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以往消息不灵通那是他不怎么关心外头的事儿, 真想知道了,他弄消息还是挺快的,别的不说, 包明武那儿就是不错的来源。
说起包明武啊,这几年混的还是可以的。靠着常年出外差的苦劳, 加上包三儿的脸面,和包明武自己会做人, 顺顺当当的升到了正七品总旗的位置。虽然只是在经历司当个护卫一般的差事,可总旗就是总旗, 有了这个身份, 将来哪怕是他没了, 儿子顶缺的时候,也能因为是个官宦子弟,而直接得个正职, 而不是从军余做起。
除了包明武,包明威那里如今也大有起色, 借着皇帝整顿各地驿站扩充人手的时机,混到了车驾清吏司里, 成了一名从八品的典簿, 对, 就是核对各种仪仗物品的活儿。这差事难吗?对旁人许是有些繁琐, 可对于一个账房出身的人来说,那真是再简单没有了。包明威在那里干的那个顺溜啊!除了不容易出彩,不容易升官, 包明威觉得就是让他长在这位置上都没问题。怎么的, 他家孩子那也能凑上官宦子弟的名头了不是。
而且他也有心的很, 知道自己底子薄, 又没有功名傍身,想再上几步十分的艰难,就小心的盯住了太常寺和光禄寺。同样是典簿,那边一个是正七品,一个是从七品,这差距……同等职位调派,应该比他费劲在兵部往上爬容易多了对吧!他还不到四十,有的是时间谋划。
包家两兄弟心下有谋算,那在本职上的差事干起来自然没有磨洋工的时候,而想做的好,结交人脉,留心细节自是必不可少。如此一来,你说,他们的消息能少了去?
反正吧,这里包三儿一喊人,说是要打听些消息,这两兄弟那是信心满满的就过来了,准备给自家老三来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这几年包三儿闷头做活儿的时候外头到底怎么样呢?蝴蝶大发了好不。
先说那土豆,有皇庄和勋贵人家的田地里不断地育种,有水师、海盗接二连三的从藩国那边偷家,再有南方边民占着地利小规模、细水长流一般的输入,三方齐聚之下,如今这土豆啊,已经在整个大明的范围内遍地开花啦!
虽然种植数量只占了总体的三成,可这并不是因为土豆种子不够,而是大明的税赋需求决定的,五谷得交税啊!可即便只有三成,整个大明的粮食情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最起码从去年开始,九边的兵堡里就已经能保证七八成饱腹了,这对于饿了无数年的军户们来说,真的,和天亮了差不多。只要吃饱,就他们这种代代守边的人能爆发出什么不样的能量,这都不用想啊!
除了这最苦的九边,底层的百姓们有了种子也燥起来了,一个个再不是以往死熬的麻木样,不但是纷纷开辟荒地,以求种植更多的土豆,还因为南面储存困难,自动自发的将土豆粉条之类的耐储存的方式也开发了出来,并传了开来。如此一来整个天下吃饭问题压力至少减轻了近半。
而吃饭问题有了缓冲,那各地自然就越发的安稳了,而百姓间安稳了,那些家有资产的姿势过得越发肆意了起来,像是自行车,三轮车这种京城流行,甚至还赏赐到了藩国的东西能没了市场?
而这些东西有了火爆的趋势,那些眼尖消息灵的又怎么会不关注杜仲树这个能常年生财的树种?
种树的多了,水土就稳固,水土稳固了,旱涝之类的就有了缓解的余地,如此青山绿水的,再有朝廷从各个藩国时不时压榨来的粮食压仓救济,有了灾祸还至于没半点希望?
咱们这个国家的老百姓啊,不管是百年千年,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只要抬头还有希望能看得见,什么起义,什么造反都没什么市场。便是偶有闹个饷的,委屈大发了杀官落草的,那相比这诺大的国土来说,真不是个事儿。
再不济那不是年年还有锦衣卫和东厂下地方上办事儿嘛,你要真委屈了,冤大发了,寻个机会攀上去,不定还能玩出个告御状的戏码呢是吧。
皇帝这些年干的也挺有招,从抓举人附田的事儿开始,慢慢的,就和蚕食一样,将土地兼并的问题做了一定的调整,接连几年下来,如今不能说没有阡陌连天的豪门大户,可土地危机的红线却绝对已经拉远了。什么一家人占上一县一镇的,基本已经绝迹。
而且吧,已然田地数字不菲的人家查的还挺严格,扣除免税的部分,那该交的税再有关系,在锦衣卫和东厂时不时复核的情况下,谁家也没能逃脱多少。要包三儿说,如此也就可以了。谁家的家业不是祖祖辈辈攒出来的?总不能真全宰了吧,那还让不让人上进了?
