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你要是真的想通过收益下降来退让，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做出错误决定就好了。”吴小花忽然开口。
谢君竹不解：“什么错误决定？”
吴小花想了想, 说：“投资磁带随身听，这个东西很快就要完全淘汰了, 现在投资基本就是在做亏本生意。”
关于这方面的投资吴小花一直是没做的，不过有了解, 因为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mp3、mp4、mp5的大热时期，算是在智能手机出现普及之前，孩子们最大的玩具。
甚至很多青年也会喜欢，毕竟能听歌、看小说、看视频、玩游戏的东西谁都喜欢，这些功能后来延伸到了智能手机上, 才让只能手机能那么快普及并且受到所有人民的欢迎。
产品出现到消失，一定有它利益最高峰，吴小花就打算掐这个时间来投资, 所以时刻关注随身听市场，最近她本来已经做好策划书准备投资mp3了，如果谢君竹需要一个决策失误的契机, 那把投资对象换一下就可以了。
谢君竹沉思许久, 开口道：“你让我想一想, 最近你先不要动，所有方案都压下来，我们现在的情况，就算三年不开张也不会亏本，就先压着吧。”
这次商谈过后吴小花回去后并没有直接暂停所有业务, 而是一切照常, 不过最后决策始终没下, 一段时间后大家都知道吴小花似乎在压案子。
平时正常通过方案，所有的策划评估照常做，就是不再去洽谈投资事宜。
有人在猜吴小花想做什么，股东们还有不少去问谢君竹的，然而不管是谢君竹还是吴小花，都跟他们打太极，一口一个在观望。
九月份，谢君竹直接跳过吴小花下了几个决定，说是本部做好的策划，让吴小花放弃下半年所有原计划，转去投资本部给的几家公司。
其他人有些盲目信任谢氏集团，觉得或许本部的投资方案比吴小花本人的更靠谱，一时间有留言说吴小花不行了，这么久没做出投资方案来，最后还得本部帮忙。
这样的混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有人甚至开始想，是不是风投公司要换人了，再者，重新回到本部管理之类的。
总之，一时间人心惶惶，害怕自己没有被本部选中会丢了工作。
期间一切留言吴小花都没回应，只是说照常工作，有时候在公司被问得烦了，就摸去谢君竹的公司，蹭他的董事办公室。
本部的几个决定都是谢君竹跟吴小花详细商量后决定的，他们不能让人看出来那些投资是故意的，所以投资的公司不能全部失误，要大部分失误，小部分看起来似乎没有投资错的样子。
这些事又不能被别人知道，吴小花一个人干七八个人的活，总算赶在最后一个季度前把单子交给了谢君竹，让他可以跳过风投公司从本部宣布。
谢君竹之前说需要想一想，就是在犹豫要不要用吴小花的名义来做投资，毕竟现在风投公司算是吴小花全权管理的。
如果谢君竹直接跳过吴小花做投资的话，就是在告诉别人，他不够信任吴小花，后面吴小花在风投公司里的处境会很尴尬。
可是谢君竹又舍不得吴小花经营到现在的名声——吴小花现在是业内唯一一个做风投还没有错过的人，这个名声对后续发展绝对是不可缺少的。
神一个的目光，没有人能拒绝。
谢君竹考虑了许久，还特地去找了趟谢子珩的母亲，详细确定政策时间后就跟吴小花确定下来，不能在这个时候牺牲吴小花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名声。
这样便只能由本部做投资决策，同样的，吴小花不能出声的时间里，一切压力她都只能自己抗。
吴小花去找谢君竹的时间多了，谢君竹就分了一间董事办公室给她，让她可以有地方休息跟工作。
跨年前，九月份投资的几家公司里，有一家忽然宣布破产，根据消息，应该是有人举报他们偷税漏税，账面亏空太大，就算把谢君竹投资过去的钱全部填补窟窿都不够。
一夜之间几千万消失，围观了这场投资的人都在想，谢家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之后这一切好像只是开始，前一年谢家做的所有投资，要么无功无过，要么全部血亏，要不是还有吴小花之前做的投资源源不断撑着，账面早就全红宣布风投公司破产了。
即使如此，吴小花依旧没有做出新的投资来，别人都在观望，想知道吴小花跟谢君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们明明十分谨慎根本没做错过。
就在各种流言蜚语里，吕佳期忽然给了吴小花一个消息——戴月瑶回国了。
收到消息时吴小花还愣了一下，她在首都太久，这些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去给吕家拜年，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首都。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吴小花彼时正跟谢君竹在公司附近的餐厅里吃晚饭，他们现在都不太好露面，就互相做饭搭子。
看到吴小花愣住，谢君竹关切地看着她，以为有什么难事。
那边吕佳期问道：“花花你想回来见见她吗？”
吴小花轻笑一声：“没什么好见的，见了岂不是在告诉戴家我知道太多了吗？之后李国富一家应该会去找她麻烦，不过，跟我们没关系。”
听到吴小花这么说，吕佳期就不多口舌了，吴小花是个有主意的人，不需要她做过多建议，接着两人又聊了些放假打算去哪里玩之类的日常话题，差不多就挂了电话。
谢君竹给吴小花倒了杯果汁：“是佳佳吗？”
“对，她说戴月瑶回国了，这都毕业好几年了才回来，可能是要接手戴家。”吴小花轻声解释。
“戴月瑶啊，她爸妈只有她一个孩子，现在回国确实比较好，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都快完全接手家族生意了，就剩她还在外面。”谢君竹并不觉得奇怪。
家中有生意的，一般出国留学就是学习国外先进的经验，只要在国外没产业，基本都是回国来。
戴月瑶算是回来晚的。
两人把这个事情当八卦随意说了下，谢家近些年在谢君竹的掌控下已经跟原来的几个老牌世家走得远了些，像是避嫌。
还跟各种行业龙头企业有联系的反而是吴小花，她做投资的，自然对各方面的人脉都熟。
戴家也在谢君竹避嫌的行列，左右生意交集不多，谢君竹在父辈签下的合作结束后就没再跟戴家有联系，平时顶多逢年过节互相恭贺一声。
是以，现在戴月瑶回来了反而不用特地去重新联系，将来都不一定再有合作，等戴家宣布戴月瑶上任再去恭贺就可以了。
由于谢家最近一直在用庞大的资金填补投资窟窿，弄得公司员工人心惶惶，就连一些不入流的小报都在猜测谢家是否会因为谢君竹的几个错误决策倒闭。
那些股东听风就是雨，三天两头找吴小花麻烦，还打听谢君竹这边到底怎么回事，吴小花觉得烦得要死，直接就清算自己的年假跑去跟吕佳期旅游去了。
旅游是两人早就说好的，吕佳期忙了几年一点空都没有，方含雨跟吕爸爸想给她时间谈个恋爱什么的，就给她凑了个假期。
吕佳期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假期没意思，就拉上了吴小花，刚好吴小花这段时间需要低调，又被股东们找得烦，直接就请假跑了。
两人不好走太远，就去了三亚，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她们去海边打工的那个暑假。
在相似的海边，难免说起曾经的日子两人都很是开心，她们真的许久没见了，有说不完的话，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想着她们将来可能会结婚生子。
