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里,几个近卫凑作一团,等着祸害人的川连回来。
川连一进门,便被哥哥姐姐们一顿好打,川连越发委屈,空青见他那副神情,有些嫌弃:“自小你也是跟着我们一道读书习武的,怎么一日日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川连哼了一声,拿出昨日被关月给了他的一整盒糕点,边吃边说话,口齿有些含混:“这么一闹…小侯爷是不是…要…要伤心了…”
南星抬手对着川连的脑袋就是一下,说着去抢川连仔细护着的糕点:“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干嘛要说出来。”
“你别抢!你敲我脑袋你还抢我吃的!”川连只顾着拦南星,整个食盒却被空青和子苓从一边抢走了,川连气的往桌上一趴,干脆不搭理他们。
剩下几个笑地越发欢了,京墨又从空青那儿将食盒拿回来给他:“行了,别逗他了。”
“喏,给你们吃。”川连将盒子放在桌子中间,很是大方,“以前姑娘来云京的时候,是小侯爷脾气最好的时候,从来不折腾我们。”
“那还是公子好些,脾气一向很好。”子苓郑重其事地接了话,“不像小侯爷,虽说也没真的罚过谁,可他有时候一笑起来,比罚人还可怕。”
“刚才公子不也笑的怪瘆人的,我看也没好多少。”空青说完,见川连吃个不停,笑道,“你少吃些,夜里积食,当心睡不好。”
“今日不许吃了,都给你留着。”京墨将食盒抢了过来,又道,“私下这么说主子的是非,也就两位将军脾气好,换了旁人,我早该去乱葬岗里扒拉你们了。”
“京墨哥…你这意思是…小侯爷脾气不好吗…?”川连小心翼翼的出了声。
“…也挺好的。”
“所以说嘛!你也觉得公子脾气更好些!”川连只觉得理直气壮起来,想了想又说,“所以还是公子好!我要是姑娘,我肯定嫌弃小侯爷!”
屋里剩下几个立时笑地前仰后合,川连的脑袋又遭了殃,正抱着脑袋要出声,便听空青道:“从前我们几个里,小侯爷也是最疼你,真是没良心。”
川连又哼了一声,在门口探出脑袋往几间之外的屋子看,烛火通明,关门时讪讪道:“昨天他们就睡得都晚,今日又子时了…公子他不用睡觉的吗…”
南星闻言,又笑了起来,说:“我算是明白了,川连心里,是只有公子一个了。”
第二日大年初一,温朝一早便应了川连今日可以上街去玩;可昨夜给自己灌酒的关月,已是巳时三刻,依然没起。
关月收拾好一出门,川连便冲着她异常正经的说了句:“喝酒误事。”
关月一愣,笑着回道:“是耽误你玩吧。”
“才不是!”川连还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下文,末了只小声说,“姑娘,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太丢人了。”
关月原本已迈向台阶的脚立刻收了回来,她对自己的酒品十分有数,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自己没做什么太离谱的事:“我…干什么了?”
“姑娘,你不记得啊?也没什么,就是…你去问公子吧!”
关月被他闹得好笑,点头应了:“好,我去问他。”
说完人就往书房去了,川连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真去问啊…那公子岂不是要知道是我说的了,我是不是要完蛋了,怎么办啊南星姐。”
南星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说:“不知道,好自为之。”
关月来的时候,屋里只有温朝一个人,许是因为方才川连所言,她总觉得有些心虚,推门的时候蹑手蹑脚,先从门缝往里头看,过了会又觉得,总归自己才是上司,就是真耍了酒疯,温朝又能如何?于是又在门口站直了,伸手去推门。
温朝听到声响便合了书问:“酒醒了?”
“咳,醒了。”关月听见酒这个字就尴尬,但还是装作很有底气似的问了一声,“昨晚喝醉了,我是不是耍酒疯了?”
温朝闻言,盯了她许久才道:“嗯。”
“我干什么了?说什么胡话了吗?”关月觉得自己还是很理直气壮,却不知自个的气势早矮了好大一截。
“也没干什么。”听温朝这么说,关月刚刚松了口气,又听他道,“就是晚间斐渊回来的时候,你当面骂他混账,我没拦住。”
“…还有吗。”
“跟川连抢东西吃、爬到屋顶上说胡话、看着水里的月亮说要去捞…你指的是哪一件?”温朝神色又带了几分笑,语气倒是一贯的平稳。
“…你别说了。”关月人已到了门口,关门前又道,“我让空青去叫斐渊了,一会儿出门,不许再提这事了。”
“倒不用我提,大家原本也知道的。”
“温——朝——”关月咬牙切齿的尾音落下时,书房的门也被重重关上了,裹挟着关门之人浓重的怒气。
温朝见了,笑的很是无奈:“全天下的姑娘醉酒,干的都是一般的傻事吗…”
这倒是他第一回,年节时不在家中。下个月温怡便要及笄,他在云京,自是回不去的;上次见她时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纵然十五而笄,恐怕也还是小孩子心性,闹腾得很。
“灯会是晚上,舞龙舞狮也是晚上,放河灯天灯还是晚上,焰火就更是晚上了,这大白天的,你们是跑出来做什么的?”谢旻允一回头瞧见川连跑去买糖炒栗子,大致便明白了,“又是你闹得吧?让你们读书习武时请的都是名师,怎么就能教出像你这样的?”
