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用户名叫@一只大白鹅的女网友,在词条广场上留下了好几条言论:
@一只大白鹅:太太,事情过去两年零二十七天了,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请一定要好好的。
@一只大白鹅:今天重读了一遍你的作品,我还是那么喜欢你呀。
这些言论,看上去像是真爱粉写的鼓励。
贺池立刻注册微博号,加上了这位微博好友,给她发了一条私信,他说自己是最近刚粉上献月的新书迷,想知道献月停更微博的原因。
一只大白鹅显然是个五级冲浪选手,回复的速度很快。
在贺池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他打好关系的时候,那边很快发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只大白鹅:六十秒内回答我,人为什么喜欢仰望天空?
贺池对圈子里的规则并不清楚,连微博都是第一次注册,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答不上来,很快的,那边立刻开始了珠链炮语的轰炸:
——看你是个新号就晓得你是来钓鱼的,恶臭宅男,视奸的变态怪!
——我这里没有太太的照片,滚尼玛了个巴子!我最爱的太太已经被你们逼封笔了,还想怎样?
——滚!!!!!
三分钟以后,贺池发现自己的微博因为接连被人连续举报,被官方禁言了。
贺池:“……”
第一次混迹微博的体验感,实在是不怎么样。
唯一让他觉得有可能了解到宋如清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线索也就此中断了。
周时熠倒是对此表示习以为常:“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吧,你这是个新号,还是个门外汉,人家不举报你举报谁。”
在周时熠的认知里,贺队长是个没有网络社交,不需要靠手机也能活下去的老古董。所以第一次看到他在网络上搜索这些,周时熠除了吃惊,还有满满的疑惑:
“贺队,我就是提个建议,与其自己瞎操心,不如把她的情况告诉派出所。”
那天发现宋如清在屋内上吊,贺池明明可以选择把情况汇报给公安部门,公安系统可以联系到她的家里人,把她交给家人,至少比现在住在尹秋月的招待所里,天天操心她来的费神。
像宋如清那种自己拒绝和世界沟通的抑郁症患者,是高危人物。
选择把宋如清留在身边,是周时熠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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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生病,宋如清要拖一个多星期才能好透,所以她尽量不让自己出门,避免接触到细菌。
这次生病刷新了她痊愈的个人记录,贺池搭配的药比魔法还要管用,第二天晚上她就已经有力气下床,有了食欲以后,一时兴起点的两份外卖也一扫而空。
新换的隔音玻璃比以前的还要好,这两天睡的昏沉,她完全听不到楼下小操场的训练声。
洗过澡换上新裙子,宋如清推开关了两天的窗子,以往八点开始进入休息时段的消防队好像正在举办什么活动,操场上盘腿坐着一排排士兵,站在最前方演讲的那个人就是贺池。
大概说的都是一些职业荣誉感之类的官方讲话,宋如清不怎么感兴趣,便挪到书桌前坐下,开始修补这几天断断续续描绘的素描画。
她画过好几次贺池的素描画,因为怎么都不满意,所以总是撕了又画。
她没有多少素描功底,偶尔有这种想画人像的念头,会从网上找美院的人像练习照,贺池的这张,是她完全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因为很多时候,她甚至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很久。
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是那晚火灾现场,他拖着她爬上顶楼,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在楼梯上由上至下的看着她的脸,然后哄小孩一样的发出轻笑声。
她仰望他脸的那一幕,就是关于他面部五官最深刻的记忆了。
但这些显然不够让她画出满意的素描画,所以才会如此反复的修修改改。
她把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丢在书桌上,准备重新再来一次,一阵突如其来的晚风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卷起那副画就吹到了窗户外面。
她立刻伸手抢夺,奈何晚了一步,画纸和她的指尖擦过,一摇一晃的落在窗户口正下方。
她顾虑重重的看着楼下小操场,盘腿坐着的消防战士们听训入了神,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异样。
……
必须把画捡回来。
光明正大的进去消防队就得经过值班室的身份登记,遇到夜间巡逻。她要和很多很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但如果是从这个窗口,像贺池那样翻进来又翻出去,根本不需要惊动到任何人,也不用见到谁。
焦灼的看着画纸被风吹着擦地飞,来不及细作考量,她搬来一把椅子,垫着脚爬上窗台,把窗帘绑在栏杆上,背对着训练场,一步步的往窗外挪,只要用脚蹬住墙壁就能靠摩擦力安全抵达地面。
事实上她的想法只存在于脑子里的简单构造,当她尝试着用脚蹬在墙壁上往下挪的时候,手中的力量远远达不到要求,脚一滑,整个人就像只风筝似的,抱着窗帘挂在半空。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小周同志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亲娘嘞,她跳楼了!”
