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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暑假结束前,宋晚栀那一届的高三一班办了场班级聚餐。


    那也是宋晚栀自上次回母校后第一次再看见班主任林盛海,她是想找机会和林老师再沟通一下的,但进门后到老师那桌问好时她才发现,林盛海的态度比起上次似乎缓和了很多,甚至仿佛上个月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


    这让宋晚栀十分意外。


    不过围上来和林盛海打招呼的同学很多,宋晚栀没有多问,就先回了自己那桌。


    她高中时候一直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朋友,和班里同学也都不熟,面前一整桌男女参半,宋晚栀能确定叫上名字来的都没占全。今天过来原本也是为了在回市前再和林老师沟通一番,现在见目的达成,虽然原因不明,但她更只等着聚餐结束,提前回家了。


    可宋晚栀忘了,现在的她和之前有多不同。聚餐过半,桌上的话题总有人绕给她。


    “晚栀,你的脚是什么时候治好的?”“……”


    “还是不戴眼镜好看哎。”“……”


    “宋晚栀变化真大啊,现在追你的男生肯定特别多吧?”“……”


    “突然感觉宋晚栀能评我们班花了。”“……”


    对于多数不必答的问题,宋晚栀都是默然带过的。


    同学们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少言,碰了几次壁之后多数也就放弃了,不再向她搭话——但凡事总有例外。


    一班男生里有个叫张子明的,长相中等,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但很会逗女生开心,班上同学和他关系都不差。他原本是宋晚栀隔壁那桌的,但中间在宋晚栀到场不久后,他就过来这边和这桌的一个女生商量着换了位置。


    宋晚栀原本是不太在意这种事情的,只是在张子明和那个女生商量过后,女生很暧昧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让她莫名有点异样的感觉。


    聚餐过半,同张桌旁也就只剩张子明似乎还没放弃和她搭话。


    他算是班里人气最高的那种,换过来后,桌上几人的交谈里总以他为主,此刻也一样。


    “我一直蛮喜欢市,本来想考去那边的大学,可惜一志愿没录上。”张子明遗憾地说着,余光瞥向宋晚栀这边。


    宋晚栀视若罔闻,安静地垂着眼吃饭。


    有人接话:“市确实教育环境不错,但同一个档的学校,市的都要比外市的高很多分,不划算啊。”


    “是,所以只能考虑保研考研去那边了,”张子明像随口说的,“不过我准备提前过去住几天,感受一下城市氛围。说起来,我们班考到市的多吗?”


    “不多吧,我记得就两三个,噢对,宋晚栀不就是市,s大嘛。”


    “哦?”张子明交握着手,闻言转向这边,“那下一学年我去市那边,也算是有同班同学可以作导游了?”


    “……”


    随着众人目光转移,话题还是落到了宋晚栀面前。


    白瓷勺在汤碗里浅浅缓下,宋晚栀垂眸默然两秒,才安静抬眼:“我除了做兼职外,很少出校门。导游的事情恐怕不能胜任。”


    “没关系啊,”张子明笑容不变,“那就我反客为主去当你的导游好了,多跟s大的高材生走近些,说不定我的智商也能提高不少?”


    同桌几人间纷纷交换了暧昧的视线,有人忍不住打趣:“哎哟,我看有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张子明也不怯场:“嚯,被你发现了?”


    “啧啧,就知道你过来没安好心,信不信我去举报给老林,让他知道你要动他得意门生,不追着你打三条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


    搅动的白瓷勺终于还是停住了,宋晚栀轻声开口:“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


    桌上顿时一静。


    包括张子明在内,同桌的人纷纷惊讶望来。


    大约尴尬了五秒钟,有人回过神打着哈哈缓和气氛:“嗐,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啊某人。”


    “难怪晚栀现在看起来这么漂亮呢,那句话怎么说的,女为悦己者容嘛。”


    “噢哟,什么人追到我们s大的才女了,可真是好运气!”


