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觅没有给这个问题一秒钟被思考的机会。
不可能。
她拒绝得果断, 厉南栩从她语气中的严肃也意识到刚才那话似有些轻佻的意味,但他发誓他当下没那个意思。
不过他确实是担心她安全问题,所以话里有些刻意夸张渲染成分。
“你听我解释。”厉南栩放轻声音, 耐着性子和她商讨:“一来, 我那边空余房间很多,真的是有闲置, 不是为了骗你过去才故意这么说。二来, 那边的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证,保安一个月两三万的工资不是吃白饭的,不会有这种半夜敲门的情况发生,我也不会坑你,至于你心里担心的问题,我可以向你发誓,不会发生, 你不放心也可以换锁。”
“再不济——”他说:“你在家里装个监控也行,方便以后告我不是。”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调, 这让她提着的心无意识放松不少,但苏觅还是摇摇头,喃声, 坚持:“可是真的不行。”
尽管现在在一起才没多久, 还属于彼此互相了解的阶段, 但苏觅字里行间总把和他的距离划定的死死的。
礼貌、客套又疏离。
这让他很受伤,多少也有些想不明白, 他觉得情侣间的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
怪, 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厉南栩声音落寞,尽量想着万全之策:“那这样吧,你就当是和我在合租, 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我房租,你现在经济不是拮据,可以欠着,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这样成吗?”
苏觅暂时没给他答案,只说自己再想想,明天就做好决定。
她摇摇头,逼迫这些烦杂的情绪从脑海脱离,给自己做了个施法的手势。
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先不想这些晦气的事,开开心心把明天的生日过完再说。
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现在反倒连累厉南栩也跟着她不开心。
她深吐了一口气,强行拉回思绪。
厉南栩给她买了爱吃的柚子,她就跑去厨房给他洗了干净的草莓,两个人交换着吃。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个神奇的点。
她和厉南栩的口味完全相反。
可能是由于她是南方人的缘故,她无辣不欢,厉南栩则是丁点辣不沾,正常口味,而且比较爱吃醋。
口味问题暂且不说,可能和地域也有关。
但拿水果举例来说,她大部分水果都钟爱,最爱柚子,但对草莓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厉南栩则独爱草莓,除了草莓,对其他都不太感冒。
她买了个小冰箱,足够她一个人用,平时也就放点水果和少量速冻食品,但光是水果就塞满大半个空间了。
可能顾忌着不合适,厉南栩最近也忙,在她搬出来后,他今天才是第一次来,但他看着她的课表,在学校时每天总会抽个都不忙的时间段给她送上新鲜的水果,每天不重样。
也不是刻意记这些喜好,她还没无聊到这个地步。
只是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付出”,她又偶然间发现他爱吃草莓,也就习惯了每天都给他挑些新鲜的草莓做交换,只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渐渐就成了一种难言说的默契。
“甜吗?”她和厉南栩异口同声。
苏觅笑了声,先说:“甜。”
“我这个也甜。”厉南栩特意挑了个最大的草莓递到她嘴边,还没等她说什么,他倏然收回手,碎碎念了好几句“该死,我忘了。”
“觅觅,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不爱吃草莓啊?”
苏觅想了半天也憋不出确切的理由:“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都不爱吃。”
“那你为什么喜欢吃?”
“我口味随我妈。”厉南栩说。
忽然想起他显赫的家庭,苏觅来了兴趣,旁敲侧击想听点素材,就问他:“你妈妈是干什么的啊?”
厉南栩说:“我妈什么都不干啊。”
苏觅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抓住精髓问了句废话,明知道他妈妈家境优越,出嫁后是富太太,出嫁前肯定也是家里受尽宠爱的大小姐,哪需要工作啊。
每天的日常应该就是搓麻将和做美容逛街吧。
苏觅实在想了解,又委婉的提起自己的家庭:“我爸爸是室内设计师,妈妈是初中语文老师,你爸爸妈妈呢?我听说你家家境好像很好。”
听着她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厉南栩看了她一眼:“你可别自卑啊。”
苏觅:“”
“不是——”厉南栩拿纸巾擦了下手,做着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家确实条件很不错,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的,我们家也不需要联姻来稳固基业什么的。”
说到最后,他莫名笑了,低沉沙哑,酥到骨子里的麻,苏觅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敞亮发自内心过。
“诶对了,你看不看言情小说啊?”他笑着突然把话题跳转到小说上。
苏觅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无意识蜷紧,厉南栩似是没发现她的异常,又问了一遍:“嗯?”
