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听见电话那头闻归的声音顿了一秒,接着笑着问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裴知故摇了摇头:“没什么,忘了吧。”


    就在他以为闻归不想回答,于是打算换个话题的时候,闻归突然收起了笑,回答了他。


    “五年零三个月。”


    裴知故一愣。


    闻归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隔了很远很远才传过来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他的心上却感觉格外有重量似的。


    他说:“裴知故,我们认识五年零三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裴知故举着手机,忽然没了继续剥离探究他和闻归之间的关系的兴趣,不管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多远,闻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把他拉回到原点。他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是啊,真快。”裴知故松开了手里的叶子,看着它被一阵风卷起,飘进了湖里。


    五年零三个月。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交往过这么长的时间,虽然他觉得他和闻归也算不上是交往。不过闻归既然记得这么清楚,还是让他心里蓦然软了一分,又犹豫了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对任何一个人心软了。


    裴知故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自己从这些毫无意义的想法里挣脱了出来。因为感情而迟疑不决,这真的很不像他。


    “闻归,我要去吃饭了。”裴知故开口说道。


    “嗯。”闻归轻声回了句,“晚上见。”


    “晚上见。”


    裴知故挂断了电话。


    去餐厅的路上,裴知故发现和他打招呼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但又不敢靠得很近,端着餐盘远远地对他说一句“裴老师好”后就直接拉着同伴快步走远了,好像和他说一句话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了似的。


    裴知故就算不怎么上网,也大概明白是因为那档节目的原因。


    他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没有什么胃口。明明现在感觉到有些麻烦的人是自己,可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离婚的话闻归应该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吧。


    裴知故舀起一勺粥,不太情愿地喝了一口。


    买的时候没有注意,原来粥里还放了切得很碎很碎的皮蛋。裴知故一度想把粥放到一边,但又想起闻归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的话,最后他还是皱着眉一口一口地把粥喝下去了半碗。


    正好这个时候闻归的消息弹了出来。


    [w:有好好吃饭吗?]


    裴知故顺手把剩下的半碗粥拍了张照片发给了他,不一会儿闻归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w:皮蛋?你不是不吃皮蛋吗?]


    裴知故神情恹恹地点开了语音:“嗯,但不能浪费。”


    闻归听完,笑了一下,也回了一条语音给他:“不喜欢吃就别勉强了。”


    说完,见裴知故没有回复,闻归又挑了个话题发了过去。


    [w:你下午几点下班?]


    [裴知故:六点。]


    [w:知道了。]


    他倒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裴知故几点下班,只是想找个由头再和他多聊几句罢了。看着裴知故那边又安静了下来,闻归也没再继续,适可而止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今天和裴知故通过了电话,甚至裴知故还主动给他发了语音,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闻归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准备开车前往医院去找徐时。


    *


    闻归到达医院的时候刚刚好三点整。


    由于闻归和徐时是私人预约,在向前台护士确认过徐时现在正在办公室休息后,他直接轻车熟路地就推开了徐时办公室的门。


    “当当”


    闻归靠在门边,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


    徐时在桌子后面抬头,一脸幽怨地说道:“大哥,你都进来了还敲什么门。”


    “礼貌一下。”闻归顺手关门,拖开椅子坐到了徐时的对面。


    徐时撇了下嘴角:“我谢谢你的礼貌。”


    “不客气。”闻归就当听不出他口气里的阴阳怪气,笑眯眯地把感谢照单全收,听得徐时一时哽住,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是孙子我是爷、他是孙子我是爷”后,才又换了副营业式的微笑,问道:“上次给你开的抑制剂还剩多少?”


    闻归双手交叉,往后一靠,回忆了几秒:“四五支吧,我上次一下用掉了两支。”


    徐时闻言震惊抬头,不赞同地对他说道:“你应该知道它的成瘾性和副作用,闻归,你太冒进了。”


    闻归缓缓呼出了一口长气,撩起眼皮看着徐时,忽然轻笑了一下道:“徐时,我没办法。”


    徐时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闻归剩下的话给打断了。


    他说:“我的易感期提前了。”


    徐时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和闻归认识也快有二十多年了,对闻归的了解也算得上深,自从闻归分化以来易感期一直稳定地像是机器人设定好的程序似的,直到三年前闻归突然找到他说自己的信息素有些失控,他才打破了这个认知。


    而闻归的抑制剂一直是他在负责,闻归也一直按时地注射抑制剂,尽管信息素偶尔还是会躁动一下,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易感期提前这种问题。


    现在易感期提前,只能说明闻归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易感期内,alpha对外界环境的变化感知会更加强烈,缺乏伴侣安抚的alpha会变得缺乏安全感、焦虑、敏感、躁动不安,并充满攻击性。如果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里,对alpha的精神和身体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很明显,闻归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安抚。或者说,没有得到他认为足够的安抚。


    徐时低头记了几笔,说道:“闻归,你需要干预治疗。”


    闻归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alpha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让徐时有些难受,他不得不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对你的医生尊敬一点,听见没?”


    闻归收回了视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抱歉。”


    “算了,我都习惯了。”徐时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以后每周来我这里一次,我给你做干预治疗。放心,只是心理干预,不用担心被你家裴教授知道。”


    “谢了。”闻归松了一口气,说道。


    徐时又问了些他最近的身体情况,让他查了个血后,拿着单子比对着他上次的报告,止不住地摇头,一边和他说,一边给他开药方。


    “结论跟上次和你说的一样,你的血液指征一切正常,问题的根源还是你自己的心结,心因性的病症药物只能抑制,不能解决,我给你换了几种药,按照说明剂量服用,你再乱吃把自己吃没了我可不管。不是我说,你上次也真是胆大,一次打两支下去你没进医院真是你体质好,说真的你这个体质在alpha里都算是优秀的了,居然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也是牛逼……”


    闻归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徐时啧了两声:“我和你说话呢,你在那想什么。”


    闻归听完,眉毛一挑,兴致来了,于是扶着桌子对徐时笑道:“我在想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再说下去我就来不及回家给吱吱做饭吃了。”


    徐时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我今天得回家给裴教授做鱼汤,唉,我忘了,你单身你不懂,我今天和他通电话的时候……”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你家裴教授最招人喜欢了现在你拿着药单去楼下拿药去吧免得回去晚了耽误你给你家裴教授做鱼汤!”徐时连忙把手里的病例、药单和查血单一股脑地全都塞进了闻归的手里,推着他就往门口的方向走,等把他推出了门,再面带微笑地和他说一句,“下周见,慢走,不送。”


    说完,“啪——”地一声就把门当着闻归的面甩上了。


    闻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给徐时添完堵之后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止一分两分。


    门后,徐时无语望天,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难道是他自己想单身吗?像他这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上班剩下五天在加班的社畜配谈恋爱吗?他倒是也想找个alpha腻腻歪歪啊!


    徐时在心里念了好几句“不能和钱过不去”后才终于压下了被闻归挑起来的怨气。


    *


    离开了医院,闻归开车前往了小区就近的超市,准备挑一条鱼带回家去给裴知故煲汤。


    正是下午,超市里的人并不多,闻归戴着帽子站在卖鱼的地方低头挑选也没有被人认出来。


    他推着车子在超市里慢悠悠地走着,正好看到了一对年轻的情侣,女生站在冷柜前比对着两盒冰淇淋,回头央求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像是在撒娇。


    看着他们,闻归莫名想起了裴知故。让他有点羡慕。


    只不过他才伤春悲秋了几秒钟,就被闻乡的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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