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安越瑜的打算就不是做一个学生。这一点，安越瑜、俞泽和他都心知肚明，如果只是学生，他自然不会犹豫，但是他不可能拿整个学校去赌。
“是啊，校长，安小姐这样的人现在上海也是难寻的。”俞泽忍着笑意开口，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时让他头疼的学生也有这么“机智”的时候。
温琛无奈，他看了一眼俞泽，虽然不知道俞泽和安越瑜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俞泽很欣赏安越瑜。
从个人角度出发，温琛也是愿意聘请安越瑜的，但是他还是承德中学的校长。
就像是俞泽不愿让学校受他连累想要辞职一眼，温琛必须要慎重考虑，文人是会被人的唾沫淹死的。
“我知道温校长的顾虑，”安越瑜开口，“承德中学因为男女均可就读开了先例，现在已经有诸多非议，而我的名声也的确不好听。”
“安小姐言重了。”温琛叹了口气，若非温家在上海也算是名门，他的家族全力支持他，恐怕承德中学这种男女混校的存在，早就被那些老学究给掀了。
“只是国内尚无女子为师的先例。”温琛说道，“若是我聘请了安小姐，并不仅仅是我，也不仅是承德中学，安小姐你，乃至安家都会迎来非议。”
“的确，”安越瑜对此自然也是了解的，她并不觉得温琛一开始就会同意，温琛是一个进步者，革命者，但是他并不是一个疯狂的人，刚好相反，他在守旧派和革新派中都有着不错的名声，“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承德中学聘请我作为老师，那就太过离经叛道了。”
“便是如此。”温琛看安越瑜的眼中赞赏之色越发浓厚，安越瑜比他想象中要通透许多，“这并非我要针对安小姐，只是现在便是这般情景。”
“自然，教育界和文学界同样注重名声。”安越瑜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自古以来，这世界终是人言可畏的，她并没有想过温琛会因为看中她的能力便愿意让她当老师。
温琛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作为校长，他要顾虑很多东西，譬如承德中学的风评，譬如学生家长和老师们的心情。
但是，温琛作为一个革命者，自然不是一个那么注重旧规的人，这也是安越瑜的机会。
“只是，现在这般情景便是对么？”安越瑜看向温琛，“温校长建立男女混校，亦是受到诸多非议，您是否后悔过？”
“……”温琛看着安越瑜，眼中带上了些许深意，扪心自问，他对于别人的看法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或者说，他从不是会因为其他人的意见停下自己脚步的人。
“并非全对，”温琛回答，“但是流言猛于虎，安小姐是否做好了准备？”
“若是畏惧人言，那我也不会直接对上叶明旭。”安越瑜回答，“我也并非不知分寸之人，如果温校长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我之后也会注意我的形象。”
“这倒不用，安家的名声在文人圈子里差到了让你难以置信的地步。”温琛脸上的笑容轻松了些许，甚至带上了揶揄，“说实话，只要你自己不在意，你的父兄们都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安越瑜嘴角微微抽搐，安家本就名声差这点她确实不知道，毕竟在后世，因为安家人的贡献，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哪怕他们是军阀出身。
“那我就放心了。”安越瑜说道，“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是，安小姐假期结束便来工作吧。”温琛说道，“您负责的是各个班级的英语和法语教学，工资的话是40大洋一个月。”
“好的。”安越瑜对于工资倒不在意，毕竟老师的工资也是走了明路的，她不能乱用。
“安小姐可以先带一套课本回去看看。”温琛挑出桌上的英文书和法语书递给了安越瑜。
“多谢温校长。”安越瑜微微颔首，随手翻了翻课本，并没有太多艰涩难懂的知识。
“安少爷是想和温梁一个班，是吧？”温琛说道。
“嗯。”安越民点点头，他看向安越瑜，眼中感情复杂，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姐姐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呢？似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姐姐已经完成了蜕变。
寒暄后，几人告别。
“安小姐，过几日我有本书想让您看看。”俞泽说道，他看着安越瑜，眼中是真诚。
“我的荣幸。”安越瑜微微一笑，她或许猜到了是什么书。
晚饭后。
安越民犹豫地敲响了书房的门。
安越瑜收笔，将课本盖在她画好的化学公式上。
“阿民？”安越瑜看着推门而入的人，面上讶异，心中却无多少意外。
她今日暴露出的东西多到足够让安越民都感觉不对劲了，而安越民并不是一个擅长忍耐的人，他自然会选择直接找她问询。
“姐，你什么时候学的英语和法语？”安越民问道。
“之前一直在看。”安越瑜笑了笑，“大哥二哥的书房里有很多这样的书。”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学过。”安越民闷闷不乐地坐到安越瑜的对面，他看到安越瑜书本上勾画出的东西和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一哽。
“并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安越瑜眨眨眼，她看着安越民的样子，心中一动，“这几天你想过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样的人吗？”
“啊？”安越民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自己质问姐姐骗子，明明应该自己自闭的剧情，会成了自家姐姐考察自己思考人生结果的场面。
“大哥会继承父亲的产业，”虽然后来选择了刹那天地宽，安越瑜说道，“二哥有自己的事业，我也有了自己的工作，那么你呢？”
“我？”安越民有些迟疑，他曾经觉得他就做一辈子纨绔也好，安家可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看着他姐姐都选择了工作，他原本的想法似乎不太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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