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上前一步，抓住宋矜的衣服，放软声线：“宋矜, 我这不是没事吗。”
宋矜垂下眸子, 数秒后, 侧过头来，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睛, 问：“如果有下一次呢？”
“我不会……”罗雁声下意识地说。
可宋矜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你会。你看我可怜、看小男孩可怜, 所以留在我身边，所以义无反顾地去救他。说到底，只是因为我可怜而已。”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又要这样忽冷忽热把他推开？
罗雁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宋矜，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良久，宋矜低下了头，沉沉地说：“罗雁声，你没错。我只是……”
宋矜没有再说下去，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差一点就失去罗雁声，对他来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凌乱的思绪让他不知道自己该拿罗雁声怎么办才好。
宋矜走进房间, 关上了门。
沉重的关门声将两人相隔在两个空间。
这个除夕夜，格外地冷清。
大年初一, 罗雁声张罗着做了一桌饭菜, 宋矜一言不发地给他打着下手。
电话铃声响起, 罗雁声往外看了一眼, 对宋矜说：“你去接一下吧。”
宋矜“嗯”了一声，起身去接电话。
“喂。”
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宋矜神色怔了一下，缓缓喊出一个字：“……妈？”
罗雁声倒饮料的手顿了一下，登时洒了一桌子。
他手忙脚乱地擦干桌子，又忐忑不安地走到宋矜身后。
宋意打电话来干什么？她要把宋矜要回去吗？
宋矜亘古不变的眸子里出现一些波澜，“你在哪里？”
罗雁声凑近一些，把耳朵放在听筒旁边，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没有回答宋矜的问题，只是让他把电话给罗雁声。
宋矜垂眸看了罗雁声一眼，手指扣紧了听筒，并没有按她说的那么做，而是说：“我帮你转告他。”
女人似乎拒绝了，宋矜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听筒递给罗雁声，同时按下了免提键。
罗雁声一颗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完了，他应该怎么称呼宋意？难不成要叫老婆？啊啊啊不行，他都不认识这个人！
“雁声。”
“雁声你在吗？”
女人成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罗雁声硬着头皮回答道：“我在，有什么事吗？”
他害怕露馅，还特意看了宋矜一眼，发现宋矜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女人听见他的话却愣了一下，好在也没有多加在意，说：“这两年辛苦你了。”
罗雁声生怕她下一句就是“宋矜不用你带了”，赶紧摇头表示：“不辛苦不辛苦，宋矜这孩子特别听话，一点都不让我操心。”
女人听后却沉默下来，片刻后，她低笑一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夸他，要不是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我都以为你不是罗雁声。”
罗雁声干笑道：“害，以前那不是我眼瞎吗。”
女人也笑道：“也是，如果不是你眼瞎，哪里看得上我啊，还帮我照顾宋矜。我离开这么久了，你有想我吗？”
罗雁声哽了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正想敷衍一下了事时，宋矜忽然抢过了听筒，说：“没别的事我挂了。”
女人收起玩笑的心思，对宋矜说：“你有一年没见外公外婆了，明天去看看他们，陪他们住两天吧。”
闻言，宋矜沉默下来，罗雁声一颗心悬得更紧了。
他紧盯着宋矜，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情绪。
宋矜抬起眸子，有意无意地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又移开。
“我考虑一下。”
说完，宋矜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吃饭吧。”宋矜道。
罗雁声跟着他走到餐桌边，宋矜率先坐了进去，罗雁声赶紧坐在另一边。
“看我干什么？吃饭。”宋矜淡淡道。
罗雁声这哪儿还吃得下去啊，他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明天去你外婆家吗？”
宋矜垂着眼帘，波澜不惊地说：“你想我去吗？”
罗雁声当下准备摇头，可是想起宋矜最近一直跟自己闹脾气，他怕自己说错话又会惹他生气。
宋矜应该会想去看看外公外婆吧？
想到这里，罗雁声垂下头，说：“你想去就去吧，也该过去看看两位老人家。”
宋矜沉默片刻，“那你呢？”
“我？我没关系啊，我没事可以跟王婶吵吵架，跟王大哥打打羽毛球，陆川今早还打电话约我去打球，我没关系的，你想去的话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宋矜脸色沉了下来，罗雁声仿佛在说，有没有宋矜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那我多住两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罗雁声声音一下停住了，他麻木地往嘴里塞了两口饭，才缓缓地点了下头，“哦……好、行。”
宋矜牙关紧了一下，“嗯。”
饭桌上，气氛低到了冰点。
宋矜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罗雁声则呆呆地往嘴里塞东西，吃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形同嚼蜡。
“嘶——咳！”
罗雁声咬到一块鱼肉，尖锐的刺扎破了嘴里的皮，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吐了出来。
罗雁声刚想去拿纸，一只手却更快地伸了过来。
“谢谢。”罗雁声接过他手里的纸。
宋矜收回手，夹起一块鱼肉到自己碗里，一边剔着鱼刺，一边说：“真的让我去？”
