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音遥昏昏沉沉醒来后,外面已经大黑。


    他随手摸出手机想看看几点,就看到做材料表的小员工发来的消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喜悦:


    【音秘书!检察院那边已经对徐恩和城建局的两边着手调查了,我们是清白的!正义必胜!】


    音遥抿嘴笑笑,马上给乐坏了的傻孩子回了消息:


    【数据表做得很好,明天来了去财务部领奖金。】


    关掉短信,穿好外套,音遥打算给阿德打电话让他来接。


    手指刚点在呼叫键上还没按下去,打开门后,音遥明显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呼吸。


    那个人特有的香味透过夜晚湿冷的空气飘散而来。


    “你……”音遥愣了下,“你还没走?”


    “在等你。”司容抬起手,轻轻地帮音遥整理好压进去一半的风衣领口。


    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音遥的脸颊,只轻轻一下,音遥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但早晚两头还是很冷,司容就只穿一件衬衫在走廊上守了六七个小时,可能真的冻坏了,他的指尖就像冰块。


    音遥垂下睫毛,小声嚅嚅道:“不用守着我,现在天还很冷。”


    “音秘书是在关心我么?”司容笑眯眯问道。


    “谁关心你啊,您这么金贵的大股东在我门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我怕明天来了公司别人说我其实很有钱,有钱到请财继承人来站岗。”


    司容笑出了声,他觉得音秘书口是心非的模样实在可爱。


    “那就快点进行角膜移植,好起来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你。”


    音遥沉默了,就像陈医生说的,角膜移植虽然是个小手术,但全国的角膜库几乎都是空的,病患需求量又大,所以才滋生了这么多倒卖器官的,也造就了自己前生悲惨的命运。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办法,不是人人都像司容这么幸运。


    音遥其实很好奇,如果现在的司容知道当初自己是因为他而死,会是什么反应呢?


    “音秘书,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垣宇。”没头没尾的,司容问了这么一句。


    音遥不想露馅,只能点头:“是啊。”


    司容皱了皱眉,手指在外衣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又顾虑着什么所以始终无法说出口。


    其实音遥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无非就是廖垣宇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和他结婚之类,但司容似乎又很在意音遥的感受,怕他伤心,所以犹豫很久也不知道要不要开这个口。


    “但是婚礼延期了,他最近很忙,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下一个好日子还要等多久。”音遥故作惋惜道。


    司容一听,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没关系,过几年也行,重要的是得挑个好日子。”


    “跟你有关系么?”


    “是。”司容微微颔首,“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


    音遥没再理他,他又没话找话。


    “听说你以前住在第三区。”


    “嗯。”


    司容微笑着凑到音遥耳边,用蛊惑的嗓音问道:“那有时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拜访下伯母么?”


    “我妈已经走了。”


    “去哪了,是去第二区?还是也被你接到了这边。”


    音遥:“去世了。”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建业工作太不认真,我会扣他工资。”


    建业:?


    “没什么大不了的,生老病死是常态,没有人会陪伴对方一辈子,总有个先走后走。”


    “我会。”司容止住脚步,淡色的瞳眸中沾染着细碎的星光,他凝视着音遥,非常认真地告诉他,“你走我会跟着你走,不管你去哪里都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音遥呵呵一笑:“照你这意思,你要是先走了我还得跟你一起下去呗。”


    “那倒不用,你可以把我的骨灰摆在床头,我会每晚看着你。”


    音遥:“别,我害怕。”


    两人闲聊着,阿德开了车过来,见到音遥,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递上自己精心制作的晚餐,偌大一个超级财团就这样被阿德无视了。


    “音秘书,这是我熬的鸡汤,公司的事我听说了,你受惊了,得好好补一补。”


    音遥接过那盅鸡汤,抱在手心暖呼呼的,夜风扬起他的头发,他笑得分外好看:


    “谢谢你,我会拿回去慢慢享用,你费心了。”


    阿德羞涩地低下头,一只手挠着后脑勺:“嘿嘿,没事,我没钱也没势,最多就是帮你做点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我可以尝一尝么?”没人搭理司容,但他还是硬插.进二人中间。


    他笑吟吟地看着阿德,但眼中没有半点笑意,随手从音遥怀中拿过鸡汤,当着大街上就打开盖子。


    鸡汤的味道闻起来很鲜美,最顶层的油脂也被撇了去,汤里没有掺杂任何香料,看得出阿德的确很用心。


    司容傲视着鸡汤,蔑视透过微笑散发出来:


    “这位司机先生,其实鸡汤中的营养蛋白含量微乎其微,真要进补还是鸡肉,怎么连鸡腿都没有,就这么舍不得?”


