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蒙心绪不宁, 几乎一夜未睡。

    早上慕落起身时,她害怕自己脸色不好,眼底有青影, 让姐姐瞧见了担心, 便用被子半遮住脸, 装作熟睡的样子。

    好在姐姐没仔细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便悄悄下床梳妆去了。

    慕蒙这才起来, 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她气色果然极差,脸上虚浮了一层苍白, 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色, 看着毫无生机活力。

    幸亏昨日提早准备,让自己在真正面对慕清衡之前有一个缓冲,不至于在今天真正照面的时候失了分寸,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这一夜过去,她心中已经平静许多,想必今日再一次站在他面前,她可以打起精神如常应对了。

    慕蒙用胭脂在自己脸颊与嘴唇上随意点了几下,补一补气色;时间还早, 她取了梳子, 一下一下梳着自己黑亮的乌发。

    慕清衡曾经说过, 之所以前没有动取赤心丹的心思,是因为他自身还没有能力在剖丹之后立刻吸收赤心丹的力量, 但前世在自己成人礼过后,他便设下云泽境之局,可见他此时已经有了匹配赤心丹的灵力。

    只可惜自己此刻灵力比不得他,赤心丹的力量虽然可以动用, 但用过一次便损耗自身,需要多日休息才能恢复,终究不长久,还是要将它炼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炼化赤心丹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但前世的云泽境之变已迫在眉睫。局面棘手,此刻必须想出救急的办法。

    慕清衡是魔族这一点毋庸置疑,前世他的血脉曝光,天族的态度倒不含糊,可是那时他是光风霁月,从未放过一丝错误的太子殿下,所以爹爹只是将他赶去荒边冢,并没有像其他族人认为那样应该杀了干净。

    慕蒙梳发的手渐渐慢下来:必须暴露他的魔族身份,与此同时也要抓住他的错处。不然像前世那般,只是放他回荒边冢,正中他下怀,如鱼得水般重掌魔族巢穴。

    而且他十分警觉,需要一击即中,否则就算揪住他的错处,暴露他的身份,他奋起反抗,也会将天族陷入战乱之中。

    但要同时做到这三样谈何容易,前世慕清衡暴露魔族的身份,是他的计划,若非他愿意,怎能轻易被人发觉?抓住错处更是难上加难,从天族之子到尊贵的太子之位,他何曾有过一星半点的错处?

    慕蒙想的头疼,思索出几个办法却又一一否定,心中愁绪万千,轻轻将梳子搁在梳妆台上,正打算起身去拿衣服,灵微扣门进来了。

    “小殿下起的这样早?刚刚长公主还说您睡得香,嘱咐我们晚一点再来叫您。”

    她走过来,笑道:“小殿下既醒了,怎么也不唤奴婢进来服侍您,倒自己收拾起来了。快坐下,奴婢为您绾发吧。”

    慕蒙对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坐回原处,静静看着镜中灵微灵巧的一双手:“灵微,自打我记事起,就是你在身边服侍我,你绾发的手艺是最好的。”

    灵微目光温柔,随着慕蒙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意越发柔和:“是啊,一眨眼许多年过去,如今您迎来了成人礼,时间真是快得很。”

    她笑着看了看镜子,温声道:“小殿下的头发生的好,乌黑如瀑,柔顺光滑,您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太复杂的发式每每一天下来便有些松散,但今日是成人礼,没办法跑跑跳跳,不如绾个更精巧些的?”

    慕蒙也笑:“好啊。”

    今日绾发的时间比往常要多一些,灵微一边细心梳着,一边随意地谈天:“小殿下昨日睡下的早,大概还不知道太子殿下来看过您吧?”

    慕蒙抬手轻轻摸了摸鬓角,心中对灵微的行为毫无任何波澜,只是配合着惊讶:“有这样的事?哥哥久战辛苦,之前我已传过话,让他不必特意过来看我,他怎么还是来了?”

