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祁曜见她只望天不答,慢慢笑了一声,语气更显柔和,“怎么?不过片刻没见,阿软姐姐便不识得我了?”
他抬步走来。
“怎么会呢?”秦苡挠了一下颊侧,低头有些尴尬地笑,“我这不是……忘了约定的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吗?”
“原来阿软姐姐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呀。”祁曜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唇边笑意愈深,似乎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只是偏头朝祁昀轻轻一瞥,语调微嘲:
“我以为阿软姐姐遇上更合心意的枝木,忘记回去了呢。”
“……”秦苡想到一无所获的自己,觉得这话她没法接。
“姐姐?”一旁的祁昀从祁曜出声之时便有些愣神,对上他眼神后更是升起些不安,拉住秦苡的袖角朝后躲了躲。
“啊,怎么了?”秦苡被他拉得衣领微低,下意识低头问道。
祁昀小幅度地推了推她,错开祁曜的注视:“小燕子快落下来了,我们得把她放起来,换个地方吧。”
秦苡抬头看了看空中的纸鸢,这会儿没人操控着,它便如无枝可依的孤鸟,在空中被风任意摆弄着。
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正要从祁昀手中拿过纸鸢线,斜前方忽然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纸鸢线。
祁曜低眸慢悠悠地卷着纸鸢线,却不是将它往回拉,而是放到了更高更远处。
底下枝杈纵横交错,祁曜仿佛故意吊着燕子纸鸢一般,将它缓缓放下又猛然提起,在危险的边缘猛燕展翅。
一旁的祁昀看得心惊胆战,嘴巴都委屈地扁了起来,生怕他的小燕子又挂到了树上。
“姐姐。”他有些无措地拉秦苡衣角,“我的小燕子……”
秦苡:“……”
她叹了一口气,对祁曜说:“好了,给我,别逗他了。”
“阿软姐姐。”祁曜侧眸看了祁昀一眼,模仿着他的神情,泛红的眼尾轻轻一眨,竟有些委屈的模样,“我为了找你,可是跑了好久呢。”
他沾湿的鬓角与眸中水光交相辉映,叫秦苡生出些不忍心来。
她又低头看了看眸中隐约含泪的祁昀。
“……”
两个好像都很可怜,她好难。
好在不远处的纯妃及时走了过来,含着微微的笑意问:“发生了何事?”
秦苡侧身挡了挡,用眼神示意祁曜赶快把纸鸢还给人家孩子。一偏头才发现祁曜不知何时已经把纸鸢的尾线塞回了祁昀手里,正神色无辜地瞧着走来的纯妃。
秦苡:“……”
你动作倒还挺快。
没想到纯妃走到近前,看到祁曜时微微一怔,笑意缓缓消散。
秦苡下意识把祁曜朝后拉了拉,挡在他身前。
祁曜偏头看她,方才一直的冷色稍霁,眸中露出些笑意。
“你……”纯妃面上带了几分回忆思索之色,语声缓缓,“你生得……有几分像我从前一位故人。”
她朝祁曜招了招手,面上又带上微微的笑意,“孩子,能让我再看看你吗?”
秦苡愣了一下,侧首去看一旁的祁曜,他的眸色却是淡淡,似乎并不在意纯妃对他说的话。
秦苡暗中戳了戳他,祁曜神色顿了一下,缓步走了出来。
“确实是有些像。”纯妃看了他片刻,慢慢点头,眸中带了些追忆的神色,“眉眼间和当初的容小姐生得有几分相似。孩子,你母亲……”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这么问。
“娘娘。”身后的小桐却是在看了祁曜几眼后,靠近纯妃耳旁低声道,“这是阑珊宫的九皇子。”
纯妃眸中显出几分困惑,唇瓣动了动却没出声,显然是不知道他这个皇子的存在,想问又觉得当着他的面不太妥当。
小桐便又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说:“据说他母亲是掖庭的……陛下没有承认身份。”
“原是如此……容家当年获罪,女子充入掖庭。”纯妃语气低了下来,看着祁曜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祁曜神色仍是没什么波动,只在纯妃叹他可怜时,眉梢间划过几分讥讽。
“所以他是我的皇兄吗?”一旁抱着燕子纸鸢的祁昀却是忽然跳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祁曜,高兴道,“母妃,那我们是不是也长得有些像?”
他说着,并排和祁曜站在了一起,仰头笑着问:“我是小十一,九皇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你呀?”
