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裳的青年手还放在稚童的头上,听到这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转身向后望去。


    而他身前的稚童怯生生躲在青年的身后,小手拉着青年的衣袖道:“大哥哥,这就是我说的怪人。”


    青年的目光柔和,他伸手轻弹稚童的额头,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般温柔对稚童道:“不可无礼,去玩吧。”


    他轻轻推了推稚童的后背,目视着稚童远去的身影,他拿出帕子抵在唇上,背对着临清轻轻咳嗽着。


    临清上前几步又有些踌躇,伸出的手停顿片刻收回,背在身后,担忧的神情转为嫌恶,口是心非道:“你回来作甚?”


    青年收起帕子,身躯晃荡着,仿佛是没站稳向后倒去。


    临清急忙伸手扶着人的肩膀,扶着肩膀的时候发觉王梓逸虽看起来孱弱,但依旧比他高半个头。


    而且,王梓逸的身体虽然清瘦,可手下的肌理并不像是久病缠身的人,还不等临清想明白,就听到王梓逸微咳的声音,压下心底的疑惑,担忧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如此差劲,明明……”


    明明他还未重来的时候,身体健朗到能赤手空拳搏猛禽,难不成这一世他改变了许多,因为他的原因,才导致……


    他牙龈紧咬,心里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喊了怀中人一声:“表哥”


    “没想到此生还能听见你喊我表哥,表哥心里边很高兴,”王梓逸露出一抹浅笑,他摇摇晃晃中站稳身体,冰冰凉凉的手牵起临清的手,回着临清先前的问话:“我不久前才来京中,边关苦寒,不慎感染风寒,母亲安排人护送我来京中养病。”


    “你既已染病,不在家静养,出来乱晃作甚,小心命给你晃没了,”临清嘴上不饶人道,心里则是想着要让表哥住宫里,好叫御医治病。


    王梓逸心头一哽,眼前这嘴角不饶人的人是他的表弟吗?他暗自里狐疑一眼,实在是和以前嘴甜得像抹了蜜,还会别扭喊自己表哥的表弟差入太大。


    “道士曾为我算过一卦,挂里说我命硬,”王梓逸另类告诉临清,自己命硬,死不了,大可放心。


    “那些道士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嘴里的话都是骗人的,”临清怼完又觉得不对,这可不是说道士话不对的时候,转念一想,这时候不就是能叫王梓逸随他入宫的好时候,顺势道:“信那些道士还不如信宫里的御医,住宫里也好叫太医吊着你的命。”


    “边关可不能少了你,别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年老有你好受的。”


    临清忆起老将军年老时腿脚都不麻利,连路都走不了,只能由人推着走,他心下里难受,并不想王梓逸最后是这样的下场,别扭关心着王梓逸。


    “好,表哥定牢牢记住,”王梓逸本来也是要进宫的,既然是临清相邀,也省得他想理由进宫里,就是,风寒这事不好处理,他可没有感染风寒,瞟到临清身后的青衣,额头都有点酸胀,瞒得过临清不好瞒青衣。


    若不是临清这段时日里的大动作,修建长城,提高军防,他也不打算回京的,他这个小表弟的心性他还是知晓一二,像这等大事,一定有幕后之人在暗中筹谋。


    更别论贬谪那么多的官员,不合礼制的封官,又命谢修远修建大运河,贯通南北,桩桩件件,走得可谓步步惊心,他也不会回京,呆在边关可比京中快活多。


    他挂念着临清,而且,谢修远那人他一点也不放心,狼子野心,连自家人都能下手,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软肋,这种人令人恐惧,外加他也想与那给临清出谋划策的人结交一二,探探虚实,这才使得他回到京中。


    “臣有所耳闻,宫里养了一尊玉人?”王梓逸是有几分怀疑这突然冒出来的玉竹,听人说此人是名太监,一夜之间升为司礼监掌秉笔太监。


    临清疑惑不解:“玉人?”


    他什么时候养了玉人?


    他怎就不知晓?


    玉……


    玉竹……


    难不成这玉人说的是玉竹,若真是如此,那这话好像没有错,可叫他在王梓逸面前承认这话,咋就那么的不对劲。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临清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整个人支支吾吾含糊着,心里冒出的念头很复杂,他有点想逃离这地方。


    临清岔开话转头问着王梓逸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刚刚那小孩是这里的孤儿?”


