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柔和的风轻轻掠来,满目绿色枝叶随风摇曳。夺目朝霞冉亮天际,将一切渲染成动人色泽。
这些日子江长生很忙,分店的事情交给单新泽打理,他做好菜由对方迎接顾客即可。
他则由穷奇带着跑遍了崇吾山至翼望山的二十多座山系,结交山神,同时增加信徒。
在山神的帮助下,对方给自己神使托梦,江长生再用仙术制造幻像,或者完成村民的祈愿,一切进行很顺利。
羊身人面山神虽然长得一样,但性格也各有不同。
如果上次那位是个傲娇真香山神的话,眼前这位就是个话痨山神。
“谢谢你江掌柜你给我的灵食味道非常好这些天感谢你了有什么需求我会尽力完成......”
江长生走神,缓缓回道:“啊,谢了。”
“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在此处相遇甚是有缘说起来隔壁山头的山神是我兄弟我们哥俩的关系那是十分要好若是你去那边我能帮你捎句话......”
“啊,谢了。”
一旁的橘猫打了个哈欠,她困倦地说:“他是怎么能做到说一个时辰不带喘气的。”
金丝熊摇摇头:“望尘莫及。”
在两位有来有往多次的寒暄后,江长生终于告别这位山神,深呼一口气。
他抬头,苍穹碧蓝如洗,穿山过扑面而来的风洗净了他的疲惫。
远处站在小土丘上的漠奇沐在光晕中,身形修长。
江长生走过去,看着对方随风而起的黑发如锦缎般顺滑,没忍住,轻轻一扯。
漠奇一顿,回头。
那双眼缀满星光流彩,眉骨深邃,又增添几分凛冽气息。
此刻掠一挑眉,望着他。
江长生放手,不好意思地笑道:“看着挺丝滑,没忍住摸了摸。”
漠奇:“......”
江长生没注意他微妙神色,闲聊道:“你说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丝滑,比女修士的还养的好,是用了什么秘方么?”
漠奇脸色不大好看:“下次我就剪了。”
“别啊,多好的头发。”
放在他以前的世界,能卖不少钱呢。
江长生道:“走吧,我们去翼望山。”
上次与翼望山的山神有约定,这次给他送去一些灵食。
说起来也沾了这些山神的光,这些日子江长生发现身上的香火功德更多了。
一路飞过无数山脉,江长生抱住漠奇的颈脖,风中传来独属于山脉野林的味道。暖阳下,浮云似乎离得很近,似乎伸手便可触及。
翼观村便在翼望山下,江长生落下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剧烈的争执声。
“呜呜就是他......是他引我们去那片区域,才被那怪鸟袭击的。”
“就是,爹娘,都是那个小傻子带我们去的。我身上全是伤,好疼啊......”
四五位少年身上满是伤痕,想到昨晚那骇人的一幕,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龚石竹站在原地,沉默不言。
他身上的疤痕裂开了,鲜血顺着皮肤缓缓滴落,染红了土地。
无数道目光利刃一般地直射下来,厌恶愤怒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村长夫人在一旁气得颤抖,用手指着他:“你、你——”
龚石竹抿唇,上前一步,似乎想扶住她:“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村长夫人狠狠甩开他的手,按着他的肩膀怒道:“现在,对所有人道歉。”
身旁的村长也叹气:“孩子,做错了,就道歉吧。”
没人帮他。
龚石竹的脚似乎略微一顿,他环视周围,那些大人们护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如同看洪水猛兽。孩子们的眼中则有些躲闪。
其中一位少年嘴唇嗫嚅,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便被另外一少年子狠狠捏住,微微冲他摇头,嘴唇微动。
——如果说了实话,我们会受罚。
最终,那试图解释的少年也低下头,不再看他。
龚石竹没有露出任何情绪,大抵是习惯了,或者心中明白。
作为始终在被抛弃边缘游离的孩子,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哭或是闹的资格。
人们只是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罢了。
他低下头,准备像以往无数个日子那样,低头道歉。
就在这一瞬间,周围忽然跃起一条鲫鱼,瞬间幻化成一位乌发少女。
小鲫实在按耐不住,对那几位面有愧色的少年怒目而视:“你们在撒谎!分明是你们将龚石竹带到那片妖鸟的区域,最终你们吓得屁滚尿流,他一人救了你们所有人!结果居然被倒打一耙!”
“就凭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从妖鸟手下逃出来!?”
她环顾四周,声音陡然尖锐:“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少年们纷纷低下头,脸上无地自容。
小鲫转头,看向身后的龚石竹。
她一直在等待少年说出真相的时刻,但最终,他依旧如往常那般沉默。
看着对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终是忍不住,颤声道:
“你这个傻子......”
