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栩的求婚不在苏觅预料之中, 从答应的那刻起,她是欣喜和懵然交织的。
可能也是不习惯的原因,没有正式地见过他的亲人, 尽管她们都对她很热络, 也没什么恶意,一个劲儿夸她长得好懂礼貌, 苏觅还是感觉到有一丝不适应, 机械般地点头寒暄着。
每位长辈都给她塞了大红包当见面礼,她都乖巧收入掌心,厉南栩给她说是哪个亲戚,她就甜甜糯糯叫着称呼说一声谢谢。
苏觅下唇咬得泛白,背脊挺直,端正地坐着,脸上始终带着清浅笑意。
厉南栩是在自己家, 比她自在多了,一直给她剥橘子削苹果洗葡萄吃, 也不在乎旁人眼光,一个劲儿体贴她,苏觅悄悄凑到他耳边, 说道:“厉南栩, 你别给我弄了, 我不吃。”
“哦,知道了。”
才说完, 下一秒, 就失忆似的又问她嗑不嗑瓜子,要什么味的,五香的还是奶油的, 他最近网上淘了个磕瓜子神器
手指不停的紧蜷,厉南栩交握着她的手,自然感受到了,终于聪明了几分,问她:“觅觅,你是不是尴尬了?”
苏觅凑近他,咬牙小声发问他:“你说呢?”
他们是小辈,同时也是小孩,又是今天大好的日子,所以做出什么事他们都不会怪罪。
他紧紧握着苏觅的手,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心下顿时做了个决定,偏头问苏觅:“宝贝,外面好像要下雨,要一起出去淋雨吗?”
苏觅听懂他这是要带她开溜的意思,点头:“我要。”
“那走。”厉南栩扯了扯她手。
苏觅带着一丝疑惑,悄声问:“直接跑吗?”
“那不然呢,如果直接和她们说咱俩要走,他们只会说咱们胡来。”
苏觅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也对,眼神逐渐坚定下来:“那溜?”
“走?”厉南栩再次确认她的想法。
苏觅:“走!”
“三,二,一。”两个人猫腰一副密谋国际大事的表情,小声倒计时,到了“一”刚念完,厉南栩带头牵着苏觅的手迅速开溜,众人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看到两个残影,皆是一脸懵圈。
下一秒,俩人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齐在玄关处摔了个狗吃屎。
说得再准确一点是苏觅跟的太紧把他鞋踩脱了,厉南栩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一眼,自然就停了步子,苏觅由于惯性直直撞上他挺阔的后背,一个冲击站不稳就朝后倒了,厉南栩及时反应过来又拽她。
但由于保姆阿姨太敬业,地板太干净太滑溜,厉南栩直接和她一起就摔地上了,还是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厉南栩在上,她在下,并且她还被迫当了肉垫
苏觅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半会起不来,屁股蹲摔得疼,胳膊肘磕得疼,挺翘的鼻子更是撞得钻心地疼,手一移开,上面果然沾了鲜红的液体。
厉南栩翻身一看,瞬间慌了,立马把她扶起来,湖月连和一众人都反应过来,往这边围,各种关心的声音充斥在她耳畔,苏觅一个劲儿忍着眼泪,挥手说:“别担心,我没事。”
但真实感受其实是:恨不得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不省人事。
上次体验严重社死的感觉还是在蒙面唱将,课上那次现在苏觅看来都是能接受的小把戏了,这次比社死还社死。
刺痛感强烈,鼻血还在向外涌,量不多,但止不住。
湖月连立马让她微仰着头,轻轻捏住她双侧鼻翼止血,许沁是医生,简单判断了一下,说应该不是骨折,但还是建议去医院耳鼻喉挂个号细致查一下,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治疗。
厉南栩已经慌张跑着去开车了,湖月连要扶着苏觅跟着走,许沁阻拦她,示意了下里面一大家子人:“婶儿,我跟着去吧,你在家招呼。”
湖月连一想,觉得她说得没错,气得拧眉:“这是什么事,在那坐的好好的,和个鬼魅一样起身就跑,跑也不好好跑,专往地上摔,自己和个没事人一样,把人家觅觅倒是摔得挺惨,就是欠收拾。”
苏觅狼狈噙着眼泪,软声说:“阿姨,我没事,你别怪南栩。”
说到底,跑是俩人一起做出的决定,只是比较倒霉而已,不能让厉南栩一个人背黑锅。
“那阿姨先招呼人,晚点过去看你。”湖月连一脸心疼,对她表示歉意:“对不住,阿姨没好好照顾你,都不知道一会该怎么和你爸妈交代了,过来认个人,就出了这码子事。”
“没事,阿姨,你别自责。”苏觅说。
湖月连顺着她的背,转头又对许沁说:“沁沁,那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一会到了给婶儿报个平安。”
“没事,放心吧。”许沁安抚她。
车上,厉南栩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自责了一路,反倒还得苏觅这个“病号”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让他专注开车。
去耳鼻喉科挂了个急诊,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骨折迹象,通俗一点讲就是外伤性的鼻出血,鼻腔黏膜也有一点点软组织挫伤,在去的路上,血就慢慢止住了。
最近一段时间需要热敷几次,平时避免用力擦拭受伤部位,再口服上消炎药基本一个多礼拜就能痊愈。
见苏觅没事,许沁就立马给湖月连报了平安,同时也打电话让厉北玹来接她,她可不当小情侣的电灯泡。
厉南栩在驾驶位上坐着,脸煞白一片,一副被吓惨了劫后余惊的表情,苏觅已经缓过来了,也不像最开始那么疼了,调皮地撞撞他的肩膀示意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问他:“还要去一起淋雨吗?”
