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走神, 听着呢。”她看向他,主动挎上他胳膊,“我不走。”
许劲知, 我不会再走了。
当年走了, 其实也后悔。
“……”
隔天许劲知去上班, 大智正在楼下买咖啡,看见他进店, 就买了两人份。
大智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和一盒三明治,上下打量他一眼,“哥,你这衣服怎么又换成原来的风格了。”
许劲知原来的风格就是, 没有风格。
俩人在咖啡厅坐着, 距离上班还有十几二十分钟,也不着急, 许劲知慢条斯理拆着三明治的包装,“女朋友不喜欢,说像个渣男, 不正经。”
“但是帅啊。”大智倒是想捯饬, 但那种花花公子风不适合他, 穿上很奇怪,他喝了口咖啡, 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女朋友?”
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天就多了个女朋友, 这速度着实快了点。
“就是你叫我去青年艺术家展上, 《山水一程》那组插画的作者。”
当时大智也在, 这么说他想着大智应该能懂。
当时他听到的,看到的,大智也全都看到了,包括她面对采访时说的那些话。
山水一程,各自安好。
以纪念学生时代一厢情愿的单恋。
这层意思大智当然听得懂,大口咬了嘴三明治,边吃边说,“这说明什么,竹马不及天降,从前读书时候喜欢的没结果,现在遇到了,还得是你,这叫天降。”
外面阳光透过大面的玻璃照进来,许劲知靠着椅背,姿势闲散,“这么算的话,竹马是我,天降也是我。”
如此天定的姻缘,怎么能是个下下签。
让人想不通。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大智又仔细想了想,“你和艺术家,从前就认识?”
他淡笑一声说,“不能再认识了。”
知道他小时候叫“小胖”的没多少人,就芝麻胡同里那一片儿,现在走的走散的散,估计也就剩她了。
大智喝着咖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点被自己遗漏了,忽然停下道,“所以你大学时候总是去师大,就是找她。”
像他们这种状元云集诸神混战的高校,进来的都是从前学校里顶尖的风云人物,大智也是。
大智同样是他们学校第一名考进去的,因为原来家在小县城,上大学前没出去过,忽然来了大城市有点手足无措,他穿着最体面的衣服,身后爸妈跟着来送他上学,报道的流程和手续很多,每个人都很忙。
大智问了两个穿志愿者服的学生,都在忙说等一下回他,自己在旁边站着也不好意思再问了,许劲知大他一届,拿了三瓶水从桌子后面过来,给了他和他的爸妈,“有事问我吧,我带你们去。”
大智看了一眼他志愿者的牌子,大二,许劲知。
这算是他进校认识的第一个人,还是同专业,一来二去就熟了。
大智有个朋友在师大,有次去师大的地铁上碰见了许劲知,直到一起出了地铁站,去师大路上俩人一直同路,大智问,“哥,你也约了朋友?”
当时许劲知说,“我找人,不见得找得到。”
大智没听明白,“啊?不见得找得到?”
周围人来人往,校内弯弯绕绕的小道,许劲知走的很熟,甚至还能给刚来不久的新生指路,“我只知道她师大录取,别的我不知道。”
大智似懂非懂,隐约嗅到那么一点八卦意味,忍不住问,“男的女的。”
许劲知笑了一下说,“女的。”
大学整个在校期间大智从没见过许劲知口中这个人的真面目,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现在一想,确实……
应该是有那么一个女生。
虽然找的方向完全从根儿上就是错的,但不管怎么说,他找到了。
许劲知点了下头,没再多说,“还有五分钟上班,打卡。”
……
孟重阳最近买了买家用的东西,大到衣柜小到瓜果花生,把屋子置办的井井有条,孟妍再进门的时候都愣了一瞬。
以前孟重阳是把钱揣在手里,能不花就不花,是从那年被她舅舅忽悠借高利贷又被人砸店开始,他忽然就想着人就算老老实实一辈子,真要倒霉也跑不掉,有钱该花花,不说报复性消费,但起码让自己过得舒服些,不管是把钱给自己花,还是给闺女花,高兴了再说。
后来舅舅人找到了,东借西凑算是把钱还给人家,结清了账,但孟重阳这梁子是结下了,不再理会她舅舅,事情过后忽然大方的消费习惯还是一直保持着,说吃不穷喝不穷,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现在在这儿安顿好了,下周便把她老妈也接过来。
孟妍来的路上看见那草莓不错,买了一些,颜色很好看,没吃就觉得它甜。
上回孟妍和许劲知在这儿吃了顿饭,走了孟重阳就一直惦记着,越想越忧心,孟妍想过的,没想过的,孟重阳都替她想完了。
现在洗着草莓,又旁敲侧击着问,“你跟那小许,怎么样了?”
洗完的草莓放在白瓷碗里,她拿着吃,“在一起了。”
“他爸妈现在是干什么的。”孟重阳说,“那会儿他十七八岁一个半大孩子,他爸妈就能睁着眼睛不管,让他一个人回来在胡同住半年?”
