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驭说完话,突地笑起来:“不过你对你那宫主那么忠心,恐怕也不愿意与我黄泉相赴。”
再说,黍辞活着还有许多用处,对方既然留他到现在,便不会单单只是为了陆驭。
后面的话陆驭没说,他眨了下眼睛:“倘若你愿意脱离枳沉宫,我现在就可以把东西交给你。”
黍辞闻言,先前那些急躁和其他不明所以都散了开去。
他瞥去一眼,散漫道:“那你交给我吧。”
陆驭眉眼一弯,点点头说没问题,然后动动手腕,示意黍辞过来解开绳索。
黍辞走过去,一条腿抵在他的身侧,越过身抬起他的左手,正准备解开,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你要给我的,是什么?”
两人此刻贴得很近,近到陆驭稍稍抬起背,就能贴上黍辞的耳垂。
他低笑了一声:“是我的心。”
黍辞:“……”
陆驭理直气壮:“本太子的心,自然是世间独一无二,珍贵得很,我想谁便给谁。”
黍辞沉默了。
他觉得他方才的听信就是个笑话。
黍辞没好气道:“如果二皇子想要的是你这颗心,直接剖心便可。”
他丢开陆驭的手,直起身来,没好气道:“至于我,还不想要。”
黍辞转身,烦不胜烦地扭头离开。
他心里烦躁得很,自然也没有瞧见,在关门的那刻,床上躺着的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经这一事之后,陆驭安静了许多,他大概是意识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也过得不错,便安心躺在床上。
每听到黍辞推门而入,便没话找话地说一大堆。
他前些年也有在外面历练过,知道的东西多,像黍辞这样从没离开过枳沉宫的,自然听什么都新鲜。
只是一连几天下来,再多的经历,也都被陆驭说了个干净。
陆驭叹口气:“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黍辞语气冷淡:“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把东西交出来。”
“这么久了,都够你们枳沉宫把皇宫翻天覆地了。”陆驭语气带了几分怨念,“你们宫主找不到,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说的也是。”黍辞蹙起眉头,“反正你也不会说,不如就把你丢给艾姑娘吧。”
陆驭:“……”
陆驭震惊了:“你舍得把我赶去艾姑娘那里?”
黍辞茫然:“为什么不舍得?”
陆驭闻言,努力撑坐起来,绷着那张苍白到下一秒仿佛就会消失的脸,愁眉苦脸着:“我以为以我和你的关系……”
黍辞:“……”
他瞥了陆驭一眼,突然有想把布塞进陆驭嘴里的冲动。
他冷哼一声:“我和你没有关系。”
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如果说有,那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陆驭向来不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他兴致仍然高涨,甚至还多问一句:“那是什么样的?”
“是——”黍辞一噎,胡乱搪塞道,“我杀你,你被我杀的关系。”
本以为这么说就能让陆驭死了那份心,谁知黍辞说完望过去,却见陆驭依旧望着自己,一瞬不瞬的,眼里藏着细碎的光。
像是在蓄意诱哄猎物,他问道:“那死之前,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黍辞心跳漏了一瞬,他下意识绷紧下巴。
又听陆驭放轻了声音,尾音含笑上挑:“一生就这一次机会,我说不通你,看在你是我太子妃的份上,真的……不肯吗?”
黍辞感觉自己触及陆驭的眼神都像被燃起火来了,他错开视线,片刻后,才整理好思绪:“你要什么?”
他心软了。
但这时候,陆驭却突然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滑回被子里,扭过头,只给黍辞看自己的后脑勺:“我不告诉你。”
黍辞:“……”
玩我?
黍辞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之后几天,陆驭不管怎么道歉,怎么说话,都没见黍辞态度缓和。
仿佛是陆驭错过了什么,且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陆驭沉默了。
艾施见两人状态不对,冷嘲道:“这是又做了什么惹我们黍辞不快了?”
她靠在窗口,似笑非笑:“黍辞一直没杀你,你还真把他当可以欺负的下人了?”
陆驭蹙起眉头,盯着艾施瞧了两眼。
“怎么?”艾施哼地一声,“现在后悔了?想来找我了?当初那个清高的劲儿呢?”
“不是……”陆驭答非所问,“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在窗口和我说话?”
艾施:“……”她脸轻轻抽了一下。
“该不会,是因为你正门进不来吧?”
