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唯一的女儿。

        虽然是铁了心要辞职,  但无论如何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音遥从司容家离开去了公司,司容要去和老爷子着手准备新闻发布会的事,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当他去到司年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拉着窗帘,房间里一片昏暗,音遥没听到司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巡视一圈,轻声问道:“司总在么?”

        司年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一只手捂住眼睛,听到声音才堪堪坐起来,倾歪着身子,眼底一片冰凉。

        但出于礼貌,  他还是回了句:“刚醒。”

        昨晚司年就在办公室里将就着躺了一晚,  心情不太好,家里电话一个接一个催他回去,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忙,  但就是不想回去。

        “这是我的辞职申请,我放到桌上了,  以及,今天的行程计划表。”

        司年站起身,  几步走到桌旁,  随手拿起音遥的辞职申请看了两眼,  扔到一边:“知道了,  等新秘书来了你要负责做好交接。”

        音遥点点头:“好的。”

        音遥觉得没自己事儿了,  转身要离开,  却在手指抚上门把的刹那听到司年在后面轻声问了句:

        “如果当初标记你的人是我,  那,你会和我结婚么?”

        音遥愣了下,但也大概能猜到他这么问的原因,无非就是有点自作多情,希望得到音遥“和司容结婚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被标记所以无可奈何”的回答。

        “不会,和标不标记没关。”音遥笑笑,“那我去忙了。”

        “还有,下午你要去机场接个人。”司年又喊住他。

        音遥心道你们司家是没人了么?老让一个私人秘书去做些分外的事,不把人最后一丝价值榨干不算完是吧?

        “好,您说,接谁。”

        司年将一张照片推过去:“这两人。”

        照片中是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四五十岁,留着及肩的短卷发,非常漂亮极有韵味;男的看起来就很年轻了,约摸二十出头,皮肤白皙单眼皮,眼睛却很大,看起来优雅矜贵。

        “这是我姑姑和她的养子。”司年低声道。

        “养子?”

        “嗯,姑姑是beta,不能生育,一直也没结婚,但喜欢孩子,从福利院领养了一个一起去了国外,最近爷爷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再加上你和司容的……婚礼,爷爷把她从国外叫了回来。”

        司年垂下眼睑不去看音遥。

        去机场的路上,音遥打开检索引擎输入姑姑司雅兰的名字,虽然是beta没错,但也是司家唯一的女儿,因此一直被外界尊称为Y.S长公主。至于她的这个养子,叫司卿,也是个文化人,在国外一流大学攻读MBA,学业有成,长得还好看,是音遥打心底里羡慕的那一类人。

        音遥关掉手机,望着黑漆漆的眼前世界,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车子一路疾驰,在机场大厅外来了个急刹,司机何叔下来帮忙开门,跟着音遥一起进了机场。

        长公主回国的消息早就吸引了大批记者蹲点,毕竟大家也都只闻其人未见其面,二十来岁就出国了,到现在才回来,很多记者估计那时都没出生,于是对于司家唯一的女儿强势回归,都在等一手头条。

        机场保安忙着驱散记者,但这群人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完,就在保安打电话请求支援时,一声激动的“出来了”,众人的视线随即被吸引过去。

        一个约莫一米七还高的女人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穿着奢侈品大牌限定夏季套装,耳朵上别着两只大大的钻石耳环,袅袅婷婷从安检口走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一米八左右、身姿飒爽的男人,裁剪合身的西装尽显完美腰身,两条长腿迈动着稳定的频率,跟着女人一道而出。

        那群记者立马扑上去,被女人的保镖按住就是一顿骂,连同相机一起给砸了,然后财大气粗扔下一沓钞票,冷声道:“你这破烂相机不配拍我们家太太,换个好点的吧。”

        女人戴着浅茶色的墨镜,绰约而来,见到音遥,还不等音遥主动上前询问,便道:“你就是司容的未婚妻吧。”

        她的声音像林籁泉韵,保养姣好的皮囊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已经快五十岁的女人,不说的话音遥还以为她最多三十。

        “司太太您好,我是司总的秘书音遥。”音遥伸出手,但因为看不见,手伸向了一个奇怪的位置。

        司雅兰的表情和司家人如出一辙的高傲冷漠,但良好的休养还是驱使她群尊降贵同音遥握了握手。

        后面跟着的那个男人倒是很热情,主动和音遥握手:“您好,我叫司卿。”

        音遥闻着他身上传来的信息素香味,像泡了酒的梅子,也属于劣等信息素,看来也是个劣性Omega。

        司雅兰在保镖地护送下上了车,一群记者霎时围过来恨不得把镜头塞进车里拍这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开车。”司雅兰终于摘下了墨镜,妖娆的桃花眼更显风情万种。

        音遥坐在副驾驶,根据司年的指示给她介绍着国内现在的发展情况,司雅兰翘着腿,细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膝盖,良久,出声道: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果然!就算二十多年没在国内,可这脾气性格和司家人一样一样,虽然谈吐文雅,但语气中尽是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不屑和傲蔑。

        司卿不好意思地冲音遥笑笑,但音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早就习惯了。

        车子缓缓驶入司家坐落在市中心的豪宅,宅子门口站着拄着拐杖的司老爷子和那些杂七杂八的亲戚,一大家子都在翘首以盼这位大小姐归来。

        司雅兰下了车,司老爷子迫不及待迎了上来,看到二十多件未见的闺女,一瞬间,眼眶泛起红:

        “雅兰,二十多年没见了,爸爸很想你。”

        司雅兰看起来好像并没太大反应,兴许是太久没见,那点血缘情谊早就被时间消磨干净,她只是平静地抱了抱司老爷子,浅笑道:“爸,好久不见。”

        司老爷子微笑中含着泪,不住地点头,又看到身后的司卿,语气泛着热情劲儿:“这就是司卿吧,还是第一次见,真是风度翩翩的帅小伙。”

        “外公好,初次见面,我叫司卿。”司卿恭敬地鞠了一躬,随手送上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话音刚落,刹车声响起,一辆全球限量的豪车停在门口,紧接着车门打开,一条长腿从车里伸出来。

        音遥是不知道司容到底有多少车,很少见他开重样的。

        司容那边处理完彩排现场也被老爷子紧急召回,但是一下车,对于这个打小就没见过的姑姑并没多少好奇感,程式化地喊了声“姑姑好”之后,视线便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音遥的身影。

        人太多了,音遥就这样埋没在人海无人问津,与这个大家族明显的格格不入,也没人为他特意去接司雅兰回来而说一声“辛苦了”。

        “这是……司容?还是司臻?”司雅兰只见过司年,那时候司年也才四岁,不过看着眼前这人和司年小时的眉眼不太像,猜测会不会是两个哥哥其中一个的儿子。

        “我是司容。”司容说着话,视线还在人群中寻找音遥的身影。

        好不容易找到了,也顾不得经久未见亲人之间程式化的寒暄,径直走向音遥,低下头看着他的脸:“听说是你把姑姑接回来的?辛苦了老婆。”

        虽然声音在有意识压低,但还是被一旁的司雅兰几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小子,妻子还没进门就天天捧着含着,这要进门了怕是公司也不去了,就天天在家守着娇妻。”司容的爸爸开玩笑道,试图缓解司雅兰被冷落的尴尬。

        “他不是司年的秘书么?”司雅兰瞥了一眼音遥,眉眼含情,像书中描写的狐狸精,“原来司容的结婚对象就是司年的秘书。”

        话尾跟着一声嗤笑,听起来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音遥其实有点发怯,司家几十口人都到齐了,还有些不认识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来了,冷不丁一下子成了焦点,还要顾忌自己劣性O的身份,确实有些发憷。

        司容牵过他的手,摸到他手心沁出的冷汗,指尖轻轻揉了揉他的掌心,冲他笑得柔和,希望他能打消顾虑。

        “司容哥您好,我叫司卿。”同是劣性O,相较于音遥,司卿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话大方得体,仪态从容大气,一看就是打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成品。

        司容点点头,一手揽着音遥的肩膀,一手伸出来和他握了握手。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还要去美国么?”司老爷子倒是比较在意女儿这次回来能不能安顿下来。

        司雅兰高昂着头,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打算先住一段时间再说,正好也让司卿见识下国内的风土人情。”

        “正好司容现在也住在市中心,我就买下司容楼下一层当做给司卿的见面礼。”司老爷子看起来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外孙很是喜欢,初次见面出手阔绰,直接送了套总价值几千万的大平层。

        “谢谢外公,您破费了。”不得不说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要是普通人被送一套豪宅早就激动地抱着对方大腿甘愿做一枚腿部挂件,但司卿,处事不惊不卑不亢,估计也没把这豪宅太当回事。

        音遥默默站在一边,良久才低声对司容道:“我先去公司了,还有工作没做完。”

        司容摸摸他的头发,微微俯下身子尽量和他保持平视:“怎么了,觉得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我只是工作没做完。”

        其实他很不喜欢亲人重逢时这种感人肺腑潸然泪下的场面,毕竟他这辈子不会有这种机会体验,都是姓司的,多他一个真就成了外人。

        “我送你过去。”司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上面挂了一只破破烂烂的小狗,就是被小司无情啃咬的那一只。

        “不用,这个家现在不能少了你,我自己过去就行。”音遥后退两步,摸着墙慢慢往外面走。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应该说,也没人有心思关心一个外人。

        但他其实在竖起耳朵认真听,听身后有没有传来脚步声。

        但过了许久,也只是他独自一人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默默往外走。

        来到路边,听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声,音遥伸出一只手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因为他不知道出租车什么时候会经过,就只能这样一直伸着手等出租车发现他主动停下。

        但现在正处于出租车交班点,司机都急赶着回去交接,对他视若无睹,加速通过不予理睬。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音遥感觉手臂发酸,甩了甩,重新举起来继续打车。

        “妈妈,这个人在干嘛呀,为什么一直举着手。”旁边传来一个小朋友好奇地询问声。

        “看到了吧,妈妈一直嘱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就会像这个人一样,连打车都不会,一辈子只能乘公交车。”孩子的母亲傲慢道。

        音遥笑笑,面向小孩子道:“小朋友,与其学习好不如先学做人,全国每天公交地铁出行人数为三亿次,而且一辆公交车的价格在七十万左右,我每天乘坐七十万的豪车出行,倒是想问问,你家车多少钱呀。”

        “有病!”女人忿忿骂了句,扯着孩子疾步离开。

        然后音遥就听到小孩子在后面喊了声:“我家车,我妈妈说十一万!”

        音遥撇撇嘴,又开始盘算等彩礼到账,先买上辆全球限量,然后把这女的她老公高薪聘请过来给自己做司机,妈的,让她气人。

        倏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刹车的声音,音遥还以为终于有司机肯为他驻足,但下一秒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七十万的豪车没有,四千万的愿不愿意坐呢。”

        音遥皱了下眉:“你不去陪你家人来这做什么,你那些亲戚肯定又要在背后骂我了。”

        司容打开车门探过身子将音遥拉进车里,帮他系好安全带,在他嘴角轻轻一啄:“我是在陪家人啊。”

        音遥:“……”

        “父母陪我前半生,老婆要陪我一辈子。”司容笑笑,发动了车子。

        “你好像忘了,这是假结婚,谁要陪你一辈子啊。”音遥虽然嘴上还在逞强,但心里却还是多了一丝丝感动。

        真的只有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是假结婚,只有几个月也罢,但我已经认定了,嫁给我一辈子都是我的人。”司容握着方向盘,眼睛看向前方,淡色的瞳孔中平静无风。

        不像是在故意讨嘴上便宜,而是发自内心的宣泄。

        他在口袋里摸索两下,掏出一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两枚对戒。

        “之前忘记你的生日,一直在想该用什么方法去弥补,但总觉得物质上的补偿你好像也不缺,那么,和我结婚好么?我会用下半生照顾你呵护你。”

        司容拉过音遥的手,取下一枚戒指,慢慢送到音遥的指尖。

        但就在戒指即将套在无名指的那一瞬间,音遥缩回了手。

        他知道司容所谓的结婚不是名存实亡的协议婚约,而是真正作为司家的一份子和他共渡余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廖垣宇已经被判处终身监.禁,那些欺侮过迫害过他的人也一个一个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还是觉得,对司容说不上喜欢,也没什么特殊感情,硬要说的话最多也就是感动,但感动不是爱,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可惦念的,和谁结婚不是结,但正因为司容拿真心对他,也帮了他太多,他才觉得不能真的让司容一辈子守着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对司容来说太不公平。

        看着音遥拒绝的手,司容愣了半晌,默默收回戒指。

        “还是不愿意么?”

        音遥点点头:“我不想害你,你可以不对外公开我们的婚事,这件事就只有你们家人知道就行,等我达成夙愿,连结婚证都没有的婚姻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以后找个好人家结婚对你来说才是正确的决定,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音秘书,其实你特别残忍。”司容笑笑,眼底一片苦涩,“给了我希望,又告诉我让我不要抱有念想。”

        良久,司容才重新发动车子,说话间将想叹出口的气一点点散出去:“算了,能每天守着你也行,总比你不在我身边让我觉得不安要强。”

        车子开到公司,看着音遥决绝离去的背影,司容默默攥紧了手。

        他也终于明白,感情不是付出就能换来的,有些事真的强求不得。

        *

        下班的时候,音遥想往常一样帮司年整理着外套,司年垂着眼,看着他头顶的一小块发旋,喉头动了动,忽然别过头低声问道:

        “一会儿有什么打算。”

        “下班回家,洗澡睡觉。”音遥帮他抚平领带,平静地拿过他的西装外套。

        “那,一起看电影?”司年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明显底气不足。

        “司总,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弟媳。”音遥笑笑。

        “只是一起看电影,我好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司年语气冷了几分,手却在口袋里暗暗捏紧那两张电影票。

        音遥想了想:“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毕竟司年为了他伤筋动骨,现在手也没好利索,估计还会留疤,现在他也只能尽量在这些小事上迁他。

        音遥本打算和司容发个消息说不回家吃饭,但他没注意手机右上方的低电量提示,编辑好的信息在发送过程中转着圈,最后还没等发出去手机便黑了屏。

        司年订的电影票是一部名为《痕迹》的青春文艺片,讲了一对青梅竹马因为现实的冲击最后不得不被迫分离。

        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里面Omega的一方原本是Alpha少爷家的伴读书童,少爷打小就喜欢欺负书童,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慢慢爱上了书童,但书童很迟钝,对于少爷明里暗里的表示一直当是兄弟情,后来战争爆发,少爷被强征入伍参加反击战,但家里人舍不得少爷在战场上吃苦,就让书童代替他参军。

        书童参军的日子里,少爷经常来看他,这也是整部电影中唯一一点甜蜜的镜头,后来敌军增派兵力,在上战场的前一晚,少爷第一次和书童缠绵,但那“喜欢”却迟迟未能说出口,只是第二天,书童就战死沙场,自此天人永隔。

        整部电影充斥着浓烈的悲情基调,电影院里时不时传来阵阵啜泣声,一直到影片末尾,六十年后,身处和平年代的少爷望着院子里大片的鸢尾花,想起这是书童最爱的花,一直到六十年后,才握着书童最爱的花说出了那句埋藏了八十多年的喜欢,最后风动花瓣飘扬,少爷终于和书童在世界的那头重新相逢。

        不是所有的重逢都是喜剧,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屏幕暗下去,出现了一行白字:

        【人生最大的遗憾,是当年用玩笑掩饰过去的肺腑之言。】

        【我喜欢你……哈哈,看你吓的,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众人啜泣着起身离开电影院。

        音遥还在望着被忽然亮起的灯光渲染模糊的大屏幕,眼底一片氤氲。

        看着这句像是警醒一样的白字,司年手指颤了颤,忽然转过头看向音遥。

        昏暗的灯光下,他卷翘的睫毛沾着水光点点,细致眼尾泛着微红,嘴唇微微张着,光是看着都令人心头猛跳。

        司年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良久,才轻声询问:“走么?还是再坐一会儿。”

        音遥仓促擦了下眼角:“对不起失态了,这就走。”

        “是不是应该带你看点搞笑喜剧片。”司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来只想看个爱情片,倒是没想把音遥惹哭来着。

        “没关系,看什么都好。”

        “有时候,特殊的电影能带给人特殊的感悟。”司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音遥也根本没认真听他到底说了什么,随口问了句。

        “音秘书。”司年直直看着他,不停吞咽着,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缓缓问道,“你是真的喜欢司容才和他结婚的么?还是他强迫你,你被他抓了把柄?”

        “不是。”音遥斩钉截铁道,“倒不如说是我强迫他,我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是因为那个七岁小证人的死,你想替他报仇,我只能劝你,你斗不过宋康的,你想利用司容继承人的身份妄图一搏,对不对。”

        音遥不得不干感叹司年确实是成大事的人,暗中早已把这些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还能精准打听到一个人的内心想法。

        或者说,是自己意图太过明显?

        “音秘书,我不明白,一个和你毫无干系的人,为了他断送自己余生的幸福,值得么?”

        司年看着他,眼神是不解与无奈。

        音遥顿了顿,笑了:“你觉得跟你无关,他也觉得和他无关,当有一天这种事轮到自己头上,别人都认为和他们无关,怎么办。”

        就像当时的自己,所有医生都认为器官买卖和他们无关,所以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冷漠只会造就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冷漠之下的滥觞地。

        司年头一次觉得是自己格局小了,也或许是他自小生在豪门,根本不需要接触这些阴暗面,因此也没法和那些穷人们共情。

        “说起来,我也不想当什么圣母,纯粹是宋康碍我眼了。”

        想起小健的母亲无奈地哭诉着是自己教子无方,音遥倒觉得是她太贬低自己了,说白了就是宋康在那犯贱,好好的人不做偏要与畜生为伍。

        “知道了。”一句意味不明的知道了,似乎透露出司年的选择,“我先送你回去,以司容的性格,你回去太晚他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听到他这么说,音遥倒是很好奇:“他还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司年想了想,道:“小学的时候竞选班长,本来按票数应该是他,结果老师内定给自己的儿子,这事被他知道后,他就回去央求他爸收购学校,他不稀罕什么班长了,只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妄想。”

        明白了,司容不是稀罕这个小小的职务,只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就非得到不可。

        车子行驶在繁华的主城大道,霓虹灯折射出斑驳的彩色投在音遥脸上。

        “困了么?”司年看他蔫蔫的没什么精神,问道。

        音遥点点头。

        “回去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音遥摆正了身子:“我能有什么事。”

        司年笑笑,倒也是,他能有什么除了工作之外的事值得给自己打电话的。

        车子停在司容家小区外,音遥打开车门,轻声说了句“谢谢你请我看电影。”

        司年摩挲着方向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就在关上车门的刹那,音遥听到车里隐约传来一声带着焦灼之意的:

        “音秘书我喜欢你,能不能不要和司容结婚。”

        但车门已经关上了,他只能佯装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往小区里面走。

        但他不禁又想,如果他早点说出这句话呢。

        夜风扬起头发,音遥觉得有些冷了,摸着墙壁加快速度往回走。

        但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空气中强烈的信息素,是司容独有的,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信息素。

        他停住了脚步,循着气味的来源地看过去,尽管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但他却仿佛看到了司容没有表情的脸,音遥这才想起来手机没电,那么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司容同志一定会想尽办法追寻自己的下落。

        有可能,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和司年一起去看的电影。

        “来接我的么?”但音遥笑着道。

        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气声:“打你电话不通,消息不回,差点就报警了。”

        音遥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他藏着掖着,直言道:“我去看电影了,和司总一起,手机没电了。”

        果然,在听到这个解释后,司容语气明显失落几分:“你都没和我一起看过电影。”

        “以后有机会吧。”音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犯困,今天这一天做了太多事,一件件应接不暇。

        司容跟在他身后默默上了楼,当他进了浴室后赫然发现,暖融融的洗澡水已经放好,司容贴心到连换洗的衣服都已经帮他准备好。

        他拿起衣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是希望司容别对自己这么好吧。

        洗完澡躺在床上,调了第二天的闹钟,音遥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屋子里传来门铃声。

        他还在想这大晚上的谁这么闲不用睡觉来登门拜访,但是摸起手机一看,才八点。

        司容听到门铃声,还以为是楼管又上来说些有的没的,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却意外看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

        “司卿?”司容这才想起来,爷爷亲自为他购下自己楼下的平层当做见面礼。

        就是不知道这大晚上的,他怎么突然登门造访。

    第53章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司卿站在门口,  虽然身上是简单的白T,但他眉眼精致,  身材纤瘦,愣是把普通T恤衫穿出了限定款内味儿。

        “不好意思司容哥,这么晚来打扰你,刚收拾完房子,忽然想起你就住在楼上,过来看看你。”

        司卿扬起嘴角,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他看起来毫无城府。

        司容看了他半晌,让开身位:“进来坐吧。”

        司卿还随手带了自己制作的甜点当做伴手礼。

        “音秘书已经睡了么?”司卿巡视一圈,没看到音遥的身影,好奇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姓音。”司容冷声道。

        司卿眨眨眼,手指轻轻摩挲着膝盖:“他去机场接我们的时候做了自我介绍,  当然知道了。”

        听他这么一说,  司容倒觉得是自己想太多,果然一旦涉及到音遥的事自己就会变得很敏感。

        “对了,  我做了糕点,  尝尝么?”司卿笑吟吟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不知道和不和你胃口。”

        然后他又笑道:“记得给音秘书留一点哦。”

        司容抬眼瞧了他一下,  大概是同为劣性O有点惺惺相惜,所以才能说出这种为音遥着想的话?看来姑姑的确将他教养得很好,  人挺谦逊,  没有因为突然得了权势就沾沾自喜目中无人。

        司容打开盒子,  里面整齐码放了两排晶莹剔透的马蹄糕,  表面筛了一层淡色的桂花粉,  甜味扑鼻,  大小切面都像是机器做出来那样整齐划一。

        司容咬了一口,  马蹄的清香混合着桂花的浓郁在口中层层递进,不得不感叹这人长在国外还做得一手传统糕点,确实,不容小觑。

        “好吃么?”司卿贴心问道。

        司容点点头,但他不太爱吃甜的,也就吃了一块便没有再动筷。

        “你喜欢吃的话,我就住楼下,什么时候嘴馋了就下来找我,带着音秘书一起。”司卿微微一歪头,笑容愈发明艳。

        看着他的脸,司容怔了怔,他和音遥……似乎是说不出的像,但细看五官好像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可能是说话的语气甚至一些小动作都微妙的相像。

        司卿看了眼挂钟,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起来楚楚动人:“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常联系,司容哥。”

        最后“司容哥”三个字如同泉水叮咚般清脆,尾音上翘带着一丝娇俏的意味。

        送走了司卿,看着桌上剩下的半盒马蹄糕,司容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即走进卧室。

        音遥还没睡,正躺在床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每次压力一大他就好犯偏头痛,只能靠止痛药维持,刚吃过药,药效还没上来,只能靠揉捏缓解。

        “司卿送来了他自己做的糕点,要尝尝么。”司容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我洗漱过了,不吃。”他窝在被子里,声音嘶哑。

        “还挺好吃的,我平时不太吃甜的,都……”

        “我说了我不吃。”被偏头痛折磨的异常烦躁,虽然音遥知道司容是好意,但心里一烦语气就生硬了起来。

        司容默默将盒子放在一边床头柜,上了床,一只手轻轻帮忙揉着音遥的太阳穴:“头痛?”

