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容易满足的,觉得无论做什么能挣钱就很高兴了,她兴奋地晃沈云翔胳膊,“翔哥儿,你要是累的话我会帮你的。”
唐钝家的红薯藤长得好,用镰刀割很快就把背篓装满了。
她有很多时间帮沈云翔干活。
曹氏听得意动,云巧帮忙就不会累着孙子了,不仅要帮云翔,还要帮云山,正想发话,沈云翔已冷了脸,训沈云巧,“谁要你帮忙,你把自己顾好就行了,瞧你双脚都快肿成猪腿了!”
众人齐齐垂眸看向沈云巧双脚,比起她黑黝黝的脸,脚背颜色略白些,上面起了无数皱皱,明显水里泡久了的缘故。
沈老头他们几个也是如此,不算什么事儿,曹氏觉得沈云翔存心偏袒沈云巧,啐骂道,“哪个干活的脚不是这样,就她身子金贵是不是,让她给你们干活,不干活我打断她的腿。”
“有云巧我是不是不用去了?”沈云山殷切地问。
曹氏点头,沈云翔砰的踹门槛,“成,我们都不去,就让她一个人干吧。”
这怎么行?唐家人请短工不是见人就要的,体力好手脚勤快,云巧弱不禁风倒地里怎么办?
沈老头做主道,“云巧要扯两背篓猪草哪儿腾得出时间干活,一个个的别想打她主意,都给我好好干,若是谁偷懒丢了沈家脸面看我不收拾他!”
目光一一扫过几个孙子,警告意味甚重。
沈云巧还要说什么,冷不丁被沈云翔掐住胳膊软肉,疼得她眼泪花花的,发不出声来。
沈老头闷头走进屋,一家人落座,等着曹氏盛饭。
之后又下了两日的雨天儿才放晴了。
鸡打鸣时曹氏就吆喝着大家伙起床,草草吃过早饭,该下地掰玉米棒子的掰玉米棒子,该去长流村的去长流村。
晨光熹微,村道上满是泥泞的脚印,沈云巧背着个背篓,挽着沈云翔的手,东瞅瞅西看看,怀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将花枝打好结,慢慢梏成脑袋大的圆形。
这是沈来安教的。
花枝戴发髻里不好取,黄氏动作再轻也免不了扯掉几根头发,沈来安担心云巧秃头就想了个法子。
五颜六色的花编成圈戴头上,睡觉前轻松就摘掉了。
她梏好形,往脑袋上比了比,沈来财他们已经走出去老远,时不时回眸瞄他们,好像怕沈云翔跑掉似的。
沈云山心眼多,慢腾腾的落到了两人身后,小声怂恿沈云翔回家。
“翔哥儿,你说得对,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累狠了恐怕长不高,要不还是回去吧。”
“要不大堂哥你给我做个表率?”
“我哪儿敢啊,爷说了,谁不去就收拾谁,爷的烟杆落身上疼得狠呢。”
“那你叫我回家是希望我被爷打死吗?”
地打滑,每一步都得扣紧脚趾头,沈云山不敢马虎,解释说,“顶多打几下,不会真打死你的。”
沈云翔冷笑。
专心致志编花的沈云巧抬眼看他轻嘲的嘴角,回眸对沈云山说,“你怎么知道打不死啊,打死了怎么办?”
翔哥儿死了她就没有弟弟了,她嘟起嘴,“翔哥儿你不回去,让大堂哥回去啊,让爷打死他。”
沈云山:“......”
“小傻子你说谁呢?”沈云山气得扯她头发,沈云翔眼疾手快拂开他的手,呲牙道,“你打她试试。”
有人撑腰,沈云巧挺直了腰板,“对,你打我试试。”
山头拐弯的沈来财见三人原地不动,喊道,“干什么呢,还不走快点,小心去晚了人家不请人了。”
沈云山咧嘴,“傻子,你给我等着。”
沈云翔威胁,“蠢货,你也给我等着。”
“沈云翔,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语声未落,左脚突然吃疼,他下意识地抬脚却因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仰倒,屁股硬生生杵在地上,疼得他哎呦出声,眼里泪火交加,“傻子,你敢暗算我...”
“你打翔哥儿我就打你。”她踩住他脚踝,沈云翔受不住,嗷嗷大哭,她喜滋滋的跟沈云翔邀功,“翔哥儿,你保护我,我保护你。”
沈云山尖声大哭,隔着玉米杆,沈来财的位置只看得到三人脑袋,听到儿子哭却不见人,大问,“翔哥儿,你大堂哥哭啥呢?”
沈云山扯着嗓门就要告状,沈云翔弯腰捂住他的嘴,面不改色地回,“大堂哥不想去干活,嚷嚷着回家呢。”
“他敢!”自家儿子什么德行沈来财太了解了,怒吼道,“云山,你要回家,我打断你的腿。”
沈云山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啜泣,沈云翔发狠摁住他口鼻,似要捂死他,如墨的瞳仁里映着他仓皇的脸,语气冷若冰刀,“早和你说过不要招惹我,往后再敢打巧姐儿,我把你打晕丢河里你信不信。”
沈云山满脸通红,脖子都变粗了,使劲摇头否认。
沈云翔徐徐张口,“那天在猪舍你没打她?我以前就警告过你,你打她一次我弄你一次...”
