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倏地浮现出一个画面,行动迟缓已经半丧尸化的苏若抱着昏迷的清清跳进丧尸坑,坑底那些丧尸伸着腐臭的双手淹没了他们,苏若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坑底成百的丧尸被掀翻。
然后,就是彻底变成丧尸的苏若开始啃食清清的画面。
他咬了她的手臂,又咬了她的脊背,撕扯血肉……画面太恶心了,再然后,苏若似乎是恢复了些意识。
丧尸的脸上出现恶心悲怆的表情,他放下昏迷的清清,崩溃般的离去。
背后的伤口泡在热水里出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秦惊鹊躺在浴缸里,想起来清清的意识消失前对萧翎说的话。
你会后悔的。
秦惊鹊闭着眼想,萧翎确实会后悔。
全世界,被丧尸咬了后不会感染的人,只有清清一个。
浴室的门前,飘进来几张枯黄的梧桐叶,秦惊鹊看了一眼,梧桐叶子上的纹理是血红色的,像动物的经络一样。
她拧了拧眉心,穿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
推开门就见到了守在门外的苏若,他蹲在地上守着门,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窗外的梧桐树。
丧尸也有危险感么?
秦惊鹊瞄了一眼他不忍直视的身体,眸光动了动,袖口下的手掌轻轻翻了翻,手心便出现了一个小巧的绿色瓶子。
“喝了。”
她把瓶子递给地上的苏若,苏若青白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好像在问,这是什么?
“生肌水,腐骨生肌,适合你。”
苏若僵硬的手缓慢地抬起想去接住瓶子,但是他太慢了,慢、扭曲、呆滞、怪异,丧尸就是这样,但他又保留着一些意识,这个意识一度让他很痛苦。
他记得自己是人,他记得自己喜欢路清清,他也记得,自己咬了清清,咬了她,一口一口地,想把她吃掉。
不记得是怎么清醒的了,嘴里还嚼着生肉,突然就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呆呆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清清,心底的崩溃让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骤痛。
幸好,清清没事。
变成丧尸后,苏若仅剩下的意识里只有两个概念。
不能吃人。
喜欢清清,要保护清清。
看着苏若缓慢的动作,秦惊鹊试探着开口,
“给你拧开?”
苏若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他不知道他自己有多恐怖,穿着破碎的血衣,被啃过的、残破不堪的身体,脸上黑色经络遍布,一双眼睛没有丝毫神采,就像是死人一样,有半张脸也被啃过,能看见血淋淋的下颌骨。
他一直看着秦惊鹊,视线木愣愣的,但是却很专注。
秦惊鹊的脸上情绪很淡,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泉似的带着一丝空灵,就算有点沙哑,也不妨碍什么。她才洗了个澡,散发着水汽的湿发披散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她的皮肤很白,白而清透,明眸皓齿,唇色如桃花,明明是浓颜系的模样,给人的惊艳感却非常舒服。
就好像,多了一种神性。
“抬头……张嘴。”
苏若依言慢慢抬头,恐怖的脸上慢慢张开嘴巴。
他很听话,看起来呆呆的,却能识别秦惊鹊的话,她说什么都照做。
她拧开那个奇怪的瓶子,青葱似的手指轻轻抬起苏若的下巴,俯身喂他喝了生肌水。
明明已经变成丧尸了,苏若却觉得鼻尖都是清淡的香气,那香气透过这具身体,包围了他的灵魂,心底生出了不可名状的渴望,灵魂都要被烧起来了。
明明,她只是喂他喝水…而已。
下一秒,苏若的身体突然痉挛,“嗬嗬…嗬”,他倒在地上,喉咙里鼻孔里不停地出气,他竟然感觉到了痛,骨头里长出东西的那种痛。
生肌水生效了。
蜷缩在地上的丧尸颤抖着,四肢怪异地张开,腐骨生肌,他的脸上、背上、手臂上,被咬过的地方肉眼可见的长出粉嫩的肉,剧痛让他死命挣扎着,挣扎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滩血印。
“嗬…嗬嗬……嗬,”他是丧尸,说不了话,他看着秦惊鹊,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好…痛!
窗外突然刮了一阵风,许多梧桐叶从那扇没有任何遮挡的窗户里涌进来,还有许多粉紫色的梧桐花。
背后那股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更加强烈了,把生肌水喂给苏若后,秦惊鹊起身,不动声色地把那个瓶子扔到地上的梧桐花上,瞬间,那些看似娇嫩的花朵上长出了细密的刺,肉眼可见的把瓶子吞没。
风又把那些花吹起,有一些落在秦惊鹊的手上,绵密酥麻的刺痛感从手上传来,她低头,清透白皙的皮肤上冒出来泪泪的血珠。
这些梧桐花,会吃人啊…
空气中新鲜的血腥气刺激到了地上的苏若,他青白色的眼底突然出现一抹猩红。
香…好香…好香好香……
不…不行,不能吃人!
看好清清,要…保护清清!
意识和执念让他从地上挣扎着起来,锲而不舍,姿势怪异扭曲,骨头上长出来的嫩肉还没有结皮,血淋淋的,宛如噩梦。
地上的梧桐花疯狂地吸吮着地上的血泊,吹起来的花绒敷在苏若新长出来的嫩肉上,苏若便感觉被什么叮了。
就像是蚂蚁吃人。
危…危险…要…保护清清!
秦惊鹊的余光里,行动扭曲的丧尸缓慢地向她而来,双手向她伸出,是保护的姿态。
一个丧尸,竟然记得时刻要保护她。
她的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而后,她上前,强势地拉住这个丧尸,把他塞进卫生间里。
她把卫生间的门拉上,然后转身,一个人面对满屋子飞舞的会吃人的梧桐花。
身后卫生间里的丧尸一遍一遍地敲打着关上的门。
“咚!…咚!…咚!”
房间里,秦惊鹊背着卫生间的门,看着从窗口涌进来的梧桐花,表情冷静,她拿出往生镜,对着镜子念出繁复的咒语,手上结着复杂的手印,往生镜上闪过一道金光,开始发烫发红,紧接着一道火焰从中喷涌而出,顷刻间便把室内的梧桐花烧干净。
风好像停了,秦惊鹊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她面色发白地坐到一张椅子上。
“主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留宿此地,外面那棵树得处理掉。”
往生镜里传出荼归的声音,秦惊鹊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梧桐树下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梧桐花,还有很多漫天飞舞的,从巨大的树冠上飞出去,梧桐花遍布了整个村庄。
怪不得这座村子没有活物。
刚刚处理飞进来的梧桐花已经耗费了秦惊鹊的许多心力,掉进忘川后,她的神魂被那些恶鬼消磨了太多,她堂堂般若府上尊,如今竟是与凡人无异。
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体更是软弱无力,秦惊鹊拧眉,一个不起眼的小术法,也让她虚耗至此。
处理门前这颗树,呵,说得轻巧。
不好露怯,她便回道:“这棵树灵核不浅,应该会有人很感兴趣,等着就是了,何必费那功夫。”
“那里边的那只丧尸呢…身边围着两个吃人的东西,主人夜晚如何安睡?”
“昨晚都能在丧尸坑边上凑合,你说我能不能安睡。”
荼归听出了这个主人的小脾气,还有一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主人,你该吃饭了。”
秦惊鹊:“……”
凡人好像应该大概是需要吃饭的,只不过她辟谷多年,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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