如果真在一起了,孟重阳有些话还是要仔细问的,家庭如果不和睦,对自己儿子都能这样,更别说对以后嫁过去的儿媳妇,指不定见了面要怎么样。
在他这儿当宝贝的闺女,可不能在别人那儿吃了半点亏。
“也不能说他爸妈不管。”孟妍吃着草莓,找了句合适的形容,“叛逆期,离家出走,他自己回来的,他爸妈来叫他,他说什么都不走。”
脾气倔的很。
现在想起来许劲知还挺中二的。
离家出走,还跑这么远,亏他干得出来。
孟重阳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毕竟谁家孩子还没个不服管教的叛逆期,他又问,“那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你上回说的我也没听懂,研究那东西没有辐射吧,对身体没有损害吧?”
“爸,他又不是做核武器的哪来的辐射。”孟妍想了想,隔行如隔山,她也细说不来,“那些我也不懂,新能源汽车吧,那一类的,安全的很。”
孟重阳碎碎念着,“安全就行,太危险的可不好。”
她不经意抬头,看见厨房的窗户外面飘起雪花,她手里还拿着半个草莓,“爸,下雪了。”
“下雪了,没几天你妈也快该来了。”孟重阳洗碗把水一倒,碗里全剩下洗干净的草莓,“要不你问问小许,等你妈到了,让他再来一次,让你妈也见见。”
“太快了吧。”孟妍把剩那半个草莓吃了,小声嘀咕。
刚在一起就见家长,总感觉有点……不太好。
但孟重阳这意思,孟妍找个机会,给他传达一下。
晚上孟妍回家,出了小区就看着那雪比白天更大了些,雪下得断断续续,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微信上许劲知问她在哪儿,她回了他的消息,【我刚从我爸这儿出来,在路边等车。】
树:【下雪了,你爸那边不好打车,我正好下班,过去接你。】
孟妍本来想说不用,但又想见见他,【好,小区门口等你。】
等许劲知到了,孟妍上车前特意看了看他右侧的车头,确实有一片明显的划痕,就是上回蹭了车留下的,一直没管。
他不在意这些,一个代步工具,又不影响开。
孟妍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很快行驶上路。看见他车前中控台上放着一个金属质感的打火机,她闲着无聊,拿起来一开一合玩了两下,也没有太多的话想说,就是想看看他。
今天跟老爸说话,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看着他英气的眉眼,仿佛能见他少时模样,一细想就叫人多愁善感。
许劲知手腕上带了块表,表带落在清瘦的腕骨上,那只手打着方向盘看着确实贵气。
谁说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他就是。
孟妍别开眼,又看向窗外,车来车往,匆匆忙忙。
最近这气温明显下降,秋冬交接那段时间的流感也过去了,她买在家里那些预防流感的口服液让宋诗瑶上班带上,结果老忘,只拆了一盒,还剩下很多根本就没用上。
孟妍想着那些口服液,回去把没拆那五盒整理出来,通通给许劲知拿过去了。
许劲知刚洗完澡,头发湿着,一开门猫先跑了进来,孟妍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五盒口服液。
他低头瞧了眼,“这什么?”
“口服液。”她拿起一盒给他看背面印的疗效,“防流感的,放着总有用。”
唇膏,口服液,她送的东西倒是实用。
但放他身上,都用不着。
他开着门,侧了下身,孟妍就拿着东西进去了。
“流感不是都过去了吗。”许劲知随手把门关上,跟着她往里走,“你买这么多这个干什么。”
她把五盒口服液往桌上摞好,“买多了剩下的。”
买多了,剩下的。
合着是清理一下存货。
他头发还有些滴水,过去拿了块毛巾,随手擦两下,“孟妍,有些话,可以不说。”
比如买多了剩下的,这种就可以不说。
她扭头看过来,一脸真诚,“不是你要问的吗。”
“……”
许劲知没说话,安静擦着头发,闭嘴吧,许劲知,咱有些话,也可以不问。
孟妍看见前面电视柜上那幅“面壁思过”的画,过去给翻了个面。
画里他轻微颔首,半身赤/裸,斑驳的光影打在他流畅的肌理上,像堕入人间的天神。
现在看到,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声。
啧,许劲知这身材。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她命犯桃花,可她从小到大异性缘少的可怜,根本都不认识几个男生,一直当那人为了赚钱信口胡诌的。
这么一想,确实犯桃花,就一朵,但很优质。
她拿着画,表情有些疑惑,“不好看吗,为什么反过去。”
“我天天来回经过看着我自己的半裸画像,是不是有点儿。”他放下毛巾,找了个措辞,“有点儿变态。”
他反正看不下去。
“成吧。”孟妍把画放下,想了想,物归原样,给他反扣回去继续面壁思过。
她转过身,忽然想到什么,细细考究,这眼神直接都给他看不好意思了,“看什么。”
“看你发际线高不高,干你这行是不是会掉头发。”她说着,一本正经地走过去,伸手捋起他额前的碎发,认真看了两眼,“还行,许同学,头发还挺多。”
建国跑过来在他小腿上蹭,毛茸茸一团,有点痒,他往边让了让,“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孟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想你们这种技术工种,真能不掉头发?”
许劲知半天没说话,孟妍以为他误会了,忙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就算真有一天掉头发,秃了,丑了,我也爱你。”
这话直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许劲知轻皱下眉,“我能选择不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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