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和堂哥是三日后离开的,唐广德带着秋哥也跟着去了苏州。
唐子畏在去过一趟卢府后,便继续潜心温习了。
离县试也没多少天了,唐子畏每日早起晚睡,再也没出过院门。
二月初一的时候熊三找来了,唐子畏明白他的意思,摇头告诉他现在学业为重斗鸡的事且先放着。
熊三失落的离开了。
*
县试定在二月初九,共计要考四天,这四天县府礼房外的两条街几乎无人走动。
二月初九的清晨唐子畏抵达县府礼部的时候外面停着许多马车和轿子。
能理解有的都是吴门县下面的乡镇来的,所以拖家带口,但他们书院的同是住在吴门拖家带口就未免有些夸张了……
唐子畏是一个人来的,他爹从不掺和他考试的事,也不会跟着在外面等。
唐子畏排队进考场,要进行搜身检查,唐子畏把笔墨纸砚递给大人,又脱掉衣裳鞋袜。
进去的时候他抱着他的书包和衣物,光着上半身。
有大人喊他的名字,给他指了考棚。
*
唐子畏是没想到分考棚都能分到邱圭贤对面……
这他爹的究竟是什么缘分!
没一会儿礼房的大人又过来了,递给他们一张纸,让他们填写“保单”。
这玩意儿又叫五童互结保单,就是五个人为一组。
考试期间互相监督,互相检举,如有一人作弊,他们五人全部得连坐。
很不幸的,唐子畏的互结保单和邱圭贤一组。
不是别的意思,就是邱圭贤素来不觉得他唐子畏有“真才实学”,这次县试估摸着能“盯死”他了。
第一天考第一场考的很简单。
从礼房出来,外头都在说那四书文的题目不难,五言六韵诗一首也能大致弄出来。
一般这第一场只要能进书院的都能考过。
第一场名额下来了,除了熊三那个真不学无术的,连庞四和庞四到朋友都过了。
第二天考完的时候唐子畏才发现书院有些人没有去考,唐子畏也疑惑但也没管这么多,直到四场考完了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人只要第一场过了就能去苏州府参加府试。
哪些人就不用说了……
虽说答案很扎心,可这就是现实。
回家后唐子畏倒床就睡了,直到夜里豆子来喊他:“伯虎哥!师娘喊你去前面吃饭!”
这时唐子畏才缓缓爬起来穿衣穿袜。
他娘也没有问他考的咋样,只是嘱咐他多吃点。
唐子畏晚饭吃了好几碗,放下碗:“娘,我想出去走走。”
丘氏自然让他出去了,还给他递来一件大氅。
他生辰刚过,那日若不是他娘递给他一碗鸡蛋他还不知是自己生辰……
唐子畏走出院门,披上大氅的那刹那陡然间察觉到大氅小了一些。
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他爹都没有大氅却裁了好布让他娘给他做了一件。
大氅会小,是他长高也长壮了。
唐子畏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么好的一件衣服虽说小了还能再穿一段时间,等穿不下了留着以后给唐申穿。
他往长堤那边走去,长堤那边有个钱庄,曾托卢禅帮忙把他攒的钱存放在那里面等要用的时候再去取。
里头存了去岁在张县令那里领的一百两银子。
走到钱庄后唐子畏便停下了,还是忍住没去取银子,他想还是等他考过了府试再奖励自己买一两匹好布做新衣裳。
他回去的时候见到万金多和他的朋友从桥那边过来。
万金多的这个朋友名唤夏小麦,也是因为和夏小麦认得以后,这半年来金多少来找唐子畏玩了。
金多虽然内向了些,但唐寅少时和金多还是很要好的,毕竟两家是世交。
看到金多和夏小麦有说有笑的从桥头走来,唐子畏站住了。
“子畏?”金多瞧见他,喊了一声。
唐子畏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来走动了,所以金多才会这么吃惊。
“金多。”唐子畏笑着喊他。
“我们正想去老余记吃粉,唐兄跟着一起吧。”夏小麦邀请道。
唐子畏迟疑之际被夏小麦拽住了手腕:“一起去吧!”
