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浅被时奕州的暴言给镇住了。
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她开始怀疑这位和自己的名字写在同一个红本本上的老公,是不是因为马甲披得时间久了,以至于神志不清分不清楚自己是谁,一下子精神分裂了?
她看着时奕州,时奕州低头看着她手边的杯子。
面对面的两人开始沉默不语,气氛尴尬的要命;只有空气当中淡淡的膏药味源源不断地传入姜浅的鼻腔,一下子给她熏得回过了神。
姜浅发现时奕州的睫毛忽闪了好几下,两条胳膊也搭在腿上不知道具体在干些什么。
不好意思,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又窘迫又紧张,但姜浅就是想笑。
她故意移了下杯子,将男人的视线引开,“胡导的戏备受关注不说,新人演员出入剧组不太方便,而且我每天的戏份排得都很满”
总结一下就是婉拒了。
时奕州多想告诉姜浅说只要有他在,没有任何人能把拍到的东西传出去;毕竟他接手时悦这么多年,网络上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
但是师出无名,他现在是周亦。
烦躁,怎么办,被拒绝了,难受,想脱马甲。
时奕州脑内五连,开始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那好吧。”
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落寞气息,仿佛是一只被主人拒绝了一起玩耍的拉布拉多,就连嘴里说出的话有些赌气的意味都没发现。
这样的时奕州看在姜浅眼中这样只觉得可爱极了,她身子往前探了一些,声音也更轻柔。
“我有空的话会去看你的。”她安慰道。
时奕州抬起下巴,虽然没有说话,但镜片下的眼眸中明晃晃写了三个字:真的吗?
“真的。”她使劲点了下脑袋。
然而就在他嘴角扬起笑容的一瞬,姜浅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场景有些微妙。
仿佛她是个家财万贯的女霸总,本来应该成为业内知名的工作狂,偏偏被身边天降的娇俏小妖精(时奕州)给把住了命脉,对方一不高兴她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哄
咳咳。
小妖精时奕州。
“你有没有想吃的。”
姜浅不自然地拿起菜单,然后挡住了自己的脸。
女人的动作十分刻意,让时奕州摸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于是飞快地在电子菜单上点了几下,然后递到对面。
姜浅一看,一共六道菜两道甜品,居然都合她的口味。
“你也喜欢吃这些啊。”她有些惊喜。
时奕州面不改色地颔首。
这位花了大价钱从时星祁那里买到了《姜浅爱吃的十道菜超全list大合集》的男人接着平静说道,“b市的人口味清淡,但他们家的这几道菜都不错,你再选选。”
姜浅叹气,“差不多了,吃多了晚上要睡不着了。”
“而且明天就要拍定妆照了,万一吃出个水肿,我可能会被胡导直接从楼里轰出来。”
第一印象很重要。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时奕州也没有意见,只是回想起了姜浅前几天不知道和谁一起吃回锅肉的事儿,手底下却没有停顿的点了下单。
正当两个人准备品品茶,随便聊聊的时候,餐厅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时奕州的余光率先注意到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按理来说餐厅的四个位置都隔得很远,不应该有人经过这里才是。
他有些不悦的侧过头,正想着来的会不会是哪家企业的负责人的时候,视线却触及了一张笑脸。
熟悉的面容让时奕州的瞳孔都微微颤了两下;刚回完池薇消息的姜浅放下手机抬头就瞥到了这样一幕。
这是怎么了?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身休闲装的池逸正缓缓朝着这边过来,还在她回头时挥了挥手。
池逸回国了?
姜浅第一反应是这个,紧接着意识到以池逸的身份,再加上池家时家的关系,这两个人肯定没少打交道。
正在她想着难道时奕州的马甲要在今天被扒了的时候,谁承想池逸就跟没看到她对面坐了人似的,上来率先跟她打了招呼。
“姜小姐。”
身高一米八几的男人站在桌边极具压迫感,姜浅笑笑,往里坐了些给他让出了点位置,“池先生先坐。”
“上次不是说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了吗,怎么这么见外。”
池逸笑得灿烂,接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姜浅身边,“没想到这么巧,能在b市碰到你,是《未戎》要开拍了?”
“对,就在这周内。”
“那接下来的日子你就要辛苦了。”
姜浅想着自己密密麻麻的拍戏表,违心地说了一句,“还好。”
池逸唔了一声,“胡导是出了名的严格,要是在片场出了什么事儿就告诉徐子一,我帮你解决。”
轮得到你解决?!