说到这个，吴小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佳佳，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但是，我会给你的婚礼包个大红包的。”
吕佳期愣了一下：“不结婚的意思，你是想一个人过？像自梳女那样？”
滨城在民国时期有一种现象叫自梳女，那时候自梳女就是独立打工的女人，自己梳起长发，一辈子不结婚。
那个年代世人愚昧，很多女人十几岁就得被卖掉，换个好听的说法就是嫁给一个所谓的好人家。
其实就是父母穷，把女儿卖掉，这样可以换礼钱跟聘礼。
曾经女孩们没有办法反抗，直到工人阶级出现，大批女性独立工作拒绝婚姻买卖，自梳盘发，抗拒着吃人的婚姻。
自梳女们都是一辈子不结婚，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未来。
那种买卖的婚姻跟吴小花曾经的经历完全一样，若不是徐城没有自梳女的存在，她上辈子就是死，也得冲到工厂里当一个自梳女。
只要宣布成为自梳女，其他人也会保护着她，自梳女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自发性合作，只要有一个自梳女被家人带回去了，都等于她们的抗争失败。
自梳的事在滨城曾经很常见，吴小花一说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吕佳期就想到了这个，在她的认知里，只有修女跟自梳女是一辈子不结婚的。
吴小花不是滨城人，不过学历史的时候老师有谈过这个，她明白吕佳期的意思，不过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我觉得没到自梳女的地步，我只是不能接受婚姻跟生孩子，但是有个伴侣的话，应该还是能接受的。”吴小花犹豫着解释。
就像某部老电影里那样，自梳女找一个互相标记在灵魂上的人，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但永远相爱，互相扶持一辈子，比什么婚姻孩子更动人且重要，吴小花想要的，就是那样一份什么都不参杂的感情。
第七十二章
吕佳期摸摸吴小花的头：“感觉你这样的要求, 应该没什么人会同意，毕竟在很多人眼里，结婚生孩子才是女性存在的意义。”
“意义应该是自己定的, 不是别人。”吴小花平静地说。
过去四十多年的经历告诉她，人活着就应该只爱自己, 或许还可以爱一下对自己好的人，但永远不能越过自己去。
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光溜溜独自到来, 走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走，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要把自己存在的意义交到别人手上？
吕佳期想了想，说：“你说得对，不过我还得有个孩子, 不然我家这么多财产，要是便宜了旁支，我会气死的。”
“我们不一样, 你确实需要个孩子来守住庞大的家业，我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后我的财产全部捐给国家就算了。”吴小花对这个无所谓。
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活着的时候享受, 死了就捐出去吧, 也省得便宜那些心怀不轨盯着她财产的人。
在一块聊天就难免聊到戴家，听说戴月瑶去见了李国富跟陈月一次，不知道说了什么，还给了一笔钱，之后李国富跟陈月就销声匿迹了。
吕佳期猜测, 是戴月瑶威胁了一下他们, 有命拿钱总比被整穷困潦倒一辈子要好。
这个事情恍惚让吴小花回忆起来, 她曾经狼狈的二十六岁。
当时好像就是李国富跟陈月纠缠戴月瑶，然后戴月瑶来找自己，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说是钱会给李国富，之后就再没出现。
难怪李国富一家后面也没出现过来找自己，按照他们的尿性，不应该一直沉默着不来找自己要钱才对，后来再没见过，应该有戴月瑶让他们远走他乡的功劳。
不然，在她最难的时期，除了庞家，还得加上李国富一家的威胁，那样的话，她想从头开始并不容易。
今年刚好她跟戴月瑶都二十六岁，这件事本来就是会发生的，不管有没有她。
李国富一家离开，吴小花忽然就想，她好像，还有庞家没处理。
庞家一家人确实垃圾得过分，他们在买吴小花进门后就再没工作过，全靠吴小花一个人支撑，还持续对她进行打压，让她不敢逃跑跟反抗。
不过他们家倒是蛮幸运，后来遇上了开发拆迁，家里那个祖上一直留下来的房子跟田地被政府收走，拿了不少钱。
吴小花可以不管他们曾经对自己的虐待，可杀了自己的债，他们必须得还。
如果要拆迁的话，方案应该提前好几年就会做，她差不多该去徐城发展一下了，如果一定要拆迁，她不会再让这家人拿到高额拆迁款，他们就是烂在他们穷困的生活里。
想着这件事，吴小花提前结束了假期，回去找到谢君竹，问他是否知道徐城开发的事。
谢君竹不太明白吴小花火急火燎地找到自己为什么就为了问这么个问题。
“这几年大部分城市都在开发，徐城那边的话，是S省吧？开发计划肯定会有的，怎么了？”谢君竹问完，又猜了下，“你想做开发方面的生意？一般来讲，这种都会交给比较有经验的老牌企业，比如说苏氏建材。”
现在的苏氏建材还是在苏青时手里，不过有传言说她身体不行了，所有的资产应该会留给她唯一的儿子莫晓宏。
吴小花思索了一下：“除了做建材，还有什么上手比较快，又能掺和进去的吗？”
看出来吴小花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谢君竹顿了顿，如实说：“还有做设计的，可以是设计大片的区域安排，不过这种一般都是政府自己招人做，不一定在外招标，还有就是做建筑设计，这个有点吃力不讨好，一般都是跟建筑公司联合的。”
说来说去还是要搞建筑，毕竟政府开发肯定要盖房，盖房就需要建筑公司、建材公司、设计公司，如果吴小花想要参与的话，从这几个类型里挑比较合适。
“好，谢叔叔，多谢你了，我后面估计需要做一下准备，风投公司最近没什么业务，我闲着也是闲着。”吴小花记下了谢君竹说的类型，准备回去找人做一下研究。
谢君竹叫住她：“小花，你还真打算做开个新公司啊？”
吴小花摊手：“有钱有闲，为什么不呢？”
“那你……怎么会问徐城呢？”谢君竹问完，忽然想起嫂子在好几年前说过的事情。
应该是吴小花高中的时候了，自己回来过年，谢子珩母亲偶然跟自己说起有一对夫妻忽然找到了市一中去，说自己是吴小花的父母。
而且他们对吴小花的态度很不好，呼来喝去的，还想打吴小花，后来他们去了公安局准备做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做，光验了血型就发现不是亲生的。
当时谢君竹就当是听一个随处可见的八卦——有很多乡下的父母对孩子不好，孩子基本过了十五六岁无法忍受就会离家出走。
一些父母就当这些离家出走的孩子死了，还有一些为了有人养老，会坚持找孩子，还美其名曰“要把自己爱的孩子找回来一家团聚”。
谢君竹注意到吴小花对徐城的在意，难免不往这个事情上想，或许，吴小花真的跟那对夫妻认识，还受过他们的虐待。
这样的话，长大有能力了想稍微整治一下对方很正常，更何况从吴小花话里来看，她应该只是想不让他们得到拆迁款而已。
