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皇后的名讳一直是后宫的敏感话题,尤其是这个时候被林皇后搬出来说,多多少少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林皇后心中也有小得意,周乐潼种不出来的,本宫今天不光种出来了,还养的很好。
众人见大皇子望着盆栽怔怔出神,猜测他是睹物思人。心中也同样感叹唏嘘,周皇后年纪轻轻就病逝了,若是能熬到今天,大皇子既是嫡子,又占了长子的位置,即便被妃太子之位,日子也比现在肯定要好的多。
宁子衿在人后悄悄踮起脚尖看了眼楚衡,怎么他和外祖母的神情相仿,都是这样要笑不笑的?
林皇后眼观八方,自然注意到了楚衡的‘安静’,这样的情形下,她自然要显示出后宫之主的大气,照顾一下前任留下来的孩子。
虽然她一直看不上楚衡,比起自己的连儿,楚衡除了跟在林将军屁股后面打仗,半点真本事都没有。早年间流连妓院花楼,更因为一个下贱的花魁和人争风吃醋,把对方的腿都给硬生生打折了。
也不怪皇上会不喜欢这个儿子,周乐潼一死就远远地送到戎关让他舅舅看着。
但明面上,作为后宫之主,她要一碗水端平。
“衡儿若是喜欢,就只管拿去罢。”轻飘飘的一句话,她将盆摘转送给了楚衡。
嗯?还有这等好事!
楚衡赶紧行礼谢恩,“谢母后赏赐。”
林皇后抬手让楚衡起来,“不必多礼,既然送给了你,就好好照料它吧。”
林皇后见他面色如常地收下了,脸上还带着些许隐秘的欢喜。心里倏然升起了一抹怪异的情绪,楚衡这趟回来,沉稳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心思都写在脸上。
七年前,他去戎关前脾气可不是这么好,一旦被激怒,理智能被被冲垮。三番四次为了他的病痨鬼母亲而顶撞自己,当时自己屈居妃位,不敢与楚衡硬碰硬。
现在自己是一国之母,楚衡在戎关打了多少胜仗又如何,回了京还不是只能担个闲职。一个人的脾气不会轻易改变,林皇后打定主意等楚衡回京之后,要狠狠磋磨一下他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气性。
她方才已经指名道姓提到了周乐潼,若是放到从前,但凡自己嘴里提及周乐潼,这小畜生都会大发雷霆,恨不得拔刀对着自己,不准她提。
谁曾想,楚衡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见那股忿忿。
林皇后顿觉危机感,开始惦记起楚衡虽是废太子,但禁不住皇上心心念念周乐潼。周乐潼虽死的早,但到底占了元后的位置。
最后,到底是谁能继承大统还很难说。
楚衡是没想到自己简单领了个赏赐,都能被林皇后在心里暗戳戳地揣测了别的有的没的。
他心里想的是,现在得了一颗看起来十分强壮的蒜苗,再招募花匠量产,然后留进市场。卖大蒜的利润无多,毕竟种植起来比较容易,有水就能生。若是制成酱,或者是融入菜谱里兜售出去,赚的远比卖大蒜多。
楚衡现在不缺钱,之前在戎关打仗捞了不少敌国的油水,但谁会嫌钱多。他要建立自己关系网和扩张资金链,经商是一条不错的路。
但是现在手上没有可以用的人,还是需要招多些人手回来。
好,今晚就让后厨做一道蒜爆鱼,养养胃。
赏花宴落幕,众人从皇宫里出来,各自爬上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宁子衿觉得车里燃了雪松香有些闷,掀开了帷裳透气,她瞥见了大皇子骑马的身形。
楚衡单手执绳,□□汗血宝马落落大方地行在街道中央,慢悠悠地只稍微落后他们马车几步,身后骑马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皇后娘娘赏赐的花。
她记起楚衡所住的林府就挨着国公府,拐个弯就能到,所以才和她们同路。
须臾之间,楚衡敏锐地感觉到了前方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跟前只有卫国公府的马车。