        音遥无力地呓语了声,知道自己语气不好,马上岔开话题又问:“司卿来干嘛。”

        “住得近,出于礼貌上门拜访。”司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很累,干脆挤进音遥的被窝,一只手穿过他的肩颈将他揽在怀里,微凉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揉捏。

        音遥闭着眼睛,脑袋里像是有个壮汉在一拳一拳胖揍他的脑神经,疼得犯恶心。

        “明天请假不去公司了好不好,难受就在家休息一天。”

        “不行。”音遥想也不想拒绝,“我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最后三个月更不能掉链子。”

        司容搂紧他,一只手抓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那明天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音遥抽出手重新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

        看着他额间散碎的细发,因为疼痛被沾湿的额角,司容忍不住俯下身子,脸颊蹭蹭他的额头:“晚安,我的遥遥。”

        音遥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有不断下沉的意识最后跌入深渊。

        *

        醒来的时候头疼得更厉害,音遥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下了床。

        司容起了个大早在厨房忙活,音遥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他围着围裙在料理台前对着一只澳洲大龙虾左右开攻。

        “一大早吃这么奢侈,不怕痛风么?”听到噼里啪啦砍虾壳的动静,他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

        “你最近气色不好,想让你吃点好的补补。”司容笑吟吟举起刀,寒光一闪,映照出音遥漫不经心的脸。

        “不用了,我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你自己慢慢享用,我去公司了。”说完,音遥走进卫生间拿起牙刷。

        但在玄关换好鞋子出门的瞬间,他的手被猛地拉住了,烤面包的香气霎时萦绕在鼻间。

        “就吃一口。”司容举着面包夹蛋笑道。

        “来不及了。”音遥挣扎两下,反倒被拉回去抱在怀里。

        “乖,就一口。”

        迫于无奈,他只好低头咬了一口面包,又在司容的央求下喝了一口燕麦粥,他以为差不多到此为止了,结果司容硬要送他去公司,还变魔术一样从车里找出一瓶100%橙汁:“再喝一口橙汁。”

        音遥觉得这不是给自己找老公,更像是找了个妈。

        来到公司,踏进电梯,拥挤狭小的空间里人们小声交谈,像无数只苍蝇兜兜绕绕,惹得音遥更是烦躁。

        他揉了揉眉心,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大门打开,随即,一股淡淡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熟悉的气味,像是柠檬叶,清香又有点刺鼻,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音秘书,真巧。”忽然有人向他问好。

        音遥仔细回忆着这熟悉的声音,想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司卿嘛,他怎么也来公司了。

        “早。”但他并无多大波澜,平静地同司卿打招呼。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一起共事了,我初到公司,有做的不足之处还希望你多多指点。”司卿道。

        共事?为什么和他共事?

        转念一想,老爷子那么喜欢他,肯定也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了个一官半职过过瘾,等到他回美国之后就可以直接接任司雅兰的公司,逆天改命,从一个底层出身的劣性O变成国外最大财团的继任人,音遥倒是有点羡慕他。

        一直到电梯提示二十八层到了,音遥才从人群中挤出去。

        “吧嗒、吧嗒……”身后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他皱了下眉,那股柠檬叶的味道始终萦绕在身边。

        “为什么跟着我?”音遥问道。

        身后的司卿笑着耸耸肩:“不是跟着你,我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

        说罢,他抬眼看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牌,眼中却并无一丝笑意:“忘记和你说,这几天外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将公司股份全权交于司容哥手中,外公担心他初接手公司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特意让我来帮忙。”

        司卿对音遥伸出一只手:“以后你可以喊我司秘书。”

        嘶——

        音遥不太喜欢听人这样文绉绉的讲话,只觉得牙碜,但听他这意思,老爷子似乎是把他安排到司容身边做秘书?一个在国外攻读MBA的人才竟然要给司容做秘书?音遥忽然看不懂老爷子这是喜欢他还是针对他呢。

        见音遥迟迟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司卿慢慢收回手,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你了,工作顺利。”

        虽然语气是平和且彬彬有礼的,但音遥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感觉,总之给人印象不是很好。

        所以见到司年后,音遥第一句话就是:“司总,会长给司容找了个叫司卿的秘书,你知道么。”

        司年何止是知道,这根本就是他主动和老爷子提的建议。

        “嗯?倒是没听说。”司年看着文件头也不抬道。

        “那我去工作了。”

        “对了,那个……”司年忽然喊住他,欲言又止。

        音遥也不主动询问,他对司年这种欲言又止没兴趣知道,反正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就是,昨天你下车之后,有听到我说的话么?”司年抬手挠了挠腮帮子,欲意掩饰尴尬。

        音遥当然听见了,但也只能:“什么话。”

        “没什么,你去忙吧。”

        等音遥离开办公室后,司年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身体倚在靠背上,望着头顶的吊灯,表情了透着丝疲惫。

        这几天,长公主回家,自然是要在公司总部作威作福一番,司老爷子也不管,就由着她来,还给了她一个CEO的职位,短短两天时间内Y.S几乎来了个大换血,上至总经理下至看门大爷全被她换了个遍,问就是这些人不作为,成了阻碍公司发展的绊脚石。

        其实不用她说司年也早就有这个意思,那些职业经理人除了会吹牛正事没见着办几件,只是没有上级的同意谁也不好轻举妄动,但司雅兰不一样,她是司家唯一的女儿,而且这些年都不在老爷子身边,老爷子就觉得亏欠了她,想尽办法想要弥补她,一来二去,Y.S一下子成了司雅兰的天下。

        但莫名其妙的,音遥也被她叫到了办公室,过去的路上,音遥也实在想不通自己一个私人秘书怎么招惹了她这尊大佛。

        一进门,司雅兰穿着裁剪合身的高定套裙坐在办公桌前,表情如冰一样寒冷,见到音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开门见山:

        “音先生,我找你是希望你主动提出辞职,你和司容的婚期将至,我们司家的规定,凡是在Y.S任职的,他的妻子丈夫就不能同在公司任职,谨防感情发生变化影响工作。”

        先不说音遥早就主动请辞,但这女的什么态度啊,拽得二五八万的,自己这是欠她的?

        “司总,这件事我早就考虑到了,三天前就已经提出了辞职,现在是善后阶段,在等新的秘书任职进行工作交接。”音遥笑笑,表情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司雅兰抬起双手,抚弄着小指上的尾戒:“你倒挺有自知之明,也算你命好,能钓到司容这么优秀的丈夫。”

        “我没钓,是他空钩也要咬。”音遥笑笑,“没别的事我就去忙了。”

        “说话应该懂分寸,别以为你们这些贫民窟出来的人长了什么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别想在我这动什么歪脑筋。”

        音遥失笑:“那您还挺重口,少吃盐,不然容易得高血压。”

        司雅兰抬眼,狐媚的眼尾透着一丝狠厉:“我刚说过的,说话要懂分寸。”

        “是,对不起我错了,我去忙了。”反正要走了,谁管她是哪片林子里的歪歪树,跟她非亲非故又不从她这领工资,还得看她的脸色?

        越想越气,气的脑瓜子嗡嗡的疼,音遥坐在办公室里沉思了半天,忽然收到了司容发来的消息,问他头痛有没有好一点。

        莫名的,看着司容这条消息,脑袋一下子神奇地缓解了大半。

        不大一会儿,下面保安室打来电话,说有他的外卖。

        音遥心生奇怪,自己可没叫外卖,等下楼去了前台,前台小姐递过来一只纸袋,打开,里面是一堆药盒,并附赠一张小纸条:

        【这几天惊蛰,头痛可能是要感冒,吃点药,晚上想吃什么发消息告诉我。】

        虽然没有署名,但音遥也能猜出是谁送的。

        他从里面翻了翻,刚找出头孢,一直熬到下班,头疼这才减轻。他帮司年穿好衣服叫了何叔过来,就听司年说:

        “明天不用来公司了,你和司容一起去新闻发布会吧,我们都会过去。”

        “好。”

        “还有,穿精神点,明天会有很多记者。”

        “好。”

        司年看着他平静的面庞,微微叹了口气。

        接着音遥就听到他心底传来感叹的一声:“虽然你要辞职了,但好歹是嫁到了我们家,能这样看着你也可以了。”

        音遥笑笑。

        回去的路上,音遥不禁开始沉思,今晚司容又会做什么好吃的呢?不得不说,司容虽然在轮椅上度过了十几年,但无论是开车还是做饭都是一学就会。

        前半生的教育真的很重要,能从本质上改变学习能力,即使没有天赋的事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轻松快速掌握。

        摸到了家门口,打开门,房间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闻着这香味,音遥猜测今晚难道吃海鲜烩饭?以司容的性格多半还要点缀几片柠檬,想着,似乎都闻到了柠檬的香味。

        “音秘书,你回来了。”屋子里传来热情地询问。

        音遥愣了下,抬眼探向声音来源地。

        这话不是司容说的,而是白天才在公司里见过的……司卿。

        “你在这干嘛。”音遥张嘴,语气不善。

        司卿笑笑:“是司容哥请我过来的,这不很快就要跟着他工作,我也顺便来提前了解下工作流程。”

        这人回答得头头是道顺理成章,乍一听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音遥随手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走进厨房,听到司容忙碌的脚步声,他打开水龙头,忿忿搓着手指。

        司容一扭头,看到宝子回来了,扬起唇角,走到他身后抱住他:“怎么不去卫生间洗。”

        音遥扭了下身子挣脱开:“我想在哪洗就在哪洗,你管得着么。”

        “怎么了,吃枪药了?”司容还是笑眯眯哄道,“不过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家,你想上房揭瓦我都管不着。”

        音遥很想说既然这是他名义上的家,那把外面那个不速之客撵出去也无可厚非吧,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气,算了,再忍他一次。

        饭菜端上桌,丰盛的菜式看的人食指大动。

        司卿吃着菜,嘴里也不闲着:“司容哥手艺真好,这年头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又生活技能满点的人真不多了。”

        司容托腮看着司卿,唇角是淡淡笑意:“你喜欢就行。”

        他又转过头,看着低头沉默吃饭的音遥,随手夹了一只基围虾放进他碗里:“好吃么。”

        音遥拨开那只碍眼的虾,自顾吃饭没理他。

        “这虾看起来好新鲜,个头也大,司容哥真有眼光。”司卿随手夹过一只虾,细白的指尖不太灵活的在虾头上摸索两下。

        忽然一声“哎呀”,司卿扔开下,指尖沁出了一个小血点。

        司容转移了视线,看着司卿指尖的血点,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又拿起他没剥完的那只虾,细心的帮他掐头去尾,剥出鲜嫩的虾肉:“剥虾是个技术活,你吃饭吧,我帮你剥。”

        听到这句话,音遥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忽然把筷子一放:“我不吃了,饱了。”

        “还有很多菜,再吃点吧。”司容喊住他。

        “那你慢慢剥给司卿吃不就好了。”音遥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回了卧室攥紧了毯子里。

        看着音遥离去的背影,司容的身体慢慢弯了下去,望着满桌珍馐却没了胃口。

        “音秘书怎么了。”司卿吸着指尖的血,手指离开嘴巴时扯出一道暧昧的银丝。

        司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事,不用管他,你吃你的。”

        音遥想起手机落在饭厅,出来拿时刚好听到司容这么说,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手机也不要了,转回卧室锁了门,蒙上毯子闭眼休息。

        卧室离客厅很近,音遥缩在毯子里偶尔能听到几声笑谈,伴随着司卿银铃般的笑声,他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干脆下床拿椅子抵住门,又在上面压了一大堆物件。

        一直到大门声响起,司卿吃晚饭告辞后,世界才重新归于一片平静。

        而这会儿,音遥已经在毯子里窝得犯困,昏昏欲睡之际——

        “吧嗒!”门锁忽然响了一声。

        他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循着声音望过去。

        “咚咚咚。”轻柔的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司容无奈又有些哄慰的语气:“司卿走了,出来吃点东西吧。”

        听他这话,好像知道音遥很在意第三人在场才气得饭也没吃。

        “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司容继续敲门。

        “别烦我。”音遥不耐烦地冲着门口喊了声,“剩菜太多热一热明天继续和司卿一起吃呗。”

        良久,门外传来一声轻笑:“生气了?”

        音遥觉得好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小心眼?”

        事实证明,他是,他真是。

        司容沉默半晌,手指慢慢贴在门上,看起来稍显疲惫,低声道:“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吃醋了。”

        “嘭咚!”

        听到这话,音遥莫名的心跳加速。

        “好了,乖,把门开开,我陪你一起吃,不想下去咱就在房间吃。”

        音遥闭着眼睛,没答话。

        过了许久,他听到了门锁激烈的声响,响了几分钟后,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大噪音,房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音遥惊愕地坐起身,这头蛮牛该不会徒手把门锁掰掉了吧!这尼玛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紧接着,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下一秒音遥就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头发也被人轻轻抚摸着,浑身都被司容浓烈的信息素包裹住。

        “别让我担心,不吃饭怎么行。”司容的语气是难以言喻的倦意,“音秘书,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哄你你才能满意,不然你直接告诉我吧。”

        音遥怔怔地坐在那里,也没挣扎,简短地思考了一下,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司容怎么做他才能满意。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以后只坏不好,现在要放弃还来得及。”音遥本来是想缓和下气氛说句玩笑话,但不知为何用他的嘴说出来就感觉夹枪带棒的很是讽刺。

        话音刚落,嘴唇就被人用力封住,他一下子没上来气,呜咽两声想要推开这个没规没矩的,但却被抱得更紧,几乎要揉进怀中。

        嘴边的空气被全数掠夺,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变软,当他挣扎着想要换气时,身体被一道力量压倒,按在床上无法动弹,浑身一点也使不上力。

        司容很少表现的这么强势,这种从没体会过的新鲜感让他心里怦怦直跳,像物理催.情剂,一下子动了情。

        司容却忽然直起身子,俯视着他,冷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会放弃你的。”

        音遥捂着脸,害怕自己烫红的双颊被对方看到,但对方却像是故意的一样推开他的手,看着他脸上那抹绯红,贝齿咬住下唇隐忍的模样,眼尾却又浮出点点水光,不禁心生怜爱。

        “怎么了,像我欺负你了一样。”司容轻笑一声,嘴唇擦蹭过音遥通红的耳垂,低声道,“但是你这副模样,会让我真的想欺负你。”

        音遥的嘴巴抿成了波浪线一样,眼睛看不见,内心更加慌乱。

        “别哭别哭,我开玩笑的,怎么舍得欺负你。”眼见着音遥真要哭出来,司容也不敢继续逗他,赶紧给人抱起来擦擦眼泪。

        “坏蛋……”憋了许久,音遥才从嘴里挤出这俩字。

        看着音遥气得脸蛋鼓鼓的模样,司容轻笑出声,唇角如绽放的玫瑰般昳丽。

        “不气了,我和司卿只是谈工作上的事,他那点心思我会看不出来?”司容笑笑,“你的担心很多余。”

        “谁担心这个了!”音遥嘴硬,“我说了,看到不喜欢的人我心烦行不行,自作多情什么。”

        “好好好心烦。”司容揉揉他的脸,“那心烦的人走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给你剥虾。”

        良久,音遥才极不情愿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如果实在不想吃,就早点休息?明天会起很早。”司容继续柔声哄道。

        他站起身,打算给音遥出去倒杯热水,但刚要走,却感觉背后好像有一股灼热地视线盯着他。

        回过头,就见音遥双目无神,但视线的角度却是望着自己这边。

        音遥欲言又止,好像说出口的话会令他颜面尽失。

        “音秘书?”司容轻唤了他一声。

        音遥攥紧手指,心道这人嘴上说着只为自己而活,结果却连自己的意图都看不出来,但转念一想,司容打小的生活环境注定他不需要去猜测任何人的心思,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音秘书,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音遥咬紧牙关,转过身子。

        “是我多心了,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早点休息。”司容说着,手指抚上了电灯开关。

        但就在灯灭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细若蚊吟的哼唧,从音遥嘴里发出来的。

        好像是……

        “不要走。”

        “是我听错了么?我好像听到你说,不让我走?”司容倒不是在逗他,纯粹是想确认一下。

        音遥背对着他,后槽牙都要咬碎。听到了还问,非让自己拿个大喇叭全天下宣传嘛?

        “你今天很爱撒娇哦。”司容坐回他身边,指尖轻抚了下他的下巴。

        音遥干脆转过身,双手按住司容将他按到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垂视着他,低声道:“不准走,留下来陪我睡。”

        司容失笑:“音秘书,我要是留下来,你可就没法睡了。”

        音遥攥紧手,指尖微微发抖。

        “吓唬你的,我不走,今晚陪着你,睡吧。”司容拉过毯子给音遥盖好,轻轻拍着他的身体,“需要给你唱摇篮曲么?”

        “闭嘴。”音遥窝在毯子里,只觉得浑身发热。

        本来天气就热,司容又在一旁抱着他,音遥出了一身汗,几次闭眼几次醒来,他推开司容:“别靠这么近,热。”

        司容也很自觉,既然音遥都发话了,他只能尽量靠着床边睡。

        一直到音遥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起床洗澡。

        被音遥勾引出了火,又怕他今晚睡不好明天没精神,只能强忍着在浴室自己解决,司容觉得这辈子都被音遥吃得死死的了,哎。

        音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特意翻出人工角膜戴上,一段时间不戴,排异感明显减轻,今天是Y.S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日子,也是司老爷子公布遗嘱的日子,虽然结果是意料之中,但如此盛大的日子音遥还是觉得该认真对待。

        今天司容打理的格外精致,头发一根一根用定型水整理好,裁剪合身的西装显现出薄健的腰身,一枚限量版的钻石领带夹更突显几分成熟韵味。

        音遥在一旁悄悄看着,心里泛起嘀咕。

        这人以前就这么耀眼么?还是被他舔狗一样的性格给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自己现在才发现。

        司容似乎也注意到音遥在偷偷看他,随即走过去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嘴角,笑道:

        “我家遥遥真是光彩照人,你是从哪朵云彩里跳出来的天使呢。”

        “恶心死了,你要是正常说话我还能多看你两眼。”音遥推开他。

        司容笑笑,但不大一会儿,笑容逐渐褪去。

        他忽然扭头问道音遥:“你相信第六感么?”

