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坤廷跟苏志明家里是世交,小时候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后来长大了几年没见过面,在这儿又遇见,感情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深。


    苏志明的心思孟坤廷一清二楚,揶揄他:“哪个漂亮姑娘你不熟悉啊?”


    上初中那会,苏志明就专挑漂亮姑娘接触。


    这人,很看姑娘家的脸。


    苏志明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真认识那姑娘?她家里情况怎么样,结婚了没?”


    孟坤廷当面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别肖想人家姑娘了,那孩子就是她儿子。”


    苏志明脸上的笑容当场凝滞住了:“结婚了?”


    然后又补了一句:“可惜了。”


    姑娘长得很漂亮,可惜又是个有主的。


    孟坤廷嘴巴严实,不喜欢讨论别人家的八卦,没有回答苏志明的话,而是打趣起他的婚事:“你那未婚妻,真不打算回去娶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苏志明的脸色都变了,愁眉苦脸:“不回去了。”


    “那姑娘长得是没那么好看,可家境不差,还在厂里工作,百里挑一都挑不着这么好的,你也别要求太高了。再拖几年回去,家里不认你这个人,到时候挑姑娘更难。”


    “要是真心疼我,就不会给我配那么一个对象了。”苏志明一想到家里给自己介绍的姑娘,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也不知道爹娘抽了什么风,偏偏给他找了那么一个磕碜的,害得他这几年躲在这地方不愿回去。


    不好看的姑娘工作和家境都不错,好看的都结婚生孩子了。


    他只能单着。


    “别说我了,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孟坤廷唉声叹气:“还是老样子。”


    “还打算争取?”


    孟坤廷肯定的点点头:“遇到一个喜欢的太不容易了。”


    两人各有各的苦衷,唉声叹气。


    ***


    林晓这头刚回到家,家宝就跑进院子里:“爷爷,爷爷……”


    听到声音,林旺财立即从屋里出来,慈笑着摸了摸家宝的头:“回来了。”


    家宝把一颗糖果递给他:“给爷爷吃。”


    林旺财看了眼糖果,知道是岑春花买给他的,摇摇头:“爷爷不吃糖,家宝吃啊。”


    虽然林旺财不拿,家宝还是放在了他的手掌心,然后转头兴奋的指着岑春花的背篼:“买了好多东西。”


    岑春花把背篼放下,脸上同样洋溢着喜色:“竹筐都卖完了,赚了两块九,给家里添了点东西,还买了一斤五花肉。”


    最后那个竹筐,她送给孟坤廷了。


    听到自己编的竹筐卖了钱,林旺财也笑了:“真的?今晚给家宝做肉吃。”


    岑春花点点头,买斤肉不容易,吃了这么多天的青菜,终于能给闺女和孙女做肉吃了,赶紧拿着背篼到厨房,把其他东西放好以后,就准备分五花肉。


    就买了这一斤,不能一顿吃完,得分成几半,一餐吃两三块肉就差不多了。


    林旺财神神秘秘的招呼家宝到屋里,有东西要拿给他。


    “家宝,猜猜爷爷给你做了什么东西。”


    家宝非常的配合的歪着个脑袋,做出思考的模样:“糖果。”


    “不对。”


    “玩具。”


    “我们家宝真聪明。”林旺财也不逗他了,把东西拿出来,家宝哇的一声,捧着东西跑到院子里,给正在打水的林晓看,“娘,你看。”


    林晓转过头,小家伙手里拿着一个小竹篓。


    “真好看,以后这就是你的了,等哪天奶奶有空带我们去河边,你就拿着这个去。跟爷爷说谢谢了吗?”


    家宝刚刚只顾着高兴,自然是没有说的,赶紧扭头,甜甜的对着屋门口的林旺财说了声谢谢。


    林旺财道:“家宝喜欢就好。过几天没啥事,爷爷带你去河边。”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院门口站着个人,贼眉鼠眼的,赶紧收敛住笑:“扒皮,有什么事吗?”


    被发现了,周扒皮也不再躲着,迈步进院子:“旺财哥,今天是赶集日,去赶集了吗?”


