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普天同庆,休朝三日。
楚黛倦懒地睁开眼皮,目之所及,便是宋云琅倚靠软枕,长指捏着一份奏折,眉目舒展坐在她身侧的俊朗侧影。
昨夜那身绯袍,不知被他丢去何处,此刻身上松松散散套着的,是一件与她同色的丝质寝衣。
衣料服帖地拢住他宽肩长臂,隐约露出一片肌骨结实、线条利落的胸膛。
楚黛看在眼中,指尖微微发颤。
倏而,她合上美目,缓缓平复悸动的心绪。
从前不知,男子的俊美,也可以这般赏心悦目,让人心旌摇曳。
闭上眼,脑中满满是昨夜贪欢的情形,楚黛睫羽轻轻颤了颤。
即便昨夜他穿着那身绯衣,实则从嗓音到气度,哪里都不像奴才。
纵然不像,偏他伺候起人来,又让她难以招架。
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楚黛眼皮悄然掀起一条缝,见他手中奏折已然放下,目光正朝她这边望过来。
楚黛慌忙闭紧眼眸假寐。
闭上眼,感受到眼皮外的光线被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心慌又茫然。
连她自己也不懂,好端端紧张什么。
宋云琅俯低身形,薄唇轻轻触了触她眉心,凝着她轻颤的睫羽,无声弯唇。
继而,他抬手拿指尖拨了拨她细密卷长的睫羽,动作极轻。
楚黛睫羽被他拨动得微微发痒,心尖也似被轻羽挠了一下。
又听他在她面前低叹:“漪漪迟迟未醒,想是累的很了,确实怪朕,朕还是一个人去向母后问安好了。”
语气无奈又纵容。
他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眼皮外的光亮又恢复。
莫非,他真要一个人去慈安宫?
若真如此,这宫中上下该会传遍,她大婚第一日便下不了榻。
楚黛心里一慌,赶忙睁开眼,急急道:“云琅,我醒着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宋云琅气定神闲倚靠软枕,哪里有要起身的样子?
“不装睡了?”宋云琅长臂一伸,将她捞至怀中,隔着寝衣一下一下摩挲着她柔软的侧腰,低笑蛊惑,“唤朕一声夫君,朕亲手替你更衣。”
这个坏胚子,原来早就发现她在装睡,故意捉弄她!
昨夜被他磨着唤了几声,现下楚黛却有些羞愤,不肯顺他的意。
当即提高声调,朝屏风外唤:“霜……”
刚发出一个音,唇瓣便被他大手捂住。
宋云琅曲起长腿,将她抬高些,薄唇贴着她耳尖低问:“昨夜肯唤,眼下却不肯,漪漪是在怪朕晨起不尽心?”
闻言,楚黛耳尖蓦地发烫。
明知他在胡搅蛮缠,却也知他骨子里是最不受拘束的性子。
若不依着他,还不知他要如何闹她。
心念转过,那些气性忽而散了。
楚黛略垂首,避开他温热的气息,软着嗓音轻唤一声:“夫君。”
宋云琅听着,很是受用,果然没再闹她。
长指捏住她寝衣衣襟,朝肩头剥开,又将她心衣丝带重新系好。
这般细致的举动,他竟能做到神情专注,目不斜视。
仿佛不是在替她更衣,而是在处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庶务。
可她肌肤拥有太多关于他的记忆,每当他长指无意间碰到她肩头或是颈侧,她身形便微微发颤。
软帐外一高一柔两道身影,一个神清气朗,一个心焦火燎。
到慈安宫时,已是用午膳的时辰。
伶俐的宫人围过来说吉祥话,宋云琅高兴,个个有赏。
顾太后望着相携而来的一双璧人,登时眼笑眉舒,冲身侧替她捶肩的章嬷嬷道:“你瞧瞧,多般配。”
“陛下俊朗,皇后娇美,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章嬷嬷含笑应和。
随即,嗓音低下去:“来日生下小皇子、小公主,定然个个粉雕玉琢,太后娘娘更欢喜。”
