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给一个只属于她的机会。
她好像又点了头。
洛葭站在花店里的一排花架旁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一盆藤蔓垂落的盆栽，浅浅的水面映着头顶的灯光, 映成摇晃的光晕。
而后, 旁边的交谈声似乎停止了。
店员去准备花束, 陆子彦向她走过来, 脚步在她旁边停下，对她说道：“买了一束百合。”
她低头含糊应着, “嗯。”
好像话题显得太安静了。
她又不自然地闲聊，“这个盆栽挺好看的。”
“想养一盆吗？”
“……我没有养过，感觉很容易被我养死, 不过妈妈很喜欢养花花草草，阳台上有好几个花架，妈妈都养得很好。”
洛葭忽然意识到，眨眼笑起来，“我可以给妈妈买一盆。”
陆子彦淡笑着，“嗯。”
洛葭在花架上挑选着妈妈喜欢的盆栽，店员包装好了花束, 递给洛葭。
陆子彦一起结了账，从花店出来，他拿着盆栽, 低眼看着她抱着花时眉眼弯弯。
洛葭还惦记着钱, 说道：“我回家之后转给你。”
“不用。”
她正要开口。
陆子彦淡声道：“这点钱没必要。”
她迟疑道：“你们职业选手是不是也会发工资？”
他低眼, 看到洛葭好奇犹豫的表情，不由眼睫有一点浅笑，“有。”
“……哦。”
见她仍不安, 陆子彦又说道：“包吃住，赢了有奖金。”
洛葭抱着一大捧花，抬头好奇道：“奖金多吗？”
“去年春冠奖金一百五十万。”
“……”
呆愣了好几秒。
洛葭在大脑里换算了一下一百五十万可以买什么东西，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天啊，这实在是太多了。
洛葭愣愣道：“现在在打的比赛，是不是就是在争夺春冠？”
“是。”
“那你回基地以后，要好好训练啊。”
陆子彦无声淡笑着，“好。”
“对了……”
“嗯？”他低睫看过来。
洛葭垂着视线，双手拥着怀里的一大捧花，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你前面说的……只属于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不答反问：“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
她一声语噎，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花店离网吧本来就不远，几步就已经回到了网吧门口，意外的是，基本上都在网吧前台的陆放，居然在门口。
他怀里抱着一团雪白的猫，显然是陆子彦养的那只基地团宠可乐。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陆子彦和洛葭，喊道：“迟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带回来这小祖宗睡醒了找不到你，一直冲我瞎嚷嚷。”
说着，他把猫往地上一放，在它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找你迟哥去，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猫也看见陆子彦，迈着小短腿就往这边跑。
然而到了跟前，脑袋一抬，看到了陆子彦旁边的洛葭，注意力顿时变了，开始对着洛葭撒娇，甚至开始躺下打滚。
洛葭惊喜道：“它还记得我？”
“嗯。”
“它是不是要跟你一起回基地？”
“对。”
洛葭蹲了下来，腾出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猫的脑袋，它很温顺的仰着头任由她摸。
那种舍不得的感觉又提了上来。
她摸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对小猫说道：“下次再见吧。”
她站了起来，虽然很不舍，但也还是要跟陆子彦告别：“那我就先回家了，你到了之后……跟我说一下。”
他问道：“自己回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离得很近。”
他看了一眼洛葭怀里抱着的花，指的是她回家之后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在。”
洛葭小声嗯了一下，从他手里把那盆盆栽也拿了过来，视线一直堪堪停在他的喉结，没敢去看他的眼睛。
故作轻松地跟他告别，“那我先走了。”
而后听到他笑了一声，很低。
洛葭抬起头，看到他略弯的眼，忽然不安，“你笑什么？”
陆子彦没答，将她手里的东西又接了回来，“我陪你回去。”
洛葭连忙道：“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是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
“……”
她抿着唇线，心跳仍然紧绷，好半晌，才克制住不由上扬的笑意，“……哦。”
陆子彦把洛葭送到了楼道门口，路上在跟她讲回家之后的事，不要紧张，不要胆怯，把想说的话都好好说清楚。
洛葭一直在嗯着答应，原本一直惦念着的事也慢慢有了一种自己可以做到的感觉。
他的话向来不多，声音低淡，像是低八度的酒。
但是跟她说话的时候，他的温和冷淡全都是耐心。
这次洛葭接过自己的花和盆栽，应该是真的要道别了。
她双手抱着花，站在他面前，迟迟没有挪动脚步上楼。
他也没走。
楼道安静里，她没忍住小声说：“我等会儿跟妈妈谈完，想给你打电话。”
他淡笑着，“好。”