宋如清被这声尖叫吓到,结结实实的摔在水泥地板上。
膝盖着地那一刹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席卷脑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往身后看,立刻把掉落的画纸卷起来捂在怀里。
操场上灯光昏暗,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宋如清不敢直视身后那群消防战士的目光,只想着顺着墙角藏好,直到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在她的身上,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僵硬,社恐带来的心理恐惧让她本能的把脸埋在披散的长发里。
“看什么呢,先解散,十分钟过来集合。”
她听到贺池和战友们说话的命令式语气,这么一开口,那些围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消防战士们立刻就作鸟散兽的跑开。
她一只手握着卷起来的画,另一只手抬起来挡住脸,不敢去看光亮投过来的地方,直到贺池走到她目光对着的那个方向,她才看到他穿着训练服蹲在她面前,那双眼睛因为手电筒光亮的原因,变得乌黑又深邃:
“捡画?”
听到贺池那么问,宋如清点了点头,手心里攥着画的动作紧了紧,结结巴巴的道了歉:“抱歉,打扰了。”
“下次吱一声,有人很乐意帮你捡。”贺池虽然觉得这对于不善与人交流的宋如清来说还不如摔一跤,但至少要让她知道,这个院子里的消防战士很愿意帮助她。
宋如清没有点头,也没有吱声。她扶着墙壁站起来,避开不远处那些群聚在一起,打量他们的目光,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往自己的窗口走。
掉来他们消防队的院子里,不想着光明正大往正门出去,倒想着从窗口翻回去,这种反应还真符合一个社恐的做法。
贺池一直没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走到窗口,瞧见她垫着脚也没办法摸到窗帘时,他才忍不住开口:“你对自己的身高多少有点误会。”
一米六的纤瘦个子,还穿着不合身的白裙子,这要不是因为看过她身份证,谁知道她已经二十岁。
宋如清看看他,又看看贺池身后那群伸长了脖子低声讨论的男人们,脚步顿在原地,想往消防队的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又觉得她所没有见过的消防队前院更让人觉得害怕。
晚上有士兵值班,还有前院那些蹭亮的灯光。
她拽着裙子的一角,靠在墙角下,咬着嘴唇,想到即将要从这群士兵身边穿过去,手脚发麻的同时,嘴唇也打起了颤。
掉窗捡画的社死经历,被一群男人议论着的尴尬和恐惧,让人觉得害怕和难堪。
但贺池什么都没说,也没说要帮忙,他只是一直站在她面前,想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的样子。
贺池把平日里出任救援任务的耐心拿出来,微微倾身,和她逃避的目光对上:“如果你觉得需要我的帮助,就和我说。”
手电筒的光亮投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把宋如清一张巴掌脸照的更加虚弱和苍白,贺池隐约看到被她咬出血色的苍白嘴唇。
许久之后,那只握着裙角的手拧巴的搓动着,她终于张开嘴,小声的说:“你能,帮助我上去吗?”
她还是选择避开人群,从这里爬回去。
她看到贺池的眉毛皱了起来,略微有点失望的样子。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她还做不到从那群男人注视的目光中穿过去。
在看到贺池打量着她不方便的裙子时,她果断掀起来打了个结。
从没见过此等场面的贺池下意识把目光别过去,等到再挪回来,才发现她里面穿了一条牛仔裤。
贺池不敢再强行逼着她从消防正门口出去,只好趴在墙上:“踩我肩膀上爬回去。”
宋如清蹬掉拖鞋,赤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拽着窗帘,稍微费点力就爬回了窗台上,她没有马上进去,扶着窗框蹲下,等贺池直起身子,她对上他的目光以后,开口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贺池看到了她膝盖上被磨破的牛仔裤,提醒她:“回去找我妈……算了,我会让我妈给你送碘伏来的。”
她是不会主动找尹秋月拿什么东西的。
宋如清点点头,先把画丢在书桌上,正要回去,又听到墙角下的人喊她:“脚伸出来。”
她扶着窗框蹲在原地,看到他从地上捡起她的拖鞋抖了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悬在外面的左脚忽然被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托住,这人的指尖像是燃着一团火,脚踝的位置顷刻间变得滚烫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抱着窗框的手指冒出些细密的汗,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屏住呼吸的把目光挪到他的脸上。
垂着眼给她穿鞋的男人嘴里咬着手电筒,眉心和鼻梁的位置被光亮照到发光,就连黑色浓密的睫毛也被染成了温柔的暖黄色,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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