罗雁声瘪了下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哪儿舍得啊，我离开你从来就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可是不让你去你又生我气怎么办？
罗雁声言不由衷地说：“毕竟是你外公外婆，也应该去看看了。”
“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宋矜把剔好的鱼肉放进他碗里，眼睛直直地看着罗雁声。
那你就别去了。
罗雁声能这么说吗？当然不能啊。
这不就显得他特别小气吗？回头宋意把宋矜领回去了怎么办。
“去、去吧。”
宋矜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罗雁声心中一动，期待地问：“你不想去吗？要不然打电话给你妈说一声？她同意咱就不去了。”
宋矜瞟了他一眼，“我没说不想去，只是怕某人再受点什么伤。”
罗雁声失落地“哦”了一声。
“那你外婆家远吗？一个人可以吗？用不用我送你去？”
“不远，不用。”
“哦。”罗雁声垂下头，他扒拉了两口饭，又问：“在哪里啊？”
宋矜顿了两秒，说：“市里，极光小区。”
“门牌号呢？”罗雁声不依不饶地问。
宋矜垂眸，盖住眼里的笑意，“七栋一单元四号。”
“哦……”罗雁声点了点头。
“问得这么清楚，你想干什么？”宋矜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罗雁声眼神恍惚了一下，说：“没、没想干什么，你想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好。”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宋矜就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罗雁声赶紧把碗洗了，就站在宋矜门口，往里张望，看宋矜正在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宋矜，你就住几天，不用带这么多衣服吧。”罗雁声看他带了四件外套，不由得心中一紧。
“既然你觉得无所谓，我想多住两天。”宋矜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
罗雁声干笑一声，他走进房间，说：“老人家喜欢清静，你别打扰他们太久。”
宋矜默了默，“我应该不吵吧。”
罗雁声一愣，“也、也是。”
何止是不吵啊，平时总是一声不吭的。
罗雁声走到他的行李箱旁边，弯下腰在里面挑挑拣拣，“嗯……这件不好看，别带了；这件太薄了、这件太花了、这件太素了。”
拣到最后，箱子里就剩下一套换洗衣物。
罗雁声满意地叉着腰，“好了，你就带这些吧。衣服脏了一定要带回来洗，冬□□服干得慢，知道吗。”
宋矜看着散落一床的衣服，竟一点不觉得烦躁，嘴角还漫上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把罗雁声扔出来的衣服重新叠起来放进行李箱，垂眸道：“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罗雁声：“……”
好家伙，这是打定主意要多待一段时间了！
不一会儿，王大山帮他们叫的车到了。
宋矜拎着行李出门，罗雁声闷闷不乐地跟在他后面。
司机打开后备厢，宋矜把行李放进去，回身对罗雁声说：“那我走了。”
“哦……”罗雁声怔愣地说。
见状，宋矜看了他一眼，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罗雁声站在台阶下面，眼巴巴地看着他，最后才憋出一句话：“想家了就早点回来。”
宋矜点了下头，“外面冷，进去吧。”
罗雁声又绕到驾驶位，敲了敲车窗，对司机说：“师傅，这会儿下雪了，您开车慢一点，不着急啊。”
司机大叔笑着应了一声，说：“放心吧，我一定把他安安全全送到家。”
罗雁声却皱了下鼻子，说：“他家就在这儿呢，那是他外婆家。”
“好好好，那我们先走了，不然雪下大了。”
“哦好。”罗雁声退到一边，车辆缓缓驶动起来。
看着车辆消失在茫茫雪色中，罗雁声叹了声气。
他昨天去剪了个头发，现在头发盖不住后颈了，冷风吹得他一哆嗦。
罗雁声没落地回了自家小院，看着冷冷清清的小院，他陷入了沉思。
“极光小区……七栋一单元……四号……”
到了晚上，罗雁声被对面苟大叔叫过去吃饭，过得还算热闹。
第二天，门卫大叔打来了电话，让他带宋矜去串门。
罗雁声叹息道：“宋矜去他外婆家了。”
“那你一个人过来？”
“不了，我晚上还有点事儿。”
罗雁声没答应，挂断了电话。
徬晚，宋矜吃完饭早早回了房间。
他打开窗户透气，站在窗边，往下面看了一圈。
细雪已经连下了两天，地面铺起了薄薄一层积雪。
下雪天外面没什么行人，只有小区里各家各户的灯都亮着。
在窗边站了半个来小时，冷风吹得脸颊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眼神逐渐沉了下来，下颚线也紧紧绷起。
直到，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雪地里。
那道身影走一步停一下，在隔壁那栋楼下停了数秒，抬头看了下单元，又继续往前走。
走到楼下的路灯旁，宋矜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外面搭着一个黑色马甲，头上戴着一个耳罩，双手也戴好了手套，从上到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迷茫地四处看了看，脸颊冻得通红。
大概是看清了单元数，他高兴地笑了一下。
眼神顺着楼道往上看，嘴里念叨着什么，宋矜听不见。
“四号……应该是二楼吧。”
罗雁声低头呢喃着。
片刻后，他往单元楼侧边走了两步，眼神落到了二楼的一扇窗户上，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矜站在窗边，不知道站了多久。
当罗雁声看过来时，他也只是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
两人视线撞到了一起，罗雁声大方地抬起双手，用力地向他晃了两下。
他眯起眼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路灯下，他笑得那么纯粹，好似只要看到宋矜，所有阴霾就一扫而空。
宋矜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罗雁声，你真是……
不要再引诱我了，可以吗？
似乎已经心满意足，罗雁声转过身，朝着茫茫大雪的另一边，径直离开。
罗雁声单薄的身形没入月色与雪色之中。
不行了，再也不能让罗雁声离开了。
这是宋矜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和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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