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小院子里盘旋,带着几乎是彻骨的寒意。
故听霜就站在距离祈止几步之遥的距离,星辰一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不带一丝温度。
祈止早已呆住,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故听霜会出现在这。
十年前,她也是这样看着面前的故听霜,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记忆都开始模糊起来。
那个时候的故听霜对她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可祈止还是爱慕她的。
喜欢一个人也许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一个眼神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祈止看着面前的故听霜,只觉得时光一下子似乎就回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死,故听霜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相莲能够感觉到祈止的心跳,虽然很不忍,可还是打断了她的回忆。
“故听霜在门窗上施展了结界,因为时间太过长远我以为那是小院里自带的。”相莲对祈止说:“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本尊,而是她的元神分·身。”
可相莲知道,即便是只有十分之一灵力的分·身,也能轻而易举的碾死祈止。
很显然,祈止也在晃神之后反应过来了,眉头微皱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为什么故听霜要在自己的房间里设置结界?
为什么她要把自己的元神分·身留一个在这里?
这些问题让祈止奇怪,却又格外的不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却始终觉得那才是最不可能。
祈止想了那么多其实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因为故听霜很快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剑分五柄,在她身后展开,像极了天神。
“不回答?”故听霜看着面前的祈止,右手缓缓抬起,指着祈止说:“那就死。”
“等一下!”
祈止赶忙开口道:“我是误闯此地的,你不要动手,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故听霜听到她的声音,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祈止。
是那个当初被困在驿站的祈止。
大概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的缘故,故听霜果真没有动手,只不过她星眸微微闪动,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挥手带起一阵风,把祈止刚打开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祈止被风刮得闭上眼睛,等她再睁开的时候早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小院,置身在一个宽阔的书房中。
故听霜坐在上位,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祈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故听霜缓缓开口,询问这祈止说:“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祈止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过了好久才说:“不清楚。”
“医馆那么多门户,为何偏偏选了那间?”
“我是误闯进去的,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房间。”
祈止看着故听霜,开口道:“我今天只是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那院子里,看着陌生就想进去查看一下,却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宗主大人。”
故听霜看着她,起身走到祈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当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故听霜的眼睛里似乎有祈止看不懂的东西,星眸闪动,带着祈止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祈止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她低下了头对故听霜说:“我真不知道。”
故听霜的目光让祈止浑身难受,她怎么也想不到故听霜竟然会抓到自己,她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头脑一片空白。
无论故听霜问她什么,她都不可以露馅,如果让故听霜知道自己还活着……
祈止紧紧攥着拳头,她不知道故听霜要怎么对自己。
是让她再死一次么?
故听霜当年放弃了飞升的机会可曾后悔?
如果知道自己还活着,她是不是还要再来一遍?
被天雷劈中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又涌了出来,那是刻在祈止灵魂里的伤痛,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痛苦。
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让故听霜发现自己!
正当两个人僵持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故宗主。”
风乐安站在书房门口,冲屋内的故听霜扬声道:“在下风乐安,有事要见您。”
故听霜收回了在祈止身上的目光,端详了紧闭的房门许久,才应声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风乐安就觉得面前的房门的结界被打开,她沉着了片刻,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乐安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的祈止,她眸色沉了沉,走到祈止身边冲故听霜行了个礼,开口道:“宗主。”
“风长老有什么事情吗?”故听霜不愿意见她,所以背对着风乐安淡淡的询问道。
自从祈止死后,故听霜就不愿意再见风乐安了,要不是她是医馆的长老,想必两个人早就没有了交集。
风乐安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十年来也从未开口询问过,似乎心照不宣的分开,非必要也不会单独见面。
而今天,是风乐安那么多年来第一次找故听霜。
“今天听值夜的弟子说,故宗主从我医馆宗门内抓了个人离开,我便过来瞧一瞧。”风乐安看了一眼祈止,对故听霜说:“我想这里应该有什么误会,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应该是走错了地方,惊扰了宗主吧。”
故听霜回头看了一眼祈止,却说:“你和她认识?”