    “还用说嘛,肯定也是s大的。但我还是站我们张哥的,有钱,对女朋友好,长得也还行,至少不磕碜,是吧?”


    玩笑声里,张子明回过神,僵掉的笑容重新和缓,他佯作去打旁边最后开口那个同学:“什么叫长得不磕碜,你会不会夸人?”


    “哈哈哈,实话实说嘛。”


    “不过我也伤心,没想到我们班好学生谈恋爱这么快,明明高三时候多句学习以外的闲话都不搭理人的,”张子明半是玩笑地转望向低回头去的女孩,“宋晚栀,你男朋友也是s大的吗?那就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了?”


    “……”


    桌上都隐约看出了张子明的不死心,一时众人表情古怪。


    再次被拖进焦点的宋晚栀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她微微蹙起细眉:“他是s大里的学长。”


    张子明:“噢,那他暑假没有约你出去吗?如果是我,谈恋爱的时候,应该迫不及待在开学前就想见面的。”


    “他学校那边有事,先回去了。”宋晚栀说。


    “啊,那你这次——”


    宋晚栀的手机响起的时机恰如其分。


    她垂眼看去,来电显示让她蹙起的眉心都松开了。


    手机被她拿起来轻轻一划,放去耳边。


    “你不在家?”江肆好听的声音攀进她耳朵里。


    “嗯,班里聚餐,”宋晚栀下意识答了,才想起问,“你怎么知道?”


    对面一叹。


    宋晚栀默然两秒,放轻声:“你不会是自己回来了吧?”


    “惊喜没了,”江肆遗憾,“你们班谁组织的班级聚餐?给我地址,我要去打他。”


    宋晚栀听得无奈又莞尔:“我很快就回家了。”


    “不行,我坐了这么久的车回来,就想立刻看见你,”对面声音低低地带上笑,“欠我一个月的吻,今天要还回来。”


    宋晚栀被江肆调戏得快要脸红,尤其是在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下。


    她只好把饭店地址告诉江肆,但她学乖了,没告诉他包厢的房间号。不等江肆再说什么骚话,宋晚栀就以一句“你到了给我信息”为结束语,挂断电话。


    “我赌一根鸡腿,肯定是男朋友的电话。”


    “这么明显谁和你赌。”


    “听宋晚栀说的,男朋友还专程跑来我们安城了呀?”


    “看来张哥是彻底没机会了。”


    宋晚栀对这些玩笑没什么反应,只是拢过长裙从椅里起身:“我等下要提前离开,先去和林老师道别了。”


    “……”


    宋晚栀说完,没多耽搁,就转身走向林盛海那桌。


    她弯下腰和林老师说了待会儿提前走的事情,又寒暄几句,就准备回去了。


    正在女孩要转身时,林盛海想起什么:“江肆把那些笔记给你了吗?”


    宋晚栀一怔,回眸:“笔记?”


    “对,你之前留下的笔记原稿,”林盛海中间停住,意外地问,“他没跟你提过?”


    宋晚栀摇头:“他向您要笔记了?”


    “就上个月,你们回去以后的第二周吧,他打听到校职工家属楼那边,”林盛海表情似乎有点复杂,“我本来是不想见他,也没打算给他,但那天中午三十多将近四十度,他就在楼下的太阳地里站了三个小时,你师母看不下去了,这才把他拉上楼……”


    宋晚栀回到自己的椅子里,对着手机屏幕上微微出神。


    她终于知道林盛海这两次见面间的态度差距从何而来,她也大概想得到,江肆是为了她和林老师关系的缘故,才会那样折着性子去向林老师求回她那些笔记。


    越是想得清楚,越心里难受。


    【我教你。】


    【江肆,肆意妄为的肆。】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


    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撑坐在体育馆的长凳上,神色松散地落下眼,似笑非笑望她。体育馆的灯光炽白挥洒,不及他眸里肆意的光盛。


    他就是那样。很多年来,他一直是那样的。


    那样的他,怎么去求林盛海呢。


    宋晚栀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她低垂下眼喝了口凉透的微微发苦的茶,然后在再直身的时候,她看见面前桌旁的那圈同学呆愣地停下交谈,纷纷看向她身后。


    凉淡的,苦橙叶混着雪松木的轻香,尾调里又多嵌了一丝分不清是烟草或是香根草的味道。


    像沁进过堂的风,拂起她垂落的长发。


    宋晚栀猜到什么,就要转身。


    但比她更早,有人俯着她椅背,低俯下来,擦过她耳旁的嗓音低低哑哑的:“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房间号?”