    这地方如此破旧,看着就不像是王孙贵族会来的地方,王家在怎么不济,那也是他的母族,若是他的记忆尚未记错,王家还是北方世家的领头者。


    可王梓逸身上的素衣倒是显得有几分没落,若不是全靠着他通身贵气撑着,不过,这倒是有点像败尽家产的浪荡子,临清上下扫视一番,对方身上毫无装缀,就连能代表身份的玉佩都没佩戴。


    不对劲,太不对劲,今日的临清已经不是往日里的临清,有所察觉王梓逸出现在此地的形迹可疑。


    “故地重游,”王梓逸拿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一声,微弯腰咳嗽的时候,朝破烂的屋内瞥了一眼,对临清道:“这里破旧,表弟身娇体贵,还是莫要在此停留。”


    “表哥莫要瞧不起人,只是可惜了,我还想将这串糖葫芦送予那小孩的,”临清偏过头扫了一眼陈春手中捏着的两串糖葫芦,微微叹气。


    “的确有几分可惜,走吧。”


    王梓逸抬脚向前走着,牵着临清离开这处孤儿的庇护所,等他们走后,躲藏在庇护所内的人偷偷摸摸的离开。


    而王梓逸拉着临清走在街上后,王梓逸松手,两人并肩走着,两人互相说着幼年的趣事,至于街上的一切像是与两个人无关,毕竟一个多年未回来京中,另一个久居宫中,对此都不是很熟悉。


    两人的不远处是一处酒楼,王梓逸低头对临清道:“有些乏了,前面有家酒楼,进去坐坐可好?”


    他温文尔雅的笑着,轻声问着临清的意思,虽语气温柔的询问,可虚弱又有些晃荡的身体不像他表现的那样。


    临清伸手搀扶着,以免人摔倒,顺着王梓逸的话瞧向他说的那家酒楼,楼有二层,瞧着虽有些简陋,但也不失雅致,临清对外面的一切都是比较好奇的,就连酒楼这种地方他都没有进去过。


    上次偷溜出宫,还不等他闲逛,就在谢修远那处睡着,正好,这次也不急着回宫,虽然表哥的身体有恙,但想必多逛一会,表哥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般想着,就扶着王梓逸抬脚向那酒楼而去,而此时有一少年郎正当街纵马。


    “让开,你们这群人快给本公子让开,”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还有鞭子抽打马匹发出的声音。


    “你们这群贱民,别挡路。”


    路上的行人纷纷躲让,散乱的人群一哄而散,纷纷躲避着,而此时的临清恰巧扶着王梓逸站在路中间,此时那匹马离临清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时不时撞着临清而过,而临清还想护着王梓逸。


    他拉着王梓逸躲避,心里十分的慌乱,他哪遇到过这等场景,若是能与这次相比,唯有那次的游行遇刺,那马越来越近,马蹄子高高抬起。


    临清瞳孔微缩,腰上一紧,他睁大的双眼里含有错楞,盯着王梓逸的下颚,眨眨眼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态,就被人拦腰带着躲避着那马。


    而他身后的青衣早已出手,拉住马的缰绳,手上一阵阵的火辣,用力拉扯着疾跑中的骏马,使它不至于撞向临清,可青衣没有料到,这马性子过烈,并没有那么好制服,甚至高抬的马腿要踢中临清。


    青衣都要飞身替临清挡下,幸好,青衣看了一眼临清身边的王梓逸,他跟在临清身后时就留意到王梓逸迈出的步伐平稳,并不像是感染风寒的样子。


    可王梓逸是临清的表哥,因此青衣也没有第一时间向临清说此事,而是准备回宫中再禀告。


    想必,现在不用了。


    青衣转头看向从马上摔下来的青年,青年从马上摔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摔倒昏迷,不省人事。


    “公子,幸好你没事,不然奴怕是无颜见公子,”陈春哭泣尖锐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无事,闭上你的嘴,太吵,”临清靠在王梓逸的身上缓和着自己还在怦怦直跳的心,耳朵传来陈春尖利刺耳的声音,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陈春摸着眼泪,哽咽着不敢发出声扰了临清的清净。


    临清从王梓逸的怀中起身,一脚踩在王梓逸的脚上道:“王梓逸,骗孤好玩吗?信不信孤治你欺君之罪,下次再找你算账。”


    他偏过头对陈春道:“你去跟青衣说声严查,孤回宫。”


    临清连那当街纵马的青年都不愿再看一眼,对其深深的厌恶,踱步离开这,走了几步转过身不爽的对王梓逸道:“还不随孤回宫。”


    陈春望着临清远去的身影,腿一下软了下来,放下心里的惊慌磨蹭到青衣的身边。


    青衣正蹲下身,查看着摔倒人的身份,不管这人是何身份,这事不得善了。


    陈春惊道:“怎么是这位,这...这人与谢相有几分渊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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