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一名天一门弟子发现她的行动，高声叫嚷起来：“这位师姐，前方山谷情况尚未打探清楚，你不要乱跑！”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立即惊动了厉风行。
“凌霄，你做什么！”厉风行顿时大惊失色，冲着她的后背喊道。
凌霄回过头：“我要去救师尊。”
“你不要命了！”厉风行额头青筋爆出，当场跳了起来，“那里很危险！你不要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凌霄不想多费口舌，扭头便冲着那山谷飞去，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你们别动，我一会便回来。”
见她瞬间没了人影，厉风行呆了呆。
“回来个屁啊！”
厉风行急急忙忙也架起了飞剑，对附近弟子嘱咐道：“我随她一起去，你们自己小心！”
众弟子吓得面无人色，拉着他袖子，苦口婆心劝道：“厉师兄！万万不可啊！”
“不必多言。”厉风行甩开他们的手，嘴一歪，笑了起来。
“凌霄师妹都去了，我要是不去，岂不成了懦夫？”
凌霄刚一到达山谷边缘，附近的魔气便飞速朝她聚拢了过来。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附近原本仅剩的光亮也不见了。
眼前一片漆黑。
她站在深邃的黑暗中，脚下的月华剑竟然也消失了。
凌霄面朝前方，淡淡开口：“渊幻，我知道是你。”
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的小主人，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似一阵微风，吹入她的耳中，钻进她的灵台，在她识海深处激起道道涟漪。
凌霄定了定神，板着脸，命令道：“渊幻！把人全都给我放了！”
黑暗的空间中，那不断回荡的声音忽的停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这才听见渊幻温柔地开口：“小主人，恕难从命。”
“你！”
凌霄顿时一愣，这是她头一次碰上违抗她命令的魔。
莫非是魔种实力下降的缘故？
还是渊幻本身实力高于她，他有违抗命令的底气？
目前来看，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凌霄脸色一沉。
果然，渊幻笑了起来：“小主人，属下建议您还是早些出去吧，您的魔种似乎有损伤呢。”
凌霄眼眸蓦地转深，全身散发出强烈的威压。
“不可能！除非你将他们放了！”凌霄怒道。
既然动口无法解决，那便只有动手了。
她不敢催动冰灵气，而是以神识催动魔种的本源力量，散发出威压，与身边无边无际的黑暗相抗。
魔种本就被情毒腐蚀，早已布满裂痕，如今被她这么强力一催，原本的伤口雪上加霜，珠璧的裂纹裂得更大了。
腹部再次传来熟悉的绞痛，是“碧海青天”情毒又发作了，凌霄紧紧咬着嘴唇，脸颊因痛苦而扭曲。
“嘶啦——”
一道难听的，仿佛皮肤被锐器割开的声音响起。
在最上方，无边的黑暗被撕出一条裂缝，一道昏暗的光束投了下来，透过那道裂缝，凌霄望见了外面裂隙的景色。
没想到凌霄真的下了狠手，渊幻的声音冷了下来：“小主人，你若非要如此，那便怪不得属下了……”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道狂风，直接将她掀翻了出去。
凌霄整个人在风中飞旋，头晕目眩，不知自己飞到了何方。
当她终于稳住了身形后，突然，她的背后出现了强大的吸力。
凌霄扭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一道扭曲的、五颜六色的旋涡，漩涡内混杂着各色人物的画面碎片，凌霄只望了一眼，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渊幻！你大胆，我今后不会饶你……”
在被吸进去半个身子时，凌霄发出一声怒喝。
她脾气向来不算太好，耐心对待的人不对。
像渊幻这等胆大妄为的魔，若放在以前她在魔渊的时候，她已经亲手将他撕碎了。
凌霄拼命挥动着手脚，催动魔种保持平衡，但那道旋涡传来的吸力太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吞噬。
*
不知过去多久，凌霄从黑暗中醒来，慢慢有了意识。
她立即睁开了双眼，快速翻身坐起。
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华丽的，边缘镶嵌着诸多宝石圆床上，下方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毛毯，她伸手摸了一把，发现绒毛很柔软，手感意外的很不错。
她又抬起头，发现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张半透明的、闪烁着明亮珠光的粉色帘帐，那些摇晃的珠子用极细的晶丝串着，像一串串从天上坠落的星星。
凌霄差点被闪花了眼，觉得那些珠子很眼熟。
她伸手将帘子拉下来一角，仔细观察了半天，确认上面缀着的珠子真的是极品月光石和星辉石。
月星河的星芒剑和月华剑的主材料，皆为月光石和星辉石。
想当初，凌霄为了打造出一把和月星河同样材料的本命法宝，曾偷偷溜出门派，违反门规进入了一处古老秘境。
那古老秘境极其凶险，她九死一生，才拿到了那么小小两颗石头。
后来为了此事，月星河大发雷霆，狠狠罚了她。
“谁那么豪奢，竟然拿月光石和星辉石做帘帐？”凌霄喃喃自语道。
正当她走神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中年男声：“霄霄，你醒了？”
