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救护车一同去的陆霖,他当天晚上就回到国家队的训练基地了。


    黎慈和姜愿愿、谭凯琳在食堂里坐着吃晚饭,看见陆霖两手空空急匆匆地跑进来。他先是径直冲到打饭窗口前面,可算是及时拦住食堂阿姨,没有把今天卖剩下来的饭菜收走处理。但他摸遍了衣服上的每一个口袋,愣是没找到他自己的饭卡,四下里环顾一圈,正好看到黎慈她们坐在靠南面走廊的这一侧,于是跑过来问她们借饭卡。


    姜愿愿的饭卡就放在桌上,她拿起来递给他。


    陆霖折返过去买好晚饭,然后端着餐盘过来找她们。


    姜愿愿问:“你怎么回来了?云欣呢,她也回来了吗?”


    陆霖抽了两张纸巾,把汤碗摆到更顺手的右手边。他喝了一口汤,然后才回答姜愿愿的问题。“没有,云欣还在医院里,要做手术。她爸妈也到医院了。姚教练让我跟骆随洲先回来,反正我们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愿愿下意识地又问:“那骆随洲呢,他跟你一块儿回来,他不吃晚饭?”


    陆霖急着吃饭,他实在是太饿了,说话的时候含糊其辞:“哦,骆随洲后来没走成。”


    姜愿愿忽然没声音了,她跟谭凯琳很有默契地互换了一个眼神。陆霖也只顾低头吃饭。


    谁都刻意不去看黎慈的表情。


    但是,当事人黎慈并没有感知到这古怪的气氛,她从容地剥着香蕉,对此毫不知情。


    *


    *


    吃好晚饭,黎慈跟着姜愿愿她们走回宿舍楼。


    半路上,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


    黎慈正觉得奇怪呢,她接通电话,那边传过来的说话声音她倒是很熟悉。


    “骆随洲?”她试探性地问道。


    身旁姜愿愿和谭凯琳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了。


    骆随洲应声:“嗯,是我。抱歉,黎慈,打扰你了。”他的措辞非常有礼貌,但同时也显示出,他和黎慈彼此之间的关系还很疏远。


    直到如今,黎慈和骆随洲都没有互相交换手机号码,


    他直入主题:“我打来电话,是想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睡眠耳机?我今天早上收拾的时候,可能把它不小心跟你的外套放到一起了,能麻烦你有空的时候稍微帮我找一下吗?谢谢。”


    黎慈早上去训练馆的时候穿着的外套,不是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这件。她把那件运动服留在房间里了。


    “好的,没问题。我待会儿回去帮你看一下。就是那种无线的睡眠耳机吗?”


    “嗯。”


    骆随洲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了一下那副耳机的外观特征,然后他再次跟黎慈说了一声谢谢,这段通话就到此为止。


    黎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她回到房间之后,就把早上穿的外套拿出来,认认真真地翻遍了两侧的口袋,但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件外套的口袋是没有拉链的,她平时怕东西放进去不小心掉出来,所以从来不在里面放东西。她又检查了她的训练包和鞋袋,里面原本装着的所有东西,全部被她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敞口朝下抖了两遍包袋,仍然没有看到骆随洲的耳机。


    如果耳机不在她这里,也不在骆随洲随身拿走的训练包里,那么还会在哪儿呢?


    黎慈把桌上的东西重新收进包里。她的动作不够敏捷,因为她在一心两用,她在想事情。


    这副耳机肯定对骆随洲很重要,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来麻烦她。


    黎慈想,平时在单人宿舍里睡觉都需要带睡眠隔音耳机的人,想必肯定对环境的噪音特别敏感。骆随洲今晚如果在医院过夜,无论是有专门休息的房间,还是在走廊过道里坐着凑合一晚,各种各样的环境音必然要比宿舍更嘈杂。


    没有这幅耳机,他估计要休息不好了。


    可是,他昨晚才刚刚熬了个通宵训练,总共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这样怎么能行呢?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认命地推门而出,她决定去训练馆那边帮骆随洲找耳机。


    训练馆里还有运动员在做夜训。黎慈跟蓝教练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她就从场边休息区开始,把她认为有可能掉耳机的地方都再找了一圈,她找得特别精细,俯身弯腰看凳子下面,踮起脚找架子的最顶格,搬开垫子检查后面的死角,但就是没有看到那副耳机,只怪无线耳机的体积太小,假如掉在什么角落里的话,根本不起眼。


    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了从冰场通向外面的过道,灵光乍现。


    是不是跟他的睡袋和抱枕放在一起了?


