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无数绽放的烟花明亮，此起彼伏，像忽明忽暗的银河。
洛葭握着手机, 趴在窗户旁边, 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 她在被关在家里学习写作业, 只能偷偷看着窗外的一切。
跑跑跳跳的邻居家小孩，嗷呜作响在墙边窜来窜去的猫, 阳光是一角的金色。
她的叛逆悄无声息，在乖顺下藏匿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向往和蠢蠢欲动。
但她要做乖小孩。
让爸爸妈妈骄傲、让老师长辈喜欢的乖小孩。
所以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安静趴在这个窗台, 安静望着窗外那一切让她向往的快乐。
而现在她望向的窗外，模糊的夜色，灯光温淡，心中蠢蠢欲动的向往与那时候一样，几乎又要跳出窗外。
洛葭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趴在窗台上，时而映亮他的身影。
热恋绽放的烟火仿佛成了一场无声又盛大的撺掇。
她几乎没多想就听到自己开口：“你……你等我一下。”
陆子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阻止道：“别下来了，在下雪，很冷。”
她又望回窗外, “下雪了吗？”
“雨夹雪, 没有什么雪花, 但是很冷。”
她没听，“你等我。”
说着已经在打开衣柜找外套。
她难得执拗，很少有不讲道理的时候。
就连叛逆期也几乎是沉默不开口。
为数不多的展露自己那与乖顺相反的一面, 也大多是在陆子彦面前。
大概是因为他总是沉默温和，即使有任性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骂被教训，可以放下那些贴在自己身上的标签，放心暴露自己的坏脾气。
陆子彦仍站在路灯下，“那你穿厚一点，慢慢下来，别急。”
她又回头趴下看向窗外，他站在路灯下，光线下依稀可以看见细小的雪粒，稀稀落落的飘落。
他一身黑色，仿佛融入黑夜，却和黑夜一样，沉默着永远在那里。
她打开衣柜，入目的是自己穿了几天的大肥棉袄。
惦记着上次的偶遇，这次一定要挽回一下形象。
反正也不会走远，只是下去一趟，冷一会儿就冷一会儿吧……
洛葭咬咬牙，找了一件好看的大衣穿上。
她一手握着手机，从抽屉里拿出钥匙揣进衣服里，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
打开门，偷偷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客厅。
爸爸妈妈已经进屋，家里非常寂静，应该是已经睡下了，那么她偷偷溜出去一会儿……不会被发现吧。
做贼心虚，洛葭蹑手蹑脚，做着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
她连鞋都没有换，穿着自己的棉拖鞋就小声开了门，又轻轻合上。
楼道里漆黑，她没敢叫响感应灯，用手机开着手电筒照亮着台阶，在无人知晓的午夜里一路狂奔。
出了楼道，她探头望向路灯。
陆子彦站在那儿，视线静静朝她看过来，不像刚才那样隔着高高的楼层距离，近了一些，可以看清他的眉目轮廓。
路灯模糊清冷，光线里依稀可见微小的雪粒，轻飘飘的从他身边坠落，像怕惊扰了沉睡的夜。
洛葭朝他跑过去，顺手挂了手中的语音电话。
到了他跟前，站定，再也无法抑制的笑意爬满眼睛，她直直望着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低低扫了她一眼。
原本温和好看的眉眼，在冷白的灯光下，他的这一眼显得没有多少温度，“现在看见我了，回去吧。”
洛葭顿时有些闷，“……哦。”
脚步却半点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其实她下来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看到他了，就忍不住想下来见他。
可这才说一句话，他就让她回去。
陆子彦看着她郁闷下去的表情，轻笑了一下，“我让你穿厚一点，这是你没听话的惩罚。”
“……”
她不吭声，无声地表示不满。
“上次的那件外套呢？怎么没穿它。”
他忽然问，洛葭有些没反应过来，“哪件？”
“超市碰见的那次。”
“…………”
不提还好，提到了就想起那次的偶遇，那么土的样子碰见谁不好，偏偏碰到陆子彦。
顿了顿，她直白地说：“那件太丑了……”
“不丑，很可爱。”
“……”
他笑着，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短暂的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洛葭错愕抬头，他顺手将自己衣服连带的帽子翻过来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收回手，身边的路灯冷白，洛葭只来得及看见他收回大衣口袋时的一截腕骨，白得透着寒意。
