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有些崩溃。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么多年，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文母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通红，“你爸叫人骗了，家里只剩一万多了！”
文康一拳捶在桌子上，又痛得龇牙咧嘴，嘴上却不干不净地骂着：“操，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从小父母就告诉他，家里的一切东西，以后都是他的。
那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钱，自然也是一样。
凭什么说被骗就被骗了？
没钱了，那他以后怎么办？
文璟看着他不断变化的神情，勾了勾唇角：“存折被爸爸放到沙发上了。”
这好像只是一句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坚定了文康心中的一个念头。
他瞪了文母一眼，跑到沙发边上，抓起存折就跑了出去。
文母心里一惊，可反应远不如年轻人动作迅捷，只能扒着房门，远远地大喊着：“文康！你干什么去？快回来！”
文康当然听到了母亲的呼喊，可他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脚下速度丝毫不减，一眨眼就跑出了小区。
这钱是他的，与其留在这里被文父祸害了，还不如他现在就拿走呢。
一万块钱，虽然算不上多，但也足够他用一阵子了。
文康的想法很是简单，等钱花完了，大不了就回家再要。
反正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爸妈还能不管他不成？
文母眼见着他不愿意回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嚎啕大哭。
她的哭嚎声音实在是太大，此时又是下班吃午饭的时间，楼里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忍不住走出来看热闹。
“哎哟，你这是咋了，怎么哭成这样？”住在文家对面的王萍推开门，见文母瘫倒在地，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像是个疯子一样，吓了一跳。
“没事，王姨，我妈啊，就是受了刺激了。”文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动作轻柔地将文母搀扶起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了些怜悯，“前脚我爸被个江湖骗子骗走了几万块钱，后脚弟弟又把家里仅剩的那点都卷跑了，唉，造孽啊！”
听她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说着自己家里的事，王萍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文璟几眼。
这个小姑娘，似乎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想起之前的那些年她经历的事情，王萍又觉得她会这样漠不关心也是人之常情。
说不定，文家出事了，最开心的就是文璟了呢？
王萍忍不住又看了好像已经了无生趣的文母一眼，客套性地安抚了几句，转身回到了自己家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王萍的丈夫坐在餐桌前面大快朵颐，头也不抬地问着。
“对门文家，存款让人骗了大半去，儿子又把剩下的钱卷了。”
“这有什么的，也是报应，那一家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都是报应。”
不止王萍和他丈夫，几乎所有街坊邻居都这样觉得。
不管是从谁嘴里传出去，只怕都会对文父文母和文康一顿批判。
文父的蠢、文母的狠、文康的叛逆……
语言不是刀子，但有时候比刀子的杀伤力还要大。
文家的这场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盖棺定论了。
文母被文璟掺回了屋内，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些都是你设计好的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颓然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设计？”文璟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设计，我只是让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一些罢了。妈妈，你不觉得现在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吗？”
“应得的……”文母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她没有办法否认文璟的话。
这个家，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
她可以想象到文父回来之后意识到自己被骗和知道儿子离家出走的暴跳如雷，也可以想象到文康拿着钱大肆挥霍，甚至会走上歧途。
她更能想象到，这个家在之后将走向的分崩离析的结局。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浮现，乖巧懂事的女儿，不谙世事的儿子，曾经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过她。
看着仍旧清瘦的文璟，文母的嗓子突然有些干涩：“小璟……”
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一摸文璟的脸。
文璟却冲她笑笑，向后微微一撤，躲开了。
她知道文母的意思，但没办法，这份愧疚来得实在是太晚了一些，原主已经不在了。
“有些事情，做过就是做过，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文母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而文璟，转身回了房间，拿了书包出来。
“妈妈，我该去上学了，再见。”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她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家门。
文母跌跌撞撞地跑到门边，轻声说了一句：“那钱，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就当做是一个补偿吧。
虽然声音不算大，但文璟还是听到了。
她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可也只是片刻而已。
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文母很清楚。
不会再见了。
至少下次再见，绝对不会是以家人的身份再见了。
文璟回到学校的时候，午休还没有结束。
看到请假了的人突然回来，宿舍里的三个人激动得都快从床上蹦起来了。
“文璟，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杨絮絮蹭蹭地下了床，拉着她的胳膊上看下看。
那天看到文璟事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传十十传百，基本上整个年级都知道文璟的妈妈对她很不好了。
因为消息传得太广，也担心文璟回来之后会受到流言影响，班主任高老师跟学校申请之后，联合了所有的班主任，开了一场特别的班会。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确实存在有运气的差距。
有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家财万贯，运气稍微差一点的人，至少也能平安长大，衣食无忧，而运气最差的人，可能连生活下去都很艰难。
文璟的情况，很显然属于运气最差的那种。
想起她这个学期突然的转变，几个舍友都有些心疼。
明明都是同龄人，她们还在享受着父母的关爱的时候，文璟已经只能依靠自己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看着几人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文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谁能欺负得了我啊？”
冉莹“噗嗤”笑出声来：“也是，那几个体育生都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行了行了，都别愁眉苦脸了，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文璟把书包拉开，“当当！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我的天，最新的言情小说周刊，你去书店买的吗？”
“我看看我看看，还有我最喜欢的漫画书，爱死你了文璟！”
“书店离我家不远，顺手买了。”文璟摆了摆手。
她从书包里面又抽出一本书，递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沈冰清：“喏，给你带的，我记得你之前总是看来着。”
沈冰清揉了揉微微发红的眼眶，看了眼她手中的那本《文摘》，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不过你的新生活确实要开始了，今天上午刚通知，周末模拟考，你复习了吗？”
“哐当”一声，文璟手中的《文摘》掉到了地上。
复习？
对她来说，这分明是考前预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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