“不太看。”苏觅摇摇头,还是撒谎了。
“不看就行,那我就能放心和你吐槽了,憋死我了。”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最近在看一本小说,给我乐死了。”厉南栩没忍住又笑了声。
“联姻这个烂梗先不说,就和来搞笑似的。”
仿佛被指着鼻子骂的苏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如坐针毡。
“一堆细节也暂且不说,虽然很扯淡,但感觉作者也是尽力了,要求也不能太高。”
苏觅埋下了头。
厉南栩沉迷在吐槽的世界无法自拔:“订婚典礼都举行过了,再见面男女主居然互不认识,虽然不是自愿的吧,但典礼上好歹见过一次,好家伙,愣是不认识,来回拉扯了四五十章,男主把女主追到手了,发现,诶,居然早就订过婚,你说好不好玩?”
他演讲得绘声绘色,苏觅不给点回应都觉得不好意思,但她笑不出来,这笑容多少有点僵硬。
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是:这他妈怎么和她小说里的剧情一样
内心自我安慰:这是大众梗,她本来就是走古早狗血风。
她拿起水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水,忐忑不安听着他继续讲。
“女主是个小记者,在网上爆料男主角私生活混乱——”
话说一半,想到什么,他先跑了个题,顺带给自己解释一番:“之前有人发帖造谣我,你有在学校看到那个帖子吗?”
苏觅点头,直言:“看到了。”
他紧张地问:“那你有看到我贴的受案回执单吗?”
苏觅说:“也看到了。”
背往小沙发一靠,他恍然舒了口气,顺了顺胸脯:“那就行,好怕你误会我。”
“所以——”苏觅完全忽略他的偏题,心思还停在他那说一半的吐槽上:“私生活混乱之后呢?”
“哦。”厉南栩想了想,接着刚才的讲:“然后女主被男主抓了,女主把男主臭骂了一顿,再然后经历点七七八八就在一起了,没了。”
苏觅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问:“那本小说叫什么名字啊?”
“深情掠夺。”他脱口而出。
“你确定?”
“确定啊。”厉南栩语气笃定,他天天都翻,怎么能记不住。
她嘟囔一句:“那就行。”
苏觅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好,还好不是她的小说,不是吐槽她就行。
厉南栩没听清:“什么行?”
“没事,能行。”苏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厉南栩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行。”
闻言,厉南栩咀嚼草莓的动作一愣,看着她,苏觅注意到他长久不动的视线,回过神来:“怎么了?看我干嘛?”
“你刚说我不行。”厉南栩把她话重复一遍。
苏觅脸红一片,反驳:“我说的是那就行。”
“不是。”他死僵着:“你说我不行。”
“能不能换个话题啊?”苏觅说。
“行啊,换什么?”
苏觅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厉南栩:“”
还不如不换。
寻思着天色不早了,厉南栩也不方便多待,临走时和她说:“反正也宽限到了下周,你这几天就先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不管怎么样,明天过生日要开心,懂吗?”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明天就给你答复。”苏觅回答得也认真。
把他送到门口,厉南栩忽然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头,破天荒叫了她一句:“小孩。”
语气说不上的宠溺。
苏觅被他挑起了心思,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尽管底气十足,声音还是细又软,没什么攻击力:“如果非要严谨的话,我是姐姐好吗?”
“没见过这么软的姐姐诶。”
不知道是不是她又误解了,苏觅觉得他这话在开车,眼神也不太纯净的感觉。
怎么一看到厉南栩就满脑子颜色废料
思前想后,她还是把原因归结为他的颜值,毕竟长了一张从小说里走出的男主脸,肖想一下也没什么。
看她咬唇思索的样子,厉南栩也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反应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突然落点在“软”那个字上,他看着苏觅耳朵白里透红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
“我是说你性格软。”他解释。
话音刚落,苏觅用力把他推出门:“快走吧你。”???