吴小花看着谢君竹，沉默一会儿，找了个理由：“我不想让一些垃圾得到改变生活的钱，他们就该一辈子生活在泥沼里。”
没有指名道姓，谢君竹就把这句话代入了李国富一家，他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一些人就该一辈子都过得不好，你放心去做吧，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问我。”
“谢叔叔……”吴小花没想到谢君竹会同意，一时间有些怔愣。
谢君竹对她温和笑笑：“你只是想开个公司而已，有什么问题呢？缺钱我就给你投资，你给我点股份就好了，你现在可是金娃娃，投什么赚什么，是我沾了你的光。”
被他这么一说，吴小花忍俊不禁：“谢叔叔你太会说话了，那就这么定了，我先趁这个时间去徐城做考察，没问题了我就回来跟你签合同。”
“一言为定。”
首都的风投公司里没什么事，下面还有几个受吴小花提拔上来的副总，一时半会儿倒不了，吴小花就放心去了徐城。
这次去，她只带了三个秘书、两个助理以及财务总监，一行人在徐城蹲了三个月，总算摸清楚了这个城市的基本情况，差不多可以在徐城拟草案。
吴小花觉得飞来飞去实在麻烦，就在徐城市中心的写字楼租了个大平层，现在就他们几个人在住，日后公司开起来了，可以改一下布局当作新公司。
财务总监不能一直跟着吴小花浪，老板可以想在哪儿在哪儿，他一个高级打工仔，还得回首都盯着风投公司的账。
尤其吴小花曾经做的一些投资，后续效益十分持久，还一直上升，他不回去怕有人在账面动手脚。
好在财务总监走之前把一些公司前期发展的账给吴小花算清楚了，现在就等吴小花决定什么时候注册招人。
年前吴小花终于从徐城注册完公司回到首都，刚到公司销假，就听秘书说大老板来了。
大老板就是谢君竹，平时吴小花在公司里被喊吴总或者老板，秘书们私底下就把谢君竹叫做大老板。
谢君竹含笑走进吴小花的办公室，两人已经熟得不行，互相可以不敲门就进对方的办公室。
“小花，你回来得倒及时，可别说我不照顾你。”谢君竹说着，将一个档案袋放到吴小花的办公桌上。
吴小花放下笔往后靠了靠：“什么？”
“徐城的开发文件，”谢君竹兀自去旁边的待客沙发坐下，动手给自己泡茶，“不过还只是拟文件，最后定稿肯定会跟现在有出入，不过也可以算是个方向了。”
听他这么一说，吴小花忍不住惊讶，一边动手拆档案袋一边问：“这种文件谢叔叔你也能弄到？出卖色相了吧？”
谢君竹差点把茶具给摔了：“呸呸呸，小孩子乱说什么呢？我中秋回家，跟子珩提了一嘴你想在徐城弄点开发相关的生意，他给弄来的，这小子该不会暗恋你吧？”
吴小花扫他一眼，知道他在怼自己刚才那句出卖色相呢：“谢叔叔，那你记得回去跟告诉他，我不婚不育，别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啧，越来越不可爱了。”谢君竹嘟囔，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文件里的内容很短，就是个大概流程，后续肯定在各方角逐下慢慢变动，不过大方向肯定在政府把控中。
这次的开发主要是想做城镇融合，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路。
想要富，要修路；修路之后才是对几个镇子进行城市化开发修建。
一个城市下面少说有十几个镇，一下子肯定不会全部开发，要通过票选来决定最先被开发的镇子。
白溪镇就是备选之一，后续是否能选上，除了基本的环境条件之外，还有就是通往市区的路好不好修。
前世吴小花不懂这些，不过她记得庞家那些地被拿走后是被开发做成了百货大楼，而且周边的路都被做成了水泥路。
在庞家搬走之前，镇上的路都是泥路，坑坑洼洼的，平时倒也还好，要是遇上下雨天，出门就是一身泥水。
所以白溪镇肯定是有开发资格的，路后来也会修。
吴小花看着文件，犹豫许久，拿到谢君竹身边问：“谢叔叔，你能猜到政府会选哪个镇子开发吗？”
谢君竹抬头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前面三个。”
前面三个里并没有白溪镇，吴小花愣了一下，不解：“你怎么这么确定啊？”
“第一个镇子那已经确定通国道了，开发它是必然的；后面两个镇子是离徐城市区最近的镇子，也就是说，它们可能会在开发后直接纳入徐城成为徐城的某个区，所以一定是它们三个先被开发。”谢君竹缓缓解释。
这些消息并不算隐秘，只要提前去政府打听，差不多都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吴小花盯着排名第五的白溪镇，喃喃自语：“所以……白溪镇到十年后才会被开发……”
谢君竹听见了她的嘟囔，想到这段时间查到的、吴小花的过往，他无声叹了口气：“白溪镇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开发区域，因为它靠山，靠山又没名头的镇子，是最不好开发的。”
闻言，吴小花愣住了，她记得，白溪镇明明被开发了，忙坐下来：“谢叔叔，这个可是排在第五的，证明政府本就有意要开发这，你怎么会觉得不好开发呢？”
“如果……”谢君竹回想着白溪镇的地势，犹疑着说，“如果有景点的话，可能会当成旅游镇来开发，可是那边目前没什么很出名的景点啊。”
吴小花听后心下猛地一跳，暗忖：不，其实是有的。
几年后，不知道是哪个厉害的角色，在白溪镇弄了个自由山林体验项目，吸引了很多人过来玩。
白溪镇附近有好几座漂亮又不算十分危险的山，春天夏天漫山鲜花，饱含自然气息，在包装之下，忽然就宣传出来“世外桃源”的名号，让白溪镇忽然就热闹起来。
这种事情本来吴小花是不关心的，她那时候基本就在工厂里打工，并不在意这些，后来自己创业了去找各种香料种子在听说这个白溪镇旅游的事情，不过一直没放在心上。
当地人从生下来就在看那些山山水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有游客会觉得那些所谓的自由、自然是个好东西。
根据谢君竹的话前后一联系，吴小花总算想明白为什么白溪镇忽然要拆迁开发，本质就是徐城不想完全放过这个赚钱机会，所以横插一脚直接在白溪镇搞开发。
吴小花脸色变来变去：“谢叔叔，景点，是可以人为制造的……”
“是这样没错，如果你不想落在别人手里，完全可以你自己包下来做啊。”谢君竹意有所指。
“自己做……”吴小花若有所思，“又不能让政府发现有利可图，又得把山包下来……开农场。”
谢君竹欣慰点头：“是，也可以说是果场、林场，反正好几座山，你一座山卖一样东西，然后建厂做产业链，白溪镇就会成为工业镇，开发方向肯定是建厂，那你想把拆迁地点放在哪里，就在哪里。”
听谢君竹说完，吴小花倒吸一口凉气：“谢叔叔你太厉害了，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就再跑一趟徐城，所以，给我批个假吧。”
“……还请？”谢君竹震惊到扭曲。
最后谢君竹还是给吴小花假期，不过一再交代年底的年会一定要来参加，要是缺席对她影响不好。
往年都参加的，忽然今年一直没业务，再不来参加，别人说不定以为吴小花要被踢出董事会了。
吴小花满口答应，接着再次带上秘书去徐城，先对公司做一下规划，同时去了趟白溪镇。
十年来没回来了，它陌生又熟悉。
曾经她在这个不大的小镇生活了五十多年，总觉得自己对这个镇子每一寸都十分熟悉，没想到离开了十二年，竟然就陌生起来。
路过好多人，吴小花看着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应该叫什么了。
在这里的人们，也不会认识她如今的模样。
第七十三章