但他的笑意温浅，对自己温声说道：“你说想见我，所以我过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回去吧，外面真的很冷，回去之后早点睡。”
见她没吭声，他又说道：“再不回去，万一被爸爸妈妈发现你不在家里，你要怎么解释。”
“……”
他这一句话就直接戳中了她的命脉。
她最后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灯光模糊里眉眼温和，很舍不得。
她闷闷地说：“那我回去了。”
“以后能见的机会还有很多。”
洛葭忍着不由自主想上扬的嘴角，转身跑进了楼道，回头时冲他挥了挥手。
他站在路灯温淡下，目光是看着她的方向。
楼道间依然漆黑一片，她不敢出声叫醒感应灯，偷偷摸摸借着手机的光亮上楼。
只是，才进楼道，陆子彦给她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她连忙接通，很小声地用气音问：“怎么啦？”
“安全到家再挂。”
“喔……”
天气确实很冷，才下楼这么一小会儿，洛葭就已经冻得吸了吸鼻子。
他在电话那头没有说话，楼道里安安静静。
到了家门口，洛葭小心翼翼拿钥匙开了门，探头进去，家里依然一片漆黑冷清，应该是没有被发现。
她小声关上了门，小步快速溜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了房间的门之后，看着手机屏幕浅浅亮着的光，显示着陆子彦的头像，她小声说：“我到了，没有被发现。”
“嗯。”
从他简短的一个字里，洛葭听出一点笑意。
她脱掉外套，睡衣就穿在里面没有换，钻进暖和的被窝，将刚刚下楼几分钟被冻得手脚冰凉。
她没有挂断语音，仍看着界面上显示着的通话时长。
她问道：“你现在是要回家吗？”
“对。”
“你家远不远啊？”
“开车二十分钟能到。”
洛葭诧异道：“你会开车？”
他淡笑了一下，“我不像会开车吗？”
“……也不是，就是很意外。”
“睡觉吧，马上就要一点了。”
“哦……”
她在黑暗中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浅浅的荧光映着面前，通话计时仍在一分一秒的继续，她没舍得挂。
烟花已经慢慢消歇了，恢复了深夜的寂静。
她听着耳机里的微毫的一举一动，他的脚步声，细微的呼吸声，有风雪经过。
她没有挂断语音，陆子彦也没有再催。
但是深夜实在是太困倦了，她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睡去。
第二天一早，洛葭被父母叫醒。
她仍然在犯困，没什么精神，眯着眼慢慢穿衣服，洗漱完回来去拿手机。
看到界面停留在微信，语音挂断，通话时长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洛葭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她好像没有挂电话就睡着了。
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小时吧……
她迟疑着，给陆子彦发了信息：“昨晚我是不是睡着了？”
本来发完信息就打算把手机放下，但是没想到很快，上方就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嗯。”
“你怎么没挂电话呀？”她悄悄地雀跃着。
门外，妈妈在催问她收拾好没有，再过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她连忙去梳头发，手机放在一旁。
终于听到手机振动，她拿起来，看到陆子彦发的信息：“没舍得。”
梳子停在发尾，半晌没有继续梳下去。
视线掠过镜子时，看到自己的眉眼不可抑制的上扬着，满脸的笑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好想告诉他。
现在又很想见他。
她的心思惴惴不安的偷藏着，却还是无法隐藏的溢出。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嗯？”洛葭怔愣着抬头，没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明显，藏都藏不住，她糊弄着想了个理由：“昨晚班群里发红包，抢到了很多钱。”
好在妈妈并没有觉得不对，笑着说了句这也能这么开心，而后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洛葭看着账户里突然多出来的一笔钱，上了车，忍不住给陆子彦分享道：“早上的时候收到了妈妈转的钱，好多。”
“压岁钱吗？”
“不是，是因为我说昨晚在班群里抢红包抢了很多钱，可能我开心的样子看起来太没出息了。”
“抢了多少？”
这……其实她是胡编的。
但也不能跟陆子彦说，是因为想到他而开心偷笑被发现才胡编的。
于是她继续胡编，“52。”
下一秒，收到一个红包，备注着新年快乐。
但是这个金额……
——520。
洛葭看着这个数字，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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