除了这些,商税也开始提升了,皇帝机灵的没从祖制的税赋定额里下手,而是卡住了海运和互市的关口,只有交税到一定程度的才有资格参与,而且还得缴纳一笔保证金,毕竟你这是出国门了对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叛国?会不会贩卖禁运物资?
有了这么两招,商户们那个难受的呀,小商户还好说,本就没什么机会,最多就是老实交税,攒着额度,期盼一下以后。那些背后有人,习惯了官商勾结的能干?呵呵,不能干啊,那咱们皇帝就乐了呀,锦衣卫和东厂一出手,得,你什么也别交了,直接全抄家充公了。
皇帝的抄家攻略让用的很顺手,与此同时,也让自己反贪的名声全天下皆知,明明干的都是让当官的恨得牙痒痒的事儿,可百姓却一个个全喊着陛下英明,圣主在世,这让无数的官员们背地里都想捂着被窝哭一场,就没这么欺负人的,他们贪点容易嘛!
可你说这事儿也怪了啊,官员们让皇帝整的□□,那商户明明也一样被折腾的不轻,怎么对皇帝感觉就挺好呢?嗨,这事儿说起来终究还是因为利益呀。土水泥记得不?皇帝虽然抠门,爱财,可在搞建设这事儿上却很舍得,即使肉疼的不行,依然坚定、坚持的将水泥路一点点的以京城为中心往四面拓展了开来。
特别是往西面去的路,三年的时间,这都已经建到了西陕省了。虽然这原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九边在草原上的羊毛能快速的、省钱的运到京城来,让皇帝二十四衙门下属新建的织造坊能做出更多的羊毛布,为他的小金库多挣点钱。可“想要富先修路”这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自打这路越秀越远之后啊,好家伙,西北突然就成热门地方了。
先是那些个牲口贩子乐呵呵的增加了往来的次数,后头知道些草原人什么都缺,生意特别好做的中原小商贩跟着发起了行动,在后头随着羊毛布越来越火,南面一些生意失败想搏一把的也跟着走上了这条路。而随着这些人增多,知道九边如今兵堡的人不再是除了土什么都没有的情况后,各种小商贩自是越发的汇集了起来。
这么些人一来……地域鄙视链立马就出来了吧,这个说我家那边绿树成荫,鸡鸭遍地;那个说我家那边各种美食遍布,果蔬不绝;还有京城周围的说什么水泥路面骑自行车如何的方便,水泥修的水渠如何的清澈,建筑用了水泥如何的光鲜等等,反正各种家乡好,各种西北鄙视看不上,这下好了,九边军户的汉子们恼了。
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要脸面,越是性子直的干事儿越是卖力气,这里一恼,那边立马就铆足了劲想赶超。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相互那么一搭手,没两年呢,这西北各个府城,县城,甚至是哥哥兵堡什么的,那水泥就遍地都是了,郊野的树木也开始多了起来,连着各种鸡鸭鹅的小家禽都开始多了。这么一来这九边的经济啊,嘿,嗖的一下竟是活了好些。连着京城为了防干旱多挖水井,多做暗渠的手段都给学了去,你说这会儿西北是个什么样吧。
本就比后世的西北草木更多些的九边几乎是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城市也干净了,各处荒芜也恢复了,草木鸟兽也回来了。这会儿要是离了五六年的人再回去,怕是都能吓一跳,惊呼一声奇迹了。
你说九边怎么有钱干这么多事儿?商户多了,那做工的机会是不是也多了?做工多了,那挣钱是不是也容易了?本就因为土豆开始填饱肚子有了指望的军户,有了这些个挣钱机会,攒了余钱,那养鸡鸭鹅会犹豫?而知道杜仲叶子能卖钱,家里家外栽种一二颗会含糊?几样做下来,有了余钱看到了好日子的希望,那是不是干活会越发的努力?良性循环下什么干不成?