秘书看出来吴小花心绪不佳, 小声问：“老板，我已经订了附近的宾馆，如果您累了可以先过去休息, 视察附近几座山都不轻松，养足精神比较重要。”
被秘书这么一提醒, 吴小花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疲惫，故地重游, 又没有发泄的地方，完全就是在跟自己内耗。
注意到自己的心情被影响了，吴小花当机立断决定先去休息，睡饱了冷静下来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白溪镇现在还没进行开发，全镇就一个宾馆, 特别小不说，环境也不是很好，只能说比招待所强点。
吴小花自己住一个房间, 关上门窗一口气睡到晚上，看着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就不想拉秘书出来，自己带上钱包手机准备一个人出去逛逛。
在白溪镇几十年, 回想起来她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夜市, 那是她上辈子重新开始人生的地方, 没有开发后的夜市，就没有她后来那么顺利的创业。
从宾馆出来，吴小花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慢慢往夜市走，过了半程才发现，原来从宾馆的方向往现在的夜市走, 要经过庞家。
十几年后庞家那块早就被修建了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百货大楼, 想去夜市的话要么绕过去、要么走地下通道。
平时吴小花为了掐时间一直都走的地下通道, 时间过去太久，她竟然忘记现在这里还是庞家。
既然来了，大概就是老天想让她来看看曾经仇人的生活。
现在的人们还习惯在吃过晚饭后打开门窗通风透气，吴小花很轻易就能从门口往里看到庞家一家人的情况。
里面的场景竟然在一瞬间让吴小花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
屋内有她曾经的丈夫庞大壮、庞父、庞母，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儿。
看容貌，那个孩子跟曾经的庞刚并不相似，应该是庞大壮跟别人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就是少了最重要的存在——孩子母亲。
这个家依旧排斥孩子的母亲，没有母亲存在，或许是被赶出去打工了。
吴小花沉默地看了他们许久，终究在引起注意前离开，这些人趁现在高兴点吧，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了。
从庞家门外离开，吴小□□直去往夜市，刚进去就看到了相熟的老板。
以前她在这边卖小吃，隔壁老板就卖烤冷面，有时候晚上他卖剩下一些，就拿来跟吴小花换一份饺子或者糕点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
吴小花在来夜市卖东西前，完全不知道这些小吃、零食到底什么味道，可以说夜市里愿意跟她交换东西的老板们在她心中都有不一样的地方。
在老板摊位前查看许久，吴小花根据自己的记忆把半条街都买了个遍，然后拎着一堆东西回到宾馆，分给自己的秘书跟助理们。
秘书跟助理们兴奋地道谢，吴小花笑着让他们好好休息，如果这次顺利，就给他们放个长假。
事情比吴小花想象中顺利，那几片山头本就是没人要的地方，就连政府曾经给农户分地都没人愿意选。
空出来这么多地方政府本就在发愁到底要做什么好，现在吴小花过来洽谈说想建林场跟果场，政府自然欢迎，看在吴小花租得多的份上，还给吴小花弄了个引资入驻的名号，这样吴小花就算是变相直接拥有了这些山头。
这时候还没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名号，大家只管发展没怎么注意环保优化，山头都是一座座分出去的。
吴小花捡了个大便宜，后面直接请来农学家、地质学家分析几座山到底可以做什么。
分析用了三个月，直接跨年，最后结果不错，三座山里有两座山的树木是可持续发展的树木，也就是生长快、木头结实，可以当林场，剩余一座山基本上都是果树，可以当果场。
林场基本上只要联系树木加工厂和做木材定制的店就可以放手让手底下人去处理，果场这边就让吴小花犯了愁。
山上果树的大头是橘子跟杏子，问题是这两都酸得不行，并不是可以直接吃的。
思来想去，吴小花让人把杏子做成腌酸梅、梅饼等蹭了梅子名头的腌制食品，至于酸橘子，她觉得可以自己弄个果汁厂跟批发果场。
反正这么酸的东西不一定有人吃，还不如加糖做果汁，做不完的再批发出去，至于这么酸的东西能拿来干嘛，就交给广大民众去想了。
前后吴小花在白溪镇待了半年，一直到批发果场落实、果汁厂定项才离开，因为谢子珩外公退了。
谢家这一次必然有所动荡，谢君竹要回滨城本家坐镇一段时间，首都的生意只能暂时托付给吴小花。
毕竟谢君竹现在能完全相信的就吴小花一个。
别的事情吴小花都可以推，唯独吕佳期跟谢君竹的她推不了，这两人，前者改变了她的命运，后者给了她机会，都是需要她涌泉相报的人。
吴小花回到首都后谢君竹还没走，她就去谢君竹的公寓问一下他接下来的打算。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子珩的外公退下来，我嫂子又刚进首都，我得回滨城跟我大哥守一段时间，首都这边就拜托你看顾一下我嫂子了。”谢君竹即使在这种时候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心下安定。
“我会的，那谢子珩呢？他还蹲在基层呢？”吴小花没怎么关注这个下放到最底层的老同学。
现在谢子珩外公退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其实并不会过分在谢子珩母亲身上，反而会时刻注意着谢子珩。
毕竟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女性走仕途几乎是一眼望到头的，不可能有太远的未来，他们觉得真正接班的人应该是谢子珩才对。
谢君竹就知道吴小花要问这个，他想起来还觉得哭笑不得：“他年初调去参与西部大开发了。”
西部大开发是零零年一月才出的政策，加上西部条件并不好，即使是在二十年后都没什么人愿意去，除非没得选。
吴小花很是震惊：“他？西部大开发？那是去开发西部还是开发他勤俭刻苦的品质啊？”
“我嫂子让他去的，”谢君竹无奈解释，“他本来就是个少爷习性，现在又人人都盯着他，与其留在显眼的地方当靶子，不如去西部待个三五年躲一躲，还可以历练。”
三五年后谢子珩母亲在首都站稳脚跟，他再回来至少能护住他；不然现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任由谢子珩在一堆人眼皮子底下混，就是没过错都得给他扣几个过错在头上，这反而得不偿失。
是以，在一切开始前让谢子珩去西部成了最好的选择，后面几年，只有过年跟奔丧回来，别人就是想抓把柄都抓不到。
吴小花了然：“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开窍了知道自己去西部为人民服务呢。”
“他要有这个觉悟，也不用我嫂子火急火燎把他丢西部去，总之，没了他在附近当靶子，我自己也安心不少，后面在首都的生意，你看着办，看着无功无过就好。”谢君竹认真地说。
所谓无功无过，就是账面不红、能维持公司运转就行，利益多少让一部分出去，能赚都得把里衣压下来，同时所有的税务必须干干净净，争取一点口舌都不给别人留。
