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昭最终打开了镇魂石封印。
她受了一些伤,所幸不严重,宵练在波动停止的同时冲了进去,扶住自己的主人,惊惧地看到那一条血淋淋的手臂。
是魔神的手臂……
仅仅只是一条毫无生命的手臂,但作为神的躯体,都散发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即便是向来冷静淡定的剑灵,手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师昭冷静的声音从剑灵耳边响起:“你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还要瞒着他。”
剑灵怔怔回头。
师昭推开她,缓缓靠近那条手臂,指尖在上面抚过,长睫微垂,“因为我想知道……他是上古神,固然厉害,但我身为凡人,能不能与他一般强。”
惊人之语。
连剑灵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师昭的语气却很平常,她温柔地低着头,几近痴迷地抚摸着那条手臂,像入了魔一样,喃喃道:“强大的滋味,掌控别人的滋味,真的太好了。”
她和巫羲,就像是两个无药可救的人。
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却在尝到情爱滋味之后食髓知味,深陷其中。
一个从前只想活命,却在得到修为和权利之后上了瘾,无法自拔。
剑灵其实无法理解师昭的欲望,她看着眼前不对劲的少女,想了想,认真地问道:“主人是不喜欢魔神吗?”
如果是不喜欢,魔神这么强迫她,她想反抗是应该的。
“不。”
师昭低声说:“并不是没有感情。”
她也认真地喜欢过他。
也曾有假戏真做的错觉,也曾在半夜醒来之后,望着青年纤长的睫毛发呆。
甚至是那些他强迫她,与她耳鬓厮磨的时刻,她也并不是完全不愿意的,偶尔无法自控地情动之时,她也能清晰地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到对方冰凉的体温,手臂搂紧她的力道。
有些感情是可以通过肢体展现出来的。
真亦假时假亦真,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对他到底是利用居多,还是感情居多。
这一片断壁残垣的乱象之中,少女微微低头,手掌握了握那只毫无温度、苍白可怕的手,唇角翘了翘,“但是,我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么唯利是图,就算喜欢他又怎么样呢?”
她可以没有情,因为她习惯了。
但她不可以没有权利地位。
师昭缓缓收回手,蓦地挥袖,将那一条手臂收入储物袋之中,转身之时,神情已经变得冷漠,“走吧。”
“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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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石封印的开启,其动静势必会引起整个修仙界的注意,连巫羲都不免被惊动,他去的速度极其快,几乎是在师昭离开的后脚,就来到了那里。
他的手臂……
他感觉到来自躯体的气息了,似乎在呼唤着他。
魔神站在虚空之中,漆黑的乌发在身后疯狂舞动,金色的双瞳缓缓阖上,双手摊平在风中,周围所有的魔气、血气、灵气俱往他一人涌去。
甚至不去用肉眼看,却能透过重重叠叠的空间,捕捉到属于他的气息。
他的东西。
古老的血脉被唤醒的刹那,魔神周围刹那红光大盛,诡异的死气一点点漫上瞳底,身体残缺的骨骼在咯咯扭动,兴奋异常,极为渴望缺失的那一部分躯壳。
他追了过去。
但几乎是在同时,师昭把那条手臂泡入了渗有镇魂石的灵水
之中。
清言看着唇角染血的师昭,想问她情况如何,欲言又止。
“你先处理它,我去拦住魔神。”师昭没心思多说废话,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又饮了一大口水,混着满口的血腥气硬生生咽了回去,又推开门出去。
时间争分夺秒。
几乎在师昭走出这院落的同时,她感觉到风中波动的气息。
她看见了巫羲。
风雪遮蔽了双眼,可远远的青年身形已经停了下来,显然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她,迅速朝着她走来。
师昭其实有些紧张。
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么胆大妄为的事,如果是以前,她毫不怀疑他一过来就会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他或许能猜到是她。
师昭微微提气,猛地飞扑了上去,抱住了巫羲,整个人埋入了他的胸膛。
“巫羲!”