这不是解释,这分明是让他滚蛋的助推剂。
“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他站在门外说。
苏觅回他:“我知道了,谢谢。”
五分钟后,厉南栩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内容如下:
【再说谢谢,我就表演个生气给你看。】
下面配了个小猪气呼呼提刀的表情包,上面大咧咧写了四个字【气到模糊】
苏觅:【哦,知道了。】
厉南栩发了条语音:【不要拘束,你也可以给我发表情包,像你头像那种风格的也完全OK的。】
苏觅:【好的,收到。】
她头像那种风格?
苏觅退出聊天界面,点开自己的资料看了看,这头像算是什么风格啊?
可爱风?动画风?
她去百度搜了一个可爱一点的表情包给厉南栩发了过去,上面依旧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厉南栩:【姐姐,你好死板。】
苏觅不理他了,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漱把结尾写完先发了一章出去,又熬了个夜写到两点,发了二更,合上电脑很快进入梦乡。
***
吃饭地点最终定在了陆公馆,中午的饭就是聚个热闹,重头戏在晚上的娱乐。
往年都是和他那堆狐朋狗友一块过,经常通宵嗨到天亮,今年晚上要余出时间陪苏觅,所以才有了中午这顿饭,娱乐活动也减了不少。
苏觅和他是一样的心态,本来说好是中午宿舍一起聚餐,晚上准备去玩剧本杀,现在也被迫取消晚上活动安排,心里多少有点愧疚。
所以,尽管这顿掏空了她的小金库,但她一点不心疼。
都知道俩人心思,中午聚餐就是走个过场,心早就私奔到晚上的二人世界了,所以中午一堆人可劲儿为难两个人。
包厢私密性强,也不用担心被人打扰,这种场合最少不了的游戏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程越阳和厉南栩的那个浪子发小是全场的气氛组,俩人仿佛失散多年的旧友,不仅私加了联系方式,连互相调侃的话也说得极其自然。
相比俩人的热情,在场的唯一一个苏觅没见过的,厉南栩的另一个发小就沉默多了。
一句话也不说,就偶尔起身碰个杯,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
瓶口转到谁,在场的人可以问一个问题,谁先提问就回答谁的,被提问者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回答就大冒险,大冒险内容由问问题的人指定。
在万众紧张的情绪中,第一次瓶口转到了程越阳,程越阳是玩得起的人,大大方方站起来:“谁要问。”
陆宵铖挑眉一笑:“我来。”
程越阳回了他个笑。
“情史几段?”陆宵铖问。
“0。”程越阳笑了笑。
“是吗?”他问。
“你犯规了,罚你酒吧,这是下一个问题,情史几段我已经回答过了。”
陆宵铖把杯子里的酒饮尽,漫不经心:“OK,下一场吧。”
苏觅莫名嗅到了狗血的气息。
和李思佳对视一眼,得到相同的答案。
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接下来几次都是陆宵铖转的瓶子,瓶子在他手下好像有魔力,每一次都精准指向程越阳,第二次他问了上一次没得到答案的回答:“是吗?”
“和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谈过一段,我没放在心上,所以不算啊。”程越阳耸肩,无所谓道。
“不是人?”他手指轻点着酒杯,慢条斯理说出这几个字。
程越阳又笑了:“继续喝吧,这又是下一个问题。”
陆宵铖面色一僵,酒杯倒满,又是一杯下肚。
程越阳仿佛衰神附体,十个人十分之一的概率,她偏偏是那个分子,第三次又转到了她,她眉眼隐约出现不耐,许久不吭声的季临川忽然开口:“最近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是觅觅今天过生日。”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很轻松。
“好。”季临川没什么表情:“下一个。”
霉运到这结束,接下来就是轮着来,除了厉南栩,几乎每人都难以幸免于难,就连苏觅都被问了两回。
第一次是李思佳问觉得自己爱人身上最重要的品质,苏觅毫不犹豫回答忠诚,程越阳还警告地看了厉南栩一眼,说让他记得他价值千万的手表还在她那,惹得厉南栩一阵委屈,看他干吗?
第二次是一个有点羞的问题,和厉南栩的身体接触到哪一步了?