    听到周扒皮的声音,岑春花就知道这人又开始趁着挨家挨户的看大伙赶集买什么东西回家了,条件性反射的把肉藏起来,然后动作麻溜的把林旺财白天从地里摘回来的青菜放在面前挑拣。


    林旺财语气冷淡:“腿脚不方便,没去呢。”


    “竹筐编完了吗,让嫂子拿去集市上卖,能卖得点钱。”


    林旺财今天又新编了几个,放在厨房门口,周扒皮的那点歪心思摸得透透的,假装叹气:“这年纪大了,手脚就不禁用了,十来天就编了几个,闺女她们买去集市上卖,没人买,又拿回来了。”


    周扒皮的眼睛已经直溜溜的往厨房里头看了,见岑春花在挑菜,完全不看眼色的凑过去:“嫂子,挑菜呢。”


    岑春花也做出一副苦相:“本来以为今天赶集能卖几个竹筐挣几毛钱,结果就卖了一两个,白跑一趟了。”


    聊天的功夫,周扒皮已经把背篼里头放的东西都看完了,没有见到吃的,假装安慰道:“兴许是想买的人今天没去赶集,下次嫂子再拿去镇上试试。”


    说完就扭头到林旺财身边去了,看林旺财在收拾多出来的竹条,上前帮忙收拾,那双眼睛啊,就没停过打量,房门没关,好巧不巧的,给他看到了缝纫机。


    周扒皮停下手,好奇的盯着缝纫机看:“旺财哥,这是什么东西啊?”


    昨晚岑春花在用去年买的布帮家宝做衣裳,早上赶集走得急,没把缝纫机收起来,做到一半的衣服还放在上面,林旺财刚刚也忘记了遮盖,被周扒皮看了个正着,赶紧解释道:“哦,那个啊,前几年一个亲戚路过留宿的时候,放在家里头的,说有空了再回来拿。这几天收拾东西,就拿出来了。”


    周扒皮没见过缝纫机,盯着看了一会,就没再看了,随便给林旺财搭把手,又慢悠悠的准备去别人家转溜。


    路过林晓旁边,他突然停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林晓,家宝他爸人找着了吗?”


    在村里晃悠的这些日,周扒皮把林晓的事情听得差不多了,这八卦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到林家想找人找不到这份上了。


    林晓冷着脸:“不打算找。”


    四个字,把周扒皮所有想问的话都堵住了,今天虽然没看到肉,但上次在林家这儿尝到了甜头,就意思的问几句,见林晓态度冷漠,安慰几句,利索的出门。


    不久,就听到他跟杨美丽搭话的声音,杨美丽可不像二房这么好脾气,粗声粗气的回答,话中带骂,周扒皮不敢惹她,很快声音就远了。


    林旺财忧心道:“闺女,缝纫机被扒皮看到了,他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队里的人成天到晚没事干,最大的乐趣就是逮着别人家的事情热闹,周扒皮是个大嘴巴。


    岑春花也从厨房里走出来:“这周扒皮真是让人讨厌,缝纫机放屋里头,也能让他看到,那双眼睛就跟狗一样,一天到晚乱看,别人家的厨房看,就连睡觉的屋子也要看。”


    骂咧了几句,岑春花大步进屋,把缝纫机藏起来。


    林晓轻皱眉头:“他好像不认识缝纫机,应该没事的,就算队里的人知道了,我们实话实说,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着。”


    这东西不是队里头的,其他人最多就是说说闲话。


    林旺财想想也是,周扒皮能认得什么东西,最多也就觉得缝纫机是个稀罕物,好奇一时半会,很快就会抛之脑后。


    ***


    林家还是小瞧了周扒皮,这人完全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在队里头吃了一堆闭门羹后,主意居然打到了王志富家。


    进屋一阵热络的打完招呼,看到王志富媳妇在屋里头,不知摆弄什么东西,咯吱咯吱的响,问道:“嫂子,还在绣花呢?”