顾太后想到含饴弄孙的情景,唇角笑意压了压不下来。
却拍了一下章嬷嬷的手:“可别在他们面前乱说,哀家可没有催促的意思。漪漪才十八,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云琅定然舍不得。哀家也舍不得,且由着他们吧。”
“太后娘娘仁善。”章嬷嬷轻赞一句。
她默默揣摩着顾太后的话,心内暗叹,去年春狩过后,太后性子真是变了不少。
虽休朝三日,折子却日日都会送来,宋云琅一日也不得闲。
用罢午膳,楚黛随他回到紫宸宫。
宋云琅坐在御案后批奏折,楚黛便自顾自去书架后头找书看。
细指虚虚搭在书脊上,缓缓掠过去。
忽而,她眸光一滞,细指停在一份册子上,轻轻抽出来。
是刘太医曾提到过的,宋云琅的起居注。
楚黛立在书架侧,一页一页徐徐翻开,眸底生出温柔缱绻的动容。
每回亲密都记得清楚,连他们北上之行也记录在册。
楚黛虽记不太清上面记载的日子,却看得分明。
每回行事前,宋云琅都特意饮过避子药。
动容之余,又不禁有些脸热。
就像床笫外,有人瞧着似的。
可她知道,宋云琅不可能让人窥探这般私密之事,又稍稍安心。
悄然将册子放回书架,楚黛轻手轻脚走到书架边缘,借木格挡住身形,朝御案方向望了望,有些迟疑。
该不该告诉宋云琅,她的身子已全然养好,连虞芳留下的养身子的药也不必吃了?
稍稍想想,楚黛又咬唇忍住。
刘太医说过,那避子药对宋云琅的身子并无旁的害处,也不会影响子嗣。
既如此,她便暂且忍着,等来日给他一个惊喜。
素来是宋云琅捉弄她,她倒要瞧瞧,到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月上柳梢,楚黛从盥室出来,见宋云琅捧着乳盅坐在窗下吹风。
夜风将牛乳的味道吹散过来,无端勾起楚黛在北疆的记忆。
她坐到宋云琅对首,软下腰肢,纤手捧着双颊,眼巴巴望着宋云琅手中乳盅。
“想喝?”宋云琅捧着乳盅,侧眸睥着她,语气戏谑,“做了朕的小皇后,口味也随朕改变了?”
“才不是。”楚黛嗔他一句,嗓音又软下来,可怜兮兮道,“云琅,我想喝乳茶,就是阿驰他娘煮过的那种。可我想不起如何烹煮的,你可还记得?”
宋云琅记性好,只是不知当初可有听进去。
若连宋云琅也不记得,她便写封书信,问问阿驰好了。
正思量着,便见宋云琅长眉微挑,得意道:“自然记得。”
随即,他望一眼窗棂外,截住楚黛未出口的话:“良宵苦短,明日再喝。”
说完,便放下乳盅,捉住她合欢红裙摆下探出的雪踝。
翌日醒来,楚黛睁开眼,并未见着宋云琅。
霜月、香英等人服侍她更衣、梳妆,当她问起宋云琅去向,她们却只是掩唇笑。
料想,应是宋云琅特意吩咐的,楚黛便也不再问。
随意用了几口早膳,便捧起书卷坐到书案后。
原是想等着宋云琅来,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入了神。
直到闻见浅浅乳香和茶香,她才回神抬眸。
宋云琅捧着一只天青色乳盅,放到书案上,轻道:“漪漪尝尝看。”
莫非他一大早不见人,是去替她煮乳茶了?
楚黛目光掠过那乳盅,盈盈落到他脸上,不可置信地问:“云琅亲手煮的?”
“朕伺候得可还尽心?”宋云琅坐到她身侧,笑问。
楚黛未立时应他。
捧起乳盅,含笑浅饮一口,尝到记忆中的口味,唇角笑意又加深些许。
冲他颔首赞许:“香浓不腻,很好喝。”
口感甚至比记忆中的,还好些。
楚黛下意识将乳盅往唇边送,想再饮一口。
唇畔尚未挨到乳盅,手中忽而一空,乳盅被宋云琅夺了去。
楚黛愕然,说好煮给她喝的,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朕煮的乳茶,可不是轻易能喝到的。”宋云琅将乳盅放远些,目光往她面前书卷上落了落,轻笑,“好些日子未考校漪漪的功课,不如趁今日得空考考,漪漪每答对一题,便能饮一口,是不是有趣些?”