就是这都不济,没本事干,朝廷掺和了锦衣卫的人重新厘定了收费项目的驿站,如今一样需要不少人手呢,干杂活的,给人送信件包裹的,这样的事儿哪样不是他们军户专属?这不一样能养家糊口?
所以啊,西北,和以往大不同这个事儿,只要细想就知道,这是必然的。
而随着水师被重新重用,海运也开始崛起了,至今已经有了和运河漕运分庭抗衡的模样,如此一来,好些以往因为这运河上的蝇营狗苟而感慨出行难的小商户自然就有了新选择,如此南北商业自然越发的茂盛起来,沿海一带说一句欣欣向荣都不为过。
一个九边,一个沿海经济起来了,内陆又因为水泥官道的延伸一点点的被衔接了起来,这就像是重新疏通了血管,整个大明活力值自然也跟着上升了。
“真好啊!”
包三儿听着包明武和包明威东一句西一句的细数,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里一样,直到他们吃了饭走人,脑子还没缓过神,直到躺到了床上,这才猛地唏嘘了起来,听得王氏差点被吓着。
“这是怎么了?什么真好?”
什么真好?他能说这个世界比历史上的好,所以他感慨吗?不能啊!所以包三儿只能笑着拢了拢媳妇儿,闭着眼睛笑说道:
“大哥和二哥今儿来说了些闲话,说起九边各处如今日子好过了,我心下觉得欢喜。”
王氏知道自家男人向来有些爱操心,听着他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失笑包三儿管得宽,可疑惑却去了,重新躺下打趣一般的说到:
“你不过是三品的虚衔,便是不好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亲自去大殿上分说不成?”
“那肯定不能。”
“这就是了,你啊,也就是在家里听听消息的份,就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的睡吧。”
包三儿这会儿早就回神了,知道和王氏说不清楚,自是不会再多嘴,索性便压下了心里的万千思绪,只顺着她说道:
“近几日你倒是越发睡得早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本不过是随口一句,可这一出口,包三儿微微就是一个愣神,突然眉头一挑,一把抓住了王氏的胳膊,低声询问到:
“可请了大夫?你这可是……”
可是什么?王氏到底是怀孕了呗。这都几年了,终于有了喜讯的她这会儿正忐忑的很,生怕自己弄错了呢,如何会明说?只红着脸凑到包三儿耳边小声说到:
“还不能确定,且再等等,过了这个月,再请了大夫,应该就能知道了。”
“这可是好事儿,怎么不和我说?”
“我……说来我自己都觉得怪,自打感觉是有了,这夜里总是爱做梦,梦里有个人似哭似笑的欢喜着,我心里总觉得不妥当,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包三儿怎么可能知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日一直没喜讯王氏心下着急了?所以这有了些动静,梦里就发泄起情绪了?
“怎么个似哭似笑了?”
“梦里好似再宫里,像是在冷宫?又不像,反正类似这样的地方,冷清的吓人,一会儿生孩子?一会儿好似在和什么人告别?反正挺奇怪的。”
这……包三儿脑子里蒙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王氏原本的命运,生了皇长子封了妃,却犹如被关入冷宫一般过了一生,直到临死,都不敢和难得来看她的儿子说一句贴心话。这……这是原本的命运轨迹寻来了?
不管是不是吧,这些个和他们都没关系了,人的命运没关系了,国家的命运也没关系了。
“许是你这有了身子,多愁善感,想起过去在宫里的日子了,那宫里便是过得再好,也免不得冷清孤单,比不得如今是不是?”
这般犹如调笑一般的话说的王氏脸徒的就是一红,轻啐了一声,不过心思倒是真的带歪了过去,捂着嘴笑说道:
“你这是变着法的说自己好吧!”
“怎么,难不成不好?看看,马上你这就要做娘了,家里还有两个长大成人能孝顺你,喊你母亲的孩子,这下半辈子和一生陷在宫里的比,好到天上都不为过吧。”
“好好好,确实好,不过你也收着些,这还没确定呢。”
“怎么没确定,我很确定,这日子啊,越来越好了。”
是啊,越来越好了,看着王氏含笑睡下的模样,包三儿的心一点点的沉淀了下来,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沉入了梦想。梦里这个世界的大明在不断地中兴中熬过了小冰河时期,重新焕发了光芒,保持着天.朝.上.邦的威慑直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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