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融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他略微不自在侧了侧头,缓了几秒再转回来,维持声音的平稳:“那个人说你崴脚了,我来看看。”
说完,他稍作停顿,继续问,“还能走吗,这里离医务室不远。”
他的意思不言而明,如果能走的话,那就一起回租屋,如果不能走的话,就把曲玉放在医务室。
曲玉眼睫轻轻颤了颤,读懂了他的意思,面露一抹失落。
景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了攥:“或者说,你有什么别的主意。”
曲玉耷拉着脑袋,安静了几秒,摇摇头:“没事的,我自己能走。”
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慢慢悠悠往前走。
景融目光落在他的脚踝,那里被长袜包裹,看不到具体情况。
“孙睿在恶作剧而已,我没有崴脚。”曲玉离他越来越近,索性坦白了说。
景融收回目光,轻声嗯了一下,却没有被人欺骗的恼怒,只是有点淡淡的迟疑和窘迫。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他心里稍安,稳着声音回答。
曲玉已经快走到他面前,他侧了侧身,准备离开。
然而,对方却忽然闷哼一声,朝他倾来。
事发突然,景融下意识伸出胳膊拦着,对方便被他揽在怀里,胸膛隔着布料不轻不重碰了一下,肩膀抵着肩膀。
许是今天的气温依旧很高,又或者休息室里气流不通畅,景融感觉微微有些窒息。
他心跳漏了一拍,继而略微加快。
曲玉身上有着栀子花沐浴乳的香味,又掺杂了点汗味,混在一起并不难闻,他的鼻尖无意间蹭过景融的侧颈,气息喷洒在后者耳根。
景融身体一僵:“你想做什么?”
他隐约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有力而快速。
曲玉顿了几秒,闷声闷气地回他:“膝盖疼。”
景融用脚勾了旁边椅子过来,把曲玉按在上面,这才看清对方的膝盖。
虽然孙睿恶作剧说曲玉崴脚了,但后者的膝盖确实是真的受伤了。
不知道比赛的时候谁伤的他膝盖,那里青青紫紫一片,看起来有点瘆人。
景融后知后觉,怪不得对方刚才走路的速度有点慢,细细回想还似乎有点瘸。
他看着那片伤痕,迟疑着:“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曲玉却摇摇头,有些抗拒:“不想去,小伤而已,回去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景融微微蹙眉。
他发现曲玉似乎格外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不管是上次切菜被划伤还是这次膝盖受伤,都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而且对待态度也很敷衍,像是身体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他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然而转念又想到身体是对方自己的,他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何况,他们现在正处于冷处理阶段,表现得太过关心的话,说不定会让对方以为得到了希望。
景融抿直唇线,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不算多么好看。
曲玉不想去医务室,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便起身继续往前走。
景融手指攥了攥,跟在离他不远的后方一起往外走。
校园里活动的人不多,三三两两从他们周围经过。
夕阳照在曲玉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仿佛带了柔光磨皮效果,他的一截修长后颈看起来柔软漂亮。
景融移了移目光,喉结轻轻滚动。
北城戏剧学院不算大,但从体育馆到校门口隔着一段比较远的距离,因此步行时间相对较长。
眼看着曲玉走路的姿势越来越僵硬,一瘸一拐的样子愈发明显,景融有点找人借辆车带对方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不远处两个女生便施施然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生脸蛋红扑扑的,似是有点害羞,手背在身后,动作忸怩往这边来。
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情况的景融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他脚步微顿,脑中翻找了几遭之前用过的拒绝话语。
“曲玉同学,你能跟我去那边一下吗?我有事找你。”
景融倏地抬起眼皮,女生站在曲玉面前,许是因为紧张,说话时声线都有点颤抖。
曲玉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
景融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散着微微的疼。