厉南栩的两个发小和他舍友都是男生,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为难苏觅也怕冒犯,不然以厉南栩那个劲儿怕是能杀了他们。
所以这个问题是程越阳问的。
苏觅脖子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摇摇头,说:“没有。”
陆宵铖嘲了一声:“厉南栩你不行啊,有失风范。”
苏觅嘴角轻漾的笑一点一点淡下来,手指摩梭着杯身,看了一眼厉南栩。
他没什么表情,也半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不动声色威胁:“陆宵铖,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屁话,我就把你当年十六岁就玩弄女生感情的事捅给你家老爷子,看不把你腿打断。”
程越阳手边的杯子落了地,众人的视线被这声吸引过去,她忙说了句对不起,蹲身去捡碎成渣的玻璃片。
一个不注意猛地划破了手,她疼得嘶了一声。
苏觅靠她最近,最先跑了过来查看情况。
但是比她跑得更快的是坐在她斜对面的陆宵铖,他几乎是本能地跑了过来,捧起她的手含住手上的血珠。
这一动作彻底刺痛了程越阳的心,伪装轰然崩塌,她抽开手,用尽全力给了他一个巴掌。
苏觅被这猝不及防吓得愣在原地。
陆宵铖没还手,口腔内血腥味蔓延,他舔舔唇角,盯着程越阳,漫不经心笑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程越阳抬手,响亮的巴掌声再次响彻在寂静无声的包厢里。
“够了。”
陆宵铖眼眸阴翳,在程越阳第三次抬手时狠狠捏住她的手腕重力甩开。
“你干吗。”苏觅推了他一把,李思佳和胡冰茹也反应过来,李思佳起身挡在程越阳面前,把她护在身后。
苏觅见不得程越阳受委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能坐视不理。
她力度使得不小,陆宵铖又毫无防备,腰磕在桌角位置,一阵生疼。
桌上的餐具落地磕碎一角,滚了几圈到了脚下。
陆宵铖冷冽的视线扫过来,苏觅无惧站在程越阳面前,挡着他所有射过来的寒箭。
厉南栩从座椅上站起,轻轻一拽把苏觅扯进怀里,脸色微沉看着陆宵铖:“你们的事能不能自己解决?别挑在今天,今天我女朋友过生日。”
他不在乎其余的,只不想扰了苏觅的情绪。
他只知道陆宵铖当年玩弄一个女生,女生还为他割.腕进了医院。
这件事全程都是他父母解决的,都没敢告诉家里的老爷子,他妈小三上位是个身份不入流的演员,老爷子本来就不中意他这个纨绔不学无术的孙子,更看重长孙,处处压制。
知道这件事更不会留什么好印象。
女生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信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之前确实不知道,但根据今天的种种猜测来看,那个女生似乎都指向同一个人。
程越阳下唇咬得失了血色,攥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满眼的不甘和怨恨。
他凭什么那么玩过她之后还能再次肆无忌惮站到她面前,继续像当年一样伪装成爱她的样子体贴关心她。
良久,她松了手,掌心是陷落的指甲印。
敛起情绪走到苏觅面前:“觅觅,对不起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知道不应该情绪失控的,但我想我可能待不下去了,以后我补偿给你好不好。”
苏觅心疼看着她:“没事,你最重要。”
程越阳低头落泪,拿着包离开,下一秒,座位上的陆宵铖紧跟着出了包厢门。
苏觅不放心,就要追出去,厉南栩抓住她胳膊:“觅觅,他们是成年人了,能解决好自己的问题的,我们不用替他们多操心。”
苏觅仔细一想,倒也觉着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她还是担心,抓着厉南栩的胳膊问:“阳阳不会出什么事吧?你发小他会不会做什么啊?”