        音遥扶着领带想也不想随口道:“半信半疑吧,有时候大事发生前是会有这种预感。”

        司容看着他的脸,良久,看向窗外被朝阳渲染成金色的高级住宅区,眉头微微蹙起。

        总觉得,平静无风的城市下,似乎有事要发生。

     第54章 突发事故。

    车子平缓行驶于宽阔的中心大道, 音遥握着手机,手机屏幕界面显示的是一则十二万的转账记录, 并且是外汇转账,收款人姓名叫哈萨尼·里尔。

    两人赶到新闻发布会会场时,早已经有大批记者在门口等候。

    音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个个人头济济,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全国的记者都闻着味儿赶了过来,会场挺大,但被这些人挤得爆满,房子都要撑炸了。

    音遥环顾一圈,见司容那几个大伯小叔哥哥妹妹全都到场,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看到司雅兰的身影。

    “人好多。”音遥随口道。

    司容回头看着他,马上牵起他的手:“别担心, 有我在呢。”

    音遥抽回手:“就是担心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动手动脚好么。”

    司容笑笑, 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会儿,你先去休……”

    话未说完, 手机便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司容拿出手机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的是“姑姑”二字。

    他摩挲着手机后壳,心里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良久, 他按下了通话键。

    “司容,来圣玛丽医院。”电话那头是司雅兰波澜不惊的声音, 带着丝倨傲的冷意, “你爷爷昏迷了。”

    司容愣了下, 又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 确定不是诈骗电话后, 才抬头看向一旁的司年他们。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外面匆匆跑来, 音遥对他有印象, 这人是司老爷子的私人秘书。

    秘书额头还挂着汗珠,领带也歪歪扭扭看起来跑得很急,他一把拉住司年的手,声音急促:“会长突发脑溢血住院了,今天的发布会临时取消,具体时间等会长醒来之后再说!”

    一瞬间,所有的记者都围了上来,对着这个行色匆匆的秘书拍照不停。

    司年凌厉的眉宇蹙起,他忽然推开记者群,疾步向外面走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在今天这个这么重要的日子,老爷子却忽然昏迷,音遥虽然觉得不该怀疑他的儿女们,但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很多人看重的是遗产而非亲情。

    当所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爷子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亮着红灯,犹如一只诡异的眼睛死死凝视着众人。

    司雅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低着头,手指抵住下巴像是在沉思。

    “怎么回事,爸怎么会突发脑溢血。”司容的爸爸一把将司雅兰从椅子上拉起来,厉声询问,“这几天不是你一直在照顾爸爸么!”

    司雅兰平静地甩开哥哥的手,娇媚的丹凤眼如一根利刃剜向他:“爸爸今年已经九十岁的高龄,身体机能都已老化,这几天变天厉害,很容易激发脑溢血,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我?”

    司容他爸可能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语气软了几分,焦急地看向手术室大门:“希望爸能平安渡过。”

    而司容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爷爷,相较于其他孙辈的淡漠,只有他和司年表现出了焦灼之意,站在手术室门口透过小玻璃频频向里望去。

    倒是司雅兰,在一堆自家人中看到了音遥的身影后,语气不善:“我们的家事,一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

    “姑姑,他不是外人,是我未婚妻。”司容冷声道。

    司雅兰冷嗤一声,视线在音遥身上游离半天,最终落在他的眼睛上。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膝盖,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

    不大一会儿,司卿也从外面赶来,一到地方就扒在手术室大门往里望,柳眉蹙起一个疙瘩,声音都微微发颤:“怎么会,外公怎么会突然昏迷。”

    司雅兰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今早我帮爸爸穿衣服的时候,正和他说着话,就觉得他脸色不对,等我回头帮他挑选领带夹的时候,他就昏了过去。”

    一个人生病都是有预兆的,像司雅兰这种说辞音遥觉得没办法信服,他屏住呼吸,将一切杂念隔绝在外,开始探听司雅兰内心的想法。

    他听到司容的小叔在内心说:“幸好老爷子进了手术室,不然今天Y.S还真得易主给司容这小子。”

    他又听到司琪内心在说:“保佑爷爷一定要顺利渡过难关,求求了,我愿用我这辈子不吃肉换爷爷一次手术成功。”

    以及司雅兰内心平静无波的声音:“我回来的,真是时候。”

    音遥怔了怔,抬头看向这个女人。

    回来的真是时候?看来是有备而来咯。

    本来万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被紧急叫停,记者们不死心,从会场一路追到医院,现在医院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来了好几辆警车开道都无济于事,看病的进不来,出院的出不去,一时间,医院门口混乱的如同菜市场,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医院出动了所有保安,但也是去一个就被按着打一个。

    这些人打起来哪还顾得上自己此次前来医院的目的,都只想争几分面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司容正在门口踱步,忽然看到手术室的灯灭掉,他长腿一迈走过去,正碰上推门而出的医生。

    一行人瞬间涌上去将医生团团围住询问情况。

    医生犹豫着挠挠额角:“病人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了,但还在昏迷中,具体要多久醒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建议先办理住院手续,病人年纪大了,应当劝他尽量少饮酒吸烟,保持心情愉悦。”

    “这次脑溢血是什么原因引起。”司容问道。

    “血压升高导致血管破裂,最近天气时好时坏,对于老年人来说确实很危险。”

    医生摆摆手,身后几个护士马上推着病床车走了出来。

    司老爷子还在昏迷中,双眼紧闭,戴着呼吸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爸!”司容他爸忙唤了一声,跟着病床车往重症监护室跑。

    司雅兰站起身,低声道:“这边医院的医疗水平尚不明确,不如把爸送回家里由私人医生照顾,医疗器械什么的家里也不缺,各位觉得呢。”

    她说话就像圣旨,甚至无人在意这种情况下随意移动病患是否会造成更大风险,但司雅兰是老爷子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女儿,所有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纷纷点头答应。

    也或许他们觉得家里的私人医生是全球顶尖的医生,总比待在这水平不明的医院要强。

    “这段时间,大家都尽量住在家里,爸爸看到儿孙满堂心里开心,心情愉悦有助于恢复。”司雅兰说着,抬头看向音遥,“新媳妇也来住吧,我爸日子不多了,你要是能早些给我爸抱个重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

    音遥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女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先不说自己能不能生,凭什么自己吃苦受罪让她卖了顺水人情,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理?

    “小姑,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司容挡在音遥面前,“爷爷生命垂危,年纪又大,如果随便移动很可能会引起生理病变,我觉得还是让爷爷在医院安心休养。”

    他看着自己小姑的眼神是捉摸不透的深意。

    但说实话,他一个小辈说话也不算,父辈都坚持要把老爷子送回家接受更高医疗水平的治疗,只有司容在切身为自己爷爷的安全考虑,但没用。

    “司容,这事不是你该管的,爷爷有我们照顾着,你就负责做好自己接受公司的准备就行,这才是你分内的事情。”小叔语重心长地拍拍司容的肩膀,那副一切为司容考虑的伪善嘴脸倒真像那么回事。

    “最近这段时间由我接任公司CEO,在爸爸休养期间,公司暂时由我管理,有事可以和我说。”司雅兰高傲地扬着脖颈,然后将司卿拉到一旁,“也可以和司卿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这个女人,她的野心已经透过这句“也可以和司卿讲”公之于世,再结合她心里想的那句“回来的真是时候”,音遥可以确定,这女的绝对不是为了司容的婚礼而来,而是,那份还未公开的,决定日后命运的遗嘱。

    一直到了晚上,医生说老爷子现在情况暂时是稳定下来后,司家才派车带着大批医生呜呜泱泱赶到医院,昏迷中的老爷子被小心翼翼抬上了医疗车赶往司家。

    这时候,医院门口还是围了不少记者,他们此时的关注点只有两个:

    司老爷子现在情况如何、突然叫停的新闻发布会会不会影响司容顺利继承公司。

    司容刚出了医院大门,一堆记者一窝蜂般涌上来,□□短炮举着,话筒几乎要戳到司容嘴巴里。

    “司先生!现在司会长突发脑溢血陷入昏迷,对此您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造成。”

    记者说得很隐晦,但只要智商没问题都能听出来他是在暗指这些可能会和司容争权夺位的兄弟姐妹,怀疑脑溢血是有人故意而为。

    司容推开那个记者的手,从人群中挤出去要上车,但马上又被记者拦住,顺道连着后面的音遥一起围起来:

    “司先生!我们听到有传闻说,你的结婚对象是贵公司司年先生的私人秘书,还是个劣性O,会长会不会是因为得知这个消息才被气得高血压发作,请你解释一下是不是遗嘱内容根本不像外界传的那样由你继任Y.S财团,所以你才出此下策。”

    司容抬眼,眼底一片晦暗,他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记者,眼神令人后脊背一阵发寒。

    但半晌,他忽然扬起嘴角,眉眼似月牙,睫羽倾覆,顺手将音遥从他身后拉到前面,揽住音遥的肩膀笑道:

    “我爷爷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不会因为别人的身份而去贬低评判他,他对孙媳妇非常满意,还拿出Y.S百分之三的股份作为彩礼,所以你可以停止意.淫了。”

    音遥冷不丁被拖到大众视线中,下意识就要躲,但被司容紧紧搂住。

    “我的妻子,是个劣性O没错,但并不妨碍我爱他。”

    记者们立马将镜头怼到音遥脸上对着他就是一顿拍,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以建业为首,高壮的身体形成一堵围墙,将这群没完没了的苍蝇堵在外面,司容顺利拉着音遥上了车。

    音遥觉得心很累,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他要和司容结婚了,尼玛的,这事要是没个几十亿补偿就跟这煞笔没完。

    “别在意他们说的。”司容帮音遥系好安全带,“对了,这几天我会回老宅住,你要是不想过去就回家。”

    “去呗。”音遥笑笑,“爷爷对我也挺好的,还给了我百分之三的股份,我不去就怕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司容看着他清隽的侧脸,半晌,亲昵的用鼻尖蹭蹭他的脸蛋,轻声道:“没关系,他们说他们的,小家雀兴不起大风浪。”

    音遥其实不太喜欢这句话,但转念一想,司容可不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又众星捧月地长大,他骨子里还是带着对不如他的或者平民的傲慢和蔑视,能说出这种话也不稀奇。

    回了大平层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衣服,音遥便跟着司容连夜赶回了老宅。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但每次看到这座前代留下的王府就觉得十足震撼。

    月色掩映下,老宅更是漫着一丝气势威严。

    司老爷子被抬进了自己的房间,医生们忙着布置医疗器材,所有人都守在房间里,一直到布置完成,佣人也正好过来喊吃晚饭。

    原本按照辈分依序而坐的长桌,此时的上座却因为少了司老爷子而显得空荡荡。

    音遥大概数了数,这一桌子坐了十二个人,晚餐是西式餐点,这些人仿佛经过专业训练一样,同一时间拿起刀叉,娴熟流畅地切着盘中的餐点。

    音遥不太会用刀叉,但也不是笨蛋,这种事看看就会,但总觉得自己拿刀叉的样子很做作。

    司雅兰看了他一眼,娴熟的将牛排切块,嘴里也不闲着:“音先生,你好像不太会用刀叉?没吃过西餐?”

    “很少吃,没那个机会。”音遥觉得既然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令人捧腹的回答,那就遂了她的意。

    “因为遥遥不太喜欢吃西餐,让人胖得厉害,当然要保持完美身材。”司容插嘴道,“小姑你也应该少吃点肉类油类食物,特别年纪大了就会提高患高血压的几率。”

    听到这话,司雅兰望着手中七分熟还带着血丝的小牛排,咽了口唾沫,叉子一放:“算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走路生风,高跟鞋踩着木地板发出清脆声响。

    音遥暗笑,抬头看了眼司容,就见司容也在望着他笑。

    他赶紧收起嘴角,装作不耐烦的模样低声道:“就你话多,吃你的饭。”

    “我妈妈这些年在外面很不容易,所以有点强势,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们别介意。”司卿拿起公共用刀叉,将牛排细心分解成小块后推到音遥面前,“我代她向你赔不是了。”

    音遥望着餐盘,良久,叉起一小块牛肉,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深知司雅兰绝不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她的野心和对这些下等人的傲蔑早已透过表情显露无疑,特别是老爷子现在还在昏迷,说巧不巧的,以前也没见什么征兆,偏偏她一来就出了事,只要不傻,都能看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吧。

    *

    第二天,音遥正给司年报告今日行程,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司年很不耐烦地说了声进,房门被人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面生的男人,他开门见山道:

    “音秘书在么?我们司总请你去一趟她办公室。”

    音遥心道这人还没完了,是不是哪天不讽刺他两句心里就不舒服。

    “司总,我去一趟。”

    司年“嗯”了声,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音遥。

    来到司雅兰的办公室,司雅兰正在喝咖啡,看到音遥后将转椅移动几分,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到桌上:

    “音秘书,不如看看你做的好事?”

    音遥不明所以,工作出了问题自然有司年修理他,什么时候又惹到了这尊大佛?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里面是一份市场调查报告以及一些数据,正是当时昌世游戏公司开发的新游戏,短短半年时间,这游戏疯狂敛财三个亿,虽然后期数值有所下降,但完全不像音遥说的那样用不了几个月就得凉凉。

    司雅兰抚摸着素圈尾戒,艳红的嘴唇勾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

    “首先声明,我可不是在找你的茬,现在公司由我暂时接手,我需要一一过目前些日子所有的计划文件,听说,当时是你建议司年放弃这个游戏,现在人家所向披靡,短短半年不到赚了三个亿,你说,如果当初有Y.S的投资,这游戏会发展成什么样,能为Y.S带来多少效益呢,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音遥抚摸着文件,发现这游戏后期的确做出了一些针对窄电局要求的改动,所以才勉强从窄电手下得到一丝喘息,但模式不变,如果模式不变,后期依然只有死路一条。

    音遥低声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和司总说过,我会全权负责。”

    司雅兰眨眨眼,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明目张胆:“全权负责?你连人家公司大门都进不去,还闹得整个Y.S跟着一起遭白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负责。”

    音遥并不惧她,直言道:“如果我挽回了这家公司,结果是什么,如果挽回不了,也劳烦你和我讲明后果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司雅兰嗤笑一声:“很简单,如果挽回了,我给你这游戏百分之二的流水,如果挽回不了,这游戏后期赚了多少钱,你得一个子儿不少的全赔了。”

    一个子儿不少,动辄也得十几亿,如果把Y.S赠予自己的彩礼赔进去也不是不行,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音遥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

    “好。”音遥毫不犹豫道。

    司雅兰怔了怔,似乎是面对音遥这种十足的自信稍有些犹疑。

    其实不用司雅兰说,他也正准备着手去办这件事,司雅兰提的也是时候,那就让她瞪大眼睛好好看着好了。

    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喇叭传出去的,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全公司上下都在讨论这件事,从一开始的“音遥建议放弃这个游戏导致有可能令公司损失十几亿”到后来的“音遥让公司亏损了几十亿”,谣言就像光速一样不停传播发酵。

    上次因为陈望生被害事件,同事们觉得自己开始冤枉了音遥后面也为了讨好他做了很多,但这样一来,关系再次回到了原点。

    音遥和同事打招呼时,他们要不就是假装没看见,要不就是敷衍点点头火速离开。

    看来这些人都知道能进Y.S多不容易,不想和他这个扫把星扯上什么关系。

    本来听说他马上要和司容结婚,还想上赶着在他面前赚赚眼缘,但老爷子一出事公司暂时易主,那到最后到底如何就不好说了,只能现在先静观其变,随机应变。

    但有时候,随机应变也可以用墙头草来形容。

    司老爷子已经昏迷了一个周,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醒,甚至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但司家上下十几口人都靠在了这间王府老宅。

    音遥坐在书桌前,手指一点一点抚摸着文件,司容洗完澡过来,见他还如此兢兢业业,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问道:

    “在看什么。”

    音遥推开他的手:“看该看的,你别等我,早点睡。”

    司容知道音遥的脾气,要是自己贸然等他一起睡他保不齐又要发火,索性也不去触他霉头,乖乖吹干头发上了床。

    躺着躺着,眼皮就开始发沉,但旁边灯光有些刺眼,刚闭上眼,他又堪堪睁开眼,转个身,拉过被子蒙住脸。

    音遥听着床上传来的动静,思忖片刻,将台灯关掉,抱着文件摸索着往外走。

    床上传来司容似梦般的呓语:“去哪。”

    “你睡吧,我去外面坐坐透透气。”音遥离开了房间。

    他走了十几分钟来到宅子后面的花园,花园中间一座小凉亭,蛐蛐的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潺潺水声。

    音遥坐下,打开手机电筒对着文件,继续逐字阅读。

    一个字一个字摸起来还是很费劲,虽然司年司容和阿德都在帮他多方打听着角膜,但国人的传统思想就是死后尸骨完全,没有人真的愿意把已经用不到的角膜捐献出去,像司年说的,缺钱的人很多,随便花点钱就能买来这玩意儿,但音遥始终觉得,不是自己的东西通过哄骗得到了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突兀的,空气中好像传来淡淡的烟味。

    音遥抬起头,循着烟味探过去,接着,轻微缥缈的信息素透过夜风散了过来。

    “司总?怎么还不睡。”音遥轻声问道。

    听到声音,司年明显一愣,接着将烟头熄灭丢进水池中:“抱歉,没看到你在这,闻到烟味了?”

    “我倒是没关系,但是香烟中的尼古丁会让人亢奋,您是不打算睡了么?”音遥笑问道。

    司年走到他旁边坐下,看了眼他手中的文件,声音沉了沉:“这么晚还在工作。”

    音遥点点头:“这几天有电子游戏交流会,昌世也会前去参加,我想去那碰碰运气。”

    “是我小姑说你什么了?”司年凌厉的眉宇蹙成一团,“别在意她说的,她就那样。”

    音遥仰起头,淡色的唇角藏匿着浅浅的笑意:“不是无人关注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说过会负责就一定负责。”

    皎洁的月色下,音遥的脸被月光铺上一层乳白,周围铺陈开一层柔色光晕,映照着他的表情栩栩动人。

    司年看的有些发呆,良久才回过神来,别过头,垂眼凝望着自己的手指。

    “睡不着么?”音遥问道。

    司年点点头,但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低低“嗯”了声。

    “手臂怎么样了。”音遥又问。

    司年看了眼手臂上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毛毛虫一样蜿蜒扭曲,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把手藏到身体一侧:“已经结痂了,不用挂念。”

    “我看看?”音遥向他坐近一点,伸出手。

    司年没动,嘴里却说:“没什么好看的。”

    音遥眼见说不动他,干脆探过身子小心翼翼摸索到他的手臂,捧在手里,手指轻轻试探地抚上那道伤疤。

    当时被尖锐的椅子一角划开了血肉见了骨,现在还没拆线,厚厚的痂皮显得手臂有些肿胀。

    音遥的动作很轻,摸的司年有些痒,不光手臂痒,心头更是犹如无数小蚂蚁在那乱跑,他倏然收紧手指,一把将音遥抱进怀里,闻着他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使劲咽了口唾沫:

    “音秘书,我……”

    ……

    司容好不容易睡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他坐起身,开始还以为是音遥把自己关在了门外,一打开门,恍惚间好像真的看见了音遥,但仔细一看,原来是司卿。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拉住司容的手哀求道:“司容哥,我妈妈送给我的玉佩不见了,应该是掉在了花园,能不能和我一起去找找,要是妈妈知道我弄丢了玉佩肯定会生气。”

    司容觉得这事说破大天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本着一家人互帮互助的观念,还是跟着去了。

    花园很大,他打着手电筒在草丛里用脚划拉着,刚靠近凉亭,耳朵里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

    音秘书。

    他立马抬头向着声音来源地望过去,接着就看见,凉亭里,他的大哥司年,正抱着他的未婚妻,气氛是说不出的暧昧。

    “这么晚了又是哪两位佣人在这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司卿玩笑道,还悄悄看了眼司容的表情。

    果不其然,还没等音遥把司年推开,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些许怒意,下一秒他就被人拉过去,鼻间霎时充满了司容强烈的信息素气味。

    “在做什么。”司容垂视着司年,苍白的脸上是冷似寒冰的愠怒。

    司年瞥了他一眼,站起身,看向音遥:“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音遥本想和司容解释一下,自己可没那种歪心思,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假结婚,有什么好解释的,而且旁边还站着某个看戏的,他才想问,大半夜俩人不睡觉来凉亭做什么。

    “音遥,你没什么要说的?”司容强压怒火,手指紧紧握住音遥的手腕。

    音遥被他握得生疼,使劲抽回手,揉着手腕冷声道:“我有什么可解释的。”

    “音秘书,你还是解释一下吧,我相信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和司容哥都要结婚了,别因为这种子无须有的误会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司卿焦急附和道。

    音遥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我们不开心,你开心就够了。”