    那人大约是上来得急,呼吸比平常稍促,贴近更撩得宋晚栀脸颊洇上红。


    她压轻声微微侧过:“你怎么进来了。”


    “听说同学聚会容易出状况,”江肆尾音拽了声轻哂,“我不放心,上来看看。”


    “……”


    几句话的工夫,桌旁其余人已经回过神来。


    坐在张子明身边的女生惊愕地看着:“他,他是江学长吧?”


    “你认识宋晚栀男朋友?”


    “你傻了啊?江肆啊,我们高一时候,高三那个‘三不守则’的校草——”


    “啊!”


    众人陆续反应过来了。


    不只是这桌,聚餐里的其他几桌也都开始往这边看。震惊的议论夹在好奇探究的目光里,几乎要把这边笼成密不透风的网。


    宋晚栀不自在极了,只想最快速度拉着罪魁祸首逃离现场。


    但罪魁祸首没这个意思。


    “我是江肆,栀子的男朋友兼未婚夫,”江肆俯身时就顺手牵起了宋晚栀的手,两人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折着同样熠熠的光,“很高兴见到你们。”


    “……”


    圆桌斜对面,张子明的笑有点撑不住:“未婚夫?”


    “严格来说,是年龄不到被迫滞留在婚前考察期,又因为高中时期劣迹斑斑而随时站在出局边缘,”江肆勾唇,“谁和栀子熟,替我多——”


    惊回神的宋晚栀听不下去,反握住他的手仰脸睖他,小声威胁:“江肆。”


    “好,”江肆哑然地笑,“我错了,不说了。”


    “…走啦。”


    宋晚栀的薄脸皮实在不喜欢这样多的窥视探究的目光,止住江肆的骚话后她就站起身,借着前面打过预防针的“下午有事”的借口,拉着江肆跑掉了。


    载江肆过来的车,又把两人送回江肆在安城的住处。


    这个目的地是宋晚栀要求的。


    从地下车库到楼上的梯厢里十分安静,宋晚栀就牵着江肆的手,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肆就也只盯着她,并不开口。


    直到出了电梯,开门,进到玄关。


    先进的是江肆,回过身隔着宋晚栀把房门关上,然后他就没起,直接就着俯身的姿势把女孩迫在厚重的防盗门前,吻落下来。


    宋晚栀酝酿了一路的话题开头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江肆夺了。


    那个吻漫长而迫人,宋晚栀觉着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好像点起了细小的火,顺着呼吸灼下,然后烧遍胸口每一个角落。


    江肆总是殷切,急迫,贪婪,不可满足,像跋涉过漫漫沙漠扑入第一口甘泉的旅者。


    他主导着她的呼吸和一切思绪,让她从来无暇旁顾。


    等再回神的时候,宋晚栀已经被他抱在身上靠进黑色真皮沙发的角落。他时轻时重地一边吻她一边眼神深而黢黑地盯着她,眼底像有什么情绪拧成泥泞的沼泽,要缠住她陷没她,挣不脱。宋晚栀也不想挣脱。


    那个吻终于深到无药可救。


    江肆缓慢地捉住宋晚栀纤细的手腕,指腹轻轻擦过她手心。他在吻里纠缠她的手指。


    “求你了,栀子,”他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嗓音沙哑得蛊人,又在难耐的呼吸里笑了,“救救我好么。”


    “……”


    宋晚栀的眼睫颤得厉害。


    但她第一次点下头,乌瞳湿潮,眼尾沁起艳丽的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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