看着两人聊得热火,坐在对面的时奕州觉得刺眼极了,毫不顾忌地咳嗽了一声。
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池逸的叮嘱,此时,这位‘不速之客’像是才发现桌子上有第三个人似的转过了头。
“这位是”
池逸眯起双眼,语调故意拉得很长;时奕州毫不露怯地看着他,目光逐渐恢复成平日里凌厉模样。
说吧说吧,他早就想堂堂正正的以真面目示人了,周亦这破马甲不要也罢。
然而就在男人挺胸抬头,准备接受最终审判之际,池逸又坏心思地登录好久,接着说出了让人跌破眼镜的一句话。
“小姜,这位就是周亦吧,我听薇薇说了,在孟家帮了你的就是他。”
时奕州:“……”
姜浅:“……”你认真的?
当事情的发展过于离谱,姜浅很难分辨出池逸是认真的还是在反串;但人都开口了,碍于礼貌也要回答。
于是她抿了下嘴,“对,是他。”
池逸马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立即朝着时奕州伸出了右手。
“你好周先生,我是池逸,谢谢你之前救了小姜。”
上次是徐子一,这次是池逸。
他们家的人都是怎么回事,来来回回的台词都差不多,还都这么恶心人,什么叫谢谢他救了姜浅?这可是他老婆。
“应该的。”时奕州冷冷地回答道。
两人的手飞快地握了一下又分开,池逸的视线飞快扫过了桌上还没有收进行李箱的面膜,“对了姜小姐。”他笑道,“我前些天在韩国入手了一套er的新品,等晚一些让人送给你。”
姜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被池逸抢在前头给拦住了。
“上次的事你忘了吗,都是我应该做的。”他说话含糊不清,但姜浅却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将买的项链送给了池薇的事。
但是吧那个项链是她刷时奕州的卡买的
姜浅看了一眼时奕州,男人的脸都快黑成碳了。
她咽了下唾沫,“没事,我和薇薇”
“哎哟。”一声感叹,池逸再一次打断了姜浅的话;而后一脸惊讶地望着桌上的面膜和一小盒润喉糖。
“周先生这是送的什么?”
“金嗓子?”
“唉。”池逸叹了口气,“真贴心啊,不像我,只会送一些没用的钻石。”
时奕州:“……”
“这样比起来,我从韩国带回来的项链就逊色很多了。”
“我也应该向周先生学习,礼物不在贵重,有心意是最重要的。”他说完后摇摇头,好像真的对自己很是不满。
此时的姜浅恨不得缩在桌子底下,生怕池逸回头把她牵扯进战场。
以前觉得时奕州已经够绿茶了,今天才见识到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和池逸比起来,时奕州简直就是个纯情大可爱。
而这个大可爱现在正‘委屈’地盯着她。
很好,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人被欺负算是怎么回事。
姜浅轻咳了两声,喊了池逸的名字。
“你今天是有应酬?”她问。
男人侧过四分之一上身,“也不算是。”
“家里有长辈给薇薇介绍了相亲对象,我拦在前面先考察一下。”
姜浅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么快?”上次赵子琛的事情不是才过去没多久?
池逸无所谓的摆手,“反正都过不了我这关。”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让池薇去联姻咯。
姜浅松了口气。
正当她准备继续问问关于池薇下个月的生日该怎么过的时候,身旁的男人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来时的方向侧过了身。
又有谁来了?姜浅趴在桌上越过他的遮挡。
远处,一名高大的青年眼睛都放着光,急切地朝着这面走了过来,“这不是时——”
“你来啦小李!”池逸突然高声喊了出来,整个餐厅的音乐都被他的嗓门压了下去。
他说完后快步走了过去,哥俩好一般的楼上了青年的肩膀,脚下一个滑步就把人带的转过了身。
青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唉池总,那不是呕咳咳。”
眼看着他要点明‘周亦’的身份,池逸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立马给李姓青年的肚子上来了一拳,直到他咳嗽得说不出话后才放心撑着人往远处走。
“哎呀小李,没事儿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咳咳咳咳咳。”青年满脸惊恐。
“唉,姜小姐你们慢吃,我先带他去看看。”池逸苦恼地摇摇头,回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接着飞速消失在姜浅的视线当中。
他来得匆忙走得更匆忙,让这边的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桌上一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尴尬沉默。
恰巧此时服务员将点好的菜都送了上来,也不至于让人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夹过一口青菜,姜浅现在算是知道时星祁为什么说这两个人都是变态了。
池逸明明就知道时奕州的身份,但就是故意不点破,让他难受;时奕州也是,被晃得脸都沉下来了,还是嘴硬的不说。
这难道就是男人该死的好胜心?