    “太子殿下最是牵挂小殿下了,他对您疼宠入骨,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您,一回来当然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好不好。”

    她顿一顿,“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来的仓促,连衣衫都没换,身上大大小小的战伤还未处理,可不是思念极了么。”

    是么,是思念她这个人,还是惦记她心脏中的这颗赤心丹?

    魔族之人是做戏的好手,他曾经带着一身残伤来看望她一次,哄她流下那样多的眼泪。如今故技重施,她已不是原来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再不会心疼半分。

    慕蒙微微蹙了下眉,旋即松开,不愿让灵微看出她心中的厌倦:“如此说来是我不好,让他带着伤白跑了一趟。”

    灵微立刻摇头失笑:“小殿下此言差矣,奴婢看太子殿下可不是白跑,虽然没见到您的面,但在您面前驻足片刻,对他来说便是安心与宽慰了。”

    话音刚落,灵微自己却微微一愣。

    她大部分的说辞都是一早想好的,其他的只等着随机应变。慕蒙说完之前那句,她想也没想便接了下句,说完才发觉此事有点古怪。

    倒不是为别的,只是以前的话大都半真半假,可刚刚自己脱口而出那句,现在一回想,竟是字字属实。

    ——主人吃了个闭门羹,虽不是慕蒙有心为之,但他居然面色如常,非但没有露出厌恶之色,甚至眼角眉梢确有几分真切的安心熨帖。

    灵微眼中忧虑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不再深思。总之该说的话已办妥当,她没再多说什么,专心地为慕蒙梳发。

    ……

    天族少年少女的成年礼,需要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同龄长辈作为引礼人,亲自牵着手带到宴厅。

    一般的天族孩子会选择境主的子女做自己的引礼人,但慕蒙是公主,引礼人自然须由亲生哥哥姐姐担任。

    但长公主殿下早就自废公主之位,再加上她已经被囚禁多年,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认为,小公主的引礼人当然是太子殿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前世慕清衡亲自牵着慕蒙走到朝殿,这一次,慕清衡去寻慕蒙比前世还早半个时辰。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长衫,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祥云龙纹,黑发用镶玉鎏金冠高高束起,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姿容绝世。

    行走间身姿仿若玉竹丰神俊朗,整个人透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

    看着优雅从容,只有慕清衡自己知道,他手掌心早就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前世这一天,他作为蒙蒙的引礼人,明明手里牵着她,一路上心中却在盘算接下来的云泽境之行。现在回想起来,他竟记不起这天蒙蒙的衣衫样式是不是极美,也没注意她梳了什么样的发髻。

    本末倒置,不过如此。

    不过还好,今日乃至以后,他再也不会错过不该错过的风景。

    慕清衡来的早,走到慕蒙宫殿外时,正好碰上了对向而来的慕落。

    她今日也是一袭极隆重的金丝黑衫,和慕清衡的装扮差别不大,这是天族衣饰的最高礼节,若不是千年难遇的事,几乎不会有人这样穿。

    “你怎么来的这样早?”慕落上下一打量,“你这是……来做蒙蒙的引礼人?”

    慕清衡不欲多言,只嗯了一声。

    慕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从小与慕清衡感情疏离,长大后渐渐发展成相看两厌,见了面总没好话。

    这不怪慕落性子冷,慕清衡在这个妹妹出生后别说喜爱,几乎没怎么见过,可谓是冷淡至极。

    原本大家以为太子殿下不喜欢小妹,可小公主出生后他却疼爱至极。

    对此,众人奇怪慕落倒不以为然,她的蒙蒙生的那般可爱,任谁见了都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这兄长确实叫她烦得很,“难道没人告诉你,蒙蒙要我做她的引礼人吗?”