厉南栩神经绷得紧紧的,压抑的情绪溃不成军,抱着她:“我不敢了,我又一次为我的幼稚买单了,我错了,觅觅。”
“这有什么啊,”苏觅说话轻轻的,不太敢用力,所以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弱:“刚刚是个意外,好像是我踩你鞋了,没关系。”
刚才见到她手上沾着血的模样,他瞬间吓得怔在原地,手慌脚乱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先做什么,下巴搭在她肩上,眼泪浸湿了她肩膀上的布料,张口就是不着调的难听话:“刚才真是吓得我原地去世,我们还没结婚,你说万一出个意外什么的,就得变冥婚了。”
苏觅哭笑不得:“又瞎说什么,留个鼻血被你说得和大出血似的,这不没事嘛。”
厉南栩拥她的力度更紧,声音闷闷的:“在我眼里和大出血也差不多,我是真的被吓死了,现在还缓不过来,心里小鹿乱撞。”
“小鹿乱撞不是这么用的。”苏觅叹笑。
“那换成六神无主。”
苏觅任由他抱着舒缓受伤的情绪,外面的雨点越来越大,滴答滴答砸在车窗玻璃上,看看手上的戒指,再看着身前这个为她忧心的男生,心里的某个角落柔软的一塌糊涂。
“厉南栩,别哭了,咱们还没官宣吧,你不是最张扬,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今天怎么不着急了。”
“哦,对。”他止了情绪,抹了抹眼角沾着的泪光:“太高兴,忘了。”
这一招果然好使,见他已经开始对着摄像头捯饬自己,苏觅也重新绑了下微微凌乱的头发,重新涂了次唇釉。
厉南栩看着她莹润的樱桃小嘴,突然起了心思:“要不,你在我锁骨上亲一下?”
“你疯了?”朋友圈有长辈,胆子真够大的。
“能屏蔽啊,大不了我发两条,一条给他们看,一条给那些觊觎你和我的人看,当然,我朋友圈觊觎我的隐患不存在的,你就不知道了。”
“我也没有,除了——”苏觅突然坏笑着,也学着他那样挑逗他,在他微沉的脸色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黎旭。”
厉南栩配合她演出:“黎旭也是男的,我今晚就要刀掉他。”
苏觅笑了:“刀掉他之前,想问问厉南栩同学,你朋友圈确定要那么发?我无所谓,你想要我就配合你,但我不发擦边球哦,我就简简单单拍一下对戒就好。”
“我确定。”他说。
“好吧。”苏觅俯身凑过去,温软的唇在他锁骨上落了个印子。
看了一眼新鲜刚出炉的奶茶色唇印,苏觅满意地笑了,厉南栩喜滋滋怼着唇印拍了几张,还十分心机地把左手微自然地搭在右肩,男戒暴露在镜头里,自己露着半张脸,旁边还露出苏觅轮廓完美的侧颜,一箭三雕。
——求婚成就get√。
下面手动@苏觅。
女生发朋友圈总是更注重图片内容,文案就是陪衬,她从程越阳那要来一张厉南栩求婚时单膝下跪的照片,她捂着嘴泪光盈盈,抓拍的很有氛围感,然后又缠着厉南栩的手,拍了下对戒,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还加了张现拍的合照。
三张图配文,一颗爱心。
同样手动@厉南栩。
俩人的朋友圈迅速炸了,迎来了点赞高.潮,比较熟的朋友都表示终于等到了官宣祝福,普通不知情朋友都是打一堆问号,后又补一条祝福语,一般偏陌生的朋友清一色也都是祝福。
厉南栩看着评论区,唇角微微含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苏觅纳闷他评论区会是什么样子,毕竟平时拽的和个二五八万似的,得罪不少人,大家会不会都忌惮他,给他特正经的那种类似于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祝福语啊,凑头一看,才发现她想错了。
厉珞熙:[有幸见证,然后忘屏蔽姐了?]
孙峪:[艹,这门婚事我同意了吗?]
何宇文:[312的儿媳妇有了。]
季临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程子墨:[兄弟,敬你是个男人,祝福。]
陆行旻:[祝福女方,男的随便。]
软:[祝你们幸福。]
苏觅拿着手机问厉南栩:“这个软是谁啊,别人都有备注,他怎么没有?”
厉南栩拿过,点开对话框看了眼,发现没有对话信息,直接就发消息问:[你是谁?]
