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铺天盖地的袭来。
龚石竹沉默地站在原地,之前的伤口已经结痂,与完好的肌肤对比触目惊心。
橘猫悄悄对二哈道:“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孤独。”
二哈深沉地说:“人总要学会和旧友告别,和新的朋友上路的。”
橘猫想了想,前去戳了戳他,顶着之前泥土抹的黑眼圈暗示道:“人族小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三兽是远古兽神,若是你用手中的食物供奉我们,我们可以保佑你平安喜乐,完成你小小的愿望......”
心中本想安慰他一下,也打破此时的安静。
然而话还未说完,前方的少年忽然面露浑噩,接着瞳孔中出现迷茫神情,身体开始颤抖,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
“砰。”他忽然像是支撑不住似的,摔倒在地。
三只崽看着对方倒在土里,也懵了,橘猫炸了起来,惊道:“这是碰瓷么,我可没动他,你们要给我作证!”
哈士奇也慌了,看着少年面色苍白痛苦的模样,说道:“人工呼吸有用么?我上了!”
金丝熊怒道:“你们都别动,先把他扶到平地上。”
龚石竹的呼吸急促,神情茫然,嘴里不断说着含混之词。
村中,刚教训完熊孩子的江长生忽然望向河边。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三只崽的声音。”江长生脸上担忧。
他望向漠奇:“不会出事吧?”
漠奇遥遥看了眼,淡淡道:“不会。”
他看着江长生神色,解释道:“远处唯一的妖气来源是一只道行极浅的鱼妖,他们足以应付。”
听到对方这么说,江长生放心。
两人一同往出声处而去,发现三只崽凶神恶煞地用爪子扒拉一位躺在地下的少年,走近一看,正是刚刚逃离的龚石竹。
江长生愤怒地将三只崽锤了一个包。
“我才离开多久就在这里欺负别人。”
“在你心中我们就是这样的么?”橘猫悲痛欲绝:“我只是敲诈勒索了一下,结果他就碰瓷,我也很震惊的。”
江长生:“......”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将橘猫扔进了河里。
“啊!”橘猫在水里扑腾,喊道:“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在安慰他......你居然这样,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可爱了么?”
她一跃,正准备跳上岸,忽然发现河边有一道黑影。
一尾鲫鱼从她身边掠过,飞快消失。
橘猫眼底掠过微光。
江长生看着地上的龚石竹,感受到对方体内灵气的乱涌,为对方平复灵气。
他看向漠奇,对方道:“没中毒,不是外力导致的。”
“那为什么会晕倒?”
在询问一位路过挑水的村民后得到了解答。
对方看了眼龚石竹,神情有些微妙:“他啊,从小便是这个毛病。”
“从小?”
“对,是个聋子就不说了,有时候会突然变成这般痴傻之态,谁知道怎么回事。我劝你们最好离他远点,说不定是被妖邪附身。”
尽管有意遮掩,但江长生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某种深藏的厌恶。
他问过村民对方家的所在地,想着将龚石竹送回去。
江长生摸摸橘猫的头,说道:“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橘猫尾巴翘了起来,翘着胡子道:“你那哪是误会,你伤害了一只喵喵的心。”
“喵喵的心可以用灵食弥补么?”
“哼,你以为喵喵的心那么好收买的么,如果你给我做香辣味的烤鱼,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龚石竹是村长家的孩子,江长生敲门的时候,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挺着肚子开门,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是这样的,这孩子犯病了,我们将他送过来。”
妇人看了眼少年,笑道:“啊,这样。”
语气带着客气的冷漠。
此时龚石竹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悠悠转醒,黑色的双眸中还有些茫然。
妇人眼底掠过一丝难辨的情绪,低声对他道:“进去吧。”
龚石竹垂头,闷声回应,走进屋内前回头望了一眼他们,随即收回目光。
就在此时,橘猫忽然上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还是很在意你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龚石竹一愣。
此时村长也回来了,了解到事情缘由后感谢他们。
“两位不像是村里的人?”
“我们是云游四海的道士,今日就要离开此处了。”江长生用了之前的说辞。
“那两位得赶快离开。”村长望一眼天边道:“天色不早了,这里靠近翼望山,有时山中的妖猫和怪鸟会在夜间行走,极其吓人。”
江长生了解对方口中的妖猫或许是异兽讙,也不太担心,道谢后离开。
龚石竹像往常那样走近自己的屋内,屋内没有点辘轳灯,只余外面零星的光芒。
他走到角落,屈膝坐起,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
顷刻,外面传来争执声。
“太丢脸了,犯病都丢到外人面前了!”
