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宋矜的话, 罗雁声安静下来。
他想告诉宋矜,他不需要宋矜养他。
可是,面对少年真诚的眼神, 罗雁声说不出口。
他不想浇灭宋矜的热情, 更不想成为宋矜走向康庄大道上的一颗绊脚石。
理智告诉他, 宋矜应该去。
可是,他去了,罗雁声不仅一年见不到他, 而且到时候宋矜已经有能力抚养自己,罗雁声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吗?
没有了。
宋矜已经放下了对“罗雁声”的恨, 只要远离自己、远离女主远远的,他就可以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美好地度过余生。
良久,罗雁声深吸一口气,压在喉间的苦涩,启唇问道:“你想好了?”
其实罗雁声了解宋矜,他既然选择跟自己说出来,代表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决定。
“嗯,想好了。”
春风徐徐吹来,像针一样刺进罗雁声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眯起眸子, 眼睛酸涩,心头也像空了那么一块儿。
“好, 你想好了就好。”
罗雁声垂下头,推着餐车缓缓往回走。
宋矜跟上他的脚步, 抿了抿唇瓣, 几番欲言又止。
可罗雁声此时心中又乱又空, 没有精力顾及他。
终于, 宋矜还是问了出来:“罗雁声,等我一年可以吗?”
罗雁声就像一颗太阳,周围的人总是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向他靠近。
自己离开的一年里,他身边一定会聚集一群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宋矜不敢确定,罗雁声会不会成为别人的谁。
罗雁声听后笑了一声,抬起眸子,腾出手揉了下宋矜的脑袋,“傻孩子,我就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宋矜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放松心情,而是定定地看着罗雁声,说:“等我回来之后,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罗雁声疑惑地问。
宋矜坚定地摇了下头,说:“不能。”
罗雁声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等你就是了。”
“嗯。”宋矜终于笑了一下。
两人之间没有声音,只有夜风奏响。
罗雁声在转头的一瞬间就收起了嘴边的笑容,也没有了精力找宋矜说话。最终,他们就这么沉默地回到了家。
一夜之后,李文克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抱着罗雁声的胳膊泪眼蒙眬,“宋矜就要走了?那以后谁给我押题啊?”
罗雁声笑着敲了下他的脑袋,斥道:“还有几个月呢,现在哭什么?”
李文克瘪着嘴反驳道:“罗哥,两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时间很快的!”
闻言,罗雁声咂舌,没说话。
生活逐渐走入了正轨,罗雁声虽然没有再去夜市摆摊,但也没有卖掉餐车。
而时间也像李文克说的那样,在罗雁声还没回过神之时,就“嗖”地一下蹿到了期末。
等宋矜领完通知书,回到家里收拾行李的时候,罗雁声才反应过来。
大概因为从来没和宋矜长久分别过,罗雁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矜,一整个下午,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趴在被窝里,强迫自己睡觉,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傍晚时分,宋矜收拾好了行李,去厨房做好了晚饭。
“咚——”
他走到罗雁声房间门外,轻声喊道:“罗雁声,出来吃饭。”
“我不饿。”罗雁声闷声说。
门外安静了数秒,突然响起了扭动把手的声音,罗雁声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宋矜拧开了门把手,脚步轻盈地朝他走了过来。
“我不饿。”
罗雁声翻了个身,背对着宋矜,重复道。
宋矜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罗雁声。
半晌后,罗雁声听见一声轻叹,紧接着,身上的被子就被宋矜一手掀开。
他没有说话,一手抄起罗雁声的胳膊,一手勾住他的双腿,直接将罗雁声打横抱了起来。
“我做了红烧鱼,你吃一点吧。”宋矜叹息也似地说。
罗雁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没有反抗,轻轻点了下头。
饭桌上,宋矜一如往常给他剔鱼刺,罗雁声却有些食不下咽。
他感觉宋矜和自己不一样,马上就要分开了,宋矜心里一点伤感都没有。
是啊,自己和宋矜本来就无亲无故,和一个无亲无故甚至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分开,宋矜说不定还会觉得是种解脱。
桌上的气氛太沉闷太压抑,罗雁声不喜欢这种氛围。
“明天你就走了,是不是特别开心啊?以后终于没人烦你了。”罗雁声笑着开起了玩笑。
宋矜动作却顿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眸色冷淡,看了罗雁声片刻之后,他重新把头低下去,说:“我看起来很开心?”
罗雁声摇了摇头,“可是你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应该挺开心的吧。”
宋矜再次抬起眸子,淡淡道:“你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
“是啊。”罗雁声坦诚地点了下头,“因为我舍不得你,一想到一年看不见你,我都……”
说到这里,罗雁声卡壳了。
宋矜眼里浸入几分笑意,问:“你都什么?”
见他居然还在笑,罗雁声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说:“一想到一年看不到你,我都要哭了!”
宋矜眼眸轻轻眯起,没有再惹罗雁声,怕他真哭了。
“我也舍不得你,一想到一年见不到你,我就……”他垂下眸子,眸光低沉了些许。
罗雁声新奇地问:“你就什么?”