对方回他:[李沉遇,这是我新号,上礼拜重加的你。]
厉南栩想起来了,回一句:[感谢大兄弟祝福,收到。]
“这是李沉遇,我另一个舍友,一个男的不知道为什么叫软,要叫也应该叫硬。”厉南栩把手机重新递回给她,苏觅接过,说:“为女朋友牺牲啊,这个我感觉像情侣名,就类似那种仙&上仙,期&日期,幸&宠幸吧。”
眸光微微闪烁,厉南栩看着她,忽然说:“咱们也改吧?”
“改成什么?”苏觅问。
“你叫仙,我叫上仙。”
苏觅: “我就举个例子而已,改其他可以,这个不改,有点涩。”
“那我晚上想想,看改个什么吧。”
俩人挨个把评论一一做了回复。
“一会要去见叔叔阿姨是吧?”厉南栩突然叹了口气:“我得买个荆条,去认个罪。”
“金条?”苏觅不解:“这东西市面上能买到吗?”
“我不知道。”他愧疚极了:“才答应过会好好保护你,转眼就把你送进了医院,我有罪。”
“你开心就好。”苏觅知道他执意要做的,劝不住。
直到十分钟后,到了第一家商店,他开口就问店家:“卖不卖荆条?”
“哪种荆条?”
他想了半天,憋出来句描述语:“抽人的那种。”
苏觅才反应过来,在店家怪异警惕的眼神下和他道了个歉,连忙扯着神志不清的厉南栩出来:“我以为你说的是金条,黄金的那个,结果你要买抽人的荆条。”
苏觅摸摸他额头的温度:“没傻吧?”
“什么年代了,还负荆请罪,我都说了我没事。”
“你有事。”他坚持。
“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啊?”态度不强硬一点,苏觅觉得他会分分钟脑子里盘算自己下一秒该怎么死比较妥当。
“别。”他立马说。
“反正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你一会别说就行,我爸妈也不会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怪你,但会关心叨叨我半天。,我不想让我爸妈操心。”
厉南栩嗯了声,结果刚走到酒店门口,就和穿好衣服要往医院赶的楚月苏和清迎面撞了个正着。
“爸妈。”苏觅叫一声。
“爸妈。”厉南栩也没皮没脸跟着叫。
苏觅立马在他手背打了一下。
楚月立马过来看着她的鼻子,担忧道:“没事吧,刚听南栩妈妈说你鼻子受伤去医院了,急死我了。”
“没事儿,就是磕了一下,留了点鼻血。”苏觅握着楚月的手,也看苏和清一眼,叫她们别担心。
苏觅推着厉南栩上前笑着说:“厉南栩刚才要去买荆条给你们负荆请罪,差点被店老板当成傻子报了警。”
“是挺傻的。”一道熟悉的男声,顾明宇戴着棒球帽,手提着单板过来,直勾勾盯着厉南栩,先是叫了苏觅一声姐姐挑衅他,然后又亲昵地勾住楚月苏和清的胳膊:“叔叔阿姨,没想到在北城还能遇到你们,真是有缘。”
苏觅隐隐约约察觉倒一股不好的预感,厉南栩攥她手腕的力度变大了,侧头一看,他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之情,薄唇紧抿着,眸里簇起团火。
苏觅低头看一眼,厉南栩手上隐隐青筋都暴起了,她另一只手覆上去安抚他情绪,只淡淡对顾明宇点点头。
苏和清不知道几人间的纠葛,笑着推给俩人介绍:“南栩,觅觅,这是小顾,五月份在陈家堡赶集时你妈的钱包被小偷偷了,就是他帮忙追回来的,后面紧急接了笔单子,赶巧又遇一块了,给他姐姐设计了个衣帽间,一来二去就熟了,说来也巧,我记得南栩是学计算机的吧,小顾是保送北大计算机系的,九月份开学你们就变成张一级的学长学姐了,多关照关照小顾。”
顾明宇存了心恶心他,本来就对苏觅只有一丝兴趣,也没抱着挖墙脚的心思,但谁让他那会以大欺小揪着他打了一顿还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他,反正暑假没事干,正好实践实践网上学来的绿茶大法。
他唇角微微勾起,露了个和煦温暖的笑,朝厉南栩伸出手:“厉学长好,请多多关照。”
碍着苏和清楚月在场,厉南栩不得不忍着怒意,刻意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回握他,眼里没什么温度:“学弟好。”
“学姐。”
在顾明宇无视那枚戒指向苏觅伸手的那一刻,厉南栩再也伪装不下去了:“给我滚一边去,怎么还阴魂不散呢你。”
苏和清和楚月瞬间不明所以对视了一眼,摸不清状况,苏觅倒抽了口凉气。
看着眼神对峙的俩人,她突然就想起网上流传的一句话:
——傻白甜专治绿茶。
明明在她这还偶尔耍点小心机的,怎么一对外就变成沉不住气的傻白甜了,而且这句话还反了
很明显,傻白甜应付不过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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