宁子衿在楚衡看过来的瞬间就放下了帘子,断绝了外界的视线。
幸好她动作够快,差点就被发现偷看了。
*
回到家后,吕霜儿在得知皇后为了他那宝贝儿子暗戳戳出了这么一记损招之后,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与身为长辈的自己商量过,无论自己是否同意相看,就擅自主张地安排两个小辈私下见面。
吕霜儿也是被恶心了一顿。
要是让赴宴的那些夫人知道了,无论两个小辈没有相看过,没有长辈在场就私下见面,对衿儿的名声多多少少都有影响。
加上京城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即便是没什么事,也会传着传着最后出了事。
吕霜儿原本是不在意这些男女大防,亦觉得无所谓,可这个时代的人在意。
林皇后自己恪守三纲五常,看不起别的抛头露面在市面上行走的女郎就算了,却有心安排了这一出。
幸亏,听衿儿描述,楚连对自家孙女也没有那种意思。两人就只当尴尬的碰了一面,楚连就自行离开了。
看三皇子这样的态度,日后林皇后应是不会再把主意打到她们衿儿的身上了。
但吕霜儿还是被恶心到了,短时间内再也不想去赴什么宴了。索性连夜收拾行囊,把女儿和外孙女都带去郊外的自家庄园东篱居上散心。
至于卫国公和宁觉还需要每日上朝,等沐休了再去东篱居上找她们祖孙三人汇合。
东篱居是外祖母早年建的,占地不大,有小庭院和两间独立的院落。先皇在位时赏了外祖父城外的几十亩良田和一座小山头。良田和小山头都租给了佃户,再额外雇了几个管家负责良田和山头一年的收租情况。
宁子衿也有三年没有回过东篱居,趴在车窗上望着沿途田间风光,觉得变化极大。
东篱居有人工建造的汤池,是外祖母画出设计图,命工匠师傅引了山上的温泉水在地上修了一个圆型的池子。
一年四季,汤池都冒着袅袅热气,温泉修在了屋外,属于半漏天。头顶是避风亭,即便下雪天泡汤池也能避风挡雪。
宁子衿用一根簪子固定住了浓密的长发,裹着毛巾泡在了汤池里并发出了一声叹。上升的热气熏的皮肤微微泛红,被热水包裹住全身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吕霜儿让下人端来了水果和荔枝酒。
阿娘酒力稍差,便一心一意专攻起果盘,而她就和外祖母对饮。
荔枝只在南边种植,京城里见到的荔枝都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而且还要与冰块一同运过来,不然荔枝还未等运过来就已经蔫坏了。
外祖母也曾辟出一块地专门种植荔枝,用油纸搭建了一座奇奇怪怪的大棚。宁子衿小时候还去参观过,大棚里又热又湿,不适极了,她待了没一会就热的跑出来了。
种是种出来了,可一棵荔枝树才结了些许果实,一眼望过去绿油油的一片,要掰开枝叶才能看到其中的小荔枝。
结出来的荔枝不如南边的个头大,果肉也薄,吃起来酸酸涩涩,不甜。
后来外祖母就放弃了,还不如花钱从南边新鲜运过来的。
去年夏天买了太多荔枝,眼瞅着吃不完要坏,就用来酿了荔枝酒。都存在地窖里,这回来庄子上也搬了两坛过来
晃了晃手中的杯盏,玉酿入喉冰凉,唇齿伴随着荔枝的清甜,宁子衿很清晰地感觉到酒水滑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泡着汤池,喝着小酒,别提多快意。
宁子衿泡的太舒服,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忽然听见外祖母与她们说:“距离咱们两三公里以外就是周皇后的庄子了,那里也有汤池,比东篱居的大多了。”
吕星桥含着葡萄眨了眨眼睛,“哪里呀?”
宁子衿瞌睡虫跑了,直起身子问:“皇庄吗?皇庄竟在我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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