“是的。”风乐安点头说:“这位是我前些日子交的小友,相谈甚欢。”
故听霜转过身,看着祈止和风乐安:“照这么说,是我误会她了?”
“……”
故听霜看着祈止,和她四目相对。
“宗主。”风乐安看着故听霜,对她说:“既然这是一场误会,那就不打扰宗主休息了,我和阿止就先离开了。”
也许是这声‘阿止’让故听霜晃了晃神,最终她闭上了眼睛转过身,消失在了书房之中。
风乐安看着故听霜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把祈止从地上扶起来,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怎么样,宗主有没有欺负你?”
祈止摇了摇头,她看着风乐安说:“风长老是怎么知道我被宗主抓来的?”
风乐安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祈止离开了宗主书房。
“阿止。”风乐安并没有使用法术,而是陪着祈止走在内门的石板路上,她对祈止说:“其实,我和你相识是有私心的。”
她看着头顶的月色,缓缓地说:“你很像我的师妹,你的眼神总是让我想起她,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她好像还活着。”
祈止看着风乐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我师妹已经死了十年,其实她的死我也有错。”风乐安低垂着眉眼道:“如果当初不是我让她为了医馆和故听霜在一起,想必她也不会死。”
“如果她不和故听霜在一起,那她一定还能开心的活着。”
“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当初如果不让她和故听霜结契,她还是我的小师妹,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风乐安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祈止,眸色中带着痛楚:“可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假设?我师妹去世的这些年,我始终放不下她,直到我遇到了你。”
她走到祈止面前,牵起她的手,目光清明的看着祈止。
“阿止,对不起。”风乐安轻声说:“你原谅师姐好不好?”
祈止看着风乐安,想了很久才低哑着声音说:“风长老,我不是她……”
夜风卷起风乐安的长发,她紧紧盯着祈止,最终垂下了双眸。
“对不起。”风乐安松开祈止的手,叹了口气说:“给你添烦恼了,是我不好。”
祈止摇了摇头,她看着风乐安说:“风长老思念你的师妹,那不如这样,在人前我还是喊你长老,但是在人后……我就唤你师姐如何?”
风乐安惊讶的看着她。
祈止笑道:“也谢谢你今天愿意帮我。”
风乐安‘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拉着祈止的手点着头:“好,那无人的时候,你就喊我师姐吧。”
“好,师姐。”
“阿止……”
风乐安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祈止抱在了怀里:“师姐好想你,阿止……”
祈止紧紧攥着风乐安的长袍,把头埋在她的肩颈处。
我也想你,师姐。
***
故听霜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星眸微微的闪动,却转瞬间消失不见。
当她走进祈止的小院子的时候,看着那些十几年不变的家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听霜坐在祈止的床上,看着面前小小的梳妆镜,以及屋内简陋却温馨的摆设,闭上了双眼。
“祈止。”故听霜缓缓地说:“今天我又遇到她了。”
空荡荡的屋舍里,并没有人可以回答故听霜,可她像是习惯了一样,闭上眼自顾自的说道:“她和你一点都不像。”
“听闻那个祈止是九剑弟子的未婚妻,可她们一点都不般配。”故听霜想了想,说:“可配不配也不是我可以说的,我只是觉得她们两个和我们当年很像,却又不像。”
“那人的眉眼,那人的皮相,和你都不同,可每次我看到她都会想起你。”
“祈止,如果人生再来一次的话,你一定会和我分开的吧,一定会离我远远地。”
故听霜缓缓睁开眼,看着屋内洒下来的月光,只觉得周围一切冷冷清清。
十年间,故听霜从未有过一刻停止思念,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祈止早就已经死了。
今天看到风乐安抱着祈止的时候,故听霜只觉得内心钝痛,风乐安可以借着这姑娘寄托哀思,那自己呢?
自己又应该如何?
故听霜伸出手,托起一手的月光。
她,又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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