生日宴被搅乱成这样,厉南栩也不太开心,但依旧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摸摸头,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他不会了。”
毕竟是他多年长大的朋友,这点信任苏觅还是愿意给他的,她喃喃低语:“那就好。”
只是被这么一搅和,很难再回到最开始的气氛,虽也觉得遗憾,但苏觅更多的是对程越阳隐隐的担忧,厉南栩完全就是生气,气到极点的怒火。
本该是精心安排好的有仪式感的各种活动因为这个突发情况硬是被当成流程走了一遍。
只有在送礼物的时候,才稍稍回归了一些状态,厉南栩让她闭上眼,她乖乖闭上,脖子上传来一片冰凉触感,她立马明白了这礼物是什么。
厉南栩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眼,又加了层保障,带着她到了镜子前,把手挪开。
“睁开吧。”他说。
苏觅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双环钻石项链,卡地亚的,国内官网售价高达五位数。
她伸手就要摘,太贵了。
厉南栩锢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觅觅,这是我的心意,你不要总和我见外,这只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一点点而已,不要把它当成沉重的负担。”
“太贵了,我不能要。”
“不贵。”厉南栩叹口气,随手指了指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落地灯:“你看,就那一个灯的价钱而已。”
听完他的话,苏觅觉得更贵了。
厉南栩看她还是没有要收下的意思,漆黑的眸一转,不再阻止她,说了句:“好吧。”
“你等我一下啊。”
厉南栩上了二楼卧室,不一会儿拿了个复古雕花的首饰盒子走下来,打开里面放的是一个满钻的皇冠。
苏觅傻了眼,呆呆地抬眼看他,他故意:“项链不要的话,只能送你这个了,家里没别的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送你。”
“选一个吧,”他强迫她。
苏觅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把首饰盒子给他推到一边,拿过才从脖子摘下的项链乖乖戴上。
“我要这个。”她说。
“行。”厉南栩忍笑收起盒子,散漫道:“那明年再送你这个。”
果然,苏觅又炸毛,咬唇直摇头,表情楚楚可怜,搞得他像是十恶不赦胁迫她的大坏蛋:“我不要。”
“你怎么这么可爱。”厉南栩直接宣布破防,没忍住捏了捏她没什么肉感的脸蛋:“你要多吃点啊,太瘦了。”
“别捏我。”苏觅皱眉躲开,但又不好意思语气太冷硬。
她从小到大最烦别人对她做两件事,一是摸头二就是捏脸,偏偏厉南栩两样都占了。
摸头偶尔还能忍受,捏脸是真的不行,细菌横生。
厉南栩立马正经严肃起来,他老掌握不好分寸距离感,不是太热情就是太疏离,话说着说着就回归了不着调的本性。
“对不起啊,不捏你了。”他道歉,又摸了摸她的头,小心翼翼:“这样总可以了吧?”
苏觅深深叹了口气,想着生日也就算了,不找晦气,结果厉南栩感觉情况不对,立马九十度弯腰给她鞠了个躬,语气铿锵有力:“我错了。”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你干嘛呀。”苏觅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生气了吗?”厉南栩问。
“还好,没太生气。”苏觅岔开话题说:“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她把一个大包装盒子拿出来:“你把东西先放了,下来就可以拆了。”
“不放了,我现在就要拆。”价值千万的皇冠就被他当着垃圾一样毫无被珍视地丢在了一边桌子上,苏觅看着都心颤。
“我用不用闭个眼啊?”厉南栩问。
“闭眼怎么拆礼物啊?”
“哦,也对。”厉南栩低呓,被惊喜冲昏了头脑。
明明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更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女生的礼物,他心砰砰跳得厉害,各式各样的礼物他都见过,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期待值进度条拉到了极致。
拆开包装后,介绍工作就交给了苏觅,她买的都是一些小东西。
“这个是护膝和护腕。”苏觅说:“我帮你试试这个护腕吧。”
厉南栩秒伸手:“好。”
“你先放下。”苏觅把他的手摁下:“我先看看说明书。”
厉南栩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苏觅仔仔细细看了佩戴步骤,刚把书说明扔到一边,拿起护腕,厉南栩一秒不差又把手伸到她面前。
苏觅研究了几秒,彻底透彻了,才给厉南栩往手上套,一边套还一边碎碎念。
“天气冷了,你最近集训多,护腕要戴着,虽然我没用过,但我看这个牌子的护腕测评不错,适合运动健身,还不丑,你应该会喜欢,护膝也是,你一会自己试试。”
她关心人时候的样子特别勾人,她说的话已经变成了漂浮在半空的音符,厉南栩早已开始心猿意马。
他眸色幽深,嗓子眼像是簇了团无名火,干渴又艰涩。
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的缘故,他浑身热得冒汗,仿佛连呼吸都是炙热滚烫的。
“你怎么了?”苏觅注意到他的异常。BaN
厉南栩放下煽风的手,也觉得这一举动把心思袒露的过分明显:“没事,就有点热。”
“哦。”苏觅说:“那你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吧,我不是太冷,穿上外套就好。”
“还是不用了。”他岔开话题,拿出最底下的黑色方形小盒子:“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这个是香水,我在diy调香室自己调的,你猜猜它叫什么名字?”苏觅卖了个关子。
厉南栩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看着烟灰色的瓶身,带了点迷幻的渐变感,他还绞尽脑汁往文艺的方向靠。
“黑色烟火?”厉南栩问。
苏觅摇摇头:“不对,你再猜。”
“夜雾?”