其实这些陆驭大概有些感觉,只是他尚不确定。
但连续两次,艾施明明可以走正门,却非要靠在窗户的行为来看,应该是黍辞在门口动了什么。
不仅是门口——
陆驭眸中似有风起云涌,片刻后,像发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也难为黍辞了。”
居然想着在屋里做机关。
他说怎么在黍辞和艾施说过话后,突然就肯丢下陆驭离开了。
陆驭遗憾道:“可惜了,就算我反悔,我也应该出不去。”
他眨眨眼睛:“倘若艾姑娘能救我出去,兴许我会改变主意。”
艾施:“……”
她倒也想,但黍辞为了阻止艾施,在房间附近都做了机关不说,还拿陆驭的命做威胁,但凡艾施走错了一步,引发机关,那陆驭就没命了。
到时候人和任务都两空,她回去也不好交代。
“不巧,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艾施忍着遗憾,“我家宫主虽然没你这么好姿色,但也不差,我勉强还能满足。”
陆驭哦的一声,问道:“我以为你们宫主是个老头子。”
“倘若他是老头子,我也不会跟着他了。他顶多也不过三十几岁,比你大一辈罢了。”
“你们宫主还真年轻有为?”陆驭很好奇,“这么年轻就创立枳沉宫,并在短时间内打出名气来——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艾施轻笑了一声:“太子天天在皇宫里,怎么听过我家宫主的名字?倒也不需要瞒你,他叫枳枫。”
陆驭呢喃重复了一句,脑海里闪过一点记忆,他想起来:“当初绑了我的太子妃的人,就是他吧?”
他隐约记得当年去找黍辞的时候,在黍辞的宫中曾捡到一个玉佩,玉佩的背后,刻的就是这个名字。
当时他倒是想把玉佩交给皇上,只是刚到了皇宫,就听说皇上遇刺中毒,而国师当时,让他把玉佩藏起来。
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叫陆驭听了国师的话,不过现在倒成了一个契机。
陆驭回过神来,艾施牵唇问道:“你还认识我们宫主?是什么时候听过他的大名?”
“当然听过了——”陆驭手指指腹摩擦过绳索上粗糙的纹理,似笑非笑,“前几天昏迷不醒的时候,梦到了阎王殿,在生死簿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艾施:“……”
陆驭笑容一敛,冷冰冰地启唇:“艾姑娘,前几日,我本想说服黍辞,离开你们枳沉宫。”
艾施闻言眉尖一挑:“想必他不答应。”
“是。”陆驭很遗憾,“你们枳沉宫有几分本事。”
所以。
劝不了黍辞,他干脆,要把枳沉宫毁了。
陆驭话没说出来,只是胸有成竹地轻笑两声,笑得艾施后背一麻,直觉要出什么问题,忍不住打断他:“你笑什么?”
陆驭轻描淡写地牵过去:“方才有鸟经过——”
艾施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往头发上一擦,果然擦到白色的鸟屎。
她大叫一声,被气得秀眉乱颤,瞪了陆驭一眼,便赶紧离开去清洗。
她这一叫,倒让刚看完信的黍辞提了几分精神。
黍辞收起信,看了眼朝他方向走来的艾施,正要问话,艾施便气急败坏地先开了口:“黍辞!快把你那只爱乱拉屎的鸟给我烤了!”
黍辞:“……”
他不答反问:“你刚去找陆驭了?”
这一问,便叫艾施明白了:“你居然还让鸟在那蹲守?!”
黍辞:“……”
他点点头。
艾施:“……”
艾施更生气了,她气得要发疯:“我看你黍辞,你是真爱上他了!你居然为了他做这种事!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艾施气得乱走,也不管黍辞因她的话怔愣在原地,很快便不知跑哪里去了。
只剩下黍辞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回想着方才看到信那刻心脏的抽疼感。
他勉强抿直唇角,心想不可能,他熟记宫规,不得和任务目标有感情瓜葛,即使自己是真正的太子妃,前段时间还隐瞒宫主,但……
“但那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才没有喜欢陆驭的想法。”
只是,他这番辩驳,却根本没人听见。
黍辞回过神来,心道肯定是陆驭又和艾施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叫艾施胡思乱想。
他把信塞进袖子里,快步走回房间。
一推开门,陆驭的眼神便望过来。
陆驭表情很淡,像是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见到黍辞,勉强地牵起唇来。
他听见陆驭状似轻松的话:“黍辞,和你们宫主说一声,我要去见他。”
黍辞猛地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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