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十点。
阳光已经透过落地窗的窗帘处洒了进来, 落在一片混乱不堪的床上。
墨绿色被角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来,向上延伸是散落的领带和腰扣,最后是垂在床边的光裸手臂, 后肩处有点点异样的红痕。
“嘶……”
宋衍轻轻动了下身体, 就浑身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保持着这个趴在被子里的姿势久久不动,陷入了沉思。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是个阴霾降临的日子,但是他细想不起来到底面对了什么恶言恶语或者异样眼光了。
记忆本能地清除了些许这部分的场面, 覆盖上去的是昨晚的一夜荒唐。
宋衍把脸闷在枕头里,直到闷得喘不动气,才偏过脸来深呼吸几口。
他大字型趴在床上, 身旁的温度已经凉了, 显然盛昀早就起来了。
宋衍继续赖着,不太想起床。
除了腰部以下传来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痛感让他懒得动弹之外,更多的是心灵上遭受的挫伤。
卧室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宋衍连忙把脸又一次埋回枕头里,开始装睡。
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到自己身边时停了。
床头柜上有什么东西放下的声音,接着就没有动静了。
四周一片安静。
宋衍紧闭着眼,心想反正他现在只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自己装睡的。
安静了好一会, 宋衍不禁腹诽这人在干嘛, 就站在那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吗?
头顶传来轻微的触感, 一阵一阵的,宋衍皱了皱眉, 分辨出这是他用手指在拨弄自己的头发。
那感觉从头顶到后脑, 再到接近脖子的地方。
宋衍:“……”
条件反射使他忍不住缩了缩后脖颈。
身后的盛昀笑了一声:“你这么睡, 不嫌闷得慌?”
“不嫌。”宋衍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嗡嗡作响,“汤圆不就经常这么睡。”
盛昀应道:“好,那你继续睡,早饭我给你放在这,吃了再睡。我今天有两个会议,可能晚上晚点回来”
宋衍闷声冷道:“你最好明天再回来。”
盛昀轻笑了两声,半开玩笑道:“那我尽量。”
宋衍不吱声了,懒得理他。
他希望盛昀赶紧滚出这个卧室,这样的话他就能透口气儿了。
别说,还确实有点闷。
也不知道汤圆是怎么做到的,埋头睡还能睡个一两小时,难道猫睡觉的时候不需要氧气?还是它们用耳朵尖呼吸?
宋衍胡思乱想着,才发现还没有脚步声响起,意味着盛昀还没走。
他也不动,干脆就耗着,假装自己又睡着了。
过了好半晌,他都装睡装得快要憋死自己了,忽然感觉腰胯处被人轻轻按了按,接着是盛昀低声问道:“疼?”
听起来还有点担心似的。
宋衍:“……”
无不无聊!自己做的事不清楚吗?!
恰好他此时被憋得实在有点缺氧了,用手臂猛地撑起上半身,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滚出去。”
盛昀直起身体,冲他挑了挑眉:“果然没睡着。”
宋衍知道自己上当,但还是嘴硬道:“……没有,是你吵醒我了。”
盛昀笑了笑,嘴上敷衍着:“好好好,那我走了。”
宋衍目送着他离开房间,气不打一处来。
他也睡不着了,只能勉力起身,艰难地走到盥洗室去洗漱。
抬眼往镜子里一看,宋衍登时哽住了。
睡衣的领口敞着,能清晰地看到从锁骨到胸前的点点红痕,每一处都仿佛在提醒自己昨晚吃了多大的亏。
宋衍咬了咬牙,有点后悔怎么没在盛昀脖子上留下点让他见不得人的痕迹来,也不至于刚刚看见他那么一张餍足神气的脸。
洗漱完毕,宋衍想换身衣服,但是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实在让他无法操作,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着被盛昀放在床头柜上的餐盘。
简单的手作三明治和一杯热豆浆,都是他喜欢吃的,从三明治面包的焦黄程度来看应该还是盛昀亲手做的。
呵,更不想吃了。
宋衍把早餐丢在一边,拿起手机来。
这座别墅里安安静静,但是他知道外面此时却腥风血雨。
尤其是热搜上。
宋衍甚至都没有打开微博,暂时还不想看到任何关于昨晚的消息。
盛婧和陆枝南相互认识这件事就足够让他吃惊得无法正常思考,更不用说去消化她们一股脑说出来的所有往事。
宋衍闭了闭眼,却觉得一阵隐隐的轻松。