吴小花一一应下来，让谢君竹放心回滨城，如果有她处理不了的再打电话过去询问。
第二天谢君竹就赶回了滨城，留下了首都谢家所属公司所有的公章给吴小花，免得底下人不服吴小花的决定。
这是吴小花毕业后最忙的一年，她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拆成两个用。
以前自己只管一个风投公司，日常休假还是有的，现在多管理了谢君竹的份，忙得不可开交，还得管在徐城设立的工厂，吴小花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做梦都在看文件。
可偏偏越是这种时候吴小花越不敢放松警惕随意交付经自己手的合同跟决策书，一旦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给谢家带来麻烦，那她卖了自己都还不起。
好在，也就一年，第二年八月，谢子珩母亲进入财政总局，算是在首都站稳了脚跟。
有个这样的背景，谢家总算可以喘口气。
同时，谢子珩母亲的崭露头角，也让其他以为继承人必然是谢子珩的人大跌眼镜，恨自己前一年没注意到，让谢子珩母亲钻了空子。
不然她一个女人，只要从中使点手段、弄点传言，她仕途就走到头了！
可就是这种轻视，给了谢子珩母亲猥琐发育的时间，现在有了财政总局的背景，谢家至少可以再稳定发展到谢子珩母亲退下来。
之后应该还会再有谢子珩继续追上去，除非他自己不争气，不过他不行的话，谢家估计会培养他或者谢君竹的孩子。
现在谢君竹是实打实的商人，不好再回头参政，要想走仕途，只能是自己的孩子来。
谢家稳定后谢君竹回到了首都，接过快把吴小花压榨干的大部分公事，让吴小花能喘口气。
原本谢君竹回来还想给吴小花放个长假，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工作量是有多大的，吴小花贸然上手，肯定对自己的精神、身体都是一种冲击。
甚至，谢君竹自己都做好了吴小花忙中出错的准备，没想到吴小花稳稳当当接过手，现在又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吴小花交完后人看起来在发飘，谢君竹刚想开口让她休息一阵子，就听她说：“谢叔叔，你总算回来了，我得去徐城看工厂选址，你再晚回来一点，我就得一天一来回地飞了……”
第七十四章
谢君竹注意到吴小花眼眶的青黑, 忍不住说：“小花，要么咱们休息一下吧？不差这一天。”
“不行，我已经拖好几天了, 要不是你说今天能回来，我前几天就去了, 先这样了谢叔叔，我赶飞机, 回头在飞机上睡一觉就好了。”吴小花飘忽忽地挥挥手，梦游一样向外走。
在外面等着的秘书看见吴小花开门，急忙去扶，同时汇报工作。
等人走远，萧秘书抱着不少文件进来, 说：“老板，吴总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很多事情她自己不好做决定就得等你在那边有回复了才能决断, 压力很大。”
谢君竹叹了口气：“辛苦她了，把风投公司的文件转一部分过来，我给她放几天假。”
“明白。”
吴小花当晚直接飞了徐城, 坐的夜间航班, 在飞机上睡了半晚上, 早上五点刚好到徐城机场，后面是秘书开车，可是已经不能休息了，她得打起精神看压了几天的果汁厂选址。
建筑类的生意永远有让人心动的利益，从吴小花发布要选址后政府想合作、徐城的一些公司也想合作, 目的大差不差, 都是为了钱。
本来吴小花有意让自己包下全部工程的, 不过考虑到政府在其中的作用，她就把消息透给了政府，即使如此，依旧有不少私人商家想来承包剩下的项目。
吴小花这次来就是要看政府跟其他商家的方案，选定后就可以开始动工。
到白溪镇时刚过八点，还有时间让吴小花去定好的宾馆收拾一下自己。
最后选址等事宜是在政府谈的，吴小花控制着选址位置，想给政府一个将自身打造成工业镇的方向。
还没完全发展起来的政府很好带，前世他们因为那个会做旅游业的商人调整策略把白溪镇提到徐城市内开发，现在有了另外的经济方向，自然也会选择发展成工业镇。
至少工业镇可以保证很多普通人都有工作、能吃上饭。
吴小花打的就是趁经济没进入爆发期赶紧给白溪镇定位的主意，只有这样，才能杜绝了庞家那个位置被拆迁的可能。
而且，这件事成功后她就是对白溪镇有恩的青年企业家，选址上的事她有资格参与商谈，到时候她可以利用一切来避开那一片位置。
庞家被分配的地不多，就算日后真的要改进开发，吴小花也要避开庞家，擦边开发，气死他们。
跟徐城商量好，吴小花跟政府的接待人员一块去看地，路过庞家那些荒芜的田地，装作好奇地问：“这些田地不能种了吗？”
接待的镇长看了下地，皱起眉头：“这都是好田，土地肥沃，当然能种，怎么……”
除了那几块地，其他地里都还有水稻跟苞米，满田地都葱葱郁郁的，就那几片连在一起的田地空荡荡的，看起来甚至没翻过土。
旁边的镇长助理立马小声提醒镇长：“镇长，有些人家中去打工的，就不种田了，所以田地空着。”
助理声音不大，不过多少能听到一些。
镇长一听，换了个好听点的说辞给吴小花解释：“吴总啊，这个是因为经济发展嘛，大家都想有好生活，所以到厂里打工，田地就没人种了。”
吴小花了然点头：“这样啊，可是田地这么荒废也不好啊，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呢，有人愿意打工，自然也会有人想种田，就怕想种田的时候没地，想打工的没工厂，镇长你说是不是？”
“吴总说得……确实有道理啊……”镇长若有所思。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后面的田地怎么分，跟吴小花就没什么关系了。
想来镇长作为一个要调和发展白溪镇未来的掌控人，回去后会想办法调整田地安排。
这一次吴小花在徐城没有待很久，主要是工程已经开始，大概一年内她都只是要等完工，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中秋前吴小花回到首都，准备去跟谢君竹多要几天假期休息，刚好过节，她想去陪陪吕佳期了。
毕业后几年吴小花忙、吕佳期也忙，两人基本就抽空见一见，过年过节要是吕佳期能路过首都、吴小花路过滨城，才能凑一块过个节。
现在一切步上正轨，吴小花就想去滨城陪吕佳期过个中秋。
谢君竹看着吴小花的请假条，似乎在纠结着什么，时不时抬头打量一下坐在沙发上吃东西的吴小花。
吴小花认真把萧秘书送过来的水果吃完，发现自己好像等得有点久了，抬头去看谢君竹是不是忘记给自己签字了，结果抬头就跟谢君竹对上了视线。
两人皆是一愣，谢君竹先低下头，有些心虚的模样。
“谢叔叔，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吴小花看那眼神，只能想到这个。
谢君竹一听，差点被呛到：“咳咳咳……小花，你觉得可能吗？”
闻言，吴小花靠在沙发背上，盯着谢君竹的脸：“难讲，你直说吧，我走这段时间，你又亏了多少钱？”
“额……”谢君竹头疼地给请假条签了字，踟蹰着站起身走过来，将请假条递给吴小花，“我不会让你亏大钱的，就是……我想让你帮个忙。”
吴小花接过请假条，半是拒绝地说：“什么忙？我可先说好，我请假了，是去跟佳佳过节的，你的忙要排后面。”
谢君竹拘谨地在另一个沙发坐下：“不是什么大忙……就是……我爸妈年纪大了，我又是老来子，所以……”
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吴小花看他所以半天都说不出后半句，只好给他补上：“所以你想找个合适的人带回去给家长看看？”
曾经也是当过家长的吴小花，太懂这种家长所谓的期盼了。
