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阿默的事情希望你能听从我的建议。”


    克莱西随手将瞪着陈川的阿默拉过一边,淡淡看了眼陈川,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阿默和虫崽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阻止了雄虫的暴行,我替阿默和他的虫崽感谢你。但陈川,你还太年轻了,不知道有时候善行也会造恶。”


    上将轻描淡写地否决了陈川福利院的构想,又变回了那副带着淡淡疏离感的模样。权力教会他站在高处俯视众生,他也早就习惯如此。


    陈川欲言又止,几分委屈隐藏其间,他有种感觉,克莱西好像并不希望阿默真的离开那只辣鸡虫,于是他不解地问:“那阁下希望我怎么做?”


    “掌握权力者应当学会运用权力,我希望你能利用你对你雄父的影响力,让阿默的雄主签订三份协议。”


    克莱西从茶几的小格子里拿出发圈和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阿默散乱的长发。他动作轻柔,不容拒绝的意味却格外强烈。


    “第一,c级雄虫有虐待虫崽的嫌疑,所以,在幼虫保障协会调查结束之前,不可与虫崽接触,虫崽必须跟在阿默身边。”


    “第二,阿默没有向阁下你请求帮助,因此,主观上他没有伤害雄主的意图,所以,他不应当接受任何质询,c级雄虫也不能以此为借口和他离婚。”


    “第三,c级雄虫必须忠实履行婚前协议里的内容,不得私自断供阿默的医疗支援。”


    陈川:“……”


    克莱西说得不无道理,但作为人类,他觉得家暴这个事情,不离婚真的很难收场。但他也没质问克莱西,问为什么不让阿默离婚。


    毕竟在虫族社会里,离婚条款对雌虫来说形同虚设,在雌虫的世界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所以他才会建议开个福利院。


    利用尼尔森让家暴虫签署授权协议,把阿默和虫崽接到福利院养着,就可以在规避离婚这个难题的情况下,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但陈川想不明白,为什么克莱西不同意阿默离开辣鸡虫。


    漫长的沉默里,克莱西逐一捕捉到了陈川所有的小动作,很快,克莱西就皱起了眉头。


    他在这世上活得年岁比陈川久很多,军部虽然团结,但也派系众多,他仅用了三十年就升上将级,自然已经成了人精里的人精。


    陈川这样刚成年的雄虫在他眼里就像一张朦胧的玻璃纸,离远一些,眯起眼就能看清大半。


    富贵的雄虫并不满意他的提案,但他也不站在雄虫那边,甚至于……他可能比自己更厌恶那只c级雄虫。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不满呢?


    仅仅是因为雌虫的拒绝吗?


    不,这只雄虫不会这么想。克莱西思考片刻,“福利院”这几个字又在他脑海里转了几圈,心里有个了朦胧的答案,他试探性地问:“你是希望阿默离开那只雄虫?”


    陈川愣了一下,惊讶的点头,不愧是他男神,好厉害,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猜到了。


    克莱西顿时松了口气,解释道:“我承认,福利院的提议很好,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无法解决——雌虫需要精神安抚。”


    “尤其是需要医疗介入才能活命的雌虫,他们对雄虫的精神力安抚需求很大,尽管那只c级雄虫令人厌恶,但他依旧是精神安抚的第一人选。”


    陈川一听就很快反应过来,他确实没法儿解决这个问题,主要是很少有雄虫愿意出门工作,他雇不到能提供精神安抚的雄虫。


    所以说,虫族社会的构造真的很扯淡。


    陈川深吸口气,多少有点受打击。他真的很想为这个扭曲的世界做点儿什么。


    “好吧,这件事就按照阁下您的意思来处理。”陈川默了一瞬,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能对暴行袖手旁观:“但我会让尼尔森再加上一条,分居期间他必须按时提供安抚剂给阿默,我会尽量帮阿默延长分居时间。”


    克莱西闻言,手上一顿,三指飞速一转就给阿默把长发系了起来。


    如果说此前他是惊讶于陈川的天真善良,那现在就是震惊了。


    每一只雄虫都非常重视自己的精神力,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生存资本。


    所以,只有边远星系的贫穷雄虫或者债台高筑的辣鸡雄虫会同意将自己的精神力制作成安抚剂。


    克莱西郑重其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地走到陈川面前,替自己曾经的战友向他致谢:“如果阁下真的能让那只c级雄虫签署这四份协议,那么……”


    克莱西右手握拳捶在心脏上,日光透过窗沿洒进来,将那抹银白照成璀璨的金黄,“那么,我许诺您一个请求,只要我能做到,无论什么都可以。”


    上将展现出了他最真诚的谢意,但依旧给自己留了一个回旋的余地。


    陈川也注意到克莱西话中有话,感谢是真的感谢,但上将绝不会任由自己被人拿捏。一瞬之间陈川很是心疼眼前这个强大又坚毅的男人。


    在他不存在的那条世界线,克莱西被逼到哪种程度才会嫁给那种该扔一百遍垃圾桶的雄虫?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个决定的?