唐子畏到底被拽去了。
县试刚结束,今日的夜市上热闹无比,一路走过来见到好几个书院的学生。
余记的米粉店前坐满了人,等着的时候余记的伙计出来了,正巧看见唐子畏:“唐寅,你可真厉害一年多都没来我们店,今儿个真是贵人临门哈哈哈。”
唐子畏脸一红,知道余记的伙计是在同他说笑,便也跟着笑了两声。
去岁还没穿来的时候唐寅和人吃饭来过这里,不过那几人都已参加府考考出吴门县了。
说来唐寅喜结交,认得不少人,虽说有些人唐子畏都不记得了,但到底那些人还记得唐寅。
没一会儿有一桌客人离开了,伙计收拾好了,三人坐上前。
夏小麦拍着胸膛说今日他做东,想吃什么尽管点。
说来他早就想答谢唐寅帮他们把输给庞四的银子要回来的事,一直没有机会。
这不县试也考结束了,择日不如撞日。
万金多见唐子畏迟迟不说话,便对伙计说:“先来三碗鲜肉鱼丸粗粉,炸蘑菇炸春卷一碟,果子酒半斤。”
万金多说完伙计已去安排了。
伙计很快把鲜肉鱼丸粗粉端上来。
唐子畏嗦了一口粉,此时方明白为何唐寅以往常常往这里跑了,这家的粉怎一个鲜自了得。
“唐兄这次县考感觉如何?”
说来小麦比唐子畏大一些,但他们学子之间喊人“兄”并不是因为年纪,完全是出于敬重。
唐子畏想了想点点头。
夏小麦听了有些激动,又问:“可否进前十?”
唐子畏没立刻回答,夏小麦说的不是书院前十,他说的是县里的前十。
吴门虽说只有一个书院,但吴门县下面的乡里是一级乡学和私塾的,今次参加县试的人也不少。
县里能否考前十,唐子畏说不准,便笑了笑:“子畏不知。”
金多拎起果子酒壶:“县试成绩是县里出的,咱们自个儿也说不准,小麦也别问了,来,喝酒。”
也是这时唐子畏才发现金多的话变多了,人也开朗了好多。
以前金多脸上很少见到如此爽朗的笑。
有时候选择一个朋友很重要,有一个脾性相合的朋友更是幸事。
“夏兄,我敬你。”唐子畏笑了笑端起手中的果子酒。
夏小麦脸一红,仰头喝了一口。
吃完后,唐子畏和金多将夏小麦送回家后才开始往桃花街的方向走。
在河堤那边,两人坐下来吹了一会儿风,很默契的想等身上的果子酒味散去了再回家。
两人小的时候也曾偷偷跑出来喝果子酒。
那时候都还小,唐寅不知果子酒为何比他爹酿的酒要甜,而万金多是第一次喝酒……
后来也是因为唐寅神童的名声传出来,两人才开始变得生疏了。
对金多来说,过去他一直活在与唐寅的比较之下,直到他考近书院才好受许多。
这半年的书院生活也让他改变了很多。
唐子畏看着不远处的小河,此时他们身旁的柳树抽着新芽,桥墩那里两株晚梅开的正好。
他知道他这一生会有很多朋友。
他知道他这一生也会失去很多朋友。
至少,这一刻的友谊是值得他珍惜的。
*
推开院门的时候,豆子正将洗好的酒坛子一个一个放在墙角,一回头就见唐子畏回来了。
唐子畏走过去,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包什么东西递给他。
豆子正想开口,只见唐子畏“嘘”了一声,他顿时住嘴。
这个时间唐子畏的娘正在主屋洗漱准备就寝了。
豆子将纸包拆开,只见里头是一只烤鸡腿和两块大米糕。
豆子顿时咧开嘴角笑了:“伯虎哥你最好了!”
唐子畏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去了。
*
没过几天,县府礼房给出了参加府试的名额。
书院只要参考的大部分都过了县试,除了个别几个,比如熊三。
熊三考第一场的时候没过,后面三场去都没去。
说实在的熊三家中对熊三期望不高,但不等于没有期望,至少童生应该考过吧。
问题是熊三连县试都没有考过……
听人说熊三吃了打,书院开课好几日了,也不见人影。
到底是唐子畏穿来这里见到的头一个同龄人,出于这一点唐子畏也该去看望一下熊三。
所以这日放学后,唐子畏去了一趟熊家。
熊家做木材生意,家里也是请了长工短工的,唐子畏去的时候熊家外面停了三辆马车正在上下货。
熊三的书童出来了:“唐公子,我们少爷他前天回老家了……”
原来熊三的爹说熊三读书不行就早些跟着他学做生意,正好这两年熊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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