    周扒皮从小就游手好闲,不好好上学,专门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被改造过几年,坏事不敢干了,脸皮倒是厚了,三十岁了还是个老光棍,每天都往女人堆里凑,知道最近队里头的妇女都在绣花,就自然而然的找了话题。


    王志富今天刚拿着攒了好几年的钱托人给自家媳妇买了一台二手缝纫机,王志富媳妇学会怎么用后,在放杂物的那间屋子摆弄,看到周扒皮,一脸没好气:“嗯。”


    说完,停止踩缝纫机,叫唤王志富:“孩儿他爹,院子里的布晒干了吗,帮我拿进来。”


    王志富正在喂鸡,抽不开手,刚准备拿,周扒皮一脸殷勤的走过去,把布拿下来:“志富哥,你忙你自己的,我帮嫂子拿过去。”


    王志富还没来得及阻止呢,人就进屋去了,好在那是杂物间,不是睡觉的屋子,王志富就没叫住他,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看到进来的是周扒皮,王志富媳妇脸皮都垮了,接过布,一声谢谢都没有,干着脸问:“来我们家有事吗?”


    王志富上过高中,有文化,又擅长跟人交流,当了好几年的队长,算起来是队里最有钱的,周扒皮走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家了。


    被蹭了几次饭,王志富媳妇咬牙切齿。


    周扒皮仿佛没看到王志富媳妇的臭脸,讨好的说:“嫂子真勤快,赶集日还在这儿忙活队里头的事情,志富哥能娶到您,是他的福气。”


    拍马屁的话对王志富媳妇不管用,她把周扒皮当成透明人,继续踩缝纫机做衣裳。


    王志富低头看了眼缝纫机,起初只是觉得熟悉,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是从缝纫机里传出来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这玩意能拿来做衣裳,惊讶不已,瞬间就想到了林旺财家的那个,仔细比照,竟然还一模一样。


    “嫂子,这是什么啊?”


    王志富媳妇不耐烦的回答:“缝纫机,拿来做衣裳的。”


    一句话说完,就缝好了一条线。


    周扒皮看得瞠目结舌:“这是好东西啊,做得这么快。嫂子,这缝纫机你们从哪儿拿来的。”


    说起来话没完没了的,王志富媳妇听他说话心里就窝火,烦躁的把布放下:“志富见我平时做衣裳不容易,攒了好几年的钱给我新买的。”


    “多少钱买的啊?”


    “九十块钱!”


    王志富虽然是队长,可每个月的工资也不算高,王志富媳妇可不想让别人说他们家占了队里的便宜,于是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娘家补贴了一半的钱。”


    这么贵?


    那就奇了怪了。


    王志富家的条件能用得起好东西,村里的人都不会觉得稀奇,毕竟是公家人,有工资。林家二房那条件,怎么可能用得起九十块钱的东西,说亲戚留下的,可他们家的亲戚,除了龙福大队里头的,可没听说过哪个人有钱。


    周扒皮想了半天,确认自己没记错,摸摸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刚刚在旺财哥家见过一模一样的。”


    王志富媳妇刚想撵人离开,听到后猛然抬起头:“你说林旺财家也有缝纫机?”


    “嗯,跟嫂子你这台一模一样,我还特意问过了,说是某个亲戚留下来的。”


    王志富媳妇纳闷了。


    当家的是队长,有脸面,又有熟人,凑了几年的钱才买得起缝纫机,林家家徒四壁,哪来的钱买?


    “扒皮,冤枉人的话可不能乱说,这缝纫机可不便宜。”


    “嫂子,我怎么敢骗您?”周扒皮一脸诚恳,就差掏出自己的心窝了,“您看我什么时候敢在您跟志富哥面前说假话,东西我是真的见着了。”


    这话倒是没错。


    周扒皮在其他人面前吊儿郎当的,到了王志富这儿就毕恭毕敬。


    “真的见到了?”王志富媳妇再次确认。


    周扒皮十分笃定:“真的。”


    王志富媳妇沉默了。


    周扒皮不敢在她跟前耍小心眼,如果说的是真的,这事绝对不对劲,得跟志富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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