很多家长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非得孩子找个对象，不管找了之后自己孩子能不能过好日子，总之就是得先找，然后就该是生孩子。
被吴小花先一步猜出来，谢君竹破罐子破摔：“对，我现在忙得要死，哪里有空找对象啊？我记得……小花你说过自己不婚不育的对吧？”
吴小花深深看他一眼：“我懂了，你想把锅推我头上。”
“不是，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啊……”谢君竹找来自己的本子，开始给吴小花写写画画，“你看啊，我呢，没时间找对象，你呢，不想找对象，可是，我现在需要一个对象，这个对象最好不结婚、不会嫌弃我忙得觉都睡不够，最重要的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非你不要，然后你不孕不育，爸妈肯定尊重你我的选择，他们就不会催我结婚生孩子了！以及，你跟我合作，我们家对孩子的伴侣，是会送红包的，这个红包……十分厚重。”
“你就说你想花钱聘个靠谱的、背黑锅的不就行了？”吴小花嗤笑一声，然后立马握住谢君竹的手，“成交，我要你新开那家网络业务外包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谢君竹被吴小花这一手给弄懵了，看看吴小花握住自己的手：“你怎么知道我要开那个？”
吴小花松开手，靠回沙发背：“我看见预案了，当时我给出的评估是不错，因为具体业务还少了点，你给我股份，我替你管理，怎么样？”
三十的股份其实很高了，最开始风投公司创立时，谢君竹也只给了吴小花百分之五的股份，后面是吴小花实力强悍，谢君竹不好不多给。
现在吴小花开口就要百分之三十，谢君竹感觉有点肉痛，可是想到还能赚个背黑锅的，咬牙同意了：“行，三十就三十，中秋我们一块回滨城。”
吴小花满意地笑起来，直接对外面喊：“萧秘书，拟合同。”
合同赶在两人回滨城前签好了，内容就是吴小花技术入股，拥有网络外包公司其中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其他东西其实是吴小花跟谢君竹的口头协议，不过演戏演到底，两人在回滨城前弄了点像情侣的东西。
比如说成对的饰品、衣物、装饰，回滨城还坐的同一趟航班。
为了给家里人一个缓冲时间，吴小花先去吕佳期家过中秋，等过完了才跟谢君竹一块去谢家见一见家人。
两人在机场分开，吴小花的秘书直接送吴小花到吕家，吕佳期已经等在家中了。
看到吴小花的车进了院子，吕佳期跑出来迎接：“花花！”
吴小花直接下车走过去跟吕佳期抱抱：“佳佳，总算见着了，咱们得有半年没见了吧？”
吕佳期猛点头：“对啊对啊，花花你好忙，上回我去首都想跟你约都没空对上时间，这回难得你回来过节，咱们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之前吕佳期到首都吴小花是知道的，奈何双方都忙，只互相打了个电话，都没见上面。
让秘书去找地方休息，吴小花跟吕佳期好好聊了一晚上，想把这半年没说完的话都一次性说完。
顺着时间慢慢说，难免说到这次吴小花回来要去谢家的事。
吕佳期都给听愣了：“你是说，你跟谢叔叔签了合同，他给你干股，你给他假装对象？”
“对，那个公司有不错的发展前景，我得先占个位置。”吴小花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除非不得已。
对于这件事，吕佳期想得脸都皱成一团：“这样的话……我跟谢子珩岂不是得喊你谢婶婶？”
吴小花没想到她关注点在这，顿时哭笑不得地逗她：“为什么不是喊谢叔叔叫姐夫呢？”
第七十五章
然后吕佳期就陷入了以后应该怎么称呼吴小花跟谢君竹的思考中。
其实谢君竹只比吴小花大五岁, 如果吴小花不是跟着吕佳期一块喊谢叔叔，两人看起来年纪相差并不大。
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违和的，就是吴小花跟谢子珩是同学, 而且是近十年的同学，要不是吴小花初二才到市一中, 他跟吴小花、吕佳期可是十年的交情了。
现在吴小花要跟谢君竹假装在一起，最别扭的应该是谢子珩。
想到这个, 吕佳期同吴小花说：“花花，你跟谢叔叔假扮对象，那回头谢子珩得多尴尬啊？他那个脾气，大概自己就就纠结死吧？”
吴小花对她笑笑：“没事的，谢叔叔说他去西部大开发了, 最近都不会在家的，过年能不能回来也两说呢，等到他能回来, 说不定谢叔叔的爸妈就不管他结婚的事了，到时候也不用再假装。”
“说得有道理，那你们先这么装着, 反正你们忙得都没空搞对象, 有个对象身份在, 别人也不会动那么多念头。”吕佳期思索后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两人都算是成功人士，平时出去谈生意难保别人不想给他们推荐对象，有时候说不定还难以拒绝，可是有个身份地位都差不多的对象，别人就会顾忌许多。
中秋那天方含雨跟吕爸爸赶回来跟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 第二天天不亮却又走了, 他们总是忙得不行, 几乎脚不沾地。
以前吕佳期偶尔还会觉得他们是不是骗自己出去玩呢，等到自己接受一部分两家生意后，她就不敢生出这种猜测了。
她就管一部分还忙得跟死狗似的，更别说方含雨跟吕爸爸两人了。
过了中午，谢君竹开车来接吴小花，之前两人说好的，今天下午去吃饭前先去买些礼物。
送礼物讲究情谊，谢君竹建议吴小花回到滨城再买就行了，反正他们不结婚，又是假对象，那送的东西得体一点就行。
吴小花平时更习惯穿西装，今天为了配合谢君竹，特地跟吕佳期借了身温婉的长裙，算是给谢君竹挣点面子。
看到吴小花风姿绰约地走来，谢君竹在车前愣了一下，随后将花递过去：“下午好，好像从没见过你穿裙子，很好看。”
以前许多次见面，吴小花工作前都穿的衬衫牛仔裤，后来又全是西装，连西装裙都没有，像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怕被别人觉得她年轻、轻视于她。
难得见吴小花穿上婉约长裙，看起来倒是有她现在这个年纪该有的美好模样。
吴小花接过花，对他笑笑：“谢谢，谢叔叔也下午好，这条裙子是佳佳的，我平时不爱穿这些，不过去见家长的场合，穿西装未免冷硬了些，就跟佳佳借了一下。”
“穿什么都行的，我爸妈只是想我有个对象。”谢君竹并不在意这些，不过吴小花能有这个心，他挺高兴的。
两人去附近的珠宝店跟古董商场逛了一圈，吴小花给谢君竹的父母、哥嫂都选了不功不过的礼物。
做生意好几年，吴小花也学会分辨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知道什么人、什么场合、什么关系应该送什么礼物，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两眼一抹黑。
选好礼物后时间差不多，谢君竹就开车径直去上水湾居。
上水湾居还是那么漂亮，车子开在庄园的花园小径上，晚霞像给这个美丽的庄园批了一层纱，天空是深邃的蓝紫色，莫名让人放松。
“这里还是这么漂亮，上水湾居被估价过亿是应该的。”吴小花轻声感慨。
谢君竹听了，偏头扫她一眼：“你喜欢？现在你也可以买得起吧？”
吴小花扑哧笑出声来：“前两年可以，现在不行了，钱都砸徐城去了，还没听着个响呢。”
建厂、买山都需要钱，吴小花现在砸了大半身家进去，即使能预见将来收益不错，现在的底气依旧不如曾经足。
“没事，资金往往三五年一回笼，等厂子建好，你身家就又回来了。”谢君竹安慰道。