    那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他绝对相信司容,多半是这个司卿主动挑事,故意设了这么一个烂局,要是老爷子知道了,再一生气又得犯脑溢血,这样他和他那个好母亲就能把司家搅得天翻地覆,心愿达成,坐收渔翁之利。

    第55章  更喜欢我还是司年,说。

        听到音遥这夹枪带棒的讽刺,  司卿瞬间耷拉下脸,委屈巴巴的表情我见犹怜。

        “音秘书,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知道有误会要说出来,你和司容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不想看你们……”

        音遥实在懒得陪他演,转过身:“我回去睡了,你们喜欢在这看风景就继续。”

        司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抬脚跟上去。

        俩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间,全程一言不发。

        音遥刚换好睡衣上了床,就感觉身边好像压下来什么东西,他听到司容的呼吸声在他脸前此起彼伏,烦躁地用手捂住他的脸。

        “音秘书。”司容拉开他的手攥在掌心,  “我觉得司卿说得对,  我想听你的解释。”

        “你觉得司卿说话是真理干脆听他解释不就好了,问我做什么。”本来音遥真想好好解释一下,  结果一句司卿说得对可算是戳了他的心窝。

        “那你到底想我怎么做呢。”司容努力克制着呼吸,  语气漫着一丝失落,“我以为你让我陪你睡、你主动和我做是我这么久的努力终于让你对我敞开心扉,  但到头来还是我自作多情对么。”

        音遥沉默了。

        不可否认司容为了追求他什么招都使出来了,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司容对他的真心,  但或许是根深蒂固的自卑感,  有时候司容一个动作、无心的一句话都让他犯了自卑,  总能让他想到自己前世有多可笑多悲惨,  所以只能用刺来伪装自己。

        音遥撇着嘴把头别过去,  嘴里答非所问又带着一丝哭腔:“你既然觉得司卿说得对觉得他什么都好,  就别来询问我的意见。”

        司容心头一跳,  俯身抱住他将他拉起来搂在怀里,一只手安慰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不起,我太生气了,我一直都知道司年对你有想法,所以看到那一幕就丧失了理智,我不该怀疑你,别难过了,对不起。”

        他觉得音遥就像个小孩子,需要人哄。

        而音遥,兴许是这几日住进老宅处处遭人为难,再加上工作压力大,多少有点崩溃,泪珠子顺着眼角划过脸颊,晕湿了枕头。

        他不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有时候爱屋及乌也会恨屋及乌,虽然司卿的确没做错什么,但他妈可不是个善茬,因为他自己平白无故多了很多工作量,而且在她那讨不到一点好,看着就心烦,连带她儿子一起。

        “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司容收紧手臂更加用力抱住他,“以后你说话就是圣旨就是真理,我只听你一人的好不好。”

        音遥听到这句话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吸了吸鼻子:“那……那你还请司卿吃饭,还让他做你的秘书。”

        司容笑笑:“面子上总得过得去,毕竟也是家人,但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以后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说着,他还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也不是真让你一句话不说……显得我好像很小气。”

        知道音遥被自己哄开心了,也知道他吃完徐小北的醋又开始吃司卿的醋,司容就觉得自己还是有戏的。

        “小气就小气,我喜欢你小气的把我当做你的私有物。”司容笑笑。

        “恶心,不许说这种话。”

        司容拍拍他的后背,脸颊蹭了蹭他有些湿凉的小脸蛋:“不生我气了?”

        音遥哼唧一声:“暂时原谅,下不为例。”

        但就像音遥想的,只要住在这个地方糟心事就不会少,司家人除了司年司容再没一个好东西,早上起来喝杯豆浆那个不成气候的司臻都会讥笑道:

        “是不是没喝过这么好的东西,纯手工磨制豆浆,和外面卖的工业品不一样。”

        音遥不打算再和这群煞笔继续笑脸相迎,干脆道:“我建议你多读点书或者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豆浆机发明之前都是纯手工磨制。”

        司臻皱起眉头:“你现在是仗了司容哥给你撑腰嘴上就没把门的了是吧。”

        音遥重重放下杯子,豆浆溅到司臻脸上,阴阳怪气道:“我起码有人给撑腰,你有什么,下辈子干脆别做什么优质A了,还不如我一个劣性O过得舒坦,图什么呢。”

        司容暗暗发笑,随手给他老婆添了半杯豆浆。

        “行了别吵了,大早上的不嫌烦?”小叔冷喝一声,抬眼看向音遥,眼神似针,“司臻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和个炸.药桶一样。”

        “玩笑是指能让人感到发笑,他这句话除了让人犯恶心还有什么作用。”

        就连司雅兰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伶牙俐齿的,算了三弟,你们一家都说不过他的。”

        心里暗戳戳来了句“就连我都说不过他”。

        小叔攥紧了拳头,看着气得发抖的傻儿子,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和下等人一般见识。

        司年全程不发一言,宛若空气,一直到吃完了早餐擦了擦嘴巴才看向音遥问道:“一起去公司么?”

        “不用了,我送他过去。”司容语气生冷,拿过西装外套,“遥遥,没关系慢慢吃,我等你。”

        司年目视前方,听到这句话后不发一言离开了家。

        说话间,司容的父亲缓缓进了餐厅,这几天都是他没日没夜地照看老爷子,人明显憔悴了不少,而老爷子其他这几个儿女却个个容光焕发,看起来滋润的不行。

        “爸,你先吃饭,白天我去照顾爷爷,你好好休息。”司容道。

        司容他爸司唤风摆摆手,声调疲惫:“你专心公司的事就行,这里有我,还有……”

        他抬眼看了看音遥:“照顾好你妻子,最近我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别让人嫁过咱家还要跟着受委屈。”

        音遥愣了下,看向司唤风。

        这是司家第一个说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也难怪,能生养出司容这么优秀高尚的好孩子。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夸司容。

        吃过饭,拿上U盘和电脑,司容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音遥系好安全带:“今天不去公司,去游戏博览会。”

        “去那做什么。”

        “找回尊严。”音遥抱紧电脑。

        司容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老婆的话就是圣旨,违抗不得。

        到了地方一看,博览城可谓是人山人海,不少一看就是死宅的游戏迷头上绑着自己本命的应援带,厚厚的瓶底眼镜也遮不住他们青色的眼圈,但脸上却是十足的兴奋,因为那些衣着暴露的coser裙底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甚至还有的,趴在地上往人家裙底拍。

        游戏交流会要买预售票,但音遥不太了解行情,没有票,只能忍痛从黄牛那买了天价票,进了会场,里面比外面还夸张,挤得水泄不通,特别是夏天,什么味儿都有,就是没点好味儿。

        会场中央是一张巨大的AR投屏,下面摆放了三台机器,只要戴上全息眼罩,就能身临其境地感受游戏带来的刺激感。

        音遥在门口戴好角膜,进场后环顾了一圈,终于在一堆外国人中间找到了正谈笑风生的昌世游戏总策划宋允文。

        他挤进人群,马上被一群高大的外国人又挤了出来,踉跄两步,被人拉住。

        一抬头,就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正瞅着他笑,手还不老实的在他腰间乱摸:“甜心,当心哦,这里人很多。”

        音遥都快吐了,掰开外国人的手站直身子,冲他点点头示意,随即继续往人群里挤。

        宋允文正在给外国人展示他开发的那款新游戏,就连从游戏天堂而来的霓虹人面对这款前无古人的新型游戏赞叹不已,连说几个“好厉害”,宋允文骄傲地摆摆手:

        “毕竟也是耗费六年制作出来的,当然,有些门外汉不懂行情乱说一气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音遥知道宋允文口中的“门外汉”就是指自己,在游戏开发方面他的确是个门外汉,但站在一个过来人的角度说,再继续刚愎自用下去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宋策划,好久不见,还记得我这个门外汉么?”音遥凑过去,露出完美笑容。

        宋允文听到声音,心情瞬间不爽,他回头看着音遥,再看看他身后,似乎只有他孤身一人前来,妈的,更不爽了,看来Y.S就是自诩高贵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之前和您说过的游戏改动计划,因为陪我们司总去了趟国外出差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这是我的计划书,以及紧急开发的试玩游戏改动模式,还希望您能过目,我们公司还是非常希望能和昌世合作。”

        音遥将U盘和文件递过去。

        宋允文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手,鼻孔冲天:“不用,我们公司已经在拟定和其他公司投资合作的项目计划,你请回吧。”

        音遥眨眨眼,也不恼,继续笑道:“我们司总愿给出两个亿的投资数额,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宋允文愣了下。

        两个亿?要知道一般小公司能给出千八百万的投资就已经是最大上限,两个亿!虽说他自命清高是没错,但一般人谁会和钱过不去,梦想也是要靠金钱支撑的好嘛!

        但看到这家伙就来气,宋允文冷哼一声:“这种事我说了不算,我的客户是游戏玩家,只要他们同意,我就考虑一下。”

        音遥心道这人口气还挺大,干脆就坐等他凉凉算了。但他也敬佩宋允文是个人才,不被赏识的千里马最后只能退居二线拉磨犁地,实在屈才,算了,自己这个伯乐就忍了。

        “您说,我该怎么做。”

        宋允文抬起下巴,下巴尖点点会场中央的三台游戏AR模拟器:“一会儿会有玩家来进行游戏试玩,看最终民意调查结果如何,我再决定是否和贵公司合作。”

        音遥举起手中的U盘,一歪头,笑得如沐春风:“好呀。”

        之前在英国和那个小雀斑哈萨尼聊天的时候,得知,与其说他是游戏爱好者不如说他是游戏编程爱好者,当他拿到学校第一笔奖学金后给自己买了台超高配置的笔记本,他从小脑袋里就装满稀奇古怪的想法,对于电脑的热爱已经达到了某种境界,上次被坏孩子欺负时也是正在做新游戏编程。

        回国后,音遥给了他一笔钱,又让他找了其他几个靠谱的同僚,耗费三个月的时间做出了一版简单的、保留了昌世游戏基础设定的新模式游戏,采用真人对战的方式,并且给对战双方都设计了不同的技能,将游戏基础模式改为逃生结合狩猎类游戏。

        宋允文对自己的游戏很有自信,接入AR眼镜后,请了个RPG游戏宅坐镇,而音遥这边也是随便扯了个路人,但当路人坐下后才极不情愿地说了句:

        “我尽量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乙女游戏。”

        前方的投屏一分为二,左边是音遥的游戏,右边是宋允文的游戏。

        但宋允文的游戏自带基本盘,好歹也上架半年了,早就拥有了固定的粉丝团体,他那边围满了人,而音遥这边却如同病毒爆发的城市,方圆几米内空无一人。

        音遥坐在另一台机器上,和这个乙女游戏宅进入自定义模式,再添加进几个人机,凑成了五人队。

        游戏开始,虽然同为新模式游戏,但昌世那边游戏制作更为精良,人物也更为美型,而音遥这边明显就是贴了个素材,人物建模也很声音,比例失调,毕竟哈萨尼他们也不是专业学美术的,能把人体做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昌世那边人声鼎沸的讨论,反观自己这边冷清的犹如萧瑟深秋,音遥做了个深呼吸,即使没有人听,他还是选择狩猎方一边开技能抓人一边讲解游戏模式。

        渐渐的,音遥这边的围观者也多了起来,开始是一个两个,后来是八个九个,虽然在人数上不能和昌世那边比,但有进步就是成功的开始,现在一定要稳住心态。

        “为了平衡游戏机制,我们在逃生方中加大了难度,要先找到祭品才能进行祷告,祭品也要根据不同人物技能调整,有可能会重复,重复的话就需要重新找过。”

        那个开始极不情愿的乙女宅渐渐坐直了身子,明眼可见地紧绷起肌肉,呼吸一度停滞,当狩猎者出现的时候,他明显身子一颤,手指也无措的在键盘上乱按。

        当他被抓到挂上绞刑架时,嘴里还不住嚷嚷着:“傻逼人机队友,快来救我啊!”

        就是他情真意切的一句,迅速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而且都是从昌世那边过来的。

        看到此情此景,宋允文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抬手推了把身边的工作人员,低声道:“别让这个玩家继续耗在这一关,去后台放放水,让他赶紧进入下一关。”

        而这边,仅用十分钟,音遥就结束了游戏,虽然过程极度刺激坎坷,但最后他还是故意放水让逃生方获胜,以保证他的良好游戏体验。

        乙女宅扔掉鼠标,如释重负般瘫倒在椅子上,拍着惊魂未定的小胸脯:“尼玛啊,我这心跳就没下过二百五。”

        “我也要我也要!”人群中马上有人举手也想亲身体验。

        正好五个人,也不用添加人机了,随他们折腾吧。

        音遥站起身,看向一旁的宋允文,宋允文那边已经寥寥无人,大多数都挤到了音遥这边,因为游戏进程很快,几分钟就能开下一把,而宋允文那边动辄要等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以耗尽游戏爱好者的所有耐心。

        他扬起嘴角,走到宋允文身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宋策划,我看民意调查就不用了吧,大局已定,您是不是该考虑下和我们Y.S的合作计划了。”

        宋允文深吸一口气,缓缓攥紧拳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

        “既然你们这么会做游戏,单独开发一个不就好了,何必非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音遥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游戏制作您是行家,我们也不过是套用了昌世游戏的设定,我觉得,与其竞争不如共赢,少一个竞争者也会多一条路。”

        良久,宋允文似是无奈又似是心服口服轻笑一声:“音秘书对吧,什么时候想跳槽了,欢迎来我公司发展。”

        音遥也不同他客气:“别说,我还真有这种想法。”

        虽然宋允文的确对他进行过言语讽刺甚至侮辱,但现在来看,宋允文是个心怀大义又大度的人,跟着他干应该不会像在Y.S里一样处处受委屈。

        两人当场签订了合同,宋允文也表示会将音遥策划出的游戏机制添加进现在的游戏模式中,有了两亿的投资他还可以将人物道具服装做得更加精美。

        临走前,音遥又忽然想起什么,道:

        “对了宋策划,这是忠告,为了减少日后不必要的工作量,我建议您将服装名称中含有‘血’字的都改成‘赤’,血迹也改成其他模式。”

        宋允文不解:“为什么。”

        “因为,窄电局不允许。”

        *

        晚上回了老宅,厨房照例做了一桌好菜,司老爷子还是没有醒,新闻发布会也不知何时才能进行。

        餐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司容和司年以及司卿还在公司没回来,但有些人,为了解闷,又见着能给撑腰的都不在,自然就要拿音遥这个外来人开刀。

        司雅兰吃着饭,嚼了十几口后,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擦嘴,接着似是无意道:

        “听说昌世游戏今天在博览会大获成功,当场就有公司想和他们谈合作。”

        司臻啃着油腻腻的排骨也跟着附和道:“只能说咱家遇人不淑,多好的发展机会,硬是让某人搞黄了。”

        说着,他还抬头看了眼音遥:“对吧,嫂子。”

        嫂子二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音遥笑道:“就是,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眼光。”

        司臻犹疑地看着他,半晌,又不死心道:“你说昌世发展起来那得是多少钱的进账啊,十几亿?几十亿?也不知道把这生意搞黄的那位赔不赔得起。”

        音遥看着他,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就是,怕是把彩礼钱全搭进去都不够赔的。”

        司雅兰抬起眼,眼尾凌厉上挑:“光明正大拿彩礼说事,司容没教过你有些话不能乱说?”

        音遥从一旁的电脑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到桌上:“司容很宠我,他说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倒是有些人,嘴上实在该上两道锁了。”

        他将文件推过去:“这是我和昌世的签约合同,司总过目?”

        司雅兰眯起眼,良久才继续低头吃饭:“饭桌上不谈公事,收回去。”

        奇了怪,以昌世游戏宋允文那脾气,不被治得服服帖帖根本不可能轻易松口,这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和宋允文达成了共识。

        音遥也给了司雅兰台阶下:“也好,明天我会把合同交到司年先生那边过目,省得又有人说我越俎代庖。”

        司雅兰捏紧手中的筷子,力道之大以致骨节都透出一抹苍白。

        饭吃到一半,司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言不发的司卿。

        司容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揽了揽音遥的肩膀,然后才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还没醒,但是医生说状态好了很多,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司雅兰道。

        看着音遥淡漠的表情,司容半开玩笑问道:“各位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又欺负我老婆吧。”

        司雅兰冷嗤一声:“瞧你说的,我们还没闲到这种地步,逮着个外来人就欺负。”

        音遥也跟着道:“是啊,姑姑对我可好了,拿我当亲侄一样对待。”

        听到音遥这么说,司容大概就知道了,这些人多半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又拿音遥开涮了。

        “开个玩笑,我当然相信姑姑的人品,毕竟大家都是受过教育的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事。”司容加重了“受过教育”四个字。

        司雅兰脸色变了变,暗暗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这一顿饭吃的时间很长,音遥几乎也没什么休息时间,洗完澡吹干头发就上了床开始酝酿睡意。

        他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之后,便是踩着水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床边,传来擦头发时的簌簌声响。

        擦了几分钟后,身边便落了一道重力。

        沐浴乳混合着信息素的味道在空气中晕湿地发散开。

        音遥缓缓睁开眼睛,疲惫地问了句:“怎么不吹干再睡。”

        司容揪起一搓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尖儿滴在了枕头上:“看你睡了,吹风机声音太大怕吵到你。”

        “没事,我还没睡,你吹吧。”

        司容没作声。

        音遥皱了皱眉:“怎么,还要我帮你吹?”

        “嗯。”司容凑过来,“帮我吹。”

        音遥:……

        见音遥玉体横陈躺在那里无动于衷,司容用湿漉漉的头发蹭了蹭他的脖颈:“帮我吹,老婆~”

        “行了别叫唤了,蹭得湿漉漉的。”音遥一脚踢开他,坐起身下床在桌上摸索一番,找到吹风机后语气不善,“过来,快点。”

        司容微微撩开浴袍,也不管音遥看不看得见,反正要勾引一把。

        他轻轻分开音遥的双腿坐在中间,身体半倚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吹吧。”

        “你坐这么近我怎么吹,滚远一点。”

        司容不为所动:“我还是第一次躺在你怀里,音秘书,你身上好香。”

        “闭嘴。”

        音遥打开吹风机调了小档,暖风稍有点燥热,司容的头发偏细软,摸在手里滑滑的还挺舒服。

        “音秘书,你的手指好软,我快要睡着了。”司容仰起头,从下往上看着音遥的脸,完美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一番惊艳。

        头发吹得很快,音遥关掉风筒呼噜了下司容的头发:“好了,去睡觉。”

        “可是睡觉前,想做点别的。”司容转过身子,双手覆在音遥的肩头,“我们好久没运动了,今晚要不要共度良宵?”

        音遥拉过毯子盖好,闭上眼睛:“我睡了,你随意,想怎样都行。”

        他是真的困了,在博览会了了靠了一整天,这会儿头昏脑涨晕晕乎乎。

        但刚闭上眼睛,睡意朦胧中,浓烈的洗发水香气重重压了下来,萦绕在周围将他牢牢包裹住。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感官更敏感,看来今晚真的不用睡了。

        音遥早就听说过,司容看起来挺和气一人,实则固执得很,做的时候还要一遍一遍询问:

        “音秘书,喜欢我还是司年。”

        音遥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漏出那么一两声呻.吟,悄悄拿开手,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别那么多废…废话。”

        司容俯下身子咬住他的嘴唇:“我不是想听这个呢。”

        说罢,他一点一点尝试着慢慢向后退。

        “为什么出去……”音遥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你说,更喜欢我还是司年。”司容坏笑着问道。

        “别欺负我了,。”音遥睁开眼,眼角一片泛红,他伸出手拉住司容的手腕,无助地摩挲着。

        “你不说实话我可要睡了哦。”司容笑道。

        音遥委屈巴巴的小脸透着一丝绯红,指尖狠狠掐进司容的手臂里:

        “都……都不喜欢。”

        “回答错误呢,我要惩罚你了。”

        “更喜欢你!”音遥忽地挺起身子,一把别住司容的腰,“喜欢你……”

        虽然不是真心话,但只要是从音遥嘴里说出来的,司容还是会感到莫大的满足。

        他挺起腰,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俯下身子,嘴唇擦蹭过颈间。

      第56章  醒了。

        “这个王八蛋。”醒来后,  摸着酸痛的后腰,音遥忿忿骂了句。

        司容这几天去公司去得勤,  每次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人。但他知道音遥不喜欢和司家人一起吃饭,都会特意先去端了早餐来卧室,留张小纸条告诉音遥一定要吃完早餐再去上班。

        音遥走到老宅大门口的时候,没戴角膜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特殊的高级信息素气味。

        “司总,早。”他礼貌地打招呼道。

        司年坐在车里,看着音遥,低声道:“上车,顺道一起去公司。”

        出于避嫌的想法,音遥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  不过是正好顺路一起去公司,  能说这种闲话的人才是真犯贱,干脆从容上了车,  坐在司年旁边。

        “昨晚睡很晚?”司年没由来冒出这么一句。

        “嗯?您怎么知道。”

        司年抬起眼,  缓缓抬手示意何叔开车。

        “我就住你们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何叔在前面听着,  默默叹了口气。自己早就和司年说过要先下手为强,结果到了还是被别人抢了先。

        看这些日子司年蔫蔫的也没什么精神,  知道他恐怕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打击,  心里替他不值。

        “对不起,  一时控制不住,  下次我会注意。”音遥也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谁还没个七情六欲了?

