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见他有些神思恍惚,便随意吩咐了几句,体贴地让凌初自行退下。
“虽然我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阻止凌初提前刺杀霍廷昱。”等到神思不属的凌初消失不见,小助手才冒头问道,“但是你这么直接对凌初挑明世家的动机和危害,就不担心会影响世界主线吗?”
“一则,世界主线只截止到凌初为废太子平冤为止,凌初之后再做些什么,就和这个世界剧情线再无干系。二则,凌初虽然有些天真和愚钝,却不是真的傻子,只要他选择站在小皇帝这边,迟早会认清世家的真面目。所以,我只不过加快了他发现真相的进程,并没有改变结果。”凌肆微微抬头,眼中华彩剔透无比,“三则,凌初是世家唯一的筹码,也是世家最有利的武器,哪怕凌初对他们再疏远,他们也不能放弃他。反而,没了世家,凌初不一定坐不上那皇位。”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小助手有身体的话,它的眉头肯定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它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仔细检查后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尽管凌肆顺利找到了重生者,但它实在担心凌肆会沉迷在这个世界,而忘记自己本来的任务。
对于小助手的担忧,凌肆只是淡淡一笑:“放心。”
第二日,心事重重的凌初才回到了紫微宫,眉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憔悴和颓然。
等凌初行过礼后,小皇帝微微颔首:“隋爱卿,朕现在有桩重要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请陛下吩咐。”凌初恭恭敬敬道。
“紫微宫人多口杂,常有疲懒之辈,或多嘴多舌之人混杂其中。朕几次下令重选内侍,奈何总有人老眼昏花看不出好坏,朕命你亲自去挑些好的来。”小皇帝缓缓说道。
小皇帝虽然言语淡淡,但听得凌初心头微烫,紫微宫中的一干总管内侍都是德安长公主在小皇帝继位之初选进来的。随后几波,也不外乎是霍廷昱郑石等几方的人手,他们都是埋伏在小皇帝身边的鹰犬,时时刻刻都会监视着小皇帝的一切,令他坐立不安。
小皇帝现在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自己,可见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凌初郑重承诺道:“陛下放心,三日内臣必会给陛下选出足够的忠心之人,伺候陛下,为陛下守护好紫微宫。”
“嗯,你的心意朕明白了。去吧。”小皇帝微微颔首。
凌初手里既有当年废太子和先皇后的人脉,也有世家暗地里无声的帮助,于是一月内,他就顺利按照小皇帝的吩咐给紫微宫换了一拨新人。
之前德安长公主选的长福也换了,现在贴身伺候小皇帝凌肆的,是两个身家清白的小内侍,一个唤作如意,一个唤作吉祥。他们两个都是凌初特意选出来的,极有眼色,见凌初对小皇帝甚是关切,只要有空多半会亲自服侍小皇帝,他们都会悄声退下,什么也不说。平日里只有凌初不在,才会在内间服侍,凌初来了,就会退到外间。
这两人,正是凌初拜托老李公公仔细挑选出来的,又放在他那里经过了精心的教导,凌初几次考察都不错的情况下,才把他们放到了小皇帝的身边。紫微宫的主管是德安长公主的人,眼下还动不得,但他的权利已经被凌初和小皇帝一点点架空了。
而老李公公就是先皇后给凌初留下的人脉之一。尽管先帝在立小皇帝为太子时,也下了诏书册立赵嫔为皇后。但因为先帝紧接着就以“子少而母壮”的理由赐死了赵嫔,赵嫔这个只戴了半日凤冠的皇后,被宫里宫外集体忽略了。所以,先皇后就一直成了废太子的母亲,凌初祖母的专属称呼。
比起根基浅薄的赵嫔,先皇后在后宫经营了数十年,光是受过她恩惠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是现在,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愿意为凌初办事的后宫中人,也多的超乎常人的想象。
