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仙尊的百年之痒 > 7、问心有愧
    第7章


    栖寒枝神色竭力保持着温和,朝谢云敛一礼:“仙尊。”


    谢云敛颔首:“林道友可唤我长空。”


    仙尊本命法器是一张古琴,琴中藏剑,名唤“长空”。


    栖寒枝心道这名取得属实敷衍,嘴上乖巧改口:“长空道友救下我与容兄性命,又在此等险境中捎带我等一程,深恩难偿……”


    心魔在识海内幽幽接话:“耳熟。”


    仙尊默然。


    百年前,天渺峰顶,张扬耀眼的玄衣青年撑着下巴,笑盈盈坐在他对面:“仙尊救我性命,深恩难偿,当以身相许。”


    谢云敛一时愣怔,那人便将指间掐着青玉小茶杯朝前递了递:“听闻凡间一杯合卺酒便成了好事,不若我与仙尊今日便以茶代酒?”


    当年那杯茶,谢云敛没敢接。


    这边厢,心魔又续道:“谢胤当初也是救命之恩,叫阿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呵,也不知他去哪欠了这般多的救命之恩。”


    仙尊仍是默然。


    栖寒枝全不知谢云敛那么多心思,他觑着仙尊神色,掂量了个不算太唐突的说法:“长空道友凡有驱使,在下不才,端茶倒水都颇为擅长。”


    话落“林霁”似紧张一般,微垂的眼飞快眨了一下,却也“壮着胆子”直视着仙尊,等一个答案。


    谢云敛心头蓦的一紧,随即又是一空,移开目光:“不必。”


    栖寒枝面上露出几分失落,应了句是。


    *


    秘境开启七日,落霞湖上的湖心岛会在最后一日打开通道,一行人不急赶路,只大略确定了个方向,朝中心行进。临枫境中灵植极多,亦不乏凶兽,昆仑队伍虽是各峰选出的精英弟子,到底修为有限,一路算得上是险象环生。


    谢云敛始终未出手,与他并肩而行的栖寒枝却一反常态,借着一次妖藤突袭的机会出手相助,在众弟子热情感谢后,与“长空道友”招呼一声,融入了前头的队伍。


    以他性格,这时候该是待在后头看热闹的,只是如今想试试当个“林霁”,就得尽职尽责些。


    魔君致力于给自己这个新身份创造一些好比仗义出手、年轻有为之类的特征。


    与“陆青端”并不完全一致,但一定和“栖寒枝”八竿子打不着边。


    仙尊什么都没说。


    只从孤零零前头带路,变成被孤零零坠在后头。


    众弟子觉得仙尊只可远观,合该如此,栖寒枝不同,他是有意的。


    他想瞧瞧谢云敛先前说的什么“秘境历练似有懈怠”的话是不是就和之前的“已生因果”一样,都是胡扯的借口。


    结果无事发生。


    栖寒枝暗暗皱了眉。


    第三日傍晚,一行人终于出了密林,又入了山谷。


    秘境中地貌变幻多端,再向前行不知是否容易,待经过一处适宜休憩的山洞,领队弟子们略做商议,又派出一人去寻仙尊请示:“天色不早了,弟子们都觉疲累,可否在此扎营?”


    谢云敛:“尔等做主,以后不必问我。”


    那弟子道了声“是”,恭敬离开。


    一众弟子分工合作,没一会山洞里已经收拾干净,天还没暗下来,洞外先起了火堆燃着,众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难得放松。


    有知趣的小弟子给仙尊面前也燃了个火堆,栖寒枝就瞧见谢云敛颔首道谢,那小弟子被吓得手一抖,干柴砸进火堆,火星窜了老高。


    “我来吧。”栖寒枝走上去,那小弟子背着仙尊的脸上写满感激,飞快的溜了。


    火堆旁有块大石头,正正对这仙尊,刚才那小弟子没敢坐,委委屈屈蹲成石头旁边一颗发抖的小蘑菇。


    栖寒枝自然没什么不敢,只会嫌坐着不舒服。他扒拉着火堆,姿态随意,口吻也是放松,与始终默不作声的谢云敛搭话:“这几日多谢长空道友照拂。”


    谢云敛:“林道友与门下弟子有恩,算不上照拂。”


    栖寒枝笑了笑,不在客气话上纠缠,直白抖出酝酿多时的试探:“那便是我对长空道友心生倾慕,得些机会便自觉是照拂。”


    谢云敛似是愣了愣,停了半晌,并未搭话。


    换了平日,仙尊该是直接把对他有意之人撵出方圆百里外去的。


    饶是这般沉默也算得上拒绝,在往日对比下也显出分明的不同来。


    饶是早有准备,栖寒枝还是心头一堵。


    这态度委实让人熟悉,当年他刚上昆仑之时,谢云敛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态度——不接受,也不拒绝,默认他的接近,与今日并无任何不同。


    “林霁”与“戚焰”,也并无任何不同。


    寻常心怀倾慕的小修士感胆大包天说上这么一句便是极限了,栖寒枝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心头的不适压下,这才转移了话题似的续道:“听闻秘境中魔气动乱,但这些时日下来,我修为粗浅,没能在秘境中察觉到,想请长空道友指点一二。”


    谢云敛很没有大能自觉,如实道:“我也不知。”


    栖寒枝对此不意外,论感知魔气,这世间没几个能比他更敏锐,他本也意不在此,遂又道:“那不知,这消息从何而来?可确切属实?”