    慕清衡语气淡淡:“是啊,昨晚回的匆忙,确实不知晓此事。”

    其实并不是,这事他本该记得,只是一心想早些见到蒙蒙,脑中哪装得下旁人,所以一时忘了这一茬。

    前世他从容到来时,确实是不知道的,来了才发现慕落已在此等着了。他知道她出天牢一次不容易,蒙蒙会让她做引礼人并不奇怪。

    只是那时,他心中浑不在意,既然他都来了,引礼人当然要他来做,便以身份微贱之由淡淡几句便将慕落打发了。虽然后来蒙蒙亲自去请过,但慕落怕给妹妹蒙羞,万万不肯再做她的引礼人。

    慕清衡垂下眼眸,长睫掩住眼中情绪:那时蒙蒙回来,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他看的出来,她心中很心疼她姐姐。

    慕落脸色不好,她跟慕清衡关系差,因为妹妹的缘故,对他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蒙蒙已经选定我做她的引礼人,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便回去吧。”

    慕清衡站着没动。

    他冷眼扫过,薄唇微启,顿了顿,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蒙蒙一向最喜欢你,从来都是生怕你受半点委屈,”慕清衡不说话,慕落却没忍住,“但她已经将引礼人许给了我,定是不会忍心更改了叫我难过。你我穿成这样一同站在这里,待会儿进去叫她看见,岂不是让她为难?”

    慕落忍着脾性劝:“不如你现在就回去,蒙蒙不知道你来过,心中也少些负担。”

    慕清衡之前没说话已经难得,此刻根本不想理会慕落,迈开腿向前走。

    “站住!”慕落低喝,抢步拦住他,“慕清衡,你不要欺人太甚。”

    慕清衡冷笑了声,语气凉薄:“此前无人知晓父帝会放你出来,蒙蒙的引礼人本就该是我。既然知道她会为难,你便称病不来便是。”

    慕落一听便动了怒:“称病?慕清衡,你该不会觉得只因你是太子殿下,我便要对你俯首事事听从,我若此刻称病回去,推了蒙蒙的引礼人之位,才真是病的不轻!”

    慕清衡耐心几乎耗光,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和前世一样的话,耐着性子提点:“你不愿意称病回去,那我还有别的法子,管叫你乖乖让位。”

    他眉眼上浮现几许戾气,若不是怕蒙蒙难过,他会站在这里与她说这些废话?早就像前世那样,几句话便叫她知难而退了。

    “我知道你手段多,”慕落明白自己没法与慕清衡抗衡,深吸一口气,压着火说,“慕清衡,你想见蒙蒙,想疼她宠她,随时都可以。你已经比我强出多少倍了,我只有这一次,请你也讲讲道理。蒙蒙也是我妹妹,引礼人是她亲口许给我的,你让我事到临头主动辞去,她会怎么看我?我每年只能见她一次,就这一次,还要惹她来生我的气吗?”

    慕清衡顿了一下,反问:“蒙蒙会生你的气?”他上下打量一遍慕落,旋即淡漠道,“就算她恼了你,也与我无关。”

    若是平常,他可以为了蒙蒙忍让慕落一次,可是现在,他也想见蒙蒙。

    想到发疯。

    人人只道他征战几月,分别没有多长时间,却没人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慕清衡走近两步,神色阴鸷还未开口,慕落却先皱了眉:“你身上怎么有血腥气?”

    先前慕清衡站的远,她也不曾注意,并没闻到,此刻淡淡的血腥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慕落偏头认真打量慕清衡,终于发现他袖口下手腕处露了一点有些溃败的伤痕。

    “今天是蒙蒙的成人礼,你怎么连伤都不处理一下?多不吉利,再说若是熏到了蒙蒙怎么办?”