说话间到了大门，谢君竹停下车子，去给吴小花开门请她下车，然后去拎后座的东西，车子交给司机开去停车场。
两人从大门进去，客厅里谢子珩的父母紧张地坐着，他们是知道吴小花的，感觉自家弟弟好像在老牛吃嫩草。
至于谢君竹的父母，他们年纪挺大了，现在的要求是只要谢君竹带个人回来就行，总比他们死了还看不到小儿子有伴侣好。
吴小花尽量不把这场面当成商务洽谈现场，跟着谢君竹给众人问好，不过都喊的叔叔阿姨和哥哥嫂子，并没有把自己的辈分放在谢子珩那一辈。
之前吴小花跟吕佳期来过，谢君竹父母还有印象，他们互相看了看，即使谢君竹跟吴小花看起来挺般配，他们莫名也开始跟自己大儿子跟儿媳妇一样坐立不安——怀疑谢君竹骗人家小姑娘呢。
那眼神倒是好认，谢君竹无奈地跟吴小花对视一眼，彼此定了定心神，想要不被拆穿，戏还得努力演下去。
吴小花其实不太明白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妻子，没人教过，她曾经给庞家当媳妇儿的经验说白了就是去当奴仆的，所以，她完全就是当自己在谈一个比较特殊的合作，谢君竹说一句她动一动。
可谢君竹也是个新手，根本不知道有个对象是什么样，咬着牙按电影里的演，时不时递个吃食、互相贴贴之类的。
做了一遍后谢君竹皱起眉头，他低头凑到吴小花耳边：“我怎么觉得咱俩现在跟你和佳佳平时相处那么像？”
“……”吴小花无法反驳，平时她跟佳佳好像、确实、真的是这样。
主要是吕佳期很爱跟吴小花贴着，互相凑得久了，难免亲密起来；现在吴小花跟谢君竹顶多是合作关系，两人能想到最亲密的事情，也就这样了。
不过这多少给了谢君竹灵感，他打算把自己代入进吕佳期，平时见得多了，总是比较好模仿的。
本来谢君竹父母还担心其中是否有诈，看着两人十分自然的动作，倒是慢慢品出味来——或许，他们是在一起工作久了，日久生情呢？不然谢君竹怎么对吴小花的各种喜好小动作那么熟悉？
老人的眼光毒辣是毒辣，可惜，日久生情的对象可能不太对。
感谢吕佳期爱秀，谢君竹记忆力又好，自然记得吕佳期对吴小花的诸多照顾，现在只要照搬就没办法了。
两人顺利蒙混过关，晚上谢君竹以吴小花一个女孩子在别人家暂住不太好为由，将吴小花送回了吕佳期家。
在路上，谢君竹对吴小花表示感谢：“谢谢你了小花，还得谢谢佳佳，要不是她，今晚怕是没这么好过关。”
吴小花揉了揉脖子：“你付了钱的，不用谢，不过，幸好你想到可以按照我跟佳佳的相处方式来，不然，今晚怕是就要被看出来了。”
说到这个谢君竹也心有余悸：“我三年之内都不太想回家了，他们那眼神，跟我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似的，你也就比我小五岁好吧？”
只是五岁，偏生隔了辈分，若吴小花不是谢子珩同学，这事倒也不怎么难接受。
吴小花轻笑一声：“别在意这些细节，至少现在是阶段性胜利，老板，你回首都后好好干活，我的假期，刚开始呢。”
“行，吴老板好好享受假期，期待你回来之后，再创辉煌啊。”谢君竹打趣道。
——
这一次假期吴小花整整休了三个月，后面又连着过年，吕佳期上班后她就到处走走停停，去了许多自己曾经想去却没有时间跟金钱去的地方。
看过之后吴小花背着行囊先去了一趟徐城，没有带手下，就一个人。
她打听到，镇长跟白溪镇的书记做了政策调整，让一部分不种田的家庭上交了田地，又重新分出去给了家庭困难、需要更多田地的农户。
白溪镇的果汁厂在建，需要大量工人，政府从白溪镇挑选了大部分工人，其中就有庞家的那个媳妇儿。
曾经吴小花的悲惨故事是白溪镇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另外一个人代替她，成为了这个别人口中的悲惨对象。
吴小花废了点功夫去到果汁厂，跟人打听到庞家那个媳妇儿，远远看过去，是个瘦弱的女人。
同行的婶子唏嘘地跟吴小花说：“她啊，被家里人送来的，都不知道她老家在哪儿，也许是拐卖来的，庞家出了三百块彩礼就买了她，让她当牛做马的，一个人就得养活一大家子，可怜啊……”
世间许多不平事，最后都只能说一句可怜。
吴小花凝视她许久，终究没有过去劝上一两句，因为她有儿子。
生过孩子的女性精神是有一定损失的 ，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法修复这样因为被孩子寄生所受到的伤害，所以，什么都做不了，得她们自己的身体慢慢排出怀孕带来的激素，之后才能拥有正常人的判断以及思考能力。
不过吴小花回到徐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手下做宣传册子，还有各种宣传凭借双手挣钱为自己挣一个未来等观念。
这些本该是靠学习知识拥有的常识，在很多情况下，却必须用洗脑的方式，来对抗另外一种洗脑。
回首都那天，吴小花在徐城接到了谢君竹的电话，他问吴小花什么时候回去，准备过年了，反正两人又不回滨城，不如凑一块过年得了，左右，现在他们有个伴侣身份呢。
吴小花听了，忍不住笑：“好像去了首都，这几年，都是我跟谢叔叔你一块过呢。”
“毕竟，除了我还有谁陪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呢？”谢君竹打趣道，“不说笑，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
谢君竹愣了一下，抬手去拿日历过来：“真的假的？你不会在逗我吧？”
吴小花换了只手拿手机，拉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骗你做什么？你仔细听。”
机场广播站通知一条条起飞信息，这些都在提示电话对面的人，吴小花已经在机场了。
“原来你真要回来了，那我去机场接你，顺便给吴老板接风。”谢君竹说着，把桌面上还没看的文件推开一些，假装自己已经干完活了。
吴小花笑道：“好啊，你约一下陈家小馆，我想吃他家的菜了。”
“都听吴老板吩咐。”
飞机是中午十二点起飞，下午两点过就能到首都，吴小花在飞机上睡了个午觉，下飞机时精神头不错。
刚拉着行李出来就看到了出口处长身玉立的谢君竹，他长得高，一下子就能看见。
谢君竹也看见了吴小花，快步走过来帮忙拉行李：“你这航班还挺准时，我还以为天气不好你会延误呢。”
“这几次进出徐城都还算顺利，只要不是雨季，没那么容易出意外延误。”吴小花笑着解释了一下。
到首都后没几天就是过年，吴小花一直在休假，需要自己经手的文件全被送去了谢君竹那，她只偶尔过目一下财务报表，没问题就不管了。
腊月二十八，谢君竹打电话给吴小花商量两人过年的时候吃什么。
吴小花看着窗外的雪，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在首都第一次过年，谢君竹站在居民楼外等了她几个小时。
那时候两人都没想过后来还会有持续性的交集，只是出于一种礼貌以及对同一个来处对象的亲切。
“谢叔叔，你还记得你给我送的那顿年夜饭吗？”吴小花忽然问。
谢君竹写字的手顿了顿，记起了那个除夕夜，明明他那么忙，却还是在居民楼下站了几个小时，现在想起来，都忘记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了。
从回忆中抽身，谢君竹道：“记得，你还给我送了点吃的当回礼，我一直听子珩说你手艺好，可是从来没个具体印象，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子珩没有夸张。”
吴小花想到谢子珩会怎么夸自己的手艺，忍不住笑出声：“既然这样，今年年夜饭我做吧，天气这么冷，没必要出去吃，你说是吧谢叔叔？”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谢君竹笑着回答。