    黎慈跑到储物柜前面,骆随洲的睡袋抱枕就放在标有他姓名牌的柜子里面。但这些柜子都是带锁的,黎慈没有骆随洲的通行卡,刷不开他的柜子。


    她只好再跑过去求助蓝教练。


    蓝教练有万能卡,她帮黎慈刷开了骆随洲的柜子。


    “谢谢教练!”


    黎慈展开骆随洲的睡袋,他的抱枕就夹在睡袋里面。她拎起睡袋抖了两下,随即听到嘟噜嘟噜两声,两只金属深灰色的无线耳机滚落在地上。果然是不小心被夹带在睡袋里面收起来了。


    黎慈蹲下身,捡起这副耳机,塞到外套口袋里。然后她重新帮骆随洲把睡袋和抱枕叠起来,塞回到储物柜里,关上门。


    她跑去跟蓝教练道谢。


    “东西找到了?”


    “嗯。”


    “是什么东西啊,搞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黎慈摊开手,给蓝教练看放在手心里的那副耳机。


    “睡眠耳机。”


    蓝教练失笑:“我还当是什么贵重物品。行了,我知道了。”她挥手让黎慈回去吧。


    “我想把耳机送去给骆随洲,教练,可以吗?”黎慈问道。


    运动员离开训练基地是需要得到主管教练批准的,不能擅自行动,黎慈知道这个规矩,并且一丝不苟地遵守着。


    蓝教练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同意。


    时间也不早了。从训练基地到韩云欣所在的医院,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小时。就为了一副耳机?没有这个必要。黎慈还是女孩子,这么晚出门她也不放心。


    但蓝教练没有立刻回绝黎慈。她想起了姚教练对她说的话,大意无非就是,现在对于黎慈和骆随洲来说,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感和友谊很重要。黎慈给骆随洲送耳机,说不定就能因为这种事情而逐步改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呢。


    想到这一层,蓝教练便不反对了。


    她找来一旁的助理教练。


    “小张,去开车,送黎慈去医院。”


    助理教练小张吓了一跳,上午韩云欣刚被送到医院去,说是可能要动手术,结果现在蓝教练要他送黎慈去医院,他还以为黎慈骆随洲这一对冰舞组合里的女运动员也出什么伤情要到医院。


    蓝教练:“黎慈要去医院送一样东西,你陪她一起去,弄好之后再把她送回来。这样比较安全,我也放心。”


    小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示意黎慈跟他走。


    *


    *


    快要到医院的时候,黎慈给骆随洲打电话。她按照他刚刚打过来的那个陌生电话重新拨回去,但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可能是骆随洲不方便看电话。


    到了医院门口,里面的停车位全部都停满了,没有空的车位。


    助理教练在门口把黎慈放下,他说要去找位置停车,把电话留给了黎慈。


    所以,黎慈只能一个人往医院里面去。她在门口买了一盆花,想着待会儿可以让骆随洲带给韩云欣。韩云欣对她其实是友善的,比如今天早上韩云欣送给她救急的早餐,她都没有来得及对韩云欣说一声谢谢。


    她之前从来没有来过国内的医院,她转来转去,差点儿迷路了。幸好她能向保安问路,最终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住院楼韩云欣所在的那一层。


    黎慈站在护士站前面,她问护士,韩云欣住在哪一间病房。


    骆随洲戴着口罩坐在后面,姚教练陪同韩云欣的父母去医生办公室谈话了,他留在这里。结果他听到了一个清脆温和的女声,跟黎慈的声音很像。他开始还不敢相信,黎慈怎么会在这里呢,直到他听见那个声音说道:“请问,韩云欣小姐住在哪一间病房?”


    黎慈手里抱着一盆花,护士询问她跟病人的关系,并且要察看她的个人身份证件,她们那边需要做登记,黎慈正要把她崭新的身份证拿出来,就看到有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孩朝护士站这边走过来。


    “黎慈?”


    是骆随洲。


    他戴着口罩,她都认不出来了。


    骆随洲感到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他即将走到黎慈面前。


    黎慈见到熟悉的人,如释重负,她也不知道心头骤然轻松的感觉是因何而生。她朝着他微笑了一下,理了理耳边因跑动而变得凌乱的长发,然后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她向他摊开手,对他展示被她握在手心里的那副耳机。她就像是一个志于炫耀成果的小朋友,期待得到夸奖。


    “我来给你送耳机。”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很阳光。


    骆随洲看到,他的睡眠耳机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小小的,很完整。


    他的心一下子就放软了。


    他还能对她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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