过了大概几秒钟,前面的红衣少年点了点头:“走吧。”
女生面上闪过一抹欣喜,和曲玉一左一右往旁边小树林里走。
景融目光落在曲玉离开的背影上,久久不能挪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能站在路上远远看着曲玉和女生在小树林里面对着站。
女生说了些什么,然后害羞地低着头,胳膊往前伸了伸。
曲玉稍作停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东西,似乎还粗略阅读了一会儿,冲女生露出一抹笑容。
景融看到这里便收回视线,他垂下睫毛,看了看地面,没在停留,抬脚往校门口方向走去。
回到租屋,景融先接了杯凉水,闷头灌下去,嗓子得到滋润,变得没那么难受。
他看向沙发,那里空荡荡的,又看向餐厅,那里也空荡荡的。
但在之前,曾经有个漂亮的男孩喜欢窝在沙发上睡觉,或者坐在餐椅上带着笑容给他夹菜。
自己在这儿住了半年多从未有过孤单的感觉,但这一瞬间,他倏地发觉房子里似乎有些太空了。
景融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又接了杯水仰头喝光,稳步回了卧室。
他从书柜里挑出一本厚重的大部头,摊开放在书桌上,前半部分已经有不少标注的痕迹,彩色荧光笔留下的字体在略微泛黄的纸张上,有种岁月悠久的模样。
这本书他很久没有拿出来看了,是以翻找没有标注的页数时,还微微有些费时。
他平时不喜欢看这么厚的书,内容晦涩难懂,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研究,然而每当他不想面对现实时,看这本书就是一种安全的避风港,能让他暂时逃离问题。
景融伸手去拿荧光笔,拔开笔帽在纸上点了一下才发现是粉色的荧光笔。
一个画面闪过脑中。
书上画着一只可爱简约的小粉羊,旁边是少年修长优越的手指,拇指与食指间握着一根粉色荧光笔。
小粉羊似乎有了真正的生命,在他脑中开始蹦蹦跳跳,充满活力和生气,紧接着,它那对黑豆豆眼睛正视着景融,欢快张开嘴巴。
“哥哥!哥哥!”小粉羊欢快地喊道。
景融回神,低头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纸上出现了一只粉色小羊。
小羊很简陋,只有两个小角和几个线条作为身体,而它旁边则是一个字母。
q。
景融脊背绷直,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他猛地合上书,几乎没有犹豫便把它放进书柜最深处,顺便把吊兰往那边垂了垂。
做完这些,他的手悬在半空,忽然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静了静,景融垂下手。
门外传来开锁声,是曲玉回来了,他站在书桌前,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
对方大概是在门口换了鞋,然后脚步近了,似乎在外面停顿了一会儿。
景融指尖慢慢捏紧,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开门声响起,又啪嗒关上。
曲玉回了对面卧室。
指尖力度瞬间消失,空落落垂下。
景融闭了闭眼睛,没来由有些困倦,他不知道该去怎么思考,正如听到曲玉崴脚时那样。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好好冷静了一下。
时针走向数字6,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
他整理了下仪容,推门出去准备做晚饭。
然而经过客厅的时候,余光掠过沙发上蜷缩的人,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对方身上还穿着那身红色球衣,连发带都没有解下来,安安静静缩在沙发上,乖巧的不像样子。
景融脚尖一转,走向饮水机,他接了杯水,装作不经意回头,正好和对方对上视线。
曲玉已经睁开了眼睛,表情有点困倦,他一动不动看着景融,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景融压下心中的情绪,故作镇定问:“需要准备你的晚饭吗?”
自从那天下午之后,他们还没有一起在租房里吃过饭。
曲玉像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好呀,谢谢哥哥。”
语气顺从又客气,不越界不亲昵。
景融忽然有点说不出的烦躁,他微微皱眉,目光下移,正好落在对方的膝盖上,那里还是青青紫紫一片,没有经过处理的样子。
“怎么没有处理?”不经思索,他便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他露出有点懊恼的表情。
对方已经主动划开界限,而他却忍不住总是越线,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曲玉朝他眨了眨眼睛,语气还是那么温顺:“因为没有人帮我处理呀。”
少年手肘撑着沙发,托腮望着他:“哥哥愿意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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