“那我，”她缓缓开口，“先上去了。”
他没应声。
洛葭无声抿了抿唇，最后偷偷看了他一眼。
而后他微微俯身，洛葭只看见他领口的扣子，感觉到他轻落在她额头的吻。
像他安静又沉默的眼睛，像他温热的手心，也像他总是耐心的温和。
她双手抱着大捧的花，僵硬地定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只属于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被吹乱的头发。
放下手时，仍然微笑着鼓励她，“上楼吧，加油。”
洛葭几乎是机械的走上楼梯，一直走到家门口，定在门前，长长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一手抱着大捧的花，另一只手拎着盆栽。
一个深呼吸不够。
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直到，洛葭感觉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平复，这才拿出钥匙缓缓开了门。
她回来得时间还早，还不到晚饭时间。
但是一进门，洛葭听到厨房里热火朝天，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听到爸爸妈妈的声音。
还没等她听明白，爸爸从厨房出来，也见到了站在客厅的洛葭，诧异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瞥见洛葭手里抱着的花，更吃惊：“这么大一束花，哪家小子送你的？”
洛葭连忙解释：“不是，是我送给妈妈的。”
她视线往厨房里面探去，“妈妈……在做饭吗？”
“这不是中午把你说了一顿心里过意不去吗，所以想给你做顿好吃的。”爸爸回神朝着厨房里面喊道：“老婆你先出来看看，葭葭给你买的花可漂亮了——”
厨房里面热火朝天，妈妈根本没听清在说什么，只大声回了一句：“我听不见等会儿再说！”
洛葭抱着花小步走到厨房门口。
她朝里面看着妈妈的背影，有些没出息的感觉鼻头泛酸。
洛葭把花和盆栽放好，进厨房帮妈妈做饭。
妈妈在一片油烟中撵她出去，“我都快做好了，你去外面等着吧，把碗筷准备好。”
“嗯。”
她连忙去拿碗筷。
等妈妈一一端着饭菜出来，看见饭桌中央的一大捧花，一时忘了继续走路。
还是爸爸从她手里把发烫的盘子接过来。说道：“葭葭出去给你买的，这不是又怕你不高兴嘛，你看咱葭葭明明从小就听话懂事，现在都这么大个人了，你也别老是当小时候那样说她。”
妈妈摘下围裙想坐下，但没忍住低头碰了碰那束花，想笑的表情生硬地责骂道：“买这些东西多浪费钱。”
爸爸在一旁盛饭，把碗递给洛葭时，故意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你妈就是嘴硬，明明心底都乐开花了。”
妈妈被拆台，面子上挂不住，骂道：“老洛，你别给我瞎说。”
“得得得，是我瞎说。”
吃完饭，洛葭还是照例去洗碗。
妈妈去了阳台看洛葭给她买的新盆栽，她向来喜欢养花花草草，阳台上几个花架都是妈妈精心侍弄的杰作。
虽然妈妈嘴上说浪费钱，但是已经高高兴兴擦了新的花瓶，把那一束花插起来，摆在了客厅。
洛葭洗着碗，妈妈在阳台，爸爸帮妈妈拿花铲的时候路过厨房，进来跟她说道：“你妈就是喜欢操心，别说你了，就连你爸这么大岁数了都还要被你妈念叨。”
“不过你妈也知道你现在长大了，有些事应该放手让你自己去做，只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难免控制不住，以前你还小，管得严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现在你别太担心，有想做的事就放心去做吧。”
说这些话的功夫，妈妈已经在阳台催道：“老洛，我让你拿个铲子，你怎么拿这么久，你找到没有？”
爸爸回了声马上就来，转头快速对洛葭说道：“有朋友一起玩还是多出去走走，不用想那么多。”
说完，爸爸拿着手里的小花铲去了阳台，一边回应妈妈，“这不是得找一会儿吗，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改改，能给自己急出病来。”
洛葭洗完碗，把手擦干。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爸爸妈妈已经捣鼓好了盆栽，日常照例出去散步了。
她躺回自己的床，在柔软的床铺上放松着。
天色渐暗，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渐渐落入昏暗。
洛葭又翻身坐起来去开了灯。
她回电脑前面开了机，顺便看了一眼一直放在这里充电的手机。
锁屏上显示着二十分钟前，陆子彦给她发的信息，“到了。”
洛葭没多想，顺手点下了语音通话。
语音一时没接。
估计在忙，洛葭把手机放到一边，点开登录游戏，没登自己之前一直在玩的大区，而是去了刚刚在一区建的号。
这个号上目前只有两个好友，一个是小表弟，另一个是陆子彦。
但是这个ID……怎么看起来那么陌生？
这个“十七岁天才上单”她知道，这是她的小表弟。
另一个好友的ID……
——灯笼。
她看着自己头顶的ID，那种头昏脑涨的雀跃又开始上涨。
她的等级还不高，不能打排位，正好趁着赛季初练一练英雄，她随便开了一局匹配。
语音拨了一会儿没人接，自动挂断了。
匹配排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游戏，匹配局不需要按顺序依次禁英雄选英雄，队友直接抢下亚索、剑圣、诺手。