沈云山瞳孔急剧收缩,满是恐惧,就在他以为会这么死去时,身上的力道突然一松,他抓紧衣衫,大口大口喘气。
沈云翔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神色恢复如常,“记住我说的。”
沈来财唤小儿子沈云阳折身回来逮人,看沈云山躺在地上痛哭流涕,掀起眼皮翻白眼,“莫不是以为摔个跤就不用干活吧?大哥,你偷懒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啊。”
说完,和沈来财说沈云山佯装摔倒。
沈来财气得不轻,折了树枝要回来揍人,沈云翔笑着道,“大伯,我劝好大堂哥了,他说歇会儿就来。”
地里已经有人忙活了,沈云翔没有再耽搁,反手抓着沈云巧往前边走,沈云阳扶起自己大哥,恼怒道,“娘的话你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昨晚他娘交代他们认真去长流村卖力干活,给长流村的人留个好印象,方便给二姐说门亲,沈云山闹这出分明没当回事。
缓过气来的沈云山愤懑不平,“沈云翔他打我。”
“好好的他打你干什么?”沈云阳问,“你打巧姐儿了?”
沈云翔从小就不爱跟他们玩,性格怪得很,这些年沈云山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沈云阳问他,“你是不是打云巧了?”
“我啥时候打她了?”沈云翔别过头,眼神闪躲。
沈云阳扯草擦他衣服,怒道,“要不他打你干什么?”
“他就是个疯子。”
前头两人没走远,沈云巧回头,嘴里不示弱,“翔哥儿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你还是蠢货。”
蠢货是沈云翔刚刚骂过的,她记得非常清楚,沈云山是蠢货。
沈云山:“......”
沈云山被这话气得肺疼,恰巧又被沈云阳碰到了伤处,呲的吸口冷气,“你轻点。”
地还是湿的,衣服已经脏得没法看了,沈云阳觉得丢脸,“你还是回家换身干净的再来吧。”
可沈来财哪儿会答应,亲自揪着他领子去了长流村。
他们到的时候,长流村村口已经站着好些人了,除了唐家人,其他都是来做短工的,秦大牛和春花也在。
两人站在竹子边,秦大牛站在前边,表情严肃地望着村长,春花站在他身后,缩着个脖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沈云巧眼神好,一下就看到了自己朋友,摸摸脑袋上的花,笑眯眯走过去。
春花似乎没看到她,时不时探出半个头往人群里看。
沈云巧跟着看了眼,村长站在最中央,周围站着几个穿藏青色短衫长裤的汉子,还有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都是不认识的,她问,“春花,你在找唐钝吗?”
春花惊了跳,看了眼秦大牛,拉着沈云巧往后退了几步,盯着秦大牛背影,哑声道,“你别乱说。”
她的声音不同于之前,听起来沙沙的,脸颊有几块淤青,沈云巧担忧,“春花,你摔跤了吗?”
春花不自在的拂头发将脸颊遮住,“没有。”
“你来洗衣服的吗?”
长流村村口有条河,河边砌了石阶,洗衣服非常方便,不像绿水村的河,河边全是野草,稍不留神就会滑进河里,她去找春花的盆,春花蹙起眉,小声道,“我来做短工的。”
婆婆说娶她损失了半亩地,要她想办法找补回来,她力气小开不了荒,只能跟着大牛来做短工,她问沈云巧,“你怎么来了?”
“我来扯猪草啊。”沈云巧藏不住话,噼里啪啦说道,“唐钝家地里有红薯藤,他让我割回家喂猪。”
提到那个人,春花脸色变了变,搅着衣角,声音低了许多,“怎么没见到唐公子啊。”
“他去镇上了。”沈云巧道,“要等十天才回来。”
时刻注意唐钝的自然知道书塾放旬假他才能回,诧异云巧竟会记得如此清楚,心里不怎么舒服,又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村外蔬菜地旁,“他怎么让你割地里的红薯藤,你们见过了?”
“嗯。”沈云巧偷偷瞅了眼四周,确认没有姑娘才说,“那天我扯猪草碰到他,他帮我割红薯藤了。”
想了想补充道,“他还给我吃的了。”
春花抬起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说的是唐公子?”
沈云巧点头,“嗯啊。”
唐钝煮的面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了,她爹也是这么说的,她捂着嘴,凑到春花耳朵边,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等唐钝下次回来我们找他说话啊。”
说了话就有东西吃。
唐钝还欠她一次的东西没给呢。
春花抬手探了探她额头,一脸同情,“云巧,你是不是又病了?”
云巧表情愣愣的,“我不知道啊。”
那就是了。
春花摇摇头,忍不住摸向自己脸颊,出门前用鸡蛋敷过,已经没有之前显眼了,比起沈云巧,自己算幸运的了。
起码嫁出去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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