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平阳王李珩白托人送过来一瓶药。
翡色玉瓶精致,其上复刻花纹,脉络清晰,模样雅致的根本不像药瓶。沁心将它呈现在苏卿卿眼前,欢欣道:“小姐,平阳王真是有心了。”
苏卿卿只淡淡瞥了一眼。
沁心从中取出药,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晶莹,涂到面部,便很快带来一片凉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苏琬琬这一巴掌打的可真狠。
沁心细细涂着,看着苏卿卿脸上没有消去的红印,痛骂出声,“这二小姐下手真没个轻重,奴婢愿她以后天天挨打。”
“小姐,你还疼吗?”
苏卿卿摇摇头,笑道:“不疼了。”
一巴掌在她眼里又算什么啊。
这原本就是苏琬琬的戏码,只不过现在换成她来演一遍罢了,可恶的是自己真被打了。
沁心把药膏放好,还不忘在她耳边夸赞平阳王几句,她只听清楚最后一句。“小姐,王爷可真有心。”
他是有心,明明亲自送来药膏,却率先托他人进门,又趁机让身边小厮故意透露出自己身在府门外的消息,实际想让她感动。不过可惜了,她真没有那个闲工夫出门见他,也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闲话,就随便扯个理由搪塞过去。
若是换作从前,她可能真的会被感动到。
苏卿卿不以为意,道:“他那是见色起意。”
他跟李珩白熟吗?一点都不熟!
才见面一天的陌生人,就想着要娶回家去,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另有所图。
那他又是图什么?
这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沁心走过去开门,来的人是丫鬟彩蝶。
柳氏派人去崔府一事就是丫鬟彩蝶向她告的密。
“大小姐,老爷和夫人正在厅里同崔大人用饭。”彩蝶一进门,就匆匆禀告道。
“崔大人过来了?”
“是。”彩蝶点点头,“还有,奴婢去布菜时,听到他们在谈论小姐的事,好像提到婚事这两个字眼。”
提到婚事?
平阳王都过来宣示主权了,这崔洪倒还真是执着,怕不是和柳氏在密谋什么。今日得多提防着他们些。
柳氏是不可能让她嫁的比自己女儿好的。
苏卿卿继续问道:“现在如何了,那崔大人可有离开?”
“没有,崔大人和老爷在饮酒,但奴婢去上酒时,老爷好像喝醉了。现在崔大人许是该离开了吧。”
苏卿卿“嗯”了一声,道:“彩蝶,你做的很好,继续去看着,有什么情况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柳氏对待苏卿卿也是极为苛刻,苏府的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加上这几日苏二小姐连连受挫,此番,他们也分得清楚,究竟该往哪边靠。
苏卿卿从袖间掏出几两银子塞给彩蝶,握住她的手道:“彩蝶,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若我日后嫁进王府,必然将你带上。你跟沁心,日后就伺候在我左右,毕竟还是自己身边的人亲近。”
“还有啊,你那表弟也随我们去王府吧,不能让他独自在这儿受气。”
王府的家丁怎么着也比苏府的强,定然不会像在苏府那样被苛待,彩蝶嘴角抿起笑意,“真是麻烦大小姐了。”
“怎么会麻烦呢。”苏卿卿莞尔。
沁心被苏卿卿这前后剧烈的反差与变化,弄的又懵又惊讶。
小姐常常语出惊人。
听她这样一说,彩蝶很是欣慰,脸上笑容洋溢,“奴婢多谢小姐。”
苏卿卿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戴到她腕处,“这就当是给你的信物。”
彩蝶扭却捏着不敢收,“大小姐,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沁心忙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劝慰道:“都是自家姐妹,客气什么。以后我们都是要一同进王府伺候小姐的,这是小姐送你的礼物,便拿着罢,我也有份。”
“那,奴婢就收着了。”彩蝶感激地看着苏卿卿,“多谢小姐,小姐对奴婢的情,奴婢没齿难忘。”
苏卿卿扬手,让她附耳过来,交待几句后,微笑着目送她走出去。
而苏府正厅,苏攸值正和崔洪正碰杯宴饮,柳氏则坐在一旁陪笑。
苏攸值面色微醺,举起酒杯,裂着嘴笑道:“来,崔大人,我们再喝一杯,哈哈哈。”
崔洪的脸上没有任何醉意,依旧精神抖擞,与他碰杯后假意饮下,而杯中酒水却满满当当。
“老爷,你醉了。”柳氏扶着苏攸值手臂。
“谁醉了,我才没醉呢,”苏攸值瞥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臂,继续与崔洪饮酒,“来,崔兄,我们继续喝,今夜不醉不休。”
柳氏朝身边的家丁使个眼色,“把老爷扶进房间。”
家丁点点头,就扶起苏攸值,硬生生拉着他走出了厅堂。