        司年摩挲着膝盖,  眼睛凝望着前方,  半晌,低低道:“没事,不用克制。”

        半道路过一家沙县小吃,司年忽然让何叔停了车:“我下去买份吃的,等我一下。”

        音遥拦住他:“我去吧。”

        司年可以为了他付出生命,但他能为司年做的也仅此而已,想到司年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觉得愧疚,只能尽量在小事上迁就他。

        司年也没和他客气,音遥下了车,小吃店里挤满了人等着买早餐,老板忙得热火朝天,刚出锅的小馄饨火急火燎往餐盒里倒,溅出满天汤汁。

        燃气灶上跳动着蓝色火苗,一抖一抖。

        司年看着音遥的身影进了小吃店,这才转过头,鼻间发出轻微一声叹息。

        何叔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家老板,犹疑着问道:“音秘书什么时候和司容认识的,怎么突然间就要结婚了。”

        “早就认识,是我知道太晚。”司年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十分淡漠。

        “司总,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算了?”何叔那不可置信的模样看起来比司年还不甘心,好像喜欢音遥的不是司年而是他一样。

        “不然呢。”司年抬起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强取豪夺?就算真抢过来了,难道要音遥和我一起背负不忠的骂名?”

        “司总,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事儿实在蹊跷,不偏不倚,那个松山集团的廖什么一判刑,他们就要结婚,据我打听,廖什么和音秘书以前谈过恋爱,还是寥什么把他从第三区带出来的。”

        司年缓缓看向何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说句实在话,音秘书今天能为了权势财富抛弃恩人,明天一样可以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抛弃司容,您也不必觉得愧疚,干脆就明抢,抢到就是赚到,绑身边让他哪也去不了。”

        “狗屁恩人,廖垣宇就是个垃圾,音秘书这是为民除害。”司年不自觉前倾了身子迫不及待为音遥解释道。

        何叔笑出了声:“就算我言辞有失偏颇,您也太急了吧。”

        司年马上坐直身子,整理下领带,语气依然不善:“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你在背后嚼舌根。”

        “好好好,司总教训得是。”

        司年火气褪去半分,身体放松下来随即倚向靠背。

        但就在他后背刚沾到座椅的一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赫然响起,霎时间,浓烟滚滚袭来,玻璃渣子在空中宛如天女散花,震的马路都跟着发颤。

        司年一下子直起身看向窗外。

        霎时间,浓烟中跑出来一堆人,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人群像鸟兽般四散而逃。

        “发生什么事了。”司年眯起眼睛看过去。

        “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何叔打开车窗,冲一个正往这儿狂奔的男人招招手,“小哥,那边出什么事了?”

        小哥一脸惊魂未定,小手颤抖地抚拍着胸口:“幸好我跑得快,沙县小吃炸啦!我的天,不少人都被困在里面了,还在烧,燃气灶还开着,我估计一会儿还有波大爆炸,赶紧跑吧!”

        小哥说完,脚底抹油迅速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司年心里猛地一跳,愣了几秒忽然拉开车门疾步往沙县跑。

        “司总!别去!太危险了!没听那人说一会儿还会炸嘛!”何叔赶紧跟着下车从背后抱住司年把他往回拖。

        “松手,音遥还在里面。”司年倏然红了眼眶,强行挣脱开何叔,脱下西装外套,用矿泉水浇湿,“何叔你快打急救电话。”

        他的声音已经不是焦急,而是漫着一丝哭腔。

        何叔也是吓坏了,他第一次见他们司总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小吃店已经炸成了一摊废墟,桌腿板凳乱飞,整个房顶都炸掉了一半,乌黑的浓烟扑面而来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抓住一个已经被呛的看不出原样的人,焦急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Omega。”

        那人已经被火燎得十分痛苦,根本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呜呜咽咽哭着摇摇头,抱着受伤的手臂往对面诊所里冲。

        司年心都凉了半分,手指不住地颤抖。

        但凡是个人,在得知后续还会发生爆炸的情况下根本不敢贸然往里冲,但现在的司年已经孤注一掷,或许进去后他会为之后的结果感到后悔,但如果不进去,他会自责一辈子。

        “先生您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了!”前脚刚踏进浓烟,司年后脚就被几个热心市民拽了出来。

        “放手。”他低喝一声,泛红的眼眶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音遥死了么?就这么死了么?怎么可能,明明刚才他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心在颤抖,忽然破开了一个大洞,烈火带来的灼热下,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音遥……”他轻轻喃喃着,“我来救你,你别怕。”

        说完,不顾旁人的劝阻,湿漉漉的外套一披,捂着口鼻再次踏入滚滚浓烟。

        “司总?你要干嘛。”

        突兀的,熟悉的一声从背后响起。

        司年愣了下,随即转过身。

        那个他向路人形容的大概这么高,白白净净的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提着隔壁甜品屋的袋子,正诧异地看着他。

        “音……遥?”司年呼吸一滞,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里面很危险,司总不能进去。”音遥伸出手拉住司年的袖子,“交给救援队好不好。”

        司年愣了许久,嘴角缓缓诞出一丝笑意,那种由心而发的纯粹的笑。他湿润着眼眸,忽然抬手将音遥拥入怀中:“谢谢,我活过来了。”

        音遥不太懂他这句活过来了是什么意思,提起手中的糕点:“我看沙县人太多,就先去买了蛋糕,要吃么?”

        司年摇摇头:“表扬你,时间管理大师。”

        “司总,这里人很多,可以放开我么?”音遥推了推他,但却被抱得更紧。

        “不放,不管你和谁结婚,我都不放,音秘书,我喜欢你,比Y.S所有公司股份加在一起还喜欢。”

        音遥愕然,这冷不丁的,突然说什么傻话呢。

        他使劲推搡着,嘴里不耐道:“你要是再这样,我真要把你喜欢吃沙县的事印成传单全城发放了!”

        “发吧,我陪你一起发。”司年笑笑,“还可以去外省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他跟司容真不愧是兄弟,说话都一模一样,一样牙碜。

        “司总,我马上要结婚了,还是和你弟弟,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么?”音遥定了定神,“需要我和会长亲自谈谈么?”

        “谈吧,好好谈谈。”但今天司年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随他和谁说怎么说,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刚才,自己以为音遥真的出了事,那一瞬间将生死抛诸脑后,甚至还想,如果他不在了,那自己苟活的意义是什么,想了很久也没能给出自己合理的解释。

        但就当自己看到他安然无恙站在那里时也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不缺对的事也不缺错的事,缺的是有意义的事,所以为了人生的意义,不管前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他都认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要正式和司容宣战,继承权可以放弃,公司也可以放弃,唯独他的音秘书是最后的底线。

        因为这个世界上,理解他内心的,只有音遥一个人。

        音遥被司年强行拽着拉进了公司,一路碰到不少员工,大家早就通过新闻报道知道了音遥要和司容结婚的消息,但这一幕,实属诡异。

        “放手!你弄疼我了!”音遥一只手扒着门框,誓死不从。

        他被司年推进办公室时,听到大门哐当一声响,接着,烈酒特有的信息素香气传来,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司年的办公室,而是……

        司容的。

        司容正在看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到司年正拉着他老婆的手,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他站起身,几步走到司年面前,抬手拉住音遥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拽:“放手。”

        “司容,你听着。”司年冷声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打商量,是来通知你,从今天起,我们公平竞争,我知道音遥和你结婚是有求于你,你能做的,我也能。”

        司容睁大眼睛,这人竟然还逼到自己脸上了。

        “你拿什么跟我争,凭你连继承人都不是?”

        “凭我可以为了音遥连命都不要,你能做到么?”

        音遥夹在中间,觉得太特么搞笑了,这对话,说是两个年近三十的大老爷们说出来的都没人敢信,活像俩小学生吵架:

        “我爸敢吃屎,你爸敢么!”

        “我爸敢!我爸什么都敢吃!”

        以至于司容眼见说不过他哥,求助地看向音遥:“老婆,你说句话呀!”

        “你们俩闭嘴!当我是什么东西争来争去的?”音遥冷喝一声。

        “你当然不是东西。”司容眼见音遥已经有了怒意,赶紧哄道。

        “你才不是东西。”音遥回敬道。

        就在俩人吵吵嚷嚷之际,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

        俩人这才偃旗息鼓,司容语气生硬地对着门口喊了声进,接着,大门打开,后面站着满脸喜色的司卿:

        “司容哥!啊司年哥你也在呢,刚才妈妈来电话说外公醒过来了!”

        *

        司老爷子窗前站满了儿女后代,大家庭香火旺盛,放眼望去全是优质人群。

        司祁严看起来精神很差,目光呆滞,苍白干裂的嘴唇还在一张一翕说着什么,但只能勉强发出几声气音。

        司雅兰凑到他嘴边仔细听着:“爸您说什么,大点声。”

        司祁严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神情怪异地摇摇头。

        “司先生因为长期脑供养不足,现在有点神经紊乱,部分记忆丧失,需要好好修养,这是我们为他制定的康复计划。”医生将文件送到司雅兰手中。

        司雅兰看着手中的文件,又看看卧在床头双目放空的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平静无风:“也就是说,我爸还有康复的可能对吧。”

        医生点点头:“脑溢血经常发生在老年人身上,但同时也是死亡率最高的病,所以这些日子尽量安抚着司先生的情绪,保持心情愉悦,戒烟戒酒,定期检查。”

        “那我爸什么时候能恢复清醒。”司雅兰又问。

        医生摇摇头:“这个不好说,主要看病人的自身康复能力。”

        司容坐在床头,手里握着司祁严苍老的手:“爷爷,感觉怎么样了。”

        司祁严呆滞地看了司容一眼,接着视线在周遭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音遥身上。

        他抬起手指,指尖颤动着缓缓指向音遥,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两个字:

        “结婚……”

        “爷爷,我们很快就结婚,不用挂念。”司容赶紧安慰道。

        司祁严一听,瞬间翻了白眼,一口气没上来,喘的像拉风箱一样。

        “爸!爸您怎么了!”司雅兰赶紧过去扶住他。

        “不能……结婚。”老爷子紧紧攥住被单,浑浊的双眸透着一丝不甘。

        司容愣了下:“为什么,这不是我们说好的事么。”

        司祁严摇摇头,脸色苍白似纸,看起来非常痛苦,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不能结婚”。

        “听不到爸爸说什么么,还不赶紧出去!”司雅兰回头对音遥怒喝道。

        音遥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走。

        “等一下。”司容疾步走过去拉住他,看向司雅兰,“小姑,你和爷爷说什么了。”

        “他那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还需要我去多嘴?!”司雅兰戾喝道,“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你结婚!他是想利用你!”

        无风不起浪,音遥就知道在昌世游戏方面自己摆了司雅兰一道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暗地里估计也没少调查他,老爷子一醒,就赶紧添油加醋乱说一气。

        “小姑,说话要讲证据,我和遥遥真心相爱,怎么到你这就成了他要利用我。”尽管对于这件事司容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但他是心甘情愿被利用,音遥也并没有和他藏着掖着过,所以这种无端斥责不该由音遥来承受。

        司雅兰深吸一口气,鼻孔微微扩张,接着她从一旁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到桌上:“本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拆穿这个贱人,但小姑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司容,天底下Omega多得是,你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信封张着口,一沓照片从里面滑出来,有几张掉到了地上。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那沓照片。

        照片中,音遥和司年两人亲密逛街,在车上脸贴脸十分亲密,并且就在自家后院的凉亭,两个人甚至不顾这是什么地方热情相拥在一起。

        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取巧,这么一看倒像是音遥也十分主动。

        司臻看着照片,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调笑道:“嫂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手。”

        司琪在旁边踩了他一脚,赶紧打圆场:“嫂子是司年哥的秘书,亲密一点也很正常,说明嫂子是个值得交心的人呀。”

        司容他爸慢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看着,眉头微微蹙起。

        他看向音遥,甩了甩手中的照片:“音先生,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呢?”

        音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照片,但听司臻那意思大概就是他和司年被无中生有地拍了下来,再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司雅兰的目的也很明确,在这个家里,除了司容外,对她继承公司最大的威胁就是司年,司容她现在还动不了,所以要先从司年开刀,再让司容落得个有眼无珠的风评,自己再顺势在老爷子耳边吹吹风,保不齐司容也得狼狈下台。

        老爷子痛苦的将照片扒拉到一边,似乎光是看着都心梗。

        音遥打算今天就把这张桌子掀了,让这些嘴欠的犯贱的好好看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成分。

        但就在他开口的刹那,司年抢在他前头,上前一步,从司容爸爸手里抽回照片,一撕两半。

        “二叔,事情很简单,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司年沉沉开口,漆黑如曜石一样的眸子透出些许晦暗,“是我单方面追求音秘书,我喜欢他,但他拒绝过我很多次,就这样。”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司祁严缓缓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年。

        谁都知道司年是个什么脾气,天天冷着张脸,自尊心极强,亲戚都不敢和他说话,但今天,为了一个从第三区出身的劣等人,他竟然丢弃尊严主动承认是自己倒追?

        “那晚在后院凉亭,是我一时兴起主动抱了他,但很快被他推开了。”司年继续道,“他从来没有对司容做过任何不忠的事,我可以保证。”

        “司年哥,保证谁都会说,反正我们也没看见,随便你怎么说咯。”司臻笑嘻嘻的贱样让人很是想扁他一顿。

        司年抬眼,眼底带着肃杀。

        司臻见状赶紧闭嘴。

        音遥当然知道司年是好意,是真的在为他着想,自然而然,他也不能让司年跟着他受了委屈。

        他拍拍手,像是老师招呼小朋友们集中注意力看过来一样,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来,各位先停一下。”

        说着,他慢慢拉开衣领,在右边颈窝处,一道暗红色的牙印似乎已经有些日子,结了薄薄一层痂。

        “这个东西叫腺体,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是我们Omega特有的构造。”

        “所以呢。”

        “众所周知,Omega一旦被临时标记,只要标记没有解除,他就能不能接触除标记者之外的Alpha,轻则影响身体健康,严重了还可能会殃及性命。”

        音遥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我已经被司容标记了很久,这次发热期也是他帮我解决的,我是不聪明,但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别的Alpha偷情,我脑子没病,信的人才有病。”

        一句话惹得全场鸦雀无声,司雅兰站起身扬起脖子似乎想要看清他颈间那处牙印是不是真是司容留下的。

        司祁严眨眨眼,看看音遥又看看司年,良久,点点头:

        “是我错怪你了。”

        “这倒没什么。”音遥哂笑道,“就怕影响爷爷的情绪。”

        音遥也表示了自己的大度,但这种大度,只是针对不明所以的人,对于那些故意制造矛盾的,什么狗屁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和气生财,和气不能生财只会让人生气。

        司年也不想继续待下去,转身离开了卧室,留下一帮人面面相觑。

        *

        饰品店的店员正在整理货架,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提示音。她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正站在门口,她对这个男人很有印象,曾经过来买过钥匙挂件,开始选了只小猪,但听到小猪有录音功能后就火速换了只小狗,而且他的相貌很是清隽,她当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先生您好,有什么能帮您的?”店员小小激动了下,马上迎上去。

        “三个月前的监控还能调出来么?”但这个男人却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

        “能,您是在我们这儿丢了什么东西?”

        “对,很重要的东西,我想看看监控,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左右的。”

        店员也没怀疑,走到电脑旁找出当时的监控。

        男人备份了一份当时的监控录像,道了谢后又选了几只小玩偶作为感谢,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饰品店。

        警察局——

        身着工装的女警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点过。

        屏幕上出现两张脸,上面布满小点,针对每一处器官做了个详细比对分析,最后得出相似度为百分之九十九。

        “这个人叫王小江,是娱乐周刊的记者,曾经被很多明星联名发过律师函,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女警抬起头,看着一旁的男人,“你查他做什么。”

        “他跟踪我。”男人简介扼要道。

        “需要我们立刻出警么?”女警唰一下站起身,工作态度那叫一个积极,和第一次见她时只忙着喝茶打游戏的状态完全不同。

        “不需要,我自己解决。”男人点点头。

        “音先生不再坐一会儿了么?我们政委马上就出外勤回来了。”女警想起上次被政委骂的狗血淋头,不敢了,赶紧拦住男人,生怕他一个不开心在政委面前言语点什么。”

        “你不用这么怕我,我没有告小状的嗜好。”音遥喊过小司,牵着它慢慢往外走。

        女警现在就是觉得肠子都悔青了,谁知道他跟Y.S的司容有一腿,要是早知道自己当初肯定好生伺候着,也不会闹到现在天天担心丢工作。

        *

        司家的长桌上,空寂了许久的上座终于等来了属于它的主人。

        司老爷子看起来气色不错,也不愿待在房间里了,甚至主动要求和晚辈们共进晚餐,偌大长桌,却独独少了音遥的身影。

        司雅兰看了眼手表:“爸,我们不等他了,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老爷子执拗得很,摇摇头,颤抖的双手主动替音遥摆好碗筷:“我们已经做错过一次了,新媳妇来到我们家,本来应该是好生尊重着,可不能连吃饭都不等他,让人看看显得我们很没教养。”

        司容抬起头:“爷爷,刚才遥遥来短信让我们别等他,他晚一点回来。”

        而音遥,坐在咖啡厅里,看着对面满脸犹疑的男人,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第57章  很重要的事。

        音遥也不同他卖关子,  拿出一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

        男人看了他半天,拿过信封打开,  斜着眼睛瞧了瞧,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音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我?”

        音遥翘起腿,玉白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与其说是贿赂,不如说是策反,你给司雅兰办事挺久了吧,三月份?四月份?从我进Y.S总部起你就没少跟踪我吧。”

        秘密被说中,但男人也不是第一次混社会,早就练就了刀枪不破的厚脸皮。

        “音先生,按理说我是没有那种闲工夫去跟踪一个劣性O,但拿人钱财□□,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  那我也就不再卖关子。”

        “十万。”音遥忽然笑道。

        男人看了眼桌上的信封,拍了拍:“才十万就像让我策反?未免把我想得太廉价了吧。”

        “司雅兰给你多少,  我给你双倍。”

        “双倍?”男人轻蔑一笑,  “如果我背叛了司总要是被她找到,后果是什么你想过么?”

        男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没个十几二十倍这事就不用讲了。

        “那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音遥笑道。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怎么没得谈,就看你有没有钞能力了。”

        “那好,  我也不妨告诉你,  Y.S给我的彩礼是百分之三的股份,  你要知道Y.S的百分之三够你这辈子甚至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但我能不能拿到这笔股份,  就看你愿不愿意帮忙。”

        音遥听到男人在心里啪啪啪打着小算盘,  百分之三!好家伙!别说下辈子,  下下辈子都够花了。

        “口说无凭,我帮了你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Y.S家大业大弄死我易于反掌,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音遥沉吟片刻:“你不是有我和司年的照片么?但凡我言而无信,照片你可以随意公开。”

        男人也不怕他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毕竟决定他能否嫁入司家的决定性照片还在自己手里,看他一个劣性O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行吧,那我可要说好了,帮你调查司雅兰可以,但出了事我要求你必须保证我能全身而退。”

        *

        望着眼前这座冷漠疏离的老宅,音遥整理下领带,慢慢推开大门。

        大堂里,一个苍老的身躯坐在轮椅上,似乎在等什么人。

        看到音遥,他手指动了动,半晌,贴心问道:“你回来了,吃饭了没。”

        音遥放下电脑包,走到司老爷子身后推起他的轮椅:“吃过了,爷爷是在等我回来么?”

        司老爷子点点头:“你跟我来。”

        音遥跟着他来到书房,老爷子滑到一只景泰蓝瓷瓶旁,一转瓶子,墙上的挂画瞬间分成两半,眼前出现了一道极不易察觉的暗门。

        老爷子用身体挡住音遥的视线,输入密码,暗门哗啦打开。

        密不透风的暗室,头顶一盏昏黄的吊灯映照出司祁严森白的脸,他缓缓抬手,指着暗室正中间的玉制摆抬上的玻璃罩,里面静静躺了一只雕花玉镯。

        他按下下面的按钮,玻璃罩打开,司老爷子取出那枚玉镯拿给音遥看。

        “这是司容的奶奶年轻时嫁到我们司家,我送给他的聘礼,别看只是小小一只玉镯,但放到现在也是价值连城。”

        音遥看着那只紫色的玉镯,心里犯起了嘀咕。对于大财团司家来说,但凡能用钱买到的那都不叫宝贝,被司老爷子这么宝贝地藏在暗室里,兴许是早前的陪葬品?文物?