片刻后,宋矜藏去自己眼中汹涌的情绪,抬眸道:“我就想把你装进口袋里一起带走。”
“噗——”罗雁声捂着嘴偷笑,“你怎么比我还过分。”
“因为,我的不舍,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深一些。”
“是吗?”
不可否认的是,听见宋矜的话,罗雁声开心了不少。
“我怎么一点儿看不出来啊?”
宋矜不紧不慢道:“因为我比较清楚,只是分开一年,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你都会在我身边。所以,只是一年而已,算不了什么。”
罗雁声倒是忘了,宋矜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对他来说,一年的时间并不长。
晚上,罗雁声本来打算带他去买两部手机,周末还可以和自己联系一下,可是被宋矜拒绝了。
“那样我只会更想你。”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反倒让罗雁声脸颊一烫,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临走前,宋矜从罗雁声房间里拿了一张薄毯,说带去学校当被子。
罗雁声发现自己是盖了一周还没洗过的,他喊住宋矜:“你拿一张新的啊,这张毯子我用过。”
宋矜把毯子卷进行李箱,“不用,我喜欢这张。”
“那你到学校记得洗一下。”
“嗯。”宋矜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王大山就骑着小三轮把宋矜送去了车站。
罗雁声原本打算把他送到二中,也被宋矜拒绝了。
看到小三轮驮着自家宋矜离开,罗雁声怅然若失地在门口站了许久,明明早就没了小三轮的踪迹,他还是不想离开。
这个家啊,真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随着宋矜的离开,罗雁声的生活变得无趣了许多。
可是他向来适应能力比较强,两三天之后,就重新骑着自己的餐车去夜市摆摊去了。
暑假夜市的人流量比较多,他每天赚的盆满钵满才回家,回到家里已经凌晨过了,草草洗漱一下倒头就睡,第二天就去早餐店兼职。
除此之外,他又给自己找跑腿的工作,每天送点外卖什么的,没让自己闲下来过。
所以,这个暑假过得很快。
到重新开学时,罗雁声已经完全“复活”了。
宋矜临走前,罗雁声给他塞了一张卡,卡里就几万块的生活费,足够宋矜生活一年了,所以罗雁声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当地的新闻经常有市二中先行班的报道。每天的晚间新闻时间,罗雁声都蹲在电视前守着。因为上班看不了电视,还特地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关注的全部都是先行班的信息。
国内第一次组织先行班,所以在其他地区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罗雁声在新闻上还看到了宋矜代替先行班四十个学生上台演讲,他别提多高兴了,放假还隔着院墙王婶放了整整一天。
导致第二天王大山都背得出宋矜的演讲词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春节前夕。
罗雁声记得宋矜春节得放三天,他张灯结彩备好了年货,陆川约他打球、沈冬意约他吃饭、珩秋说陪他摆摊,罗雁声统统都拒绝了。
陆川还调侃了两句:“知道的是宋矜要回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娶媳妇儿,整天眉开眼笑的,五官都快笑没了。”
“你懂什么啊?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俩都半年没见面了。”
陆川对此嗤之以鼻:“哪又怎么样?他三天两头就出现在晚间新闻里,你这不天天都能看到他吗?”
罗雁声朝他挥了挥手,说:“你压根就不懂。”
陆川瘪嘴,“是,我不懂。某些人特别懂,你这么懂你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罗雁声斜了他一眼,问道:“看出来什么?”
“看出来我……”说到一半,陆川突然又停下了。
罗雁声狐疑地看着他,满脸的不解。
陆川脸颊红了一红,欲言又止后,瞪了罗雁声一眼,“看出来你是个二愣子!”
自那天之后,陆川就再没和他联系过。
罗雁声没太当回事,满心都是先行班放假的时间。
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先行班放假了。
罗雁声高高兴兴地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估摸着宋矜晚上七八点就该到了。
可他左等右等,最后只等到了宋矜外婆的一通电话。
“雁声吗?矜儿让我跟你说一声,过年他比较忙,应该会在学校过年,让你不要太记挂他。”
罗雁声一下子就愣住了。
外婆又说:“他说你喜欢热闹,明天你收拾点儿东西,到我们家来过年吧,来陪陪我跟你外公。”
罗雁声站在小院里,看着自己准备了满满一桌的食物,突然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挂断了电话,罗雁声独自一人坐在餐桌边。
桌上的菜已经冷透了,满屋子的热闹也在此刻变得十分萧条。
小院里安安静静,仔细听,还能听到周围邻居的哄笑声。
就连向来骂骂咧咧的王婶,都有笑声传来。
年前王大山交到了一个女朋友,今天女朋友来家里做客了。王婶一改先前的脾气,一整天了,愣是没发过一次火。
各家各户都热热闹闹的,除了罗雁声。
干坐了半晌,罗雁声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
他不高兴地撅着嘴,嘴里念念有词:
“臭小子,过年都不回家,不知道看看空巢老人嘛?”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给我关爱他!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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