柳氏转回身,看着崔洪,笑道:“崔大人,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崔洪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就多谢苏夫人了。”
崔洪走后,厅里的柳氏缓缓露出了邪恶的嘴脸。
那崔洪进了苏卿卿的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看谁还拦得住。苏卿卿这丫头可就身败名裂了,她倒要看看,平阳王还会不会要这只破鞋。
彩蝶跟随崔洪走了几步路,却发现崔洪根本就没有出府,反而在苏府里打转。她便立刻折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苏卿卿。
知道消息后,苏卿卿拿出藏好的锐器,和沁心待在屋子里,她们分别守在门两边,欲要守株待兔。
若是崔洪敢进来,她打算直接拿锤子砸晕他,再让彩蝶的表弟将他拖进苏琬琬的院子里,最后扒光衣服,翌日则带人过去起哄。
她们两个人蹲在门边,好长时间,崔洪都没有过来。苏卿卿伸手弹弹拦在门后的细绳,小声嘀咕道:“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直至又等了许久,门外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她们两个人困得眼皮都在打颤。
“把门关好,休息吧。”
…
月上梢头,苏府另外一处院子里,有个穿夜行衣的男人,手中托着个人,一直把那人拖到苏攸值的房间里才停下。
“真重啊。”男人将手中人朝地上一摔,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用黑靴踩了踩他的脸,“啧,睡得跟死猪一样。”
远处的榻上,苏攸值和柳氏睡得正香,室内燃烧的迷香让他们昏昏沉沉。
男人唇角一勾,眸子里带了些兴味,俯身喂给崔洪一颗褐色药丸,又单手将他提起,朝榻边走去。直接将崔洪扔到了榻上。
他随后转身,方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男人摆首叹息一声,随后开门走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
苏府外,小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只见方才那黑衣人竟一撩车帘,径直钻进车内。
而马车内,衣着华贵的男人始终黑着一副脸,待看到他进来后,冷冰冰出声道:“都做完了?”
“那当然了。”李星河脱掉夜行衣,将衣物塞进包袱里,“殿下可真是太狠了。当家主子醉的不省人事,而自己的夫人却在眼前和旁人苟合,啧啧啧,您是怎么想的出来的啊?”
李星河原本是打算将崔洪扔进苏二小姐的房间,谁知道太子殿下唇角一勾,就想到这种邪恶的做法。
李瑾瞥他一眼,忽而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李星河忙转头,“啊,时间不早了,殿下,我要去赶车了。”
手刚扒开帘子,李瑾凉嗖嗖的声音就从背后传过来,“上去看着,熄灯了才回来。”
李星河有点小委屈,“殿下又没啥事儿,自己不能去啊。”
李瑾:“一、二——”
还没有数到三,车厢内瞬间没了李星河的身影。
李星河爬到房顶,睁大眼睛注视着对面的屋子,凉风猎猎,他哆嗦着身体,默默在心里盼望这苏大小姐赶紧将灯熄灭。
他想,若是一盏茶过后,她屋内的灯还没有灭,他必定会亲自帮忙。
果真一盏茶后,那屋子里灭了灯。
李星河这才从房顶上下去。“这苏大小姐还真是准时……”
他走到马车边,迅速钻进去,从小桌上拿起手炉,往自己怀里贴,“冷死我了。”
小桌后的李瑾垂着眉眼,长长的眼睫覆下,整个人安安静静,看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殿下,你可真是太不讲道义了。”让他去房顶吹冷风,自己倒好,反而在这里睡着了。
李星河有些愤愤不平,刚想叹息,却见李瑾却缓缓抬起头,眸光幽幽地看着他。
“睡下了?”
李星河方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答道:“没。”他自己当然没睡呀。
李瑾双眸瞬间冷了。
他登时反应过来,忙道:“苏大小姐睡下了。”
想到李瑾都这个时候了,脑子还很正常,李星河有些奇怪,“殿下,你怎么……”
李瑾收回目光,“孤也不知。”
他心里始终有一个念头,要让苏卿卿安全。大概是这种信念,支撑着他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李星河无奈耸耸肩,“怪人。”
可这道话音刚落,只见对面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身体就摊下来了,也没了方才的坐姿,忽而嬉皮笑脸道:“河河,你又带我出来玩啦。”
“……”
李星河倍感无语。
赶快来个人收了他吧,他快被这家伙给折磨疯了。
这怪病,一定是祖上没做好事,没给后代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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