        老爷子珍爱地抚摸着镯子,浑浊的瞳孔泛起点点水光。

        半晌,他嘶哑地说道:“其实你和司容的婚事,我真的不看好,司容除了是我,也是向光最宠爱的孙子,所以理所应当,他的结婚对象也应该像温萧宁那样,无论是家世还是血统都是万里挑一的,但奈何司容对你喜欢得紧,我觉得,要是向光还在世,一定也会支持他追寻所爱。”

        司老爷子看向音遥,默默将镯子放进他的手心:“音遥,司容这孩子,前半生其实过得很苦,双目失明,只能在轮椅上度日,我知道你也很苦,所以,往后的日子,希望你们互相扶持,互相担待,也算是了却了向光的生前心愿,好么?”

        音遥攥紧镯子,点点头。

        “这个镯子,本身不值钱,但却是向光毕生所爱,所以,你拿着,我的时日不多了,不能再陪着孩子们成长了,但是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这个镯子,就相当于我的遗言,你可以利用它实现你的任何心愿,这一条我已经写在遗嘱中,也找过律师做过公正,记住了。”

        音遥狐疑地看着司祁严,听他这意思,好像是知道点什么?

        “还有,你的彩礼,我会给你,从百分之三的股份加到百分之五,所以,你绝对不能对司容做出背信弃义的事,绝对不能……”

        说完,司祁严喘得厉害,赶紧拿起呼吸机戴上,冲音遥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再陪向光说说话。”

        音遥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司祁严,他背对着自己看着眼前那堵灰色的墙,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背影看起来稍显落寞。

        但这个年轻时坏事做尽的老头子,即使到了世界的那一头,也无法再追上陈向光的步伐了吧。

        音遥将镯子揣进口袋,打开司容的房门。

        舒爽的空调冷风扑面而来,缓解了些许燥热。

        音遥脱下外套,忙碌了一天终于得以喘息。

        “你去哪了?”司容走过来按住他的双肩,手指不重不轻地帮他揉捏着肩膀。

        “见了个朋友。”音遥敷衍道。

        “你还有朋友?”司容惊讶。

        音遥:“是是是,我们贫民窟出身的人不配拥有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自知说错话的司容赶紧道歉,“对了,晚饭你不在,爷爷让我告诉你一声,订婚宴就定在这个月月底,到时候宋康也会来,需要我帮你什么?”

        “不用。”音遥想起老爷子发自肺腑的乞求,“什么也不用做。”

        “你也可以请你的朋友来。”司容似是有意无意说道。

        他很好奇,音遥的朋友是谁,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是Omega?还是Alpha?长得怎么样,家世如何,不禁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用了,他估计也不想来。”音遥揉揉脖子,脱下衬衫随手解开腰带往浴室走。

        “对了。”音遥忽然止住脚步,他稍稍侧过脸,余光看向还坐在床上的司容,“我问你,你现在在Y.S持股多少。”

        司容愣了下,一歪头,昳丽的眉眼舒展开:“怎么问这个。”

        “不说算了。”音遥将衣服丢在浴室门口,腿刚迈进浴室里面,就听到司容在后面道。

        “百分之二十,我爸那边是百分之十。”

        “司年呢?”音遥又问道。

        “怎么问这个啊……”司容的语气明显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又没逼你。”

        “百分之二十。”司容马上道,“但爷爷后面修改了遗嘱,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知道了。”音遥关上浴室的门。

        温水倾泻而下,他站在花洒下,双手扶着墙壁,在心里计算着。如果按照民间传言,现在司雅兰和司容的小叔两人应该各占百分之二十五和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如果真像那个狗仔王小江说的那样,接下来司雅兰就要对小叔和司年下手了。

        而且,极有可能,这场订婚宴不能按时进行,毕竟一旦订了婚,自己就手握百分之五的股份,这对于司雅兰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果不其然,就当众人都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一条爆炸性新闻横空出世——

        【国内最大财团Y.S集团老幺司海兴被曝迷.奸未成年。】

        音遥还记得那一天,司容的小叔司海兴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似乎是故意说给音遥听:“你以为就你们年轻人会玩?老子照样玩出花,十八岁水灵灵刚成年的!见过么你!还不是被老子在床上艹地哭爹喊娘!”

        其实司海兴光棍这么多年有点生理需求也正常,退一万步讲,招.妓也正常,所以当时大家都没太当回事。

        只是当这条新闻曝出来后,再配合那个男.妓委屈巴巴地“被下药、我才十七岁”,一切都显得有些诡异了。

        这一下,甭管是真是假,染指未成年这种事可算是彻底点燃了网友们的火.药桶,未成年是大众认知的底线和雷区,谁碰谁就得死。

        这件事大家还不敢让司祁严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保不齐当场气得嗝屁。

        “爸爸,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司琪一边哭一边道。

        “我真没干啊!是他自己在酒吧找我搭讪,还给我看过身份证,我记得他确实已经满十八岁了!”司海兴抱着头,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为什么,明明在钱财方面他也没亏待那个MB啊!

        “人家都指控你了!还调出监控了!你还不承认!”司琪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网上纷纷要求司海兴退股净身出户离开Y.S,包括公司的员工也联合请愿让他滚蛋,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司雅兰抱臂冷冷看着他:“你作为家里的老幺,爸爸真是把你宠坏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都敢做!”

        “我真没有啊!”司海兴只觉得百口莫辩。

        “爸,与其等警察上门,不如你先去自首吧。”司臻也难得做了一次人,知道这种事确实包庇不得。

        音遥默默听着,虽然看不见,但他大概能想象出司海兴现在悔不当初的表情。

        但音遥觉得他该后悔的不是去酒吧借酒消愁招MB,而是他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而MB那边也给出了很多证据,包括他当时喝的酒中被下了药,以及监控中他被司海兴强行拉着离开酒吧去了酒店,一路哭哭啼啼,还给朋友发了消息让他报警的短信。

        “现在,我们可以帮你在爸爸那里瞒着点,但你既然做了这种事,就不要想着以后能好过,你的股份暂时由我接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让步。”司雅兰冷声道。

        那语气,好像是她真的忍了天大的委屈才接手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愧是司雅兰。

        只要司海兴松了口,她就手握Y.S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将会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

        音遥本以为司海兴这么大年纪了,好歹也得有点骨气,不成想单是听到司雅兰这么说,立马点头似捣蒜:“好姐姐,你可千万别给爸爸说这个事,股份你帮我保管,等沉冤昭雪那天再给我就行。”

        音遥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没救了,品行不好就罢了,还没脑子。

        司雅兰走过去,装得煞有介事地拍拍司海兴的肩膀:“弟弟,你放心,这事我也不敢让爸爸知道,他现在身体不好,我也不敢和他说。”

        说完,她又看向音遥:“行了,外人就别看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

        音遥知道她这是在撵人了,自然也不当那个讨人嫌的,站起身,摸索着墙壁离开了大厅。

        去到公司后,他还没进司年的办公室,在门口就听到他严词厉色的斥责:“我小叔的事你去找我小叔问,我什么也不知道,再打电话告你骚扰。”

        接着就是座机电话被使劲摔下的声音。

        其实今天是音遥任职的最后一天,虽然司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新秘书,但于情于理他也该办理离职手续然后走人。

        他敲开门,司年似乎被骚扰电话缠得很烦躁,正痛苦地揉着眉心。

        看到音遥后这才放下手,目光漠然:“这是你的离职手续,我已经签好名了。”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音遥面前。

        音遥摸索着拿过文件,一个字一个字摸着司年的签名,他好像写得很犹豫,多处笔画停顿落了深深的墨点。

        他将文件放回桌上,手指不着痕迹摸着桌子上的摆设,终于指尖碰到水杯,他抬手扫过水杯,水流顿时泼湿了那份离职申请,将司年的亲笔签名模糊成一团。

        音遥惊呼一声,赶紧拿起文件甩了甩,然后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哎呀,司总,文件沾水了,看来只能作废了呢。”

        司年抬眼,瞳孔微微震颤。

        “既然作废了,那我只能先暂时留在这里了。”

        如果王小江真的没骗自己,她现在企图扩大自己的持股量,先吞并司海兴的,然后是司年的,那么她就会成为最大股东,以后Y.S全由她说了算,老爷子时日不多,到时候驾鹤归西后那Y.S就真成了她的天下了。

        那么司雅兰下一步矛头,就会指向司年,所以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走。

        司年待他不薄,不能看司年也遭遇这种无妄之灾。

        司年忽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目光灼热似火,紧紧盯着音遥的眼睛。

        他想抱住他,但一想到他马上就要成为司容的妻子,还是忍住了。

        司年慢慢坐下,手指紧张地摩挲着桌沿,半晌,低声道:“没错,在我找到合适的秘书前,你不能离开。”

        音遥拿出司年的今日行程表:“那司总,我现在读一下您的今日行程。”

        他不知道司雅兰会从哪一方面击溃司年,司年又不像司海兴私生活混乱,找不到司年私生活的罪名,兴许会从他的工作入手,特别是司年是财务官,一手掌握Y.S的财政大权,所以想想,多半会让他落得个财务犯罪的罪名。

        而最近的一笔财务运营,是Y.S旗下的制药公司压缩成本,因为最近国家出台了新政策,着重限制药品价格,所以私企只能靠压缩成本或者寻找替代性材料来维持运营,这份文件音遥也看过,是一款抗癌药,原价一万多一瓶,被国家限价为八千,所以制药公司替换了当归为木香,其实无可厚非,不会改变药效。

        但司雅兰如果真要从财务上着手,势必会重点检查近期文件,毕竟把以前的文件拖出来鞭尸太过引人耳目,容易引起司年的怀疑。

        “那个,司总。”音遥忽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司年抬起头:“说。”

        “我想问你借点钱。”

        司年毫不犹豫从抽屉里拿出支票本:“多少。”

        “三十万。”

        虽然司年对他借这么多钱的理由很好奇,但也没过多询问,在支票上刷刷写下一个数字:“三十万够不够,五十万吧。”

        “我会尽快还你。”音遥接过支票,放在嘴边挡住嘴角的笑意。

        “没事,我不急。”司年低声道。

        音遥听到他内心在说:“还不了就把人给我。”

        他马上把这笔钱转入一个账户,账户的主人很快发来消息:

        【后天晚上凌晨两点,海关,药物。】

        凌晨两点海关早下班了,好家伙,这直接能算作走.私了。

        音遥正在办公室查询海关鸟瞰图,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赶紧关掉网页,说了声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容。

        司容环伺一圈,看着音遥整整齐齐的办公室,眉头微微蹙起:“今天不是正式办理离职了么?怎么没收拾东西。”

        “怎么,这就要撵人了?”音遥笑问道。

        “不是……担心你收拾东西不方便,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司容眼见音遥快要发火,赶紧哄着平息他的怒火。

        “不用了,我不走了。”音遥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却没有司容担心的会出现的怒意。

        “为什么。”

        “司总待我很好,我想在工作上辅佐他行不行。”

        “也不是不行……”司容暗暗攥紧了手,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天他俩在后院凉亭那个热络的拥抱。

        “那你还有别的事么?”音遥继续问道。

        司容一瞬间垂下了手,失落透过眼底流露出来:“没事了,你忙吧。”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却忽然听到音遥喊了他一声。

        等他回过头看过去时,眼前忽然冲过来一道身影,下一刻怀里就多了一具瘦削的身躯,唇边也落了一道甜甜的柔软。

        “好好工作,亲、爱、的。”音遥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啊,这个世界上,能哄自己开心的果然只有他们家音秘书。

        *

        晚餐的餐桌上,鲜少能见到的司年竟然也破天荒地到齐了。司老爷子似乎还不知道司海兴的事,看起来还挺高兴,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精神头十足。

        司雅兰切着牛排,放在嘴里嚼了嚼,半晌,柳眉蹙起:“牛排煎得太老了。”

        司容随口道:“就一顿饭而已,姑姑将就吃吧。”

        司雅兰冷笑一声,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司海兴,将盘子一推:“弟弟,去厨房帮我重新做一份吧,记住要七分熟,我不喜欢吃太老的。”

        司海兴愣了下,看看牛排,又看看司雅兰。

        “怎么了,都多少年没见过姐姐了,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么?”司雅兰单手托腮,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轻轻敲敲盘子的边缘。

        司海兴咽了口唾沫,站起身,手指慢慢伸向盘子。

        “姑姑还是我去吧。”司琪忽然站起身挡在司海兴面前,伸手抢过盘子,眼睛泛着红,“我爸爸没怎么做过饭,万一做的不和你胃口怎么办。”

        司雅兰身体向后倚去,脸上是古怪地笑:“司琪,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给姑姑做饭,乖,让你爸爸去,好好练练厨艺,不然以后谁肯和他结婚,难道,要靠着招……”

        “我去。”司海兴低下头打断司雅兰的话,接着从司琪手中接过盘子,大步离开了餐厅。

        司祁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一派和乐融融的场景,不禁赞叹道:“要是向光看见这一幕该有多欣慰啊。”

        音遥心道怕不是欣慰是心梗。

        “对了司年。”司雅兰忽然将目光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司年,“制药公司利用新型材料替代老材料的药物发行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民间反馈如何。”

        司年点点头:“药效一如既往,价格也有所下降,患者们反映还不错。”

        司雅兰笑笑:“这些患者也是可怜,我现在算明白了,赚多少钱也比不上有个好身体,对吧,司年。”

        司年抬眼,凌厉的眉眼下是捉摸不透的深意。

        不大一会儿,司海兴端着新鲜出炉的牛排过来了,黑着脸往司雅兰面前一放:“你要的,七分熟。”

        司雅兰看着盘中新鲜还微微带血的小牛排,红唇一扬:“怎么没有配菜。”

        司海兴的脸越来越黑,但生怕自己那点破事被司雅兰说给父亲听,尽管心里给她一巴掌的心都有了,但表面上还是装作逆来顺受:“忘了,现在帮你……”

        “小姑。”司容却忽然打断他,从自己盘里夹过西蓝花在司雅兰的盘子上方扬了扬,“这不就有了么,安静吃饭吧,别折腾小叔了。”

        司雅兰暗暗攥紧手中的刀叉,斜了眼司容,手指尖用力抵住刀柄,指节发白。

        “好了,你也别逗你弟弟了,吃饭吧。”司老爷子并没有意识到家族霸凌正在悄悄上演,还以为是姐弟俩打闹逗趣,也没当回事。

        吃完了这顿饭,眼见着老爷子也有了精神头,大家也都觉得没有必要继续靠在老宅里,吃过晚饭司容就带着音遥回了家。

        音遥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不知什么原因开始发笑。

        司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音遥不知在那傻笑什么,觉得好奇,往他身边一坐:“什么事这么开心。”

        音遥拍拍他的肩膀:“想起你怼你小姑的场景,没想到你还挺嫉恶如仇。”

        “当初是她自己要离家出国,就别怪我们拿她当外人,既然选择回来就安分一点,天天作威作福谁看着不烦。”司容头发擦了半干,听到被老婆夸奖了,激动的直往他身上蹭。

        “那我今晚有没有奖励。”

        “没有。”音遥站起身,“我去洗澡,你自己继续开心吧。”

        等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就发现司容正恬不知耻地躺在床上看手机。

        “回你的房间去。”音遥毫不留情开始撵人。

        司容撇撇嘴:“你自己说的,我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我还没做什么只是在你房间躺会儿。”

        倒不是不可以,但音遥今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而且还不能被他知道,所以只能暂时请他“滚”开这个房间。

    第58章 我会解决的。

    司容离开房间后, 音遥自己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等到他听见外面传来洗漱声, 确定司容回房间睡下了之后,才悄摸摸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晚上采光不好,人工角膜戴了和没戴没差,干脆直接扔桌上。

    他翻出相机充好电,将三脚架支起来试了试,确定无误之后,将东西打包斜背在身后,换上暗色的衣服戴一顶棒球帽轻轻打开了房门。

    在楼下等了半天才有网约车司机接单,音遥一上车,司机就开始瞄着后视镜打量起他,毕竟大半夜去海关的, 他不觉得能有什么好人。

    下车后, 音遥打开相机,手指抚摸着屏幕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然后找了个极其隐蔽的集装箱里面躲进去, 架好相机,身体使劲往角落里缩去。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远处驶来,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 乌漆墨黑的却连车灯都没敢开, 车子停下, 很快, 下来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打了个电话后没多久, 海岸上便缓缓驶来一辆小型轮船。

    三个男人忙走过去,船员跳到后面打开船载集装箱,几个看起来明显是异国样貌的人抬着几只大箱子从里面走出来,三人忙搭手将箱子抬进了车子后备箱,打开其中一只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眼,然后放回去,冲着这几个外国人点点头,将一只小皮箱递过去,外国人打开皮箱,露出码放整齐的纸币。

    音遥将摄像画面拖动放大,发现皮箱里的纸币是塔卡,孟加拉通用货币。

    如果是不同国家之间的正常交易,肯定会用国际贸易货币结算,多半是美元英镑或人民币,居民向非居民进行交易时才可以使用本国货币,但是这三个本国男人却用塔卡作为结算货币,说明没有走公账,十有八九是走私没跑了,再结合司年近期对公司旗下制药公司的节省成本政策,司雅兰多半要从这方面下手,那么那几只大箱子里装的,应该就是某种靶向药的仿制品。

    音遥思忖片刻,掏出手机给司年发了条消息:

    【注意明天新入库的肺癌靶向药生产批号,特别是非国药准字号的那批。】

    言尽于此,司年应该也能明白吧。

    音遥放下手机,打算收拾东西趁黑走人时……

    手机铃声忽然响彻天际。

    黑暗中,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格外突兀。

    很快,那边正在进行不发交易的人便注意到了这边,立马停下手头的工作,齐刷刷警惕地看了过来。

    音遥忽然想起来,自己手机一直调了静音没错,但因为工作需求只对司年的手机号开放了响铃模式!

    他赶紧按掉手机,将相机揣进口袋里站起身。

    身旁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音遥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如果被这些人抓到,就算不死相机里的证据也会被消除干净,这样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会功亏一篑,甚至还有可能连累司年。

    但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啊!

    音遥只觉得手心一片冰凉,沁出丝丝冷汗,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无法逃走的他甚至产生了坐以待毙的念头。

    但就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巨大轰鸣声响彻天际。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忽然猛然止住,其中一人大喊:“在那边!”

    脚步声立马调转方向,疾步踏向车子,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车子朝着那辆摩托车疾速追去。

    但音遥还是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形单影只,在阒寂的黑夜中分外清晰。

    “你为了嫁入豪门,真是连命都敢豁出去。”熟悉的声音响起。

    音遥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勾起嘴角笑笑:“彼此彼此,为了我的彩礼,你不也是直接就把原金主卖了嘛。”

    王小江掏出烟盒,火星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要不是我让朋友骑摩托车吸引他们注意,你今天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叼着烟,冲音遥伸出手。

    音遥听到动静,从口袋里拿出老式相机放在他手心:“都拍下来了。”

    王小江打开相机,嘟哝了一句“这是上世纪的玩意儿吧”,打开录像,一边看一边抽烟,末了来了句:

    “但是司雅兰他们肯定知道走私的事被人发现,这几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司雅兰买通了那个MB扳倒了司海兴得到了他的股份后,下一步就要从司年这儿找补,但司年私生活风评很好,所以只能从财务方面入手,恰好司年最近带领制药公司以低价拿到了一种抗癌药的成分表,降低成本的同时也能保证药效安全,但如果市场售卖的药物从Y.S制药生产的抗癌药变成了孟加拉仿制版抗癌药,虽然药效不变,但一旦这种没有经过海关认定的药物批号流通进市场,追查走私源头就会追查到Y.S制药,这样司年就是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话音刚落,音遥就收到了差点害死自己的那位的短信。

    【不方便接电话?在哪,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音遥回了消息:【没事,明天说吧。】

    但司年似乎并不满足于明天再说,特别是一向有问必答的音遥却忽然挂断了他的电话,还语焉不详的,他怎么能放心。

    【我去接你,你在哪。】

    音遥暗暗叹了口气,回复道:【在司容身边躺着。】

    良久,司年才回了消息:【嗯,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王小江还在那抱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音遥的短信内容,禁不住笑出了声:“哎呀,这可是大新闻,这事儿要是没个千八百万可堵不住我的嘴。”

    音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哂笑道:“小心贪到最后一无所有。”

    王小江撇撇嘴:“开个玩笑。”

    话锋一转,他又道:“对了,我这还有个独家新闻,你要不要听。”

    “跟我有关?”