凌霄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扭头朝门口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待看清楚来人后，她差点从榻上滚了下来！
来者约莫四十来岁长相，面如冠玉，美髯两尺，他穿着一身不算太新的藏蓝色道袍，头上未带发冠，只斜插着一支紫檀发簪，整个人装束朴素，简单大方。
他看着她，表情和蔼，笑容慈祥。
“掌门？！”
凌霄瞬间呆住，一时竟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错，此时正对她笑的人，正是月星河的师兄，如今天一门的掌门——王不一！
因平日庶务繁杂，他的境界比师弟月星河要低上一级，即便如此，他仍在高阶修士的行列，是整个灵界少见的大能。
与不理杂事，冷酷无情的月星河不同的是，王不一待人谦和，为人低调，在整个灵界口碑极好。处在魔界交界处的天一门正是因为有了他，整个门派空前团结，蒸蒸日上，千年内跃升为灵界第一大门派。
凌霄曾远远瞧见过王不一，但从未正经和他说过话。
他们二人的关系，绝对到不了他称呼小名的地步。
凌霄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不一走进她的房间：“霄霄，你还不快些起床，爹爹为你梳头。”
爹爹？
凌霄皱了皱眉，她生来无父无母，肉身是义父用他的血和一名女仙的尸身造出来的，哪里来的爹爹。
真要说能当她爹的，只有她的义父。
“乖女儿，来。”
王不一自顾坐在了雕刻精美的梳妆镜边，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凌霄眨了眨眼，确认对方是认真的，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渊幻制造的幻境。
“算了，来都来了。”她小声嘀咕一句，决定先顺从王不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凌霄从穿好鞋，走到梳妆镜前，坐在了他的面前。
镜中的她比幻境外要小几岁，身上的法衣变成了月白色的常服。
审视完自己后，凌霄凝神，紧紧盯着王不一的一举一动。
如果面前的王不一是幻境中的幻象，那她只需要趁机杀了他，便可脱身。
当然，还存在一种很差的情况，那就是……这位王不一是真人。
以她现在的实力，打不过真正的王不一。
“爹爹今日给你梳飞仙髻可好？”还好王不一不打算对她动手，而是认真地扮演她的爹爹。
他捏着嵌满月光石和星辉石的梳子，继续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最近天界未出阁的仙子们都很喜欢梳这种发式，爹爹的霄霄可不能输给她们。”
天界？
仙子？
凌霄望着镜中王不一一本正经的表情，嘴唇微微张开。
如果这位王不一是真人，那么凌霄可以确认，他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
这位灵界一流的修仙者都沉溺在幻境中，其他级别更低的修仙者就更不用提了。
“咱们已经飞升了？”凌霄试探性地问道。
“傻孩子，瞧你这记性。爹飞升了来到天界后，这才有了你。”王不一耐心地解释道。
这幻境当真厉害，竟然让他们飞升到了天界……
凌霄嘴角一抽，难怪月光石和星辉石像不要灵石似的随便用。
修仙者之所以拼命的修炼，甚至去杀人夺宝、去杀妻证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飞升天界。
飞升天界乃是修仙者心中的头等大事，就连月星河都不能免俗。
不是所有人都像凌霄这样，拼命修炼不是为了飞升天界，而是为了一个人。
不得不说，渊幻的幻境设计得当真巧妙，实现了所有修仙者的共同梦想。
在她走神之际，王不一忍不住催促道：“霄霄，你到底喜不喜欢飞仙髻？”
自小以来，凌霄就没怎么认真打理过头发。
在她小的时候，月星河时常帮她梳头。
她的头发又粗又硬，发尾还点卷，很容易打结。每次月星河帮她梳完之后，厉风行总会嘲笑她是个“假小子”。
对此，凌霄从未有过怨言。月星河的手是拿剑的手，是屠魔的手，不是用来为女人梳头的。
后来，等她长大了些，月星河便再也没碰过她的头发。
其实，她内心总是盼望着，月星河能再帮她梳一次头发，即便他梳得不太好。
凌霄吐出一口浊气，回答道：“随便。”
王不一点了点头，开始帮她梳理那一头刚睡醒的乱发。
“时间不早了，你可莫要乱动。否则错过了仙后的蟠桃会，你就见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了。”
闻言，凌霄努力忍住笑意，心想，怎么太子哥哥都出来了？
不知道太子哥哥到底是谁？会不会也是她的熟人？
对了，月星河也在这里么？
王不一手握精致的发梳，一根根将她打结的头发理开，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凌霄的头发散开后，阵阵月桂的香气袭来，房间内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梳齿轻轻按摩着她的头皮，她舒服得眯起眼睛，差点睡着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王不一如果真是她的爹爹，那该有多好。
如果这不是幻境的话……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本能阻拦了下来。
她蓦地睁开双眼，乌黑的眼睛一片清明。
她大概猜到这个幻境的规律了。
如果一切如她所想，那月星河也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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