楚黛心知有诈,可若是不答应,倒显得她素日偷懒心虚。
于是,她立起腰肢,迎上宋云琅略带挑衅的目光,胸有成竹应:“好,便依云琅。”
言毕,她起身从书架上抽出数月来看的书,推到宋云琅面前:“只要是我看过的,你且问便是。”
她眼瞳清莹秀澈,无一丝退缩。
宋云琅扫一眼那厚厚一沓书卷,弯弯唇角:“不急。”
话音刚落,他便探手从她袖中抽出一方烟紫色绣梨花的丝帕,在她眼前晃了晃。
楚黛心下莫名,茫然问:“做什么?”
“防止你偷看。”宋云琅说着,便将指尖丝帕蒙上她眼睛。
略垂首,将丝帕两角交叠在她脑后,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系丝帕时,他站得离她极近。
楚黛额心抵在他紧实的腰线,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端。
往日让人安心的气息,眼下却没来由叫人心慌。
楚黛隔着丝帕,什么也瞧不清。
嘟囔着,掩饰心中慌乱:“书页朝着你,我如何能偷看?”
“眼下是朕考你,规则自然由朕来定。”宋云琅笑应着,坐回原处。
烟紫色丝帕蒙住她双眼,衬得她面颊越发欺霜赛雪。
宋云琅随手捞过一卷书,翻开一页,目光落在她姣好的面容,温声提问。
楚黛虽有些慌,烂熟于心的东西还不至于答不上来。
当即稳住心神作答。
听到宋云琅的肯定,楚黛得意地弯起唇角。
细指触上书案,循着记忆去摸索放乳盅的位置。
尚未摸到,乳茶的香气却已抵在她唇边:“漪漪答得好,朕喂你喝。”
隔着丝帕,楚黛瞧不见他神情。
顺着他递送的动作浅饮一口,刚品到香浓的滋味,那乳盅又被收走。
蓦地,楚黛忆起他第一次喂她用膳的情景。
心口倏而被一股温柔的情愫占据。
这不是他第一次喂她,却因什么也看不见,听觉、触觉变得格外敏锐,那感觉又很不同。
楚黛隔着丝帕望着他的方向,只觉宋云琅似云雾缭绕的,让人看不清全貌的烟峦。
她永远不知,他还会想出怎样新奇的法子,撩人心弦。
失神间,宋云琅又提出一问,她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蒙上眼也不肯专心。”宋云琅弯起一丝得逞的笑,“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云琅想如何?”楚黛柔声问。
她心中笃定,宋云琅定是已想好逗她的法子,只是她左思右想也猜不着。
明知不该追问,却忍不住。
越是猜不到,越是心痒痒,迫不及待想知道。
“漪漪从未主动亲过朕。”宋云琅长指点了点薄唇,又想起她看不见,哑然失笑,“便罚你来亲朕。亲到朕的唇,朕便将方才的提问重复一遍。”
这算什么惩罚?楚黛哭笑不得。
待他住了口,默默等着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楚黛又忍不住紧张。
她从圈椅间站起来,一手扶在书案边缘,倾身凑近他。
并未立时亲他,而是细细感受他的鼻息。
暖风醺然,自窗棂下溜进来,拂动她发丝、裙摆。
随着她倾身的姿势,柔顺的千褶裙向前铺展开,柔柔触上他鸦青色衣摆,似娇花拂过松岗。
她发丝被风吹动,轻轻蹭在他侧脸,宋云琅气息略重一分。
楚黛清晰感受到他气息所在,心下一喜。
笃定地压低身形,朝他唇瓣凑近。
谁知,宋云琅忽而往后仰颈,她那笃定的吻,便落在他下颌。
听到他一声轻笑,楚黛反被激起好胜的心思。
她稳住身形,心思急切地,重新去寻他的唇。
这一回,仍未能如愿。
唇瓣擦过他侧脸,落在他耳尖。
宋云琅的笑声更分明,似从胸腔里震荡出来。
屡屡被他捉弄到,楚黛气闷又挫败,负气站直身形,往后退去。
刚退一步,腰肢便被他长臂揽住,轻轻往怀中一带,楚黛便身形不稳跌入他怀中。
她掌心撑在他身前,扬起细颈欲斥他,刚张开唇瓣,气息便被他堵住。
半晌,他将她放回圈椅中,清清微哑的嗓音道:“漪漪既一心向学,想做女官,该多些耐心才是。”
闻言,楚黛心尖猛地一颤,是她没耐心么?分明是他太会熬磨人!