“古人有云,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可见吃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川连一听就不乐意了,还吃着东西便立刻要说话,“反正像小侯爷你这样的,肯定不会有姑娘喜欢的!”
南星原本和子苓分栗子吃,一听这话噎地咳嗽起来,子苓连忙去给她顺气,几个近卫都转头去看别处,尴尬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谢旻允只觉得从今日早上起,这群人便莫名其妙,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同情:“这话从前我爹不是说过许多遍吗?白微也没少说,怎么今日反应这般大?”
温朝虽大致知道与昨天的事有关,却不知道他们几个回去又自己想象了这许多,也觉得有些奇怪:“我以为他没姑娘喜欢这件事,早是共识了,怎么至于吓成这样。”
“温朝。”谢旻允叫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是一开始当我是小侯爷的时候,更讨人喜欢一点。”
“你还是不在我们跟前的时候,更讨人喜欢一点,凑到眼前了,日日都觉得烦。”关月听了这许久,终于出声说了话,“想知道怎么回事,找些新鲜吃食去诈川连就是了,他肯定告诉你。”
“姑娘!我是不会告诉小侯爷的!也不会告诉你的!”
“哦?”关月闻言,又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温朝知道?”
“我不知道。”温朝立刻便应声道,“若是问到了,也告诉我一声,川连说他不会告诉旁人,那便早晚会有人知道的。”
“我才不会!这次肯定不会——”
日子若是这么过,倒也很是不错。
午时几人一合计,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吃过午膳,待天色稍暗时才上街,便去了明月楼,听名字便是风雅的地方,纵然是年节里,常人也难入内。
借着谢小侯爷的名号,还能在二楼得个雅间,反正没人瞧得见,关月便打算让近卫们同他们一道用午膳。
虽说在北境军中,将领与军士同吃同住本是常事,但此处毕竟是云京;旁人高兴是因着几个当主子的肯将他们当人看,川连最高兴不过,却是因为听说这里东西好吃。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进门,关月便瞧见了蒋川华,似乎是同别家的公子一起,蒋川华看见他们,与同桌的人致歉离席,向关月他们见礼。
关月请他一道去了楼上雅间,这么一来,近卫自然只能在门口站着,上楼时川连在背后悄悄瞪了蒋川华好几回,被京墨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几人正在门口站的无聊,却有小厮来叫他们去楼下用饭,说是雅间里几位吩咐的,说门口有蒋公子的随从守着,不必留人。
“那便下去吧,这恐怕是我活了这么些年,吃过最金贵的一顿饭了。”南星往楼下去,朝后头勾了勾手指,“川连,来,跟姐姐下楼吃饭。”
上次关月同蒋川华说过不必太过拘谨,他这回见礼后到没再客套过多,言谈举止间落落大方,只是…似乎从不搭理谢旻允。
“姑娘前日送的礼,止行收到了,在此谢过。”蒋川华稍顿,待关月客气的答了这句才道,“昨日宫宴上,似乎唯有褚少将军不曾向姑娘敬酒。”
“你也没敬酒给我啊。”关月闻言笑道,“西境百年帅府屹立不倒,褚家后人绝非等闲,你从前都在云京,对西境的事恐怕知之甚少,有些担心也是自然。”
“正是,止行前日去侯府拜见,姑娘便是不胜酒力以致不适,想必宫宴之上,也不愿多饮。”蒋川华稍加思忖又道,“止行确是对西境知之甚少,这才担忧,不知褚老帅是避嫌之举,还是…心有不平。”
“数十年前北境大战时,先严一封不曾盖上北境帅印的书信,褚老帅便肯让长子领西境七万人奔袭数日直压南戎边境,这才有了载入史册的绀城大捷。”关月抬眼去看蒋川华,见他神色如常,又说,“西境调兵不合规制,所幸先帝体谅,功过相抵,这才传做北境大捷,极少提起西境功劳,但这份情谊,我北境世代感念,永世不忘;更不会因为任何事,质疑褚氏族人的能力与品行。”
蒋川华心知关月的意思,她肯同他说起此事,便是愿意让他在北境有所作为。若他接得住这担子,他们也愿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是以蒋川华再次起身,端正的行了礼道:“如此,止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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