    慕清衡浑不在意抚了抚袖口,完全不把慕落的态度放在心上,唇角噙了一抹微笑:“等下便处理了。”

    慕落隐隐明白了慕清衡的意思,觉得烦得很:“慕清衡,你……”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长公主殿下,”她话没说完,忽然灵微匆匆跑来,恭敬地行礼过后低声说:“小殿下远远瞧着您二位在殿门口,要请您们过去呢。”

    慕清衡眉目一松,立刻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进入殿中。

    *

    慕蒙梳完头发换好衣裳,本打算在门口迎一迎姐姐,刚走到门边,便看宫殿门口慕清衡与姐姐站在那里,两人不知正说什么。

    打记事起她就知道两人关系极差,互相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慕蒙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碰到一处没什么好话可说——姐姐说慕清衡些什么也就罢了,慕清衡决不能在言语上欺负她任何一句。

    想到这儿,慕蒙便让灵微请他们二人进来。

    她默默站在窗棂后面,看他们一前一后几乎同步走过来。

    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面对慕清衡。

    他今日所穿的衣衫与前世不同,前世她的成人礼他只穿了平常的太子朝服,并没有穿最高规格的黑金礼服。不过,这些一念之间的逢场作戏,她并不在乎。

    她将目光放在那张和记忆中差别不大的脸上,紧紧握住拳头,深深吸气——

    不用怕他,也不要愤怒,此刻他不会轻薄羞辱,也不会打她杀她。

    他虽然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但她也重生归来,占得先机。

    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在乎的人。

    她可以战胜这个魔鬼。

    慕蒙整理好思绪,慢慢走到门口,幸亏今日姐姐与慕清衡一同前来,不然她真不确定自己面对慕清衡能否像以前那样笑意盈盈。

    此刻,她只需看着姐姐,便忍不住翘起唇角。

    姐姐今日盛装打扮,飒爽美丽,面色欢欢喜喜,与前世担心给她蒙羞的阴郁自苦全然不同。

    慕蒙忍不住眉眼弯弯笑起来。

    无人注意,慕清衡也随之弯起唇角。

    胸腔中的心脏一声接一声稳稳地跳着,节奏带了一股欢喜的雀跃——它感觉到了心爱之人的快乐,便生出说不尽的喜悦甜蜜来。

    慕落比慕清衡快了一步,上前拉住慕蒙的手:“门口风大,在这站着干什么?”

    她拉着慕蒙进屋,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上下来回打量,由衷赞叹道:“我家小蒙宝真是生的极美。”

    慕蒙今日穿了金丝曳地凤尾裙,一身极鲜亮的红,愈发衬得她雪肤白皙细腻,宛若冷瓷;腰身纤细不盈一握,飘逸柔顺的乌发散落腰间,美的娇媚灵透,叫人移不开眼睛。

    慕蒙脸颊有些发烫,姐姐性子清冷,很少这样直接夸人:“是姐姐给我挑的衣服漂亮。”

    “怎么这么乖?反倒夸起我来了,”慕落笑吟吟地刮了下慕蒙的鼻尖,“我的蒙蒙生的这样好看,自然穿什么都美。”

    她太高兴骄傲,一时间连对慕清衡的厌烦也忘了,回头问他:“你说是吧?”

    慕清衡冷不防被点名,才从怔忡里回神,声音低低的:“是啊……”

    他站在旁边不错眼地看着慕蒙,一瞬间眼眶酸涩,需要拼命压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涌上泪意。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终于又看见了她。

    他的蒙蒙、他的蒙蒙啊……

    这样美、这样好、平平安安的蒙蒙。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温柔抚过慕蒙的脸庞,唇边的笑意愈发扩大——她还好好的,没有被自己伤害折磨到精神恍惚。

    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

    “你回来了。”

    恍惚间,他看见蒙蒙望向自己,微微浅笑着与自己说话。许是心跳声太快,自己又太过激动,似乎错过了、没听见她叫自己“哥哥”。

    慕清衡眉目含笑,点一点头低声道:“蒙蒙,我回来了……”

    慕蒙忍住心中不适,先是看了遍慕清衡的衣着,做出为难的样子,在慕清衡和慕落之间望了两回。

    最终,她带着一点歉疚的神色望着慕清衡:“许是你昨日回来的晚,下人没来得及通传,我已经请姐姐做我的引礼人了。”

    慕清衡微微一笑:“没关系,蒙蒙说了算。”