心内正愤愤不平,却听宋云琅已语气如常说起功课。
他讲得细致,条理清晰,楚黛起伏不定的心绪,不知不觉被他清润的嗓音抚平。
一盅乳茶饮完,楚黛肚腹有些饱,脑子也被他塞得满满当当,受益匪浅。
摆膳时,宋云琅在盥室,尚未出来。
霜月四下望望,没看到宋云琅,凑至楚黛身侧,轻声笑禀:“奴婢刚去膳房,听说陛下晨起煮乳茶,废了好几罐牛乳也未煮出想要的口味,给娘娘送来的那一盅,是第五回煮出的了。”
为给她煮乳茶,宋云琅竟肯花这般心思?
失败数次,在她面前却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
楚黛想想他一次次失败的情景,忍不住笑弯眉眼。
“陛下待娘娘,当真情深意浓。”霜月轻赞一句,听到盥室门扇打开,赶忙退开些许。
楚黛望着宋云琅潇洒走来的身影,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他屡屡受挫的画面,不禁低笑出声。
“漪漪在笑朕?”宋云琅略垂首,扫一眼衣襟,并未瞧见哪里不妥。
待他走到近前,楚黛含笑摇头:“霜月说,明日爹爹会陪阿娘入宫来,我高兴呢。”
休朝第三日,日头格外烈,楚黛看过书,未回坤羽宫,而是随宋云琅去紫宸宫的寝殿小憩。
细想想,她已有一年未曾踏足此处。
陈设与从前差别不大,惯用的东西却已搬去坤羽宫。
宋云琅绕过屏风,已走到榻边,楚黛却被书案上压着的一沓宣纸吸引住。
“漪漪?”宋云琅隔着屏风唤。
楚黛走到书案边,拿起青玉兽首镇纸。
宣纸一张一张被风吹散,落在书案上,裙摆边。
她匆匆按住尚未被吹散的那些,细指一张一张挑开看,数不清的画纸上,画着同一位女子。
或含笑,或娇嗔,或坐,或立,每一张都是她的身影。
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楚黛未回头,嗓音微颤:“云琅何时画的?”
宋云琅从身后环住她,望望书案上的画像,轻应:“大抵是你去江南那些时日。”
“大抵?”楚黛回眸望他。
“朕也记不清了。”宋云琅的嗓音有几分异样,似刻意端着,又欲盖弥彰,“毕竟,朕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并非时常想着漪漪。”
楚黛弯起唇角,侧过身,将耳尖贴在他心口:“原来,云琅也有心口不一的时候。”
乌飞兔走,日月如流。
转眼两年过去,又逢春闱。
楚黛和孟羽宁着女装站在御殿内,在众位新科贡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窃窃私语,怀疑她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可她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二品诰命,身份尊贵,哪个敢上前质问?
直到殿试结束,孟羽宁成了榜眼,楚黛成了二甲第八名进士,朝臣们傻了眼。
“荒谬,哪有女子参加科举的?还胜过无数男儿,老臣不服,这其中定有隐情!”
“陛下若要博皇后娘娘一笑,臣无话可说,却不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对啊,陛下今日殿试题目,皇后娘娘定然早已知晓,与孟夫人通了气也未可知,老臣也不服!”
……
皇榜放下,满堂皆惊。
宋云琅细细听着,待他们呼声低下来,才开口:“哪位爱卿不服,可当场发问,凡科考所考的范围,若她二人答不上,朕金口玉言也可收回。”
登时,喧闹的朝堂安静如湖。
片刻的暗涌后,朝臣们争先恐后向楚黛和孟羽宁发难。
尤其是翰林院的臣子。
一个多时辰后,连故意针对楚黛的陈筠,也输得心服口服。
“现下,众爱卿可相信,朕并未徇私?”宋云琅站起身,立在御阶上,身姿端直如劲松。
“女子胜过男子,有人不服气,也是人之常情。可男子的脸面不该是求女子做小伏低给的,须得自己去挣!”宋云琅嗓音沉实,掷地有声,“若事事依照先例,不懂破旧立新,我大晋迟早要步前朝后尘!”
