也并不知晓她于他的这份喜欢。
三月的晚风吹在脸上还带着丝凉意,陈珈尧用鞋底摩擦着不算光滑的地面,任凭风把她的刘海吹的张牙舞爪。
“护士长,10床病人需要急救。”话筒里传来脚步声和急切的话语声。
“尧尧..”
还没等陈珏说完这句话,陈珈尧便抢先开口说道:“姑姑,你快去吧,我也回寝室了。”
电话被匆忙挂断,陈珈尧轻声叹了口气,放在矮墙上的手机此时已经被她握在了手心里,那阵阵朝手心袭来的滚烫感却并没有让她立即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
在鞋底反复摩擦的那颗石头子儿这会一下没收住,被她踢飞了出去。
石头子飞出去一段距离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停在了一双耐克鞋边上。
陈珈尧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吃惊。
她倒没注意到隔着两个晒满衣服的晒衣架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又想起刚刚开了免提的那通电话,她的脸蹭的一下涨了个通红。
隔着晾满衣服的晾衣绳,陈珈尧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在黑暗中看到那双耐克鞋。
那双鞋好像是最近耐克推出的新品,她听江寻在班上说过好几次,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限量款,除非有门路才能买到。
她再次低头看了看脚上被江寻踩脏的那双小白鞋,小白鞋是最普通的样式和款式,没有品牌。相比于不远处的那双限量耐克,倒显得有些廉价了。
出于礼貌,陈珈尧上前了两步。
走近了她才发现,那双鞋边还有刚落下的还未烧尽的烟灰。
原来那人是躲在天台抽烟的。
高三的气氛总是烦闷又紧张的,除去她给陈珏打电话之外,她也是和梁希羽她们一块上过天台的。
有人聊天,有人谈情,有人晒衣服,也有人抽烟。
这是属于她们所有人的秘密基地。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只有两人且空旷的天台上,足以让那人听清。
“不好意思,刚刚踢石头子不小心踢到了你的鞋上。”女生的声音虽细但却吐词格外清晰,“如果你觉得脏了我可以..”
那双鞋的主人终于动了动,黄嘉旭像是被呛到,干咳了两声继而打断她说道:“嗯,没事。”
这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如同一道赦免令,让陈珈尧来不及细细思考便逃一般的飞奔下了天台。
晾衣绳后的黄嘉旭听到那“咚咚——”的脚步声,撩起绳子上的衣服,往天台门口瞟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真是个奇怪的人。
竟然会为了这样的小事来给人道歉。
黄嘉旭把手上夹着的那一小截烟头按灭在矮墙上,转过身倚在矮墙上,整个人仰着头看着这寂静的黑夜。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陈珈尧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和黄嘉旭看过同一片天空吹过同一阵晚风了。
几乎是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回到的寝室,陈珈尧用钥匙打开寝室门的时候还在大喘气。
梁希羽和徐落已经回到了寝室,一个在洗衣服一个坐在床上吃着薯片。
“后面有人追你?”梁希羽放下手里的薯片,探出头往门口看去。
陈珈尧冲她摆摆手,“没,就是刚刚踢石头子踢到了一双限量鞋,怕鞋主人追上来杀了我。”她边说边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其实不然,那个年代,别说是一双耐克鞋了,更何况还是一双限量版的耐克。
除了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像她和徐落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的确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如果刚刚那人非要找她麻烦,她刚刚那会儿怕是躲也躲不掉。
徐落拿着洗好的内衣从卫生间出来后,接上了话,“哪双鞋?”
“就江寻最近经常在班里说的那双。”陈珈尧随口接到。
梁希羽拿薯片的手顿了顿,“那双..?”
“嗯?”陈珈尧不以为然。
“那双鞋,我们学校..好像只有黄嘉旭才有。”梁希羽声音变得越来越弱,“刚刚在天台的那个人是他?”
陈珈尧的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她的心里扭成了一团麻花。
黄嘉旭就好像一个没由来突然闯进她生活的人,有关于他的任何一条消息任何举动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她的情绪。
后来陈珈尧在无数个夜晚也想过,那时的她对黄嘉旭也是有过退却的吧,对他的喜欢也曾有过怀疑吧。
那样与她与她身边的朋友都不太相同的一个人,为什么后来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呢?
那晚,徐落睡的很快也很熟。
“你睡了吗?”梁希羽抬手敲了敲头顶的床板。
“还没。”陈珈尧此时此刻大脑无比清醒,“你要上来和我一块睡吗?”
枕头旁边的闹钟上的数字已然跳到了2开头,她们都深知再不睡明天早上又要起不来床了,但梁希羽还是从自己的被子里溜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的爬进了上铺陈珈尧的被子里。
还好寝室的床够大,睡两个人也并不挤。
安静的寝室里只有徐落平稳的呼吸声。
梁希羽侧过身,将手臂搭在陈珈尧的腰上。一阵安静后,她先开了口:“珈尧,我觉得你和黄嘉旭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那时陈珈尧并不太懂,什么叫做一个世界里的人。
十七八岁的人总是那么想,只要喜欢,便可以不顾一切去在一起。
“嗯。”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努努力,我们也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黄嘉旭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呢吧?”
“嗯,不知道。”
“你要不要先去要一个他的扣扣?”
片刻的沉默后,陈珈尧说:“好。”
没再多说几句,梁希羽的声音已经开始变的模糊不清。每每当她和徐落睡不着时,她们都会来和陈珈尧一块睡,她的床仿佛有魔力似的,躺不了一会儿,便能陷入昏昏欲睡中。
她不记得后来在朦胧中,自己和陈珈尧又说了些什么,但她记得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喜欢就去追吧,管它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不后悔就成。”
她知道,那是只属于那个年纪的勇气。
同样不知道怎的,陈珈尧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不够好,她总想着让自己再完美一些,再好看一些,再让自己出现在黄嘉旭的世界里,那样说不定她们在一起的机率也会大一些。
但是她没有想过,那个叫施瑜的女生就这么比她抢先一步,进入了黄嘉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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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大课间,陈珈尧刚从饮水机那儿打好水上楼,便被梁希羽一把拽了过去。
她往操场那头指了指。
顺着梁希羽手指过去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了施瑜。
女生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即使是在这样有太阳但大家依旧穿着毛衣的季节,她却穿着皮衣小短裙,仿佛一点儿都不怕冷的样子。
陈珈尧眯了眯眼,不解的转头回看着梁希羽,“她怎么了?”
“她才是和黄嘉旭一个世界的人。”梁希羽笃定的说,“你要是再不主动点,黄嘉旭..”
“就是她的了。”
当时陈珈尧对梁希羽的这句话并不以为然。
但是不出半天,她便看见了这个叫施瑜的女生笑着站在了黄嘉旭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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