    王小江点点头:“但我事先声明,不是什么好事,你想听,得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不听了,免得你讹我。”

    王小江:“……”

    “说吧,我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

    王小江不太明白那句“大风大浪”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了看天际的明月:“换个地方说,我担心那些人一会儿杀个回马枪。”

    两人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往角落一坐,这个点早就没什么人,只剩一个店员坐在前台打瞌睡。

    王小江也不继续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司雅兰有个养子叫司卿的,你应该见过吧。”

    何止见过,简直印象深刻。

    “我闲来无事调查了下他的背景,他是被司雅兰从第三区的福利院领养的。”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一般他们这种劣性O大多都是从第三区出身,运气好的被这些图新鲜的财阀收养,大多数还是一辈子扎根在第三区罢了。

    王小江继续道:“他的老爹,当年嗜赌成性欠下几百万的高利贷,无力抚养,就把他送到了孤儿院,他老爹现在接受了Y.S财团的一笔钱,还清了赌债不说还做起了买卖,但被司雅兰要求再也不能见司卿。”

    音遥摩挲着咖啡杯,明明话题主人公是司卿,但对方用大幅篇幅来描述司卿的父亲,为什么呢。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找过司卿的父亲。”

    音遥低低问了句:“谁。”

    王小江抬眼看着他的表情:“司容。”

    音遥的指尖猛地一颤,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但他还是坚持着问道:“为……为什么。”

    “嗯这个嘛……”王小江龇着大门牙笑笑,“大概和司雅兰找这个人的目的一样。”

    王小江身体微微前倾,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都是要他,别再见自己的儿子。”

    *

    司容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床头一盏夜灯渲染出几分倦意,但突兀的,他好像听到了大门细微的响动声。

    他坐起身披上睡衣,打开门走到客厅,就看见音遥正坐在饭桌前吃炸鸡。

    听到动静,音遥明显愣了下,然后继续往嘴里塞炸鸡。

    司容坐在他对面,轻轻问道:“刚才出去买夜宵了?饿了?”

    音遥点点头,将炸鸡盒子推到他面前:“一起吃。”

    不是征询,而是命令似的语气。

    虽然司容不太喜欢大晚上吃东西,更不喜欢炸鸡类的油炸食物,但还是乖顺地拿起炸鸡咬了口。

    “我以前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但是老婆奖励的,人间至美。”司容笑吟吟道,伸手碰了碰音遥的脸颊。

    “的确是奖励你的,好好品尝吧。”音遥面无表情说道。

    司容看着他面若寒霜,就知道这“奖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候,音遥却忽然笑容爬上了脸,他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司容,看得司容心里一阵胆寒。

    “听说你见过我爸了?”

    NANFENG听闻此言,司容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见了……”司容攥紧手中的炸鸡,攥了一手油,“我只是……”

    “只是想代替我看看当初那个抛弃我们母子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嘴脸对吧。”音遥还是笑,但越是笑,司容就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的确有这种想法,但更多的,希望他不要因为你和我结婚而特意出现打扰你的生活。”

    音遥看着他,良久,嘴角漾起一抹微笑,他别过头:“看你吓得那个样子。”

    见音遥没真的和他生气,司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眼自己油乎乎的手,赶紧把炸鸡放下去洗手。

    “他长什么样。”音遥吃着炸鸡,漫不经心问道。

    “就普通人,音秘书你大概是遗传了丈母娘的美貌吧,那个男人和你实在不像。”

    音遥怔怔看着桌子,瞳孔晦暗。

    司容洗完手出来,又贴心地帮忙擦了桌子丢了垃圾,然后道:“吃饱了就早点睡吧。”

    只是刚一转身,衣角就被拽住了。

    他回过头,见音遥死死抓着他的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司容诧异问道。

    但音遥就是不说话,只是默默拉着他的衣角。

    司容笑笑,知道他脸皮薄说不出口,反正自己脸皮厚,干脆将人拦腰抱起来,笑道:

    “那今晚,就一起睡吧。”

    *

    第二天在办公室见到司年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淡淡青色,看来昨晚也是翻来覆去没睡好。

    “司总,这是今天的行程表。”音遥将文件递过去,模样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司年接过行程表,也不急着看,摩挲着,半天,抬眼问道:“没什么事吧。”

    “我要是有什么事现在还会站在这里么?”

    “你发的那条信息,是什么意思。”

    音遥本以为司年是个聪明人,感情还是自己错付了。

    “我就直说了吧,你小叔迷.奸未成年一事,其实就是子无须有,是有人背地里一手策划,为的是他那点股份,所以,司总,万事小心,特别现在是别人掌揽Y.S大权,多长个心眼总归没错。”

    司年沉默半晌,似乎也明白了音遥的意思。

    但他话锋一转,却问道:“所以你推迟辞职时间,是为了保护我?”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也不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多是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的日子能好过。”

    “我知道了。”听到音遥这么说,心里不免还是小小激动了下。

    音遥告别司年,刚走出办公室,就收到了王小江发来的消息:

    【昨晚帮你转移视线的朋友被他们那帮人抓住了,现在估计正严刑拷打,司雅兰那边可能这几天就会有动静,小心点。】

    果不其然,司雅兰是个根本沉不住气的,到了下午,一条新闻横空出世,司海兴迷.奸未成年的风头还没过,Y.S财团再次惹上了大麻烦。

    一条热搜火速爬到第一位,后面带了一个深红色的“爆”的标志:

    【Y.S制药涉嫌走私,售卖假药,引起多名患者身体不适!】

    点开这则新闻,里面全是吃了假药的患者声泪俱下对于Y.S不做人的控诉,字字泣血,引得闻者落泪。

    音遥默默翻着这些患者的控诉,不得不说,这一个个文采斐然的,没拿个茅盾文学奖真是屈才,摆明就是有人帮写的文案,不是音遥歧视他们,一帮子天天和黄土农作物打交道的人竟然能写出中文专业都自愧不如的控诉书,说出来谁信啊。

    这时候,桌上的座机电话却忽然响了,音遥接起来,便传来楼下保安焦急的声音:

    “音秘书!你赶紧通知司总,检察院来人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响了一声,随即几道齐刷刷的脚步声踏入走廊,停在了旁边司年办公室的门口。

    这次来的检察官貌似是个很牛逼的人物,号称高官收割机,几个一般人动不了的高官都是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这人走路都带风,模样高傲,往那一站,直接将文件甩到司年面前:

    “司先生您好,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涉嫌走.私假药,请您和我们走一趟。”

    司年似乎也料到了,从容地拿起西装外套,还不忘叮嘱音遥:“帮我把文件保存好,电脑关掉。”

    音遥也是格外从容的模样:“司总,我几点去接您?”

    “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吧。”

    说完这句话,司年便跟着这帮来者不善的检察官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走廊里聚集了不少员工,看到司年被检察官带走,再结合今天下午那条爆炸性新闻,纷纷窃窃私语。

    司祁严接到消息可算是坐不住了,毕竟事关Y.S的名誉,坐着轮椅就从家里匆匆赶来,正好碰到司年正跟着检察官往外走。

    他花白的眉峰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司年,苍老的嘴唇嚅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一瞬间,却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就算想为他辩解什么,但也只是徒劳。

    只有音遥清楚,这件事虽然和司年无关,但终究和Y.S逃脱不了干系,无论是谁背后搞鬼,最后一定还是Y.S背锅。

    “会长,别担心,司总不会有事的。”音遥走到他身边,尽量安抚老人家的情绪。

    司祁严五官都皱做一团,他迷茫地看看音遥,又看看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司年,良久,他攥紧了手中的龙头拐杖:“音秘书,你帮我通知董事会的人,现在立马召开紧急会议。”

    音遥从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到Y.S所有的股东,俨然贵族聚会,强大矜贵的气场令一般人望而生畏。

    司容也在场,看到音遥忙前忙后的身影,悄悄拉住他:“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

    司祁严坐在上座,司雅兰也很自觉地坐在紧靠他旁边的位置,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昂贵的职业套装精致且一尘不染,高跟鞋亮的都能照出人影。

    作为司容的秘书,司卿自然也在现场,忙着帮司容端茶倒水送文件,音遥默默看着他,半晌,别过头。

    而这场会以的主要内容,除了处理司年涉嫌假药走私一事外,老爷子更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

    因为走私一事是现公司负责人的严重疏忽,所以暂时收回司雅兰CEO的职务以及司年CFO的职务,由他人接手,直到事情解决为止。

    当他说出这件事时,司雅兰猛地抬头看向他的老父亲:“爸,您现在身体不好,还是让我帮您,司年总归是我的侄儿,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交给我还不放心么?”

    音遥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司祁严看向一旁的司容,目光满怀期盼:“司容,那么就由你,暂时接任CEO一职,我相信你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对不对。”

    对于司容接任CEO一事,股东们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说太多也没意义。

    司容点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司雅兰看着司容意气风发的脸,嘴唇颤了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肉。

    “司容初出茅庐,还有很多事不懂,希望大家对他多多担待。”司祁严大病初愈,说话还喘得厉害,没说两句就有些脑供氧不足,无力地扶着额头休息。

    “爷爷您早点回家休息,这里有我。”司容是真的很担心爷爷,毕竟爷爷打小就拿他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

    散会之后,几个股东跟着司容和司祁严去交代一些交接事项,偌大会议室里,只剩下司雅兰和音遥二人。

    音遥佯装帮忙收拾茶杯,慢慢踱步到司雅兰身边,笑眯眯问道:

    “司总,哦不对,司女士怎么还不走?还是您还有什么疑问?”

    司雅兰猛地合上电脑,抬眼看着这个故意来找茬的:“一边去,我现在没心情理会你。”

    音遥不怒反笑:“您没心情理会我,我倒是很有心情理会您。”

    司雅兰站起身随手拎过电脑要走。

    “司女士这么急着走?我倒很想和您聊聊有关药物走私一事呢。”

    音遥勾着嘴角,眼睛里却看不出一点真诚的笑意。

    司雅兰回过头,目光如炬几乎都能喷出火来。

    “说实话,只要我把证据提交到检察院,我相信没有人敢主动背负陷害Y.S的罪名,毕竟Y.S,您也知道,国内首屈一指的最大财团,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这些人弄死,所以你说,他们为了自保,会不会把幕后主使供出来呢?”

    司雅兰目光阴翳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

    但到了这个份上,司雅兰还在装傻:“不懂你在说什么,脑子有病就去治。”

    听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恨不得凿个洞出来的声响,音遥笑笑,打开了微博。

    *

    音遥始终没有接到司年的电话,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司年自己回了公司。

    打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却看见音遥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司年怔了下,缓缓走到他身边。

    “司总,不是说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音遥变戏法一样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份沙县小吃摆在桌上,“你还没吃饭吧,我帮你订了晚餐。”

    司年缓缓坐下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整整十个小时,检察院的人不停逼问自己,把自己所有的通讯记录全部翻了出来,实在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只好先暂时让自己回来,这十个小时,对于打小遵纪守法的司年来说简直是炼狱般的煎熬。

    但看到音遥的一瞬间,心底积郁的痛苦才稍稍缓解了些。

    他平静地打开包装盒,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

    但司年却并没有向任何人诉苦,他吃完馄饨,擦擦嘴,说出口的却是:

    “我最近打听到一个愿意遗体捐献的父亲,他儿子才十岁,心脏病晚期,所以打算把器官全捐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而此时的音遥对于角膜也没有像以前那么期待,他现在更关心的是Y.S接下来的命运。

    “司总,现在应该先关心自己。”音遥拍拍他的肩膀。

    “音秘书。”司年犹豫着开口,“我可以抱抱你么?”

    或许对于司年来说,音遥是他现下唯一的慰藉。

    “不可以。”但音遥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快要结婚了,您不会忘了吧。”

    司年苦笑一声,发出一句意味不明的“也是”。

    “如果您没什么事,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太担心,相信我,我会解决的。”音遥道。

    这话要是司祁严说出来司年都不会觉得奇怪,但偏偏是音遥大包大揽,他知道音遥是个聪明人,但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即便走私一事和自己无关,以那位高官收割机的性格肯定不把他的老底扒出来不算完,他倒是不怕,只是心烦这些人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音秘书,谢谢你。”司年勉强笑笑,下意识伸出手想要牵牵他的小手,但手指停在半空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第59章  葬礼。

        十一点整,  音遥终于披星戴月赶回了司容家。

        果不其然,司容是属狗的,  打音遥电话不接,人也不见着回来,急得都在那拆家了,见到音遥,疾步迎上去,语气焦灼: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公司工作。”音遥累得没力气和他闹,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你怎么比小司还能闹腾,人家小司都不拆家。”

        想了想,又道:“说起来,  我可以把小司接过来么?如果你不想那就算了。”

        小司已经被他寄样在宠物店一个月了,  估计见不到他狗都给想瘦了。

        “如果我说不想你会失望么?”司容问道。

        “会。”

        “……那你接过来吧。”

        “多谢。”

        “音秘书。”司容眨眨眼,“如果我和小司同时掉进水里,  你会救谁。”

        好家伙,  这人思想这么老旧么?和一条狗争风吃醋就罢了,竟然还问这种上世纪的问题。

        音遥思忖半分,  道:“救你。”

        司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如画一般的眉眼似水雾般蒙上一丝期盼:“为什么啊。”

        似乎在期待音遥说出“因为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这句话。

        “因为小司会狗刨,  如果它不会,  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去理会司容有可能会失望的表情,  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桌上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  却看见司容正坐在桌前,  目光直勾勾看着他的手机。

        音遥拿过自己的手机:“怎么还有偷窥的毛病呢。”

        司容缓缓抬起头,  良久,  语调晦涩地问道:“你举报,我姑姑了。”

        音遥看了眼手机,刚好界面停留在他向微博法治大V发送那晚在海关拍到的视频。原来司容不傻啊,他早就知道所有的事都是他姑姑一手策划出来的。

        “是啊,违法犯罪要付出代价,没人教过你么?”音遥回答的振振有词,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司容眉头皱了皱:“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姑姑。”

        听到这句话,音遥直呼真他妈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你把她当家人,她可是拿你们当傻逼,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陷害,连亲侄子都不放过,请问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司容抬起头,目光沉然:“所以你铤而走险和她对着干,是因为她伤害了司年,对不对。”

        不可否认,有这层因素在里面,毕竟司年是他的恩人,恩人有难,他当然竭尽所能帮忙,但也不全是,只是以司容的脑回路,也就能考虑到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层面。

        音遥拿回自己的手机,一边修改锁屏密码一边往卧室走。

        而司容,就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凝视着音遥离开的背影。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看见音遥赫然止住了脚步,他摩挲着手机,像是在思考又好像很犹豫,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道:

        “如果我不这么做,司雅兰计划内的下一个冤大头就是你。”

        他的确给各个法治大V发送了当晚在海关拍下的视频,但却没有向任何人说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算是给司雅兰最后一次机会等她主动认错,也算是看在她是司容的亲姑份上给她留最后一点面子。

        只要,她懂得收敛。

        司容特别好哄,任凭前面怎么猜测也好,只要他从音遥嘴中听到最后是为了他,一瞬间,傻孩子火速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几步迈到音遥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你说得对,就算是家人,也应该有明辨是非黑白的能力。”

        音遥觉得司容最大的优点就是通人气儿,给根杆知道顺着爬。

        “笨蛋,去睡觉啦。”音遥拍怕他的手,示意他抱得太紧了。

        “这周末,一起去接小司回来吧。”司容闭着眼睛轻声道。

        “知道了,顺毛驴。”

        睡到半夜,音遥忽然听到细微的手机振动,他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摸过手机试探了下,屏幕上赫然显示“司总”两个大字。

        他轻轻起身,探过头听了听司容的呼吸声,确定他没有醒过来之后才慢慢下了床,躲到卫生间锁好门,接起了司年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病恹恹的咳嗽声,接着,是司年沙哑低沉的声音:

        “睡了么。”

        听他这舌头打结的语调,明显是喝了不少酒。

        音遥看了眼时间,低声道:“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司总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不要。”对方却固执地拒绝道。

        音遥揉了揉眉心,睡眠不足导致太阳穴蹦着蹦地疼。

        电话那头是极不稳定的呼吸声,良久,司年才低低道:“音秘书,我想你了。”

        音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上敷衍着应付道:“好好好,明天就能见到了,晚安,我会去你梦里看望你。”

        “不要挂电话。”司年却忽然喊住他。

        音遥刚打算挂电话的手只好停在那里。

        “音秘书,你别说话,听我说。”司年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好像迫不及待要和音遥宣泄自己的感情。

        “好好好,我不说,你说吧我听着。”音遥干脆坐在马桶上,翘着腿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那头却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音遥就快睡着之际,司年才轻声道:

        “晚安,做个好梦。”

        说完,自己先把电话挂了。

        音遥只觉得哭笑不得,收起手机,刚打算回去继续睡,凌晨三点忽然蹦出的新闻推送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起因还是有关Y.S司年涉嫌走私一事,但一条横空出现的热评论,却将话题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该条新闻下面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称:

        “我今晚收到了有人匿名发来的一条视频,是Y.S进行走私交易的全过程,有兴趣的可以来我主页看我的详细分析。”

        另一边,月色与薄雾笼罩下的司家大宅,此时更是布满阴云。

        *

        司祁严倚在床头,面前摆着一台ipad,打开的界面,正是这个自称有视频证据的博主主页。

        他凝望着那几大段足以将司雅兰摔入深渊永远也爬不上来的证据,胸口剧烈起伏。

        而一旁,则站着司雅兰,只见她嘴唇紧抿,一声不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司祁严将ipad推到一边,似乎不想再看,苍老的手指不住颤抖着:

        “雅兰,我觉得,你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亏欠过你什么,你想出国,我砸重金帮你买学位买文凭,你想在国外开公司,我也一个子儿不少地支援你,你想收养一个劣性O,我可曾说过一个不字?到头来,你却用陷害你亲侄子这种手段试图拉他下马,你到底想做什么,把Y.S搞垮你就满意了?”

        司雅兰听到这话,知道老底兜不住了,干脆也懒得演了。

        她抬起头,稍显狠厉的凤眸直勾勾盯着床上这个垂垂老矣的老父亲,半晌,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你一说要回国,我连夜把自己手下的所有股份全部转移到你名下,我就怕你离开我太久,觉得我冷落了你,我自觉对你问心无愧,你告诉我,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司祁严浑浊的瞳孔挤出两行清泪,他不敢相信,打小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竟然长成了这副样子,她这些年在国外到底都学会了些什么。

        司雅兰俯视着他,神情倨傲,一点也不像一个女儿看待父亲该有的眼神。

        “外界都说,我研制改变第二性别的药,是为了羞辱郑恩成,把他变成一个Omega,向光都已经化作尘土了,我对郑恩成还有恨么?早没了,我研制这种药,不就是因为你打小就对自己beta的性别耿耿于怀!你说想变成一个Alpha,我才守着这个不确定的项目过了大半辈子!”

        司雅兰一下子皱起眉头,声音尖锐喝止道:“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拿我的第二性别说事!”

        司雅兰忽然就想起来,在她十岁那年,家里举办司祁严的生日宴会,商政两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齐聚一堂,但那时司祁严对她说什么:

        “雅兰,今天的生日会很重要,你今晚就待在自己房间,不要出来。”

        那一天,她透过小小的窗户看见父亲领着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娴熟的同那些大人物交谈,并将他们一一介绍给那些人,那些人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言“哎呀司家的小子们个个都是顶尖Alpha,不愧是司总您的强大基因”。

        有多事的宾客还问道:“不是说司总还有个女儿?怎么不喊这位小美女出来让我们见见呢。”

        而当时的司祁严又是怎么说的呢。

        “我女儿今天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就不让她出来了。”

        说到底,司祁严还是暗暗嫌弃司雅兰是个beta罢了,就是这一件事,给当时司雅兰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她后来选择出国,也是因为赌气,而她今日所作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向这个全是优质A的家庭挑衅叫嚣。

        听着司雅兰声嘶力竭的怨诉,司祁严怔了怔。不可否认,当初的他的确为了脸面做过这种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这个女儿只有心疼和愧疚,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她,甚至把名下所有股份都转给她,还给她留了一笔丰厚的遗产。

        “如果是我做错了,你大可以找我报仇,你侄子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这些人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来!那个司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所有的宠爱,你的心是偏着长的么?!他有什么资格继承Y.S的大头!”

        一瞬间,陈向光的脸在司祁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之所以对司容疼爱有加,就是因为他和陈向光长得最像,在陈向光还活着时,最疼爱的也是司容,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着长的啊,即便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也还是远近有别啊。

        倏然间,司祁严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大脑,强烈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还有司海兴他那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们俩加起来都不及司卿半分,你还是喜欢儿子对吧,你看看司卿回来你给了他什么,一栋平层就打发了?遗嘱里提都没提他的名字是吧!”

        司雅兰越说越激动,忽然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揪住司老爷子的衣领使劲摇晃着:“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拿血缘说事,别说什么司卿是领养的,我倒是你亲生的,我又得到了什么!”