剩下下路两个位置，洛葭和另一个还没选英雄的队友两眼相望。
手机在这时又亮了起来。
显示着陆子彦拨过来的语音电话。
洛葭顺手选了英雄，点了接通。
他那边依然安安静静，他说道：“刚才在收拾房间，没注意手机。”
她问道：“房间收拾好了吗？”
“嗯。”
“你吃没吃晚饭？”
“等会儿下去吃。”
“哦……”她点着助手提供的符文，瞥到自己的ID，抿着弯弯的嘴角问：“你的ID什么时候改的？”
“今天。”
“我今天回家之后，还挺顺利的……妈妈没有说我什么，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
“嗯。”
“你怎么只知道嗯。”
他略带笑意，“那怎么办？”
洛葭弯着嘴角，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要看着你说嗯。”
游戏已经在加载，她继续理直气壮，“快点，我游戏开了，只能看你几秒钟。”
“打着游戏还分心？”他故意这么问。
语音在这时转为了视频。
由于镜头靠得很近，摄像头打开时，只能看到他半个脑袋，他低着眼在看聊天框，眼睫密密稠稠，鼻梁高挺。
他眼皮抬起来，看向了镜头，注意到镜头里的画面太近，他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洛葭这才完整地看到了他的脸，是她熟悉的轮廓清瘦冷淡，但是出现在她的手机视频里，整个人都带着一层柔和。
洛葭没开自己的摄像头，把手机架在旁边，等着加载的时间就盯着他看。
明明下午才见过，再次看到他还是开心得怎么都无法抑制。
她答着他前面的话，“匹配嘛，而且排到的都是30级都没有的新号，玩起来很轻松。”
他眼睛里的笑意很浅，“现在葭葭这么厉害了？”
以前被人这么说会不好意思的脸红。
但是陆子彦这么说，洛葭莫名有点蹬鼻子上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耀武扬威道：“那当然。”
他淡笑道：“我们厉害的葭葭可不可以把摄像头打开？”
“……”
洛葭飞速转头看了一眼镜子。
迟疑了，“要不……等我这局打完吧？”
陆子彦以为她是怕耽误打游戏，说道：“你把手机放在旁边就好。”
刚才的理直气壮消失得无影无踪，洛葭认怂道：“不是……我现在不太方便见人。”
头发没梳。
家居服很肥大。
……角度也不好看。
如果游戏没开，她还可以飞速收拾一下，她决不能这个样子见陆子彦，这跟上次在超市碰面的时候一身的肥棉袄没有什么区别……
怕他不高兴，洛葭又补了一句：“等我打完一定。”
“好。”
听他答应，洛葭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陆子彦听到了她游戏里的音效，问道：“你的队友玩的锤石？”
“……”
洛葭很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玩的锤石……”
果然，陆子彦低笑出声，“怎么玩这个？”
“队友一来就抢了上中野，剩下AD和辅助，队友看到我ID，以为我是玩锤石的，就选了AD，还给我打字说来个锤石。”
“好玩吗？”
洛葭实话实说，“还行，对面好像都很怕我，我一往前站，他们都撤。”
“嗯。”
她时不时瞄着手机镜头，他微侧着身，没有完全在看镜头，好奇问道：“你现在有什么事做吗？”
“没什么事，等吃饭，跟你聊会儿天。”
“那你在看什么？”
“在开电脑，看看能不能观战一会儿。”
洛葭抬头看着自己刚刚阵亡的战绩，刚刚还开口说大话这种匹配局很轻松，但是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死了三次。
她犹豫着，缓缓说道：“还是不要看了吧……”
“你和游戏，总要让我看一个吧。”
“…………”
复活时间还有七秒。
洛葭飞速用梳子顺了顺头发，把衣服领口翻好，扭头对着镜子看了看。
闭了闭眼，点开了视频镜头。
她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只露出自己一半的脸，好像没有那么丑了，她才满意地放开手机，回到游戏继续去下路英勇就义。
至于摄像头里的陆子彦是什么表情，她完全没勇气去看。
她就这么忐忑着，感觉摄像头能够照到的半边侧脸都在发烫。
但是直到她又一次阵亡，都没有听到陆子彦的声音。
她不安好奇地看向镜头。
隔着屏幕，触及到他的目光，他的眼角眉梢有温浅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很安静，触碰到的一瞬却觉得温热。
她忽然心跳紧张，“你怎么都不说话？”
“看你玩得认真，不想打扰你。”
“哦……”
镜头看得见，她想偷笑又不敢放肆，偷偷抿着唇。
这时候有人敲了陆子彦的门，洛葭听得见，探头进来的人说道：“阿姨做好饭了，下来吃饭吧。”
“好。”他回头答应。
那人看见他面前的手机，惊奇道：“你在干嘛，跟人视频啊？可以啊陆子彦——”
陆子彦没答他，对洛葭说道：“我先下去吃饭了，等会儿再找你。”
洛葭忙不迭点头，“你去吧你去吧。”
“这么想让我走？”
她哽了哽，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淡笑道：“回来再算账。挂了。”
随着视频画面退回聊天窗。
房间里也顿时只剩下游戏里的声音。
洛葭仍然操作着自己手中的锤石，由于实在不怎么会玩，又一次在团战中早早牺牲。
看着变为黑白的屏幕，洛葭双手贴着自己的脸，试图用手心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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