不用再隐瞒什么了,不用再担忧什么,也不用无数次地问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对表演的热爱,去做一个隐于人群中的普通人。
有什么风刀霜剑就都冲着他来好了。
手机上有未读消息,是陆枝南的微信。
【我会尽快办离婚。】
宋衍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昨晚她哭着说出自己一定会离婚,一定会站出来承担一切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太又在冲动,又在情绪化。
然而一夜过去,她的想法没有改变。
这或许有盛婧的功劳。
宋衍还记得,昨晚他说,如果实在不行,他愿意退出娱乐圈,毕竟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抱着侥幸心理和私心才非要做演员的。
他这段时间想过,如果是为了能跟盛昀好好在一起,他愿意隐退。
说出这句话时,他看向了母亲,觉得自己竟然作出了跟她一模一样的选择,为了自己的爱人不用承受风言风语,而放弃自己的演艺道路。
只不过差别是,陆枝南为之放弃一切的那个男人最终也抛弃了她,把她留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时代下,最后逼得她与宋建业再婚。
宋衍想,如果自己跟母亲的命运并不相同,那一定是因为他选择的人是盛昀。
他这样做出了决定,但是盛婧却先开口拒绝了。
“为什么要退?不仅不退,你跟你妈妈都要一起抬头挺胸地做一名演员。如果真得有错,也是那些满眼肮脏的人的错,跟你们无关,我们只要向着这个目标前进就可以了。”
宋衍有些意外,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他看向盛昀,注意到他平静坚定的神色,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盛昀会因为自己好几次以“为了他的名誉着想”的理由推开他而生自己的气。
宋衍靠在床头,把床头柜上的豆浆杯拿过来,喝了一口。
在脑海中把昨晚的四人坦白局回忆了一遍以后,宋衍越发觉得自己属实是做错了。
过去一年,但凡早一点有这样的契机告诉盛昀发生的一切,他们也不用这样彼此折磨这么久了。
吃完饭,宋衍继续倒头大睡一整夜。
等到他再次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落地窗外通过厚实的窗帘透过一丝丝黄昏特有的暖光。
原本他不想起床的,奈何实在是太饿了。
床头处放着的早餐已经凉透了,宋衍稍微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至于因为懒于下楼而吃冷饭。
他起身下床,觉得腰部以下的酸痛感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更严重了。
宋衍甚至没有走楼梯,就这么两层楼都是坐电梯下去的。
电梯门刚一打开,宋衍一眼就看到盛昀正在一楼吧台喝咖啡,面前摆着电脑,似乎正在处理工作。
宋衍略微一顿,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起码会到晚上□□点结束应酬之后才会回。
宋衍把领口又拢紧了一点,尽量遮挡住所有的痕迹,才走出电梯门。
盛昀的目光从电脑上稍微抬了抬,在宋衍露出来的两条小腿上晃了晃,注意到他把尽可能地把上身每一处裸露皮肤都包进了衣服里,就差把脑袋也塞进去了。
没这样做倒还好,偏偏这样做了,让盛昀立即就回想起昨夜的旖旎场景,以及仿佛穿透这身雪白睡袍看见他肌肤上被自己留下的痕迹。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喉结微动。
宋衍来到吧台边,离盛昀好几米远远站着:“这么早?”
盛昀见他躲得老远,失笑道:“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宋衍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道还指望昨晚这一夜深仇大恨之后还能见面来个深情热吻?
他现在一想起昨晚盛昀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他三四次,做了睡,醒了再做,折腾到凌晨三点多,而且还完全不管他的求饶非要弄得他一身狼藉的时候,就气得头发都炸了。
见宋衍不说话,盛昀转而道:“只是开了个会就回来了,又没出去吃饭。保温柜里有做好的饭菜,我已经吃过了,没想到你能睡这么久,就没叫你。”
宋衍“哦”了一声。
有什么没想到的,是谁害得他一夜没睡好难道盛昀不知道?
宋衍本来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不过想起了现在关心的事,还是多问了一嘴:“昨晚的事……对你在公司有什么影响吗?”