好半晌,一位阁臣出列请旨:“老臣附议。若陛下广开科举,招纳女官,老臣愿主理此事。”
他最疼爱的幺女,也曾饱读诗书,幻想自己能像男儿一般做一番事业。
是他劝阻女儿,为她物色般配的郎君,命她安心相夫教子。
可如今呢?女儿困囿内宅,眼界早已不如当年开阔,灵动的眼变得古井无波。
三十几岁,日子已能一眼望到头,她的天地,只有内宅那小小的一片晦暗天光。
“老臣也附议!”袁阁老也出列。
他为的是三女儿袁柳。
袁柳素来敬重她二嫂的才学,今日之后,势必也要学她二嫂孟羽宁,闹着要科举入仕。
同僚的苦闷近在眼前,袁阁老不想委屈女儿。
半个月后,女子亦能科举入仕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坤羽宫中,孟羽宁坐在楚黛面前,望着春意盎然的宫苑,眉心却轻轻颦起。
“宁姐姐可是未想好要做什么?”楚黛放下手中古旧的史书,抬眸望她。
孟羽宁摇摇头,收回视线,回望她:“漪漪,我是在想,身在这样的盛世,遇到这样开明的君王,多么难得。可这只是开始,后面每一步都不会比我们先前走得容易。”
“漪漪,我想向陛下请旨,督办女子山学,同男子书院打擂台。”孟羽宁眼中闪着坚定的光彩,“你我有今日,皆因有名师相助。而我,也想做后来者的引路人。”
三个月后,楚黛正整理史札,忽而喉间泛起恶心,她忙起身冲向小盥室。
干呕一阵,却没吐出什么。
她漱了漱口,拭干唇瓣。
刚要从盥室出去,却见宋云琅走进来。
见她面色也不太好,他担心地问:“漪漪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朕去宣太医。”
楚黛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拉出他衣袖,想要拒绝。
蓦然想到什么,又松开手,柔声应下:“好,我想先回坤羽宫。”
宋云琅猜测,她应当是近日案牍劳累,加之天气热起来,脾胃不适。
吩咐魏长福去请刘太医,他自己则陪着楚黛回坤羽宫。
小半个时辰后,刘太医松开楚黛手腕,从容不迫朝宋云琅拱拱手:“皇后娘娘贵体无碍,胎儿也康健,恭喜陛下。”
“唔,退下吧。”宋云琅取下楚黛腕间丝帕,握住她的手,欲问她晚膳想用什么。
这般平静?楚黛疑惑地望着宋云琅,总觉他平静得近乎冷漠。
下一瞬,宋云琅忽而站起身,大步上前拦住刘太医去路,朗声问:“你刚说何人康健?”
“小皇子啊。”刘太医将药箱换了个手提,顿了顿,望着他震惊的眸光,又道,“哦,也可能是小公主。”
直到刘太医走远,宋云琅仍定在原地。
小皇子,小公主,漪漪腹中怀着他们的孩儿?
可漪漪的身子不是极难有孕么?而且避子药他从未落过一次。
再想想刘太医方才的反应,一句叮嘱的话也没说,像是早知道会如此。
宋云琅唇畔勾起一丝笑,那笑绽开如月昙,倏而漫染眼尾眉梢。
“云琅可欢喜?”楚黛仰面望着他,温柔含笑。
“漪漪何时知道的?身子治好,怎的不告诉朕?”宋云琅没想到,她竟会瞒着他,给他这样的惊喜。
楚黛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秀眉微动应:“在江南的时候吧,记不大清了,毕竟我忙于应考,也并非时常想着云琅。忘记告诉你,也是情理之中。”
宋云琅俯低身形,蹲在她身前。
捉住她放在裙面上的手,笑得无奈又宠溺:“朕的避子药并未断过,这小东西何时钻进你腹中的?”
“春闱过后。”楚黛软下腰肢,身姿前倾,雪颊贴着他侧脸,柔声耳语,“我吩咐魏长福换了你的避子药呀。”
宋云琅朗声失笑,眼眸灿若星辰:“朕的小皇后,当真是世间无二的妙人。”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正文到此完结啦,感谢小可爱们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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