“抱歉。”
就在姜浅思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时奕州的声音。
她抬头。
“我替你准备的东西”
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姜浅一看,知道他多半是被池逸的阴阳怪气给伤到了。
也不能怪他,人家是星娱的负责人,从小就是混迹在娱乐圈的老油条;至于时奕州,从小就是圈内公认的三好学生,听说连脏话都不会骂。
唉。
“礼物不在贵重,合不合心意最重要,我真的很喜欢。”姜浅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
“至于池逸说的项链,我是不会收的。他送礼物是因为池薇,朋友之间的赠礼不是一定需要回的,即便要回,我也希望是薇薇亲自替我选的。”
时奕州点点头,眉头虽然松了一些,但姜浅总觉得他没完全听进去。
她想了想,拿起桌上的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来,尝尝这个。”多吃点心情就好了。
突然被关心的男人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姜浅第一次给他夹菜。
时奕州的心情瞬间从乌云转到了晴天。
er项链他不是没有,上次在拍卖会买下的那两条至今还放在他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整整三个月都没送出去。
但是三千多万的东西,时奕州送得起,他周亦送不起。
刚才有那么好几个瞬间,他都想着要不要借着池逸的嘴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又转念一想,有些东西与其从别人那里听说,不如他自己主动交代得好。
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如何才能在安全的情况下脱下马甲,而不让老婆拽着他的领子去民政局呢扯离婚证呢。
时奕州咽下一口菜,偷偷抬头看了姜浅一眼。
她确实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男人不禁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在d市的一家庙宇里。
当时爷爷身患重病,决定放弃化疗去享受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恰巧他有一位主持朋友,就想着去拜访一下这位认识了五十多年的友人。
在菩提树下沐浴佛光,与老友畅谈人生佛法,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多月,时老爷子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在医院精心照料时还要好上不少。
然而某天天,时奕州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爷爷打来的,说是让他去一趟d市。
老爷子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和大师碰到了一位前来拜佛的女孩,身有大机遇不说,还被算出来是极好的命格。
那个女孩看上去干干净净,性格开朗,人也懂礼貌,就是有一点不好,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次来只是为几名已经去世的老人上香的。
当时的时奕州只以为老爷子时单纯地跟他分享平日里的小事,但在他到了庙里的时候才知道,爷爷说她身负气运,想让他娶她。
时奕州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他爱的是工作,本身就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想法,对他来说无论和谁结婚都一样,甚至不结婚也没有区别。
但当老爷子以遗愿为求,并且说那个女孩也没有拒绝的时候,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姜浅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静静地站在树下。
她发现自己在看她,于是笑了一下后主动走了过来。
——就像在咖啡厅的那次一样,她过来说,“我叫姜浅,你叫什么名字。”
时奕州突然觉得自己对这桩婚事也没有这么反感,再名贵的珠宝也不一定有云朵好看。
于是这桩婚事就这样被敲定了下来。
然而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时奕州发现这个女孩有点变了。
当时的老爷子已经因为病重无法走路而住进了医院,他应着要求去接她去了病房,那时时奕州发现这人爱钱极了,骨子里还刻着股贪婪的小气。
爱财是本能,小气也是七情六欲,这些都可以理解,可姜浅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时奕州后来心想,可能是因为初见的那天是晴天,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就连日光都替她覆上一层朦胧微光的缘故吧。
也许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一开始就不够了解她。
然后就是爷爷去世前,他独自陪在病房里;老爷子握着他的手只叮嘱了一句话,告诉他要好好对姜浅,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
当时的时奕州想的是既然爷爷喜欢,自己养着她就是了。
虽然最后因为发生的一些事让他还是动了离婚的念头,但是幸好,他并没有迈出那一步。
因为姜浅失忆了,变回了他记忆当中初见时带着滤镜的云朵。
时奕州再度咽下一口红烧肉。
——但她却在失忆后一直想着要跟他离婚。
时奕州不否认自己稍微有这么一点点嫉妒‘周亦’,和姜浅保持社交距离是不错,但是他又觉得仅仅保持社交距离有这么点委屈。
事情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发生改变,就像他,一开始只是想还那张《春》的人情,最后却一次次地打破了自己的习惯与坚持,还干了很多平时不应该干的事。
但虽然说是不应该,干的时候他是一点后悔都没有的。
只不过看着自己老婆在面对他时,就像是和普通朋友一起一般吃饭的模样,时奕州总觉得自己嘴里有点苦。
很好,继有钱真好之后,他现在又开始吃爱情的苦了。
时奕州叹了口气,动静虽然小,却仍被姜浅捕捉到了。
“怎么了?”她问道。
男人笑着摇摇头,“吃饱了吗?”
“嗯。”姜浅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但也跟着笑了出来。
“那我们走吧。”
时奕州伸手唤来服务员,却始终目不斜视地望着姜浅;看着她笑意绵绵,总有些苦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要吃的。
“买单。”他将银行卡递过去。
然而服务生却恭敬地低了低头。
“这位先生,隔壁的池先生已经为咱们桌买过单了,他说希望周先生能吃好喝好,还说谢谢您之前帮了姜小姐,为了表示谢意,他会寄送几件春夏新款的大牌马甲给您的。”
时奕州拿卡的手一顿。
突然想把吃到嘴里的饭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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