“不对的。”
厉南栩犯了愁,这范围也太大了,问她要点提示,苏觅想了想,说:“可能算是比较俗气的取名方式?”
“黑不溜秋?”他故意。
苏觅有点恼地告诉他:“才不是,叫南栩。”
“什么?”
苏觅又说一遍:“这款香水名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啊,是我自己调的,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份。”
“我收回刚才的话。”
“啊?”和厉南栩说话,苏觅有时候总感觉不在一个维度上。
“不是黑不溜秋,黑色多高级啊,颜值高还彰显格调。”
他轻轻在腕间喷了一点,轻嗅一下说:“我喜欢这个味道,前调应该有蓝风铃吧?好像还有蜜桃。”
苏觅简直崇拜星星眼,很多女生都没这种闻一下就能嗅出成分的能力,他一个男生居然这么有研究:“你好厉害啊,怎么闻出来的?”
“一个朋友是制香世家的,经常来往,我从她那学来的。”
“女生吗?”苏觅下意识就这么问,因为一般女生才对香水有研究。
“嗯,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厉南栩实话实说。
南城章家和厉家是世交,他和若绫姐关系一直不错,湖月连特别向往南城的水墨烟雨,小时候还带着他过去短暂住过一段时间。
他待在那哭着喊着死活不想回来,家里约束他,在外面章家上上下下宠着他,挨揍的时候,若绫姐还总把他护在身后。
最后没办法,托了关系,送进了当地幼儿园,不过也就待了半个学期就走了,实在不方便。
话说回来,最初见到苏觅就是在那会。
他朝苏觅绽了个笑,低头继续试图闻辨里面的成分,一点没注意到苏觅垂寂下来的眼神。
她佯装无恙:“礼物就这么多了,不早了,我想先回家了。”
“啊?饭都没吃呢。”厉南栩放下香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一点,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我晚上没有吃饭的习惯,现在就想回家。”
厉南栩语气笃定:“你不开心了。”
“为什么啊?”他轻声问。
“没有不开心,就是想回家了。”
“那我送你回家。”厉南栩没再多问,苏觅不愿意开口他一个字都问不出来,让她缓一缓,下车的时候再找个契机问她。
一路沉默无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历历在目,那天是因为误会,今天是哪句话没说到心上啊。
厉南栩想了一路,临下车才想到一个有可能的点,试探地问:“觅觅,你是因为我说教我辨香的是一个姐姐生气吗?”
“不是。”苏觅想都不想就否认。
厉南栩更是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答案:“你是南城的吧,南城章家听过吗?”
苏觅看他一眼,说:“听过啊。”
“现在的当家人章若绫就是我说的那个姐姐,比我妈大三岁,叫她姐姐一是因为显年轻,二就是我小时候调皮老挨打,需要嘴甜需求庇护,后来习惯了就没再改口。”
苏觅内心七怪八绕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别扭地憋出一声哦。
厉南栩拿捏着她心里的小九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戳破,但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觅自然听出了他的“嘲笑”,车一停,匆忙说了句再见,拿起包就迅速开溜,身子很快隐没在拐角处。
苏觅从草丛中间走到墙根边,自闭地捂上了脸,这种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很糟糕,也很丢人。
明明他就有案底,名声在外,她不相信怎么了,就算怀疑这也是合理的怀疑。
苏觅开始给自己洗脑。
在意这个女生是因为她小心眼,就算她没什么心思,名头还是她占着的,他起码要给她尊重,不能随随便便提其他女生。
再说了,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女生最在意容貌间的比较,你当着一个女生的面夸另一个女生也不合适。
这就相当于在你现任面前夸前任,要避雷的。
用三分钟说服自己后,她转过身准备回家,一个戴口罩鸭舌帽的陌生男人刚从过道拐过来,死盯着她的方向。
口罩遮挡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男人一双狠厉阴霾的眼。