    他知道蒙蒙会这样说,毕竟她前世也是先去哄过慕落,慕落如何都不肯,她才让自己做她的引礼人的。

    他早就明白,这一世自己定然做不成蒙蒙的引礼人。

    不过这样一来,她应该会多疼他一些。

    慕清衡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衣袂飘动,极淡的血腥气散开。

    他一双墨黑的眼眸浮现细碎光芒,静静地望着蒙蒙。

    慕蒙对他浅笑了下,旋即看向慕落:“姐姐,一会还是你做我的引礼人。”

    慕落本来还忐忑,没想到慕清衡居然答应的这样快,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你倒也是真疼蒙蒙,早知道在蒙蒙面前你会这般温顺,刚才我又何必与你浪费口舌。”

    慕蒙问:“什么浪费口舌?”

    慕清衡抢道:“没什么,不过是……哥哥也想做你的引礼人,我们便说了两句。”

    他抬起手臂摸了摸鼻尖,袖口滑落下一点,又不动声色的放下。

    慕落见他举重若轻的遮掩,本想告状,但想一想还是作罢了。虽然慕清衡刚才对自己说话不甚客气,但到底没有争引礼人的位子。

    既然他没争,便算了吧。

    “时间差不多了,蒙蒙我们走吧,”慕落温柔地握着蒙蒙的手,正拉她走,鼻尖微动又想到什么,“对了慕清衡,这个时间你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这可是蒙蒙的成人礼,不是随便的什么朝会,你带着一身血腥气像什么话?”

    慕蒙抿了下唇,望向慕清衡。

    她微微蹙起眉,神色关切:“还有伤没有处理吗?怎么能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灵微,快去拿上好的伤药给太子殿下包扎一下。”

    慕清衡怔愣在原地。

    直到蒙蒙被慕落拉走了,他都没有回过神。

    他的脸色露出一种近乎小孩子一般的懵然,仿佛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有按想象中的那样出现。

    灵微早就退下了,慕蒙的吩咐她当然要听,等她拿药回来的时候,慕清衡正坐在桌边,身影透出几分清冷寂寥的味道。

    他半垂着眼眸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无端显出阴沉冷戾。

    灵微慢步上前,仔细端详了慕清衡神色,眉头有些担忧地皱起来,却没说别的:“太子殿下,奴婢给您裹下伤口吧。”白日人多眼杂,她不敢换回称呼。

    慕清衡躲开手:“滚。”

    这是心情不佳到极点了,可背后的原因更让人隐隐作怕,灵微把声音压到最低,试探着劝道:“主人,您可是在生小殿下的气?其实小殿下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她这么久不见慕落,自然黏一些。”

    主人竟会穿的这般隆重,她见了都觉得惊讶,更别说此刻他的心情了。

    灵微见慕清衡不说话,想了想继续道:“今日又是小殿下的成人礼,事情太多难免疏忽,这么多年不过这一次而已,您就不要怪她了吧?”

    慕清衡闭了闭眼睛。

    他根本没有生气。

    他怎么会生蒙蒙的气?

    “你把药放这,下去吧。”慕清衡语气和缓了些,但声音沉沉的,不辨喜怒。

    灵微不敢再说什么,依言放下伤药和纱布,脸色凝重地走了出去。

    几乎是她刚一出门,慕清衡的手便按在心脏上,蹙着眉微微弯下腰。

    他当然知道蒙蒙不是故意的,蒙蒙怎么可能故意忽略他呢?只是魔族之人生的肉心太脆弱,这样一点小事,便生出撕心之痛来。

    慕清衡深深呼吸几次,等待撕心之痛一点点淡化下去。

    没关系的,他与千百年来那些生出肉心的魔族先人不一样,他们避免不了时不时的撕心之痛,甚至有的人为情所伤,下场极为惨烈凄凉。

    但他不一样,他心爱的人,是这世间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

    她那么疼他。

    这只不过是无心的一次,只这一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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