    阿德“啊”了一声,尴尬地摸摸鼻子:“对不起我……我书读得少,不知道这个……”


    音遥从司容手里夺回鸡汤,拍拍阿德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含量少不代表没有,我刚好想喝汤。”


    司容的眼神从含带笑意到干脆不想装了,他死死盯着阿德,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党参雪莲虫草我家什么都有,你就不要再费心,音秘书不……”


    话说一半,一手肘重击他的胸膛。


    音遥:“你闭嘴。”


    司容点点头,马上退到一边:“好的。”


    “谢谢你的鸡汤,没下毒吧。”看出阿德的尴尬,音遥主动开起玩笑希望能缓解他的尴尬。


    “没有没有!快趁热吃吧,嘿嘿,音秘书你人真好,又漂亮又……”说着说着,阿德看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神,赶紧打住。


    这个眼神,一直到阿德临终前都记忆犹新……


    *


    自打知道音遥失明后,司容更是将他的黏人拔高到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音遥吃饭,贴着。


    音遥听电视,贴着。


    音遥洗澡,不敢贴,在门口守着。


    音遥睡觉……


    “你可以出去么,脏话已经到喉咙了。”音遥躺在床上,司容就搬张椅子坐他旁边,单手撑腮凝望着他。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音遥重重翻个身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但他又觉得对方是好心,不能说得太过,更何况,这人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越骂他他还越兴奋。


    “你知道你很像个变态狂么?”


    司容点头:“我知道。”


    音遥叹了口气:“我要是和你结婚,估计这辈子都出不了门。”


    司容猛地抬起头,一只手还保持撑抵的动作停在半空:“音秘书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还耳背呢,我说我要是和你结婚估计这辈子你都不会放我出门。”


    “还是没听清,再说一遍可以么。”


    “我说我要是和你结婚……”机智的音遥终于发现了端倪。


    他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摸索着爬到司容身边卯足了劲儿把他往外推。


    “音秘书我这就走,你别下来,万一磕着怎么办。”


    道了四五遍晚安后,司容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音遥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毕竟这人有个致命弯道一样的脑回路,膈应他没有用,要是反其道而行呢?拼了命的对他好,比他还黏人,他会不会就对自己失去兴趣呢?


    *


    翌日一大早,音遥起得比闹钟都早,他穿好衣服洗漱完,趁着司容还没起床就先直奔他卧室门口整装待发。


    音遥敲敲门,语气灿烂:“司先生,你起来了么,我都八个小时没看见你了,觉得有点想你。”


    很快,房门打开,门后站着一脸茫然的司容。


    他看了音遥好久,忽然抬手试了试音遥的额头。


    音遥刚要发作,瞬间想起自己的伟大计划,立马双手握住司容的手,还放在脸上蹭了蹭:“早安司先生,今天可以一起去公司么?”


    司容皱着眉,半晌,点了点头:“可、可以。”


    上了车,建业保镖就听到车后座传来一阵撒娇一样的声音:


    “去了公司后可以去你办公室么?真讨厌,为什么工作是八小时制,要是三小时,不,要是能在家办公就好了。”


    司容清了下嗓子,僵硬地点点头:“对,要是不用工作就好了……”


    到了公司,司容其实作为股东根本不用过来,但还是硬被音遥拽着进了他办公室。


    音遥热情的帮他脱掉外套,扯着他的领带拉到自己身边,使劲贴贴:“马上要开始工作了,你想喝点什么,我去帮你泡。”


    “我去吧。”司容站起身。


    忽然就感觉手被人拉住了。


    一低头,音遥就像个……狐狸精一样,双手还似树袋熊般紧紧攀附在他的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司先生别走嘛,分开一秒我都很难过。”


    司容思忖良久,慢慢坐回去。


    他双手扶着音遥的肩膀,想了想,还是道:“音秘书,虽然这样的你还是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但能不能告诉我,你没事吧。”


    音遥眨眨眼:“我能有什么事,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和你贴贴都不行么?”


    司容忽地站起身,长腿后撤几步,一下子弹开数米远。


    他甚至不敢去看音遥的脸,表情很是凝重:


    “我帮你泡咖啡。”


    说完,火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待司容一走,音遥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他从来没有感觉空气是这么清新,世界这么安静,虽然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队列排好,但能换回自由的世界做什么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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