    谢云敛一问一答:“魔君,属实。”


    栖寒枝故作惊讶:“仙尊与魔君有旧?”


    谢云敛那双端正清明的眼瞧过来,魔君莫名有些紧张,心微微提起,便听他道:“长空。”


    栖寒枝的紧张落了回去:“……长空道友。”


    谢云敛视线下垂,落到被这凤凰扒拉的猛蹿的火堆上,淡淡应了一声:“嗯。”


    一声“嗯”,不知是应那一句“长空道友”,还是方才那句“与魔君有旧。”


    不待栖寒枝再问,就听仙尊又用那平静的声线续了一句:“魔君与我……没什么瓜葛。”


    栖寒枝:“……”


    话题似乎就这样又结束了,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栖寒枝也扭过头去看那火堆,手中木棍平静地戳了两下。


    一口气又被梗在胸口,大概是今日梗得多了,他忽灵光一闪,觉这话有点别扭。


    “嘣”一声,遭了惨烈冲击的树枝,断了。


    折断的树枝融进火里,本就窜了老高的火堆又是一个猛蹿。


    魔君平静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想起来了,当时他与谢云敛和离之时,他亲口说的——本君名唤栖寒枝,本就与仙尊没什么瓜葛。


    这厮好生记仇。


    栖寒枝心情莫名好了些,他又转过头,朝谢云敛笑:“既如此,长空道友怎知这并非魔族阴谋?”


    谢云敛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是有问便答:“入此秘境后,心魔多有躁动。”


    心魔为浊气所生,受浊气,也就是魔气引动。


    原本只是想听听谢云敛对自己态度的魔君愣住了,他顿了片刻,这才做足了谨慎的好奇姿态:“听闻仙尊心魔因情而生,可是与……那位道侣,有关?”


    此言已是过界了,“林霁”不过一萍水相逢的微末散修,并无资格探问这等私密之事。


    只是话已至此,他忍不住。


    他想知道谢云敛的态度、他的心魔、他的白月光,还有一切不愿言明之事。


    说出去是冠冕堂皇,魔君未受过这般欺瞒侮辱,眼里揉不得沙子,定要真相大白、清清楚楚,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实则自己心里明白,他哪来那么多为真相求索的耐心,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句“意难平”。


    “并非。”谢云敛这次没纠正他的称呼,只是看着他,许是火燃得太烈,神色竟衬的有几分温和,“是我问心有愧。”


    “……”


    栖寒枝有几分仓促的收回目光,手中没了树枝一时竟不知如何掩饰,分明简单一句话,偏让他心绪有几分纷乱,又是片刻停顿,才道:“想不到仙尊这样的人物,也会有所愧之事。”


    话一出口,栖寒枝便意识到,大概是语气中的“崇敬”不到位,这话听着实在有些阴阳怪气。


    “当然。”谢云敛却没在意,他轻轻笑了一声:“所以在试着及时止损。”


    谢云敛的语气是一贯的平静,甚至是带着几分笑的,像是远方天际暮色下被映上一抹浅红的云,隐晦的热烈,在即将隐没的夜色到来之前。


    栖寒枝看着他那抹浅笑,心头莫名极轻的坠了坠。


    原本准备好的更多的探问,就再问不出口了。


    罢了。


    栖寒枝目光落回那跳跃的火焰上,本君不擅刑讯,与这厮没什么好说的。


    下次,下次一定把这闷葫芦撬开。


    *


    入夜,山洞内一片静谧,一行近二十人,各自盘膝而坐,挨得不远不近,只有清浅的呼吸与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修仙之人无需饮食睡眠,寒暑不侵,只是短暂的休憩和跳跃的火光一起,总能给夜色带来些别样的安全感。


    忽听“咚”一声闷响,不轻不重,惊动了两名守夜弟子。


    两人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山洞最深处,两道朦胧的影子依稀交叠在一处。


    其中一个弟子累得有些迷糊了,反应慢了些,眯了眯眼想看清楚点,肩膀倏然传来一阵大力,竟是他同伴狠狠按着他转了个方向。


    弟子:“?”


    同伴表情微妙,震惊中带着一丝惊恐,夹着细微的兴奋,表情诡异,朝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别看。”


    这个反应,很难说是让他别看,还是鼓励他快回头。


    迷糊的弟子清醒了,心中嘀嘀咕咕了起来,刚才看见的好像是最里边,是谁?


    年纪最小的段言师弟和周灵师妹?


    那师兄关心一下师弟师妹的感情生活也是应该的。


    趁着同伴不备,这弟子悄悄回头——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睛。


    嘶!


    该弟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回来的,只表情微妙,震惊中带着一丝惊恐,夹着细微的兴奋,狠狠咽了口唾沫,对上同伴同样神秘的目光,下一瞬二人双双挺直脊背,看着空无一物的夜色,如临大敌。


    那同路的林道友正躺在他们仙尊的大腿上!


    仙尊的!


    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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