祁曜垂眸,不带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唇边却是缓缓弯出了个温和笑意。正要开口,纯妃却是出声制止性地唤他一声:
“阿昀。”
祁昀接到自己母妃的眼神,扁了扁嘴。想了片刻后,他从腰间解下随身玉佩递给祁曜:
“今日夫子说,君子相交时,互赠随身物品以示亲近。九皇兄与我年纪相仿,我也想同你亲近。”
“是吗?”祁曜扬起语调反问了一句,又慢慢笑道,“可我没有随身玉佩可以同你交换。”
祁昀愣了一下,看向他犹带缝补痕迹的衣袍。
祁曜神色如常。
“阿昀,你今日不是得了小块玉、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吗?”纯妃笑着解围,“不如送给你皇兄玩?”
祁昀点了点头,取出来递给祁曜:“送给皇兄。”
“不必。”祁曜淡淡地摇头。
祁昀回头看向纯妃,纯妃若有所思地看了祁曜片刻,转头笑道:“那便给带你放风筝的这个姐姐吧。”
祁昀松了一口气,把玉石塞到秦苡掌心中,连忙跳开。
秦苡:“???”
她被这个发展搞得有些懵,不知该不该接了。
“好了,别推来推去了。”纯妃笑道,“阿昀也该回去做功课了。”
她朝着祁昀招了招手,祁昀便乖乖朝秦苡告别:“姐姐再见,改日还一起放风筝!”
秦苡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好……”
话还没说完,便被祁曜冷淡地接过了话头:“她没空。”
秦苡:“???”
我怎么就没空了?!
“阿软姐姐不是要种花吗?难不成又要像今天一样,让我一个人忙活?”祁曜瞥她一眼。
秦苡:“……”
她无法反驳。
*
“人都走了,还看?”祁曜看着秦苡追随着纸鸢的目光,凉凉地道,“我从前竟不知,阿软姐姐居然还有陪旁人放纸鸢的闲心?”
“你也没纸鸢啊,是不是?”秦苡收回视线看他,诚恳地指出问题所在,“要不然,我也可以陪你好好玩,便是玩上一天也无所谓。”
祁曜垂下的指尖轻微颤动,玩乐……于他而言是个极为陌生的词汇。
他想起匆忙奔来时看到的场景,秦苡把纸鸢线缠回,笑盈盈地递给祁昀,祁昀接过来拉了几下,燕子随之飞动,他眼神明亮地仰头看着秦苡,秦苡同样柔和地回了个笑。
浅蓝天空中纸鸢自在飞翔,天幕下人笑容明朗无忧。
祁昀是与他不同的,真正天真乖巧的孩子。而她……也是喜欢这样的孩子吧。
“你在发什么呆?”秦苡旋了个身,停在他跟前疑惑看他,“我刚才在问,你之前放过纸鸢吗?”
“没有。”祁曜回过神,摇了摇头。
“那你就敢直接把纸鸢放飞到那种地方?”秦苡惊了,祁曜一贯思而后动,可不像这么没分寸的人。
“为什么不敢?”祁曜偏头,笑了一声,语气微讽,“难不成要像那个笨小孩一样,束手束脚,最终连个纸鸢都放不起来?”
秦苡:“……”
原来祁曜居然这么大胆的吗?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祁昀抱有莫名的敌意?
秦苡想了想,放过这个话题,转而把祁昀给的玉石递给祁曜:“给你。”
“我要这东西做什么?”祁曜冷嗤一声,眸中轻蔑,“我稀罕?”
秦苡拉起他手腕,放到他掌心之后又虚合上,抬眸笑道:“旁人的一番心意嘛。就算东西不喜欢,可心意是无价的,需要好好珍惜。”
祁曜手腕一抖,那块玉石便从空中坠落,秦苡连忙接住,便看到他眉眼如覆霜花,漠然道:
“我不需要旁人的心意。”
秦苡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祁曜觉得她这话问的多余,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哪里有什么为什么?然而看着她笼起的眉,还是简短道:
“累赘。”
“我觉得不对。”秦苡想了想,认真反驳他,“旁人的心意代表着在意、关怀和爱,这都是很温暖、让人觉得高兴的东西。”
她顿了顿,指尖点向自己:“比如说我对你……”
她的话刚起了个头,忽而听到祁曜急声道:
“小心!”
眼前人影直直地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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