“你小声点,别当着孩子说这些。”
“怕什么,他又听不见。我现在都怀疑那孩子是不是被妖邪附身,没事就犯病。村里有哪个孩子像他那样?痴傻不说,还是个聋子。”
“你啊......哎。这么多年了,他是怎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
“那孩子本来就是我们捡来的,是我们救了他的命,你看他现在,总是惹祸,村里的孩子不时就来告状,隔壁的李氏都跟我提好多次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又不全是他的错......”村长的声音逐渐变小。
村长夫人声音变得尖锐:“那是我的错好了吧!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痴傻的样子!?是我让他是一个聋子?是我让他到处去惹祸!”
“好了别生气了,你现在也怀了孩子,以后都会好的。”
“我真是后悔,当初把他从外面捡回来,当时看着多乖巧一个孩子?结果是这样一个祸害。”
村长夫人叹气,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脸上的神情稍微温柔了些,对村长道:“你自己把他的事情给我处理好了,这些天别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
窗外,风猛烈地撕裂着野草树木。
龚石竹目送着一颗野草被连根拔起,席卷于天地之间,然后消失不见。
他凝视身上的伤口,满是茫然。
过会儿,村长推门进来。
他看着眼前蜷缩在角落的龚石竹,温声道:“孩子......哎。”
龚石竹愣愣地看着他,窗外的光点缓缓爬入,溢在他眼中。
“你母亲最近怀孕了,所以脾气不好。”村长粗糙的大手摸着他的头,比划了一下:“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
龚石竹用力地点头。
村长手指比划着,委婉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最近......尽量少出现在她的面前。”
龚石竹眼底的光黯淡下来。
但他再次重重地点头。
村长离开了。
龚石竹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野草。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村长夫人推门而入。
龚石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
他似乎想把自己遮掩起来,这样便不会脏了别人的眼。
村长夫人挺着大肚子,脸上闪过怒色,用手比划道:“躲什么,当我是洪水猛兽么?”
龚石竹疯狂摇头。
村长夫人脸上满是厌恶的神情,手中却拿着擦伤药。
“这个是之前送你来的道长留下的。”村长夫人神情不太自在:“如果身上有擦伤,把它用了吧。”
龚石竹呆滞抬头。
屋子内阴暗无光,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村长夫人用袖子掩住口鼻,将擦伤药递给他。
龚石竹某一瞬间犹豫自己要不要接过,他指尖触碰到药的那一刻,像是灼烧一般的缩回手。
村长夫人叹气,将擦伤药放在他身旁。
转身离去,不置一言。
屋内,龚石竹颤抖地伸出手,将伤药涂抹在自己身上。
上药后,伤口更疼了,但同时一股清凉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龚石竹的眼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
外面长风咆哮,一朵野花被风卷起,停滞在窗边。
......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蒸发最后一丝热度,缓缓下沉。
江长生看着天边日落,以及身旁似乎被镀上余晖金光的漠奇,忽然觉得心情温和平静。
他闲聊道:“回去后得琢磨一下顾客的事,开分店后才接待了一百几十位顾客,还是太少了。”
这次出来山海日记才点亮一项,江长生很不满意。
“主人,我饿了,刚刚你说好的补偿受伤喵喵的心呢。”橘猫用肉爪戳了戳他。
江长生回头便看见三只崽楚楚可怜的神情。
他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些吃的,于是将储物袋中的糯米团子拿出来:“拿去吧。”
就在此时,变故忽生——
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飓风,将江长生手中的灵食卷落,接着耳边传来诡异的嬉笑声,回荡在旷野中。
“嘻嘻嘻嘻——”
一群长着三头六尾的黑色乌鸦展翅飞来,如同翻涌的黑色浪潮,凶猛地掠过,疯狂抢夺空中的灵食。
三只崽大怒,瞬间出爪,一两只三头黑乌鸦倒下。然而对方数量实在太多,不断加入的乌鸦拍打着羽翼,啄着他们的头。
漠奇眼底掠过暗光,正要出手,前方忽然闪过一道极快的身影。
“咻——”
那是一只羊身人面的异兽,在它出手的瞬间带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数黑色乌鸦被这股力量击倒在地。
江长生刚想道谢,就见这只异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乌鸦捏住,夺走对方口中的灵食。
江长生:“......”
只见眼前的羊身人面异兽抬头,望向江长生道:“是你啊。”
它指了指手中的灵食:“这个,还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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