凌初满怀热情,将自己前世今生的关系都用上,才自觉给了小皇帝一个舒心一点的紫微宫。
等他忙完这件事,回过头来,忽然又有几分担心:小皇帝如此聪慧,老李公公选的人又实在出挑,他不会从这件事里,看出什么吧。
凌初忐忑了好几天,见小皇帝除了夸赞了他几句,更加倚重他之外,再没有提别的话,才慢慢放下心来。
自从受过小皇帝指点后,凌初对于朝中的局势总算了然于心,也时刻牢记着小皇帝教他笑脸迎人谨言慎行的道理,眼看着比刚来紫微宫的时候成熟了不少。
再加上现在紫微宫都被他换上了自己的人手,小皇帝的安危得到了保障,凌初终于可以把心思转到眼前的羽林军上。
羽林军是小皇帝目前最大的筹码,他不能不上心。
而且比起大多是普通军士出身的禁军,羽林军的成员们身世更加显赫,虽然像他这样出身位高权重侯府嫡子的人很少,但一个两个怎么着,都是落魄勋爵后人或是将门庶子。凌初知道,这样的军队比起禁军要令人头疼很多。因为,他们想要的都不是简单的吃饱穿暖,而是出人头地荣耀加身。
凌初好歹也是做过帝王的人,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仔细探查了一圈羽林军的重要人员关系。在经过一番认真考虑后,凌初盯上了出身弘农杨氏身为副统领的杨搏。
前世,他就和杨搏有过交际,算得上是朋友。此人虽然出身世家,但难得身上没有世家子的矜娇之气,反倒很讲义气,平日交友也不注重出身门第。更重要的是,凌初知道,这个杨搏一心向往边塞从军的日子,却被自己亲生父亲杨鲜于一直困在京城,郁郁终身。
凌初初来乍到,想要从羽林军原来的几个领头人物手里收回权利,就逃不开打压和拉拢两种手段。于是,凌初选择了拉拢副统领杨搏,并打压另一个和前统领走的很近的副统领张政。他前世就和杨搏是朋友,那么今生,他们或许还可以成为更亲密的盟友。
凌初心里拿定主意后,就不急不慢地开展了自己的计划。凭着前世的交情底子,凌初轻易获得了杨搏的好感,两人很快就顺利成为了好朋友。但是凌初知道,距离他们无话不谈或者开诚布公并争取到杨搏的支持,还差一个契机。
于是,这天演练结束,凌初就请杨搏一起去喝酒。杨搏素来喜爱喝酒,况且这几天天气越发炎热,他心里实在闷得慌。收到凌初的邀请,他二话不说,立即翻身上马跟着凌初去喝酒了。
只见凌初把他领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酒楼,招牌上除了“关家”二字什么也没写,屋檐下橙色灯都没挂,杨搏面上就露出几分嫌弃。
凌初知道他平日里去的都是京中丰乐楼会真楼这几大酒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自然看不上这种自家营生的小酒楼,就笑着解释道:“你别看这小店普普通通,但店里的酒可都是老板自己酿的,外面都喝不到呢。”
听到凌初这话,杨搏才有了几分兴趣。大靖实行的是榷酒制,除了少许获得私自酿酒权的酒户,只有自力雄厚的正店才有酿酒权,一般的脚店都只能从酒户或者正店采买酿好的酒进行售卖。但一般的酒户想获得酿酒权如何困难,难道这是家经营几代的小酒坊?
“这家祖上的确世代酿酒,之前只作为酒坊直接供给脚店和酒楼,后来老板才在前头建了个小酒馆,也卖给散客。”杨搏将心中所想说出,凌初就点头肯定道,“不说了,这家的酒,你喝过就知道了。”
两人栓好马匹,就一起进店,杨搏跟着凌初径直上了二楼。比起他之前去过的京中几大酒楼,这个关家酒店连雅座都没有,略显寒酸,杨搏眼神一扫,酒楼里的生意却意外的不错。
本朝崇尚“以妓佐酒”,市井中多有娼妓和酒家联合,或卖唱或歌舞,为酒家增些生意。这样的酒店按照官府规定,必须在店前挂长条状的橙色灯笼,杨搏见这家店连个卖唱的都没有,就有这般的人气,看来的确有些真功夫。
杨搏正想着,就见凌初指着满满半面墙的木制酒牌给他看:“杨兄,你来看看喜欢哪个。”
只见墙上酒牌排列的整整齐齐,从梨花白、桂花酒、竹叶青再到茱萸酒、女儿红、松醪酒,更兼桑落、新丰、屠苏、杜康等一应俱全,竟然不下二三十种。杨搏欣喜不已:“还请隋兄推荐一二。”
“好说。”凌初唤来小二,点了一壶鹤觞,一壶堕春醪并几壶桑落,“我见杨兄不是喜欢梨花白竹叶青的性子,咱们今日就选这店里最带劲的,不醉不归。”
“好!”杨搏大喜,也随便点了些菜肴,就等着店家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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