盛昀摇摇头:“怎么会这么问,当然不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陆阿姨之后会按照盛女士的安排做些工作,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掌握话语权的。”
宋衍沉默不语。
盛昀的目光落在宋衍手指上戴的戒指上,轻笑道:“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宋衍点了点头,半晌小声道:“还是有的,怕你。”
盛昀一挑眉,对这句话稍微玩味了一下,接着笑了一声:“好,那为了让宋老师打消对我的戒心,我去给您拿晚饭。”
盛昀把餐盘拿出来,是糖醋里脊和清炒莴笋。
不久前刚刚做的,很新鲜,还冒着热气。
盛昀把饭菜摆在餐桌上:“来尝尝。”
宋衍稍微犹豫了一下。
正常来讲,他应该去盛昀的旁边坐下吃饭。
但是他现在不太想离盛昀太近。
于是他从盛昀身后绕了一下,试图去对面坐,但是还没绕过去,就被盛昀一把扯住袖子。
宋衍停了停:“干嘛?”
盛昀挑眉,不回答他,突然发力把他拽进了怀里。
宋衍未及反应,就仰身坐在了盛昀的腿上,被他紧紧搂住腰。
轻微的不适感让宋衍不易察觉地嘶了一声。
盛昀抱着他,抬了抬下颌:“躲什么?”
宋衍扯了扯嘴角,直白道:“躲你。”
“为什么?”盛昀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衍:“……”
他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
他真得很有可能被盛昀给吃了!!
宋衍无语道:“我要吃饭,放开我。”
盛昀很自然地把餐盘往他面前挪了挪,示意他可以吃了:“坐在哪不都一样吗?”
宋衍抿紧唇,显然非常不赞同。
坐在椅子上好好吃跟坐在他腿上能一样吗?
宋衍微微低头,盯着盛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盛昀不仅没受到威胁,甚至还假装会错意,拿起勺子:“要我喂你?”
宋衍气笑了,把勺子从他手中用力抽出来。
盛昀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用力,未及反应,小臂就被惯性带的在吧台边缘撞了一下。
盛昀轻轻“嘶”了一声。
宋衍一怔,猛然意识到那里正好是当初骨折受伤的地方,虽然已经正常活动很久了,但是旧伤在那里或许还是会疼,登时有点紧张起来。
“没事吧?”他眉头皱起,想要去碰盛昀的手,“抱歉,我……”
盛昀没说话,右手翻转,一把抓住了宋衍伸过来试探的手,接着将他的上身向下拉了拉,抬起下颌吻了过去。
宋衍睁大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怕不是又中了他的计了。
盛昀不肯放过他,笔直的下颌角轻轻扬起,与他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但是宋衍学聪明了,从这个看起来长情极了的亲吻里察觉出点不单纯。
他呜呜了几声,试图从他腿上下来,但是腰上被他的手臂箍得很紧,只得用力挣扎。
没挣扎两下,宋衍就像被什么电了一下似的,立即不动了。
盛昀此时放过了他,宋衍抬起头,嘴角红红的,眼睛里泛着因为呼吸不畅而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他轻轻咬了咬后牙,半晌道:“你还是个人?”
盛昀笑了笑,下巴搁在宋衍的肩窝处,坦然道:“都这么抱着你了,不硬才不是人。”
宋衍噎了一下,耳朵更红了。
他发现盛昀似乎很乐于看他这样羞恼的神色,因为紧接着他就感到盛昀轻轻顶了顶胯。
宋衍简直觉得血气上头,头发都要炸竖起来了。
宋衍对他怒目而视:“解决方法很简单,您可以放我下来。”
盛昀挑眉:“我要是不呢?”
宋衍深呼吸两下,把火气压下去,觉得对盛昀这种脸皮忒厚的大少爷来讲,眼下也只能卖卖惨让他产生愧疚心,比啥都管用。
于是他忍着耳根处疯狂上升的温度,低声道:“……我腿疼,不能再来了。”
盛昀听到这句话时稍微反应了一下,顿了几秒钟之后忽地将脸埋进了宋衍的脖颈间,闷声笑起来。
宋衍:“……”
他只觉脖颈间一个劲的痒,他也想不明白盛昀为什么笑,反正就是被这反应搞得更加羞恼了。
宋衍用尽了最后的耐心,咬着后牙道:“放开!”
眼瞅着猫咪要真得炸毛了,盛昀才抬起头,低声道:“放开你也行,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宋衍皱眉看向他,警惕道:“什么?”
盛昀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压抑着从身下不断叫嚣着蔓延上来的冲动,半是挑衅半是蛊惑似的哑声问道:“以后还敢不敢说我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你行!你厉害!你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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