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烟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去问问师父吧。”
夜色已深,因情况特殊离清观暂时取消了晚课,弟子们大多忙着守在四周,警惕不死心的妖物的潜入。
白铃搀着宛烟来到大堂时,大堂空无一人,两人等了半晌,才见一抹白影踏入视野。
抬眸看去,白铃心尖一跳,只见容子然面色苍白,往常清冷的人,如今眉目间竟带着一丝倦意。
宛烟也是微愣:“师父,发生何事了?”
容子然闻声看来,淡淡地摇头,随后又看见白铃,肉眼可见地面色放缓了些:“伤好了?”
宛烟:“……”
师父,不带这么差别对待的!
“已好了,”白铃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不自然地笑了笑,“多谢师祖关心。对了,不知师祖可否听过一种名为‘霜雪花’的奇花?”
容子然想了想,点头:“听过。”
宛烟面上出现了一抹喜色:“师父,若是有了那花,墨霖的毒便可解了!”
容子然沉吟片刻:“它确能解百毒,可以一试。明日便去寻它罢。”
“谢谢师父!”宛烟一时竟喜极而泣,泪珠颗颗往下落。
“但那赤焰山不是很凶险吗,师祖你……”尽管白铃本意也是让容子然去赤焰山,但哪知道这货居然一口应下了自己去找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宛烟抹泪的手一顿,神情中也多了一丝纠结:“师父,听说那赤焰山十分凶险……”
“无事,”容子然云淡风轻地摇头,随后目光却定在了白铃身上,“你和我同去。”
“啊?”白铃目瞪口呆,连忙推拖道,“我、我还是个小师妹啊师祖,什么也不会,去了也只会给您添乱,还是不了吧。”
最重要的是,她要是跟去了,她还怎么逃跑啊!
宛烟也劝道:“师父,白铃入观不久,你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恐怕会出岔子。”
容子然长睫微颤,沉默了片刻,才又看向白铃:“留你一人在离清观,我不放心。”
“周遭虽还有些妖物不肯离去,但离清观日夜都有人把守,怎会不放心小师妹呢?”宛烟十分不解,师父什么时候成了这种瞎操心的人了。
容子然淡淡道:“我是不放心离清观。”
“哈?”宛烟这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相比于宛烟的懵神,白铃倒是立刻明白了他的话中深意,心中顿时惊起千层浪——他果然私下去调查了她的真实身份!他知道她是烟铃了!他知道她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女了!
他知道她入离清观是为了灭了墨霖和众人了!
白铃咬了咬唇,先发制人地怒气冲冲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要趁你不在的时候伤害离清观的弟子?”
容子然面色微怔,连忙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
“呵,”白铃冷笑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又涌上一抹酸涩的感觉,她道,“若你不是那个意思,你便不会担心离清观!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坏?!”
白铃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太多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她只能用愤怒作为掩饰,拽着宛烟往堂外走:“师姑,咱们走吧。”
“啊,这……”宛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但她也不好插嘴,只能任由白铃拖着。
容子然几步追上来,张口便道:”你误会了。”
白铃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又想走。容子然立刻再追上来,想了想,扯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软声道:“别生气了,乖哈。”
“乖你大爷!”
白铃忍不住眉尾一抽,娘的,这容子然又在把她当成顽劣小孩了!
相较白铃的无语,站在一旁的宛烟却觉像是被闪电猛地劈了一般,大受震撼地抬眸——这、这、这是她那个常年冷着张脸,气场自带冰封效果的师父吗?!她在照顾墨霖的期间,到底错过了多少事?!
兴许是宛烟的表情实在过于“不可置信”,连白铃都不自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尴尬,正想着算了算了时,抬眸又见眼前的男子眉眼微弯,神色温润,目光似春日里融化了的清泉,好看得紧。
她的心就这样突然猛跳起来。
“咚咚咚咚”——犹如鼓声响彻整个胸间,白铃看见容子然朝她伸手,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头上。
“乖乖不闹的话,”容子然轻启薄唇,缓声哄道,“就给你买糖葫芦哦。”
“?”鼓声戛然而止。
果然不闹了。容子然再次觉得这招真是有效,于是又学着记忆中的语气与说辞继续哄道:“待会儿带你去……”
“我去你个大爷啊去!”