龚石竹看着她,有些呆愣。
小鲫突然出现,众村民反应不及。
几位被戳穿的少年羞的面色通红,有人面色慌张,指着小鲫道:“这人怎么突然出现!这是妖怪!”
众人一惊,纷纷退后。
这位少年找到了合理的辩解借口,指着龚石竹和小鲫大喊道:“这妖怪帮龚石竹说话,说明他也有问题,说不定他身上的妖法也是妖怪教的!”
此话一出,周围村民大惊失色,惧怕厌恶地看着前方的两人。
小鲫见把事情搞砸,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望着众人,明白这样只会让龚石竹的处境越发尴尬,苍白无力地解释道:“不是的......不关他的事。”
没有人信。
就和之前那样。
许多村民甚至拿上农具过来将他们包围住。
龚石竹黑色的瞳孔中不知在想什么,他只是沉默地,上前一步,护住了小鲫。
空气中气氛紧绷。
江长生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他凝望着周围许多人忌惮的神色,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村的神使在么?”
围观的村民里,有不少人是当日去天帝山的,立即将他认出来,眼底露出惊喜之色,高呼道:“神仙来了!”
“江掌柜,这里有一只妖怪!”
“神仙大人,我昨日孩子被妖兽啄伤,今日伤口发脓,请救救他啊。”
气氛为之一变,感谢之余,有人上前,提到刚刚的事。
江长生望了一眼前方面色通红的孩子,似乎正是那天带头欺负龚石竹的几人。
他抬头一笑:“这里面似乎有误会,据我所知,龚石竹这孩子心善,并不会做这样的事。何况你们所说的妖怪......”
江长生望一眼小鲫,随之一笑:“她与我相识,只是一位会一些仙术的小神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态度立即转变。
窃窃私语起,村长面色羞愧,对那边站立的龚石竹道:“孩子,误会你了。”
龚石竹没有说话。
他忽然面浑噩之色,接着嘴里又出现一些含混之词,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重重倒了下去。
“砰!”
“他又犯病了!”
“快躲开——”
“傻子就是傻子,即使有神仙的青睐,也是一个祸害......”
江长生上前一步,走到龚石竹面前。
对方面色苍白,浑身是汗。他看着对方满身的伤口,微微摇头,触及到对方滚烫的额间,手指一顿。
他发烧了。
......
柔软白云在碧蓝色的大海中游离,一阵清风吹起河面的涟漪。
江长生疏散村民,小鲫照看着龚石竹,担忧道:“他莫名其妙晕倒已经很多天了。”
一旁的漠奇蹲下身查看,淡淡道:“之前的外伤感染,体内灵力乱窜,还不会加以控制。”
江长生理解他的意思:“就像一个孩子,忽然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有的会暴走发泄,但对方选择克制自己的力量,等身体无法承受的那一天,便会爆炸。”
“是这样对吧?”江长生望着漠奇。
漠奇眼底掠过微光,轻轻“嗯”了一声。
“不过我很奇怪,这个孩子明明没有学会修炼之术,父母也是普通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充沛的灵力?”
小鲫解释:“他并非村长亲生。”
“他似乎有龙族血脉。”漠奇又道。
江长生面色古怪起来:“啊,这......”
小鲫道:“也不是村长夫人亲生。”
江长生深呼一口气:“吓死我了。”
小鲫:“......”你是想成什么了?
江长生给龚石竹上了伤药,血红与白对比鲜明。
他心想,上次见这少年便一身是伤。
这次,伤更多了。
他见龚石竹情况逐渐和缓,抬头望见天际天色已不早,准备道别离开。
小鲫却忽然跪下。
橙红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疯长的野草簌簌摇曳,波光粼粼的河面荡起涟漪。
小鲫清秀的脸也被蒙上一层看不真切的光晕。
眼底呛出泪。
在江长生怔愣的目光中。
她缓缓道:“求求您,救救他,他不能再回去了......符禺山有灵草可以治疗他的耳聋和痴病,我法力不够,无法离开水太长的时间。”
小鲫不是第一次凝望少年。
她经常在灌木丛中,在河水里,看见龚石竹的身影。
看着他一次次被他人欺凌,背影孤独寂寥。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沉默干净。
后来,她对他说:“我是水神,若你供奉我食物,那我就保佑你。”
他同意了,如期而至。
她也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力所能及保护少年。
不知觉间,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小鲫一次次骂他:“蠢货。”
但她其实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一旦有了留念的存在,就会变得窝囊。她无数次可以顺着河流游向大海,却一次也未这样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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