巫羲身形一滞。
他周围飘荡的肃杀气息平复了些许,冰凉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把她推开。
显然,现在不是很想跟她在这里消磨时间。
他急着去找躯体。
顺便杀了那个敢他躯体主意的人。
可他眼前的是惹人怜爱的师昭。
少女身上其实还残留着淡淡的、隐约含着血气的味道,混着她发间梳头水的淡香,轻微到几乎不易察觉,温柔乡自古醉人,也麻痹一个人的感官,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望着他时,轻轻对他说:“巫羲,你亲我一下呀。”
“……”
他的视线在她唇上停留片刻。
暂时没有亲下去。
师昭也不恼,她的手捉着他的手指,落在自己领口的衣带上,轻轻一扯。
衣带微散。
里面一片雪白美景。
她里面,未着一物。
她几乎没有这样诱惑过他。
巫羲指尖蓦地缩紧,犹如点了一把火,盯着她的眸光刹那火滚烫灼热起来。
下一刻,他就抱着她出现在了卧房之中。
师昭主动迎合着他,手臂绕过魔神的脖子,轻轻拆开他束起的发冠,指尖插入他的发中,忘情地亲吻着他,一边亲吻一边反复喃喃着:“我好喜欢巫羲……”这样直白的表白也是近年少有,直接撩得巫羲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将她用力抵在了门板上。
他容颜逆光,睫毛颤了颤。
然后沉声问:“你说什么?”
“我好喜欢你……”她的手沿着他的脖子钻进散开的衣裳之中,沿着冰冷的胸膛滑到一侧有躯体的手臂,一路滑到他的小臂,用唇轻轻碰他狰狞的身体,“哪里都喜欢。”
他不喜欢在与她欢爱之时脱掉衣裳。
因为那副躯体太过于丑陋难堪,还提醒着他那些悲惨的往事,他也不想让她看到这样丑陋恶心的自己,毕竟她每次呼唤“魔神大人”之时,语气是那样的仰慕而虔诚。
在彻底集齐所有身体恢复如初之前,他都会选择穿着衣裳。
今日却被她剥掉了。
师昭在竭尽全力地让他沉浸其中,她是水底的女妖,拉着他不住地往下沉沦,尽管他三番四次地企图重新浮出水面,都会被她重新纠缠住。
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不断地在他面前询问:“就现在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管别的事呢?”
“有昭昭陪着您不就够了吗?”
“您喜欢昭昭吗?”
双手捧着他的脸,她吻上去,轻
轻地说:“当下,很好。”
眼前的人,这么冰冷,像尸体一样,不、不对,他本就是一具冰冷的死尸,是在她强行把他留在地狱里,不许他重新回到人间。
就像她非要把他留在幽月山一样。
灵墟宗,终究不是魔神应该留下的地方。
青年精致的眉眼在她眼前沉寂下去,
他睫毛颤抖,额角渐渐产生动情的汗珠,沿着高挺如玉鼻梁渐渐滑下,他注视着她,喃喃地唤:“昭昭,昭昭。”
“我在。”
隔着没有那么远的距离,泛着金光的阵法中央,那一条手臂正在缓缓溶解。
清言面前漂浮着那颗镇魂石,正在拼尽全力地施法。
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逼自己不动不想,只专注于眼前的一切,可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负伤的师昭独自出去阻拦魔神。
杀了魔神。
他一定要杀了那个魔神!
清言提气猛地逼出更多的灵力,眼前的镇魂石越来越亮,几乎将水面激得乱溅。
天地之间,也有了异象。
有时天生异象,并非是因为谁在施法操控天气,而是天地万物感知到了什么,与天道并肩的神失去了手臂,其实也是一个值得预警之事。
如果巫羲连这都感觉不出,那他枉为魔神。
这本就是一场赌博。
在狂风暴雨的轰鸣声中,她看着他的目光渐渐褪去了动情的暖色,他也渐渐从那一股冲动之中冷静下来,变得理智而冰冷。
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颈子,感受到下方血液的流动,字字冰得慑人:“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说:“因为我想要,就做了。”
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巫羲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幽暗,眼尾渐渐泛起诡异的血潮,红得惊心,几乎就在了崩溃的边缘。
师昭看着他,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敢继续开口:“巫羲,你敢保证你就没有纵容我吗?”
“我方才引诱你时,你就完全没有察觉吗?”
“你看。”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笑得惑人:“你也是纵容了我的,你也选择了我,这样的结果,哪能只怪我一个人呢?”
她鬼话连篇。
他猛地闭上眼睛。
眉峰不自觉地在抽搐,手指死死扣紧,在克制地压抑着嗜杀与愤怒,又浓又密的睫毛不住地打颤,许久,他压抑着痛楚哑声道:“你就是仗着我在意你。”
师昭抿紧唇,看着他沉默不语。
两个人以最亲密的姿势僵持着,仿佛是一场不顾一切地抵死缠绵。
许久,师昭吐出一口冰冷的呼吸,好像才冷静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重复道:“对,我就是仗着你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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