视线下移,她看到露出来的一点刀尖。
苏觅顿感不妙,一秒都没犹豫,拔腿就跑,墙和绿化树之间有一米宽的距离,这个时候她没打算回家,准备直接往门卫的方向跑。
男人身长腿长没走几步就薅着头发扯住了她,苏觅头皮发麻,痛呼出声,锋利的刀子抵在她脖颈处,男人出声:“闭嘴,敢惹来人我就杀了你。”
苏觅拼命抑住唇间将要溢出的声音,死亡的恐惧感罩至全身,浑身发抖。
不到一百米的求救距离,她甚至能看到门卫室通明的灯和里面值班的保安,可她就是走不过去。
“把你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为了保命,苏觅只能照做,她装作紧张,故意放慢动作想趁着翻东西拨个求救电话出去。
可她绝望的发现,包里没有手机的影子,男人开始不耐烦,催促她:“快点。”
苏觅从夹层内拿出仅有的几张现金,声音颤抖:“我只有这么多了。”
“才这么点?”男人不满:“银行卡拿出来。”
苏觅拿出一张卡,男人又问她密码,苏觅随意编了一串数字,男人自然不信她,说让她别乱动,跟着她去附近的一个自助取款机把钱取出来。
男人把折叠刀从她脖子上挪开,收起刀刃,重重抵至她腰间不显眼的位置。
安全带都解开了,手还搭在车门上,本来厉南栩准备把苏觅送到家门口,结果苏觅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摇头笑笑,低头系安全带时,忽然发现副驾驶脚垫上掉着苏觅的手机。
这都能忘,真迷糊,估计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她没注意到,机会这不就自己送上门了。
关门落锁,厉南栩拿着手机悠哉游哉从小区门口登记完走了进去,特意放慢脚步准备在四周晃荡一圈。
苏觅在看到不远处他的那一刻是惊喜的,求生本能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后又埋下头,想着不应该把他扯入危险之中,歹徒拿着刀,他没有武器。
敢这么明目张胆在遍布监控的小区过路上就抢劫,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惯犯,厉南栩斗不过他。
苏觅看着厉南栩,手缓缓伸到腹部的位置,用食指做了捅刀子的姿势。
厉南栩瞬间明白了她要传递的信息,面上无异,心里暗波汹涌,恨不得上前生撕了那男人。
但他不能斗勇,要为苏觅安全考虑。
或许是察觉到苏觅的不老实,男人往深处抵了抵警告她。
苏觅眼噙着泪,装不认识和歹徒与厉南栩擦肩而过。
“呀,我怎么登记完把东西落那了。”
厉南栩挠着头快步原路返回,同时低头在手机上快速编辑了一串字。
男人阴恻恻瞅了厉南栩一眼。
打开保安室的门,厉南栩背挡着门口把手机上的信息亮给保安看,保安脸色突变,厉南栩嘘了一声,告诉他歹徒拿着刀子,一会让他语气轻和点借口把人拦下,保安点点头。
厉南栩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推开门走了出来,男人正好和苏觅也到了这个位置,保安笑着拿体温枪拦住男人:“小伙子,过来登记一下吧,现在都管的严,进出门都要登记两次,还得测量体温。”
男人暗骂一声,怕败露身份,只得暂时收起刀子,锢着苏觅手腕过去登记。
保安问:“小姑娘是住在这里面的吧?我多见过你,这是你男朋友啊?”
没等苏觅说什么,男人先一步沉着应了一声。
听见他这话时,厉南栩已经悄然逼近他,抬脚朝他腰上就是一个横踢,眼神阴厉:“你是他男朋友,我他妈还是你爹呢。”
男人身子不稳杵在桌上,肚子被桌角戳得生疼。
反应倒也快,先不管身体上的巨大疼痛,伸手就要掏兜里的利刀。
好在保安机灵,立马拿着一旁立着的警棍电击他的手部,刀子掉到了地上,保安趁机踢到一边,又拿警棍在他肚子和腿上捅了几下,男人毫无反抗能力倒地。
苏觅趁乱躲到了厉南栩身后,紧紧抓着他衣服下摆,极大的恐惧感终于得到释放,她泣不成声。
厉南栩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柔声安抚:“没事,不怕了,我在。”
“杀杀我,他要。”苏觅断断续续,已经没了逻辑,说不清话。
厉南栩眼尾发红:“刚才哪只手拿刀比划你了,我去废了他。”
苏觅知道他不是在说唬人的话哄她,尽管害怕到极致,尚有一丝理智在,她想说又几度哽咽地说不完整。
最后所有的话都归结于她紧紧抱着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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