    “你……”陈川下意识垂眸,克莱西的光芒太过耀眼,他都有点不好意思看。


    现在,他可没有之前那种反手握住克莱西手的勇气了,没谈过恋爱的雏鸟脸颊微微发红,磕磕巴巴地回说:“您不必向我承诺什么……我是真的……讨厌家暴男。”


    “嗯?家暴男?”克莱西微微挑眉,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


    陈川又解释:“就是伤害自己伴侣的人……虫!”


    克莱西抓住了某个重点,含糊的“唔”了一声,笑着眯起眼,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伸出一根食指,轻轻点了点陈川胸口的位置,说:“跟我出来。”


    陈川听话地跟出去了。


    等他走出病房才想起自己那白玫瑰还在墙边的地上,连忙走快了几步,但还是没能快过克莱西。


    雪白玫瑰上的陈露还未褪去,迎着日光闪烁,克莱西把玫瑰拥在心口,似笑非笑的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引诱,他问陈川:“阁下,我有幸得到其中一枝吗?”


    陈川点头,然后说:“这一束都是给您的!”


    克莱西满意地笑了,黑发黑眸的俊美雄虫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顺眼,克莱西抱着白玫瑰走在前面,感叹般地向虫神祈祷——希望这只雄虫真如他表现的这般美好,希望这样美好的雄虫能归他所有。


    某种程度上来讲,陈川的认知无比正确,人类和虫族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思维。


    人生来弱小,是不依靠协作就无法生存发展的生物,比起战争,他们更渴望和平。但虫族不一样,尤其军雌格外不同。


    他们在漫长的进化中褪去了庞大不便的旧躯,但人形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便于行事的壳子。


    无止尽的宇宙战争培育了他们好胜、争强的个性,血火中博得一条生路的军雌更是如此。


    尽管克莱西早已不必亲自与异族搏杀,但鲜血浇灌的白玫瑰依旧野心勃勃,他渴望得到一切美好而独特的东西,荣誉、功勋、乃至于伴侣。


    上将在闲时会看甜腻的偶像爱情片来娱乐,也是出于这样独特的占有欲。


    他是全帝国最优秀的雌虫,凭什么不能得到一只好雄虫?


    陈川在克莱西面前表现得太好了,甚至超过了他对优秀伴侣的一切想象,伟大的郁金香上将动了私心,想要得到的念头越发强烈。


    上将愉快地把雄虫带进一间狭小的医用审讯室,啪一声,锁上了门。


    他向虫神祈祷,希望这只雄虫壳子里真的居住着不属于雄虫的高尚灵魂,那么,他就可以凭借这个秘密独占这美好的灵魂了。


    “借壳重生的故事我也读过很多,但亲眼见到依旧觉得震撼,你说是不是啊,阁下?”


    一声“阁下”敲在陈川心上,毫无铺垫地质问,惊得他脸色蓦然一变!


    哪怕他很快反应过来克莱西是在炸他,第一反应也已经把他完完全全暴露了。


    暗色的审讯室里啪一声响,白炽灯亮起来,阴恻恻地悬在顶上,摇晃着吱呀作响。暗淡的白光投在陈川身上,硬是把这个高挑英俊的男人照出了几分苍白。


    巴掌大小的通风口被铁栏杆切割成规整的五块,不时有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得陈川遍体生寒,手脚冰冷。


    大脑飞速转动,那些露馅的破绽一个个从眼前划过,最后落在一个“人”字上。


    陈川无奈地低笑一声,他对克莱西的滤镜太厚了,以至于从没想过对他设防。


    陈川甚至苦中作乐的想,就算他防着克莱西,估计也就是晚两天露馅罢了,一个生长在和平社会的年轻人类,怎么斗得过克莱西这种血火中来去从容的野心家?


    #别人家是爱情至上的甜宠霸总,我家是心思缜密的野心上将#


    陈川闭了闭眼,拉开凳子坐下去,他清楚自己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克莱西在这样私密的条件下询问他,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但无论如何,将军,我对您没有恶意,那束玫瑰也真的和您很相配。”


    克莱西笑笑不说话,他抱着玫瑰坐在陈川对面,手指轻轻拂去露珠又收回来抵住下颚,“帝国的安全无论何时都必须放在第一位,所以……”


    陈川略显紧张地坐直,等待着克莱西的审判。


    克莱西说:“所以,从今日起……你将由我亲自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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