白铃彻底勃然大怒,忍无可忍拉着宛烟便跑。
容子然愣在原地,皱眉久久思索——方才不就是和记忆中大人哄小孩的情景一模一样的么,连表情他都学了,怎么居然没用了?
思来想去,他得出了结论——是他学得还不够像,嗯,一定是。
夜色已深,无风无月,但星光却漫天闪烁。
白铃本想将宛烟送回屋中,但宛烟却道:“我还想再去看看墨霖。”
“师姑,你不能再不睡了!”
白铃听她一说,顿时急了。宛烟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道:“你放心,我这次只是去看看他。看完了,我便回屋休息。”
“真的?你保证?”
“我保证,”宛烟笑了笑,眼角横出几条细纹,打趣道,“你若不信的话,要不要咱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师姑!”白铃撅起小嘴,“连你也学师祖故意欺负我?”
“这怎么叫欺负呢?”宛烟嘴边的笑意又深了些,“这不是喜欢你才这样逗你么?”
喜欢?
白铃神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娇嗔道:“哼,我才不信呢。好了,师姑,你快去看你的吧,我明日再去看师父,今晚就不去妨碍你对师父说悄、悄、话、了。记得早点休息哦!”
“你这丫头,”宛烟眸中划过一抹羞涩,点头笑道,“你也早点休息。”
“好。”
白铃与宛烟分开而行。
内门弟子所居的院落离大堂不远,很快,白铃便回到了她的寝屋中。
易希跃下地面,化为人形,捂着肚子叫了一声:“哎哟……”
白铃连忙上去查看:“怎么了,小易?肚子疼?”
“嗯。”易希点点头,皱着个眉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白铃于是有些着急:“怎么会平白无故肚子疼呢?你乱吃了什么东西么?”
“不是因为乱吃东西。”
“那是因为什么?”
易希噗了一声,实在憋不住了,大笑起来:“因为刚才一直在憋笑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容子然居然真把老大你当成小屁孩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铃无语地盯了她片刻,站起身冷哼道,“笑笑笑就笑吧你,小心笑出猪叫。”
刚说完,便听见几声“咯咯”,易希连忙捂住嘴,这下换白铃噗嗤一下,“哈哈哈哈”起来。
“老大!”易希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白铃摆摆手,勉强止住了笑意:“好了好了,不笑了,说正事。”
易希好奇道:“什么正事?”
“容子然已经知道我是烟铃了,”白铃目光沉沉,坐在木凳上倒了杯水喝,“不然他不会怀疑我会杀害离清观的弟子。”
闻言,易希也严肃起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干脆……直接硬闯逃出去吧?”
逃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逃,只怕是……在白白等死。不过……
易希突然抬眸问道:“老大,你确定容子然真的想杀你吗?”
“嗯?”
易希手指勾住脸颊旁的碎发,思索道:“若容子然真想杀你,为何不直接告诉大家你的身份,然后杀了你,或者直接将你囚禁在某处?毕竟,凭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和我们玩虚招吧。”
白铃执拗道:“兴许他就是想玩一玩我呢?就像猫玩耗子一样。”
“嗯?不对,不对……”易希忽然眯起眼睛,凑近了白铃。
白铃连忙将脸别开,咳咳两声:“什、什么不对?”
易希盯了她片刻,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惊叫道:“老大!你不会是对那容子然动心了吧?!所以才一直想逃开?!”
“怎么可能!”白铃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少乱说,我从一开始便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易希哼哼两声,显然不信。白铃又松开手,认真道:“是真的,但我只是……”
“只是什么?”
白铃蹙起眉,似乎有些难以说出口。
“老大,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易希大大咧咧地给白铃续了杯水。
温热的茶水从齿间流过,白铃吞了下嗓子,慢吞吞地道:“我只是不知为何,见到他便……便心跳加速……”
“这还不是动心?!”
“不是!”白铃否认道,“虽然加速,但这、这是发慌!见到他……我就很慌!因为……因为他想吞了我,但我根本打不过他……就算他不知道我是烟铃,但再待下去,我依然性命堪忧啊!”
“……”易希眯了眯眼,满脸怀疑,“真的吗?你真是这样想的?”
“真的真的!”白铃连连点头,手抚上胸口,“而且,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不知为何,自从上次梦醒之后,我便很想离开离清观……我觉得这是种本能的预感,所以还是遵从预感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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