        歇斯底里的怒骂像是一把把利刃,重重插.进司祁严的心头。

        他浑身瘫软无力,只凭着一口气儿苟延残喘,甚至面对一个女性都毫无还手之力,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他伸出手,向床头的呼叫铃摸索过去想喊自己的秘书进来,但手指在触碰到按钮的一瞬间却猛地被人扯了回来。

        司雅兰瞪着血红的双眼,嘴唇不住颤抖:“你想做什么,想叫人对吧?”

        司祁严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血液还在不停倒流,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缓慢钝重,只能无力地摇摇头。

        “你问我想要什么。”司雅兰狞笑着松开手,忽然拿起一旁的枕头。

        “我想要Y.S的全部财产,以及……”说着,她将枕头慢慢盖在司祁严脸上,然后卯足了劲儿用力压下去,“想让你死!”

        司祁严的手挣扎着扑腾几下,随着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没一会儿,他便彻底没了动静。

        良久,司雅兰才把枕头移开,看着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宛若一条死鱼的司祁严,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司祁严没有任何回应。

        一瞬间,司雅兰猛地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又抬手试了试司祁严的鼻息。

        不动了,没有一点呼吸了。

        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慌了,这不是别的,这可是亲手杀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她盯着床上那具尸体,瞳孔骤然扩大,只能大口大口呼吸来稳住自己的情绪。

        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再次走到司祁严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真的死了后,才稍稍整理下自己凌乱的衣服,然后将枕头放回原位,给司祁严盖好被子,又拿过ipad找出当时司海兴迷.奸未成年的新闻,将界面停在主页上。

        紧接着,司雅兰猛地拉开房门,跌跌撞撞往下走,嘴里还着急喊着:

        “医生呢!医生!我爸爸昏迷了!”

        这一嗓子惊醒了宅子里其他人,他们纷纷起床上楼查看情况。

        而睡得正香的司容也被他爸一通电话吵了起来,得到了“爷爷不行了”的噩耗。

        司容载着音遥火速赶到了几十公里外的老宅,一进屋,就看见司雅兰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不住哭喊着:

        “爸爸,你坚持住啊,你不能丢下我啊!”

        司容疾步走过去:“爸,爷爷怎么样了。”

        司容他爸摇摇头:“还不知道,等一会儿医生下来看他怎么说吧。”

        音遥没来得及戴角膜,只听到司雅兰的哀哀痛哭声,却觉得格外刺耳。

        不大一会儿,几名医生神色凝重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众人,摇摇头:“我们尽力了,请各位尽早准备后事吧。”

        听到这个消息,司雅兰愣了几秒后,身体忽然一瞬向后倚去,还好司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妈妈晕倒了,医生你快来看看!”

        司容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眼眶一点点泛红。

        司容他爸走过来,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哀伤,他拍拍司容的肩膀,低声道:“进去送爷爷最后一程吧。”

        床上躺着的,是早已经驾鹤西归的司祁严,也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帮他合上了眼,所以看起来走得还挺安详。

        “怎么会这样呢,爸爸这些日子,精神头不错的,怎么忽然就……”司海兴垂着头,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太大感觉,也没有很悲伤。

        更多的,好像是释然地松了口气。

        司雅兰扭过她那张苍白的脸,双眼布满血丝,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忽然抄起一旁的枕头猛地砸向司海兴,嘴里怒骂着:“你这个王八蛋还有脸说!爸爸喊我过来,问我你迷.奸未成年的事是不是真的!我千方百计帮你瞒着,有用么!你明知道爸爸现在不能动怒,还做这种令人不耻的事!”

        她将ipad摔到司海兴面前,界面刚好是关于司海兴迷.奸未成年的新闻报道。

        “我们家好端端的,都是因为你,全散了……”说到这儿,司雅兰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司海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条新闻,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看向他,他站在那里,简直如坐针毡,背后都仿佛被扎了无数的窟窿。

        音遥暗笑一下,不禁佩服这女人的演技简直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去演电视真是屈才。

        司祁严是什么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Y.S涉嫌走私售卖假药这么大的事他都处理的游刃有余,岂会因为司海兴迷.奸这种事就气得脑溢血再次发作一命呜呼。

        见音遥在笑,司容皱了下眉,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指,示意他收敛一些。

        “从今天开始,你滚出这个家,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这个害死爸爸的凶手。”司雅兰攥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司琪惶然无措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她的姑姑,良久,一咬下唇,拉着司海兴往外走。

        “雅兰,别难过了,爸爸也不想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司容他爸还浑然不觉,主动过去扶起司雅兰拍拍她的肩膀。

        司雅兰看着他哥,泪水再次在眼眶中凝聚,她一下子扑到他哥怀里,手指紧紧抓住他哥的衣襟,痛哭道:“哥,我才刚回国没多久,还没好好孝敬爸爸,却……再也没有爸爸了……”

        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引得在场所有人闻者落泪,在他们看来,自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女儿,终于回到了父亲身边,却因为一场意外,永远的失去了照顾父亲安度晚年的机会。

        一片嘈杂声中,音遥却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

        由心底发出来的最真实的声音:

        “老不死的,这下你可以去见我妈了,我这也算是成人之美,希望你有点脑子不要怪罪于我才是。”

        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啊。

        当晚,不管是司海兴迷.奸未成年的热搜也好,Y.S走私的事也好,全部被司祁严离世的热搜稳稳压了下去。

        不过大多数网民对于司祁严的死并无太大反应,他们只是在津津乐道,Y.S会长一死,大家族之间为了遗产继承权明争暗斗的戏码,又可以供他们乐呵好一阵了。

        *

        上一次老宅坐满儿孙还是在司祁严病危的时候,这一次,则是因为司祁严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负责主持丧事的白事知宾手里提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铺满了孝服孝带,按照辈分,司容他爸以及司雅兰他们需要全身穿白色孝服,而孙子辈的司容司年他们则要戴孝带,一般是别在手臂上,再远一点的,比如一些表亲,只需要戴个小白花就行。

        现场的气氛一片凝重,司祁严的黑白照摆在大堂中央,外面站满了前来吊唁的宾客。

        知宾发完了孝服,开始发孝带,当他发到音遥这边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就不需要了,还没进门,不算我们家的人。”

        回过头,就见司雅兰一边穿着校服一边冷冷看向音遥这边。

        末了,又补了一句:“丧事一年内不可办喜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知宾看了音遥一眼,翻了翻,翻出一朵小白花递过去,示意他别在胸口。

        音遥接过小白花,一旁的司容轻轻揽过他的腰,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姑姑现在正难过着,就让让她吧。”

        无所谓,音遥本来也没打算别孝带。

        灵堂里充斥着虚假的哭声,当然,大多数人在保持沉默,只有司雅兰哭得几度昏厥,在送父亲最后一程的的程序时,她扒着棺材凝望着里面躺的老人,禁不住将脸埋在父亲胸前,仿佛在最后一次感受父亲温暖的怀抱。

        葬礼上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不乏那些,当时司雅兰十岁时,在父亲生日宴上未曾亲眼所见的宾客,这一次,她终于以司家女儿的身份同这些人一一回礼。

        音遥正坐在一边,身体忽然抖了下,他随即抬起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灵堂,将礼金放下后,对着司祁严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音遥看着那人的背影,手指倏然蜷缩。

        宋康,那个害死小健的律师。

        按照身份,在知宾的指引下,他径直走到了音遥身边,慢慢坐下,随即,不着痕迹地看向音遥,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音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音遥强忍着想跳起来给他一榔头的怒意,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本来以为,这个月底能去参加你和司容的订婚宴,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呢。”但宋康就是吃多了撑的,非要去招惹音遥。

        “会长生前决定好的事,就算他不幸离世也依然算数,跑不了,您还是准备好厚礼吧。”音遥笑道。

        宋康哂笑一声,没再搭话。

        葬礼一直进行到夜里十点多,但大家依然不能睡,按照知宾的说法,老爷子今晚就要告别人世,所以得等着送他最后一程。

        所以音遥正睡着,就被一阵钟声吵醒,看见司容下床和家人们一起跪拜送行,昏昏沉沉的,他也觉得睡不着了,干脆起身打开手机翻看这几天的新闻。

        果然,Y.S走私一事已经被司祁严的离世稳稳压了下去,也可能是司雅兰背地里动了什么手脚,那些法治大V的微博一夜之间清空了有关那条视频的全部消息,话题广场也被一洗再洗,洗到最后,一点水花儿也没了。

        王小江那边发来消息,说他那个被带走的朋友到现在也没回来,问音遥能不能想想办法,动用下Y.S的权势帮忙找找人。

        但音遥是个连孝带都无权佩戴的外来人,他又怎么能去借助Y.S的力量呢。

        王小江又发来消息,说他已经查到了那帮人的藏身之处,但现下不能报警,否则他的朋友会有生命危险。

        音遥觉得,王小江的朋友被那帮人抓走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即使真的帮不上什么,也必须亲自前往去确认下他的安全。

     第60章  遇难(1)

        王小江发来的地址是一处废弃烂尾楼,  早些年因为材料问题塌过几次,唯一的一户居民连夜搬走之后就彻底荒废在了那里,  没有其他房地产公司愿意接手,就成了国际化大都市中一道奇葩晦暗的风景线。

        音遥不可能晚上去,因为人工角膜要靠采光才能用,所以只能熬到凌晨六点,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后,才下床洗漱。

        司容他们因为老爷子的葬礼折腾了一晚,到了凌晨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补觉。

        音遥打好领带,看着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趴在床上睡着的司容,思忖半晌,还是走过去帮他脱了衣服换好睡衣,拉上毛毯,  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刚打算出门,  就听到床上传来一声像是呓语一般的询问:

        “音秘书,你要去哪。”

        “我去上班,  你安心休息。”音遥撒了个谎道。

        但要说这个,  司容可就不困了。

        他一下子坐起身,狐疑地看着音遥:“这几天是爷爷葬礼,  公司上下都放假,你上什么班。”

        这人平时看着不太聪明,  就这种事特别敏锐。

        音遥走到他身边,  抱着他的脑袋呼噜呼噜毛:“乖乖~睡觉觉,  好宝宝,  睡吧~睡吧~”

        司容眨眨眼,  被音遥唱的再次翻腾起睡意,  他揉揉眼睛,  最终在音遥怀里安详地合上了眼沉沉睡去。

        音遥轻手轻脚帮他盖好毯子,踮着脚尖悄悄走出了房间。

        司祁严的灵堂就设在老宅的大堂,遗体已经送去火化,但棺材旁依然有人守着长明灯,好像是葬礼上的一些规矩,音遥也不太懂,只是平静地同司容的父亲打过招呼。

        司容他爸看眼音遥,随口问道:“去哪。”

        “公司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过去收收尾。”音遥再次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司容他爸点点头,缓缓叹了口气:“你别担心,你和司容的婚事还是照常进行,毕竟这是司容他爷爷生前唯一的心愿。”

        音遥心道自己可一点没在担心的。

        “我看得出来,司容真的很喜欢你,他可能有很多小毛病,但对你的心,起码是真的,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多担待他一点,可以么?”司容他爸低声道。

        音遥心道凭什么我担待他不是他担待我,但转念一想,好像司容的确担待过自己很多很多。

        半晌,他点点头:“您放心吧。”

        音遥刚要走,却忽然又被司容他爸喊住。

        就见司容他爸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钱夹,抽了几张百元大钞递过去:“还没吃早饭吧,你看着买点自己喜欢的,别饿肚子。”

        一瞬间,音遥猛然怔住。

        这个场景,他曾经幻想过很多很多次。

        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别人家的爸爸掏出几张零钱叮嘱自己的孩子“拿着买早餐,读书不能饿肚子”,那个时候真的好羡慕他们,自己没有父亲,就算有,以他那德行恐怕也从来不会关注自己的饥饱。

        但今天,一个可以说是外人的人,却像自己慈爱的父亲,关怀地叮嘱自己要记得吃早餐。

        音遥捏着手中的纸币,眼圈一点点泛红。

        “怎么了?”司容他爸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音遥笑着摇摇头,“谢谢您。”

        出门的时候,却撞见司雅兰过来换班守灯,在她眼里,音遥就像团空气,轻飘飘闪过,她甚至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这时候,音遥收到了王小江发来的信息:

        【出门了么?】

        音遥回复:【刚出门。】

        良久,王小江却奇奇怪怪发来一条语焉不详的信息:【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不应该是小心点么?

        音遥打了车,报了目的地后,司机疑惑地看着他:“去那里干嘛,那是片烂尾楼,听说还闹鬼。”

        “比起鬼,人更可怕吧。”音遥笑笑,似乎也不想和司机说太多。

        司机摇摇头,挂了档,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烂尾楼上还挂着“永和地产”的大牌子,有几个字的笔画都掉了,风一吹打在墙面上吧嗒吧嗒作响。

        明明是大白天,可音遥还是感到阴风阵阵。这片楼的地理位置本就偏僻,周围草木横生,阳光都照不过来,这么看过去,真的像是电影中鬼魂肆虐的凶宅。

        他抚了抚胳膊上倒竖起来的寒毛,抬脚缓缓向里面走去。

        大楼里一片废墟,楼梯塌了半截,石块还在时不时下落,砸在地上碎成了渣。

        音遥一脚踩在石渣上,倒退几步,眉头微微蹙起。

        这种用拳头都能打碎的石料竟然被这些黑心开发商用来建楼,果然在金钱面前,人命是最轻贱的东西。

        他循着乱石堆一层一层往上找,里面一片昏暗,到处都是石灰废渣,呛的他嗓子难受。

        但考虑到那些人有可能还守在这里,音遥只好强忍着想咳嗽的欲望,捂住嘴憋得小脸通红。

        王小江只说大概位置在这里,但没有说具体哪一层,音遥只能一层一层找过去。

        走到不知道哪一层,刚要踏进楼层寻找,脚下忽然一空,惊的他冒了一身冷汗,赶紧收回脚看过去。

        好家伙!这一整层竟然全部塌掉了!中间一个方形的大坑洞,能看到下面一层的光景,不敢想象,要是有人住在这里会是什么后果。

        音遥后退几步,握紧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往上面一层走过去。

        他走得很慢,一方面是生怕自己踩榻,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弄出太大动静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

        渐渐的,光是上楼梯都走得很累了,音遥停下脚步,七月份炎炎夏日的热浪在坍塌的大楼内挥散不出去,闷热笼罩在头顶,他扯了扯被汗水黏在身上的衬衫,擦了把下巴的细汗。

        果然不该独自前往的,要不还是报警吧。

        正当他拿出手机打算报警时——

        “呜呜……”头顶却忽然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吧嗒!”液体落下来砸在他的脚边。

        音遥看过去,赫然发现落在脚边的,是血。

        是人!有人在这里!

        音遥猛地抬起头,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后,瞳孔一瞬间扩张。

        一个身穿T恤的男人双手反绑被人吊在房梁上,脸上像开了染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泡涨,像尼玛下雨一样哗哗往下滴血。

        音遥四处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本想上去救人,但这人被吊的太高,他根本爬不上去。

        所以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打算找警察救援。

        只是还不等他张口,身后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无数的脚步声。

        他一下子缩紧身体,慢慢回过头。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面前不知从哪处角落冒出来了足足七八个男人。

        其中站在C位的那个他很眼熟,就是当晚在码头进行不法交易的那个男人。

        “哎呦,瞧瞧咱们把谁骗来了,这不是司容的未婚妻嘛!”男人狞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横七竖八堆积在一起。

        音遥默默将手机藏在口袋里,扬着头看过去。

        “还以为找你来得废些工夫,这下好了,来哥几个,还不赶紧给司家少奶献上大礼。”

        音遥缓缓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就看见后面的小弟递过来一个包裹,打开,红通通的棍子上绑了一个像是计时器的玩意儿。

        这不是……定时炸.弹么……

        “你们想干嘛。”看着那枚定时炸.弹,音遥心头涌生出一股不安。

        “干嘛?”男人嗤笑一声,抬脚踢在一旁的楼梯上,一瞬间,劣质石材被踢得七零八碎。

        “这没良心的房产开发商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便利,今天你就是死在这儿,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你闲的没事跑来探险结果被烂尾楼坍塌给埋了。”

        说话间,男人剪掉了炸.弹上的一根弦,计时器马上开始疾速跳动起来。

        倒计时只有,三分钟。

        男人慢条斯理地将炸.弹放在地上,身后几个小弟立马整齐划一的向楼下跑去。

        他又抬头看了眼被吊在房梁上堪堪只剩一口气儿的人,笑道:“好好想想吧,这人可是为了救你才落得这个下场,三分钟倒是足够你跑了,就是不知道你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

        音遥攥紧手,看了眼房梁上的人。

        这个男的是怎么知道的?

        王小江!

        一瞬间,王小江的名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告诉他去海关的人是王小江,托他来确认朋友安全的人也是他。

        而眼前的男人则是笑着一摊手:“司女士交代过我们,要好好‘照顾’你,你说你惹谁不好,惹她?真以为嫁给司容就万事无忧了?”

        说罢,男人手插进裤兜,笑得耀武扬威:“再见了,哦不,再也不见了。”

        他疾速离开了大楼,上了车,跟着那些人火速离开了现场。

        定时炸.弹还在跳动,距离爆炸只剩一分半。

        房梁上的男人嘴巴也被贴住,他呜呜咽咽似乎想对音遥说什么,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悲惨。

        音遥知道,一分半的时间,要救这个人根本不可能,但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他是为了自己才搭上一条小命,如果真的坐视不管,自己这辈子都要在噩梦中度过。

        哪怕重活一次拼了命想复仇,也绝对不能成为廖垣宇那种人。

        音遥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定时炸.弹,他就是不太明白,这些反派都没生活常识的么?难道不知道——

        他走到窗前,楼后面是一片废弃厂房。

        哎,他是不太想干高空抛物这种不文明的事,但如果能救下两条人命,道德相比较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吧。

        音遥举起炸弹,抡圆了胳膊,把炸弹使劲往外一扔,炸弹恰好落在废弃厂房里。

        没过一会儿,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无数的玻璃碎渣从厂房上空四散而下,但是,音遥脚底的地板也跟着猛地震了震。

        “嘭”的一声响,那个被吊起来的男人却忽然砸在了地上,疼的他呜咽不止。

        紧接着,房梁被爆炸震碎成两截,直直砸了下来。

        妈的!怎么忘了这是烂尾楼,跺跺脚都有可能坍塌,更何况是威力巨大的爆炸!

        周围的墙体开始晃荡起来,无数碎石渣滓从头顶落下。

        楼,可能要再次坍塌!

        音遥赶紧跑到男人身边将他扶起来,瘦弱的小身板勉强将他背在背上,使出吃奶的劲儿驮着他往外走。

        头顶掉下来的碎石狠狠砸在音遥脑门,他也顾不得疼,现在只有想办法尽快逃出去。

        要是自己逃或许还有机会,但是背着这个男人,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男人嘴上的胶带被血水泡湿掉了下来,挂在嘴角,就听他发出气若游丝的一声:

        “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不是。”音遥咬紧牙关,背着他慢慢往外走,“你是证人,我还要靠你扳倒司雅兰,你不能死。”

        男人笑了笑,嘴角一抹苍白:

        “我告诉你吧,王小江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对谁忠心,他是收了你的钱为你办事,但司雅兰好像给他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所以他还是,选择了钱。”

        音遥低低道:“我知道。”

        “而且,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司雅兰买通了司祁严的遗嘱律师宋康,她可能会篡改遗嘱……但是司祁严还有一份遗嘱,是经过另一位律师的公证,他叫……”

        “嘭咚!”说话间,又是一截房梁砸下来,正落在音遥面前,使得他不得已向后退了两步。

        大楼的出口就在眼前,而一波小的震荡已然因为连锁反应引起了更大的震荡,周围的墙体开始大幅度坍塌,这栋二十几层的大楼已经从最高一层一层层塌了下来。

        外面是阳光正好,但这个世界上也有它无能为力的事。

        坍塌还在继续,音遥知道,按照这个坍塌速度,自己和这个男人,只能走出去一个。

        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了,音遥将男人放下来,卯足了劲儿将他抱上那截横挡在他们面前的断节房梁上,使劲把男人往外推:

        “这些话你留着说给警察听。”

        就在男人被推出的一瞬间,一块巨大的天花板赫然断裂砸了下来,将两人分隔开,也彻底挡住了音遥唯一的出路。

        音遥缓缓坐在地上,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碎石堆,脑袋里空空的,却只有一句:

        “司容,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头部传来的剧痛伴随着汩汩流下的鲜血模糊了视线,意识也在一点一点被抽离。

        想不到,前世因为司容而死,这一世却还是一样的结果,他到底,是不是欠司容的啊?

        想了很多,当最后一丝意识完全消失后,音遥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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