年夜饭那天，谢君竹买了点年货跟礼物去吴小花现在住的地方。
之前吕佳期买的房子已经被开发拆迁，为此，吕佳期还得了不少拆迁费；房子拆迁吴小花就没了地方住，她想着上班方便，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大平层。
谢君竹偶尔过来跟吴小花商量事，熟门熟路地去换鞋、放下各种东西，然后到厨房帮忙，他做饭还可以，只是不如吴小花这种能去考厨师证的。
电视里放着春晚，吴小花简单做了几个菜，两个人，吃不了多少，接着就是放一堆材料在客厅，跟谢君竹一块看春晚一块包饺子。
吴小花被春晚里的小品逗得笑个不停，她前世只有后来几年才看过春晚，可那时候春晚已经少了很多乐趣，这个年代的春晚却很好看，小品、相声，三五句话就能引人发笑。
茶几上的水壶烧得扑哧扑哧响，谢君竹认真把硬币包进饺子里，然后对吴小花说：“小花，我包了两个硬币，咱们一人一个。”
“等会儿下了锅都一样，说不定咱们一个人就吃到两个呢。”吴小花盯着电视，眼神错也不错地回他。
谢君竹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于是找来十几个硬币，包了一堆鼓鼓囊囊的福饺，然后对吴小花说：“这样咱们就都能吃到了。”
闻言，吴小花看着案板上那一个个圆墩墩的福饺，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抬头看着谢君竹：“那我也得包点不一样的。”
“包什么？”谢君竹好奇地看她。
吴小花没回答，去厨房洗了几个红枣花生百合，每样都不少：“祝你早日找到对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君竹端来那碗红枣，吃了一个，反问道：“可我不是有对象了吗？你应该说，祝我们，早日退休、生活美满、百年好合。”
听他这意思，似乎想演挺长一段日子，吴小花微微眯起眼：“你这戏，打算演多久啊？”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谢君竹挑着自己那些圆墩墩的福饺问。
吴小花在捶花生碎，扫他一眼：“我这人不爱听假话。”
言下之意，只能说真话。
谢君竹手顿了顿，忽然挑出一个饺子放在吴小花手边：“这么久。”
吴小花不解，谢君竹只好示意她打开。
饺子用水粘住口，用点力很轻易就能打开，吴小花拉开口子，里面是一枚玉戒指。
“咳，其实吧，我觉得咱们合作得挺好的，那不如就一直合作下去，吴老板这买卖怎么样？”谢君竹用余光瞄着吴小花，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吴小花重新把口子捏上：“我不结婚。”
“我知道，咱们这叫精诚合作，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不是结婚。”
“我不生孩子。”
“这很好啊，我也不想要孩子，咱们可以把子珩当儿子养，除了蠢了点，没什么毛病。”
“为什么送我这个？”
“……这是谢家对象都有的信物，你不喜欢吗？”谢君竹紧张了。
吴小花将饺子放在案板上，转头看他：“谢叔叔，你是不是蓄谋已久？”
谢君竹愣了一下，随后摇头：“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咱们都坐一块吃了这么多年的年夜饭，或许可以试着，吃一辈子的年夜饭。”
“说人话。”吴小花微笑。
“我从滨城回来之后，看到你那么累，会觉得难受……那时候，忽然就觉得，如果有个人爱你，你本可以不用为了曾经，活得那么累。”谢君竹语气沉重。
他确认自己心意的时间太晚了，或许动心的时刻在于他们一起拼搏努力的点点滴滴，可他意识到，却是在看到吴小花累得发飘还想去徐城的时候。
世间感情并不都是一见钟情，他们之间互相扶持上千个日日夜夜换来的感情，只要开始，就会比任何感情都绵长持久。
日久生情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吴小花忽而重新拿起那个福饺，第一次喊了谢君竹的全名：“谢君竹，我可能不会那么爱你，我想要一个永远爱我、宠我、懂我、无条件维护我的伴侣，但我无法付出相对应的情感，或许，这并不值得。”
哪怕吴小花今晚感动于谢君竹包满了一整个案板的福饺，她也不会过于爱另外一个人。
谢君竹想了想，从沙发上拿过自己的公文包，翻出来一个公章推给吴小花：“没关系，我有钱，只要你还爱我的钱一天，四舍五入等于爱我，不亏。”
“……”吴小花深深看他一眼，到底心动了，“成交。”
第七十六章 番外一
吴小花是白溪镇有名的惨人, 上至七八十爷爷奶奶，下至三五岁小孩儿，没有一个不知道她过得不好的。
作为一个从小就吃狗奶长大的女娃, 大家都说，她命苦啊, 生在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
可是小地方，没人想收养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儿, 主要是乡里乡亲的，今天收养了，明天就得被李国富家跟陈月外家打秋风。
很多人可怜吴小花，但不可怜她那家庭，为了不被缠上吸血, 平时顶多给点吃的穿的，或许不好，至少让孩子有个人样。
那种靠所有人接济的日子一直到吴小花被李国富和陈月把她从学校抢回来为止。
对,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把吴小花从学校抢回来的，还靠打女儿让校长赔了一笔钱。
给这笔钱怎么都说不通的，吴小花去上学, 交的是自己赚来的钱, 学校收了钱教育她, 就算孩子不读了要退钱，也是应该退给吴小花，怎么就到了李国富手里呢？
不过是校长看李国富打吴小花打得太狠了，怕他把孩子打死，花钱买平安。
大家都懂, 看不起, 可到底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李国富是吴小花的父亲。
一个身份，占尽了便宜。
没几年，吴小花出嫁了，李国富一家特地等庞家人把她带走才办的婚礼，一个连新娘都没有的婚礼，庞家人意思一下跟李国富喝了个酒就走了。
纵然这个婚礼奇怪，礼钱还是得给。
当时村里人就知道，吴小花可能接下来过得不会好了。
那样一个花钱买婆娘的家庭，买人回去基本就两件事：生娃、卖老婆。
村里人都懂这种尿性，没钱嘛，又不想出去干活，那就买个老婆回来，跟旧时候一样，买了所谓的童养媳，这个童养媳为了那笔根本不到自己手里的钱，就得养活这么一大家子。
很多人至今还保留着这种吃人的想法，找个老婆，等于用很小的一笔钱，买了个会养活自己的奴隶，得意又神气。
吴小花已经十八岁，长得还是不好看，又黑又胖，不像是华夏的孩子，庞家人有心卖她，奈何真的卖不出去，觉得亏了，就让吴小花出去干活养他们一家子。
本来这种生日吴小花会想办法逃走的，偏生她刚来，就怀孕了。
后来吴小花无数次听那些爱说闲话的老婆婆说，有了孩子，就跑不了，她们是过来人，说的话即使不好听、即使讥讽，话里的内容却是对的。
有了孩子，就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了，所以很多被买过来的女人，都因为自己的孩子留在了当地。
吴小花的苦难肉眼可见，每个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过得惨，可那是时代环境下大部分人生的缩影，自己都顾不好，哪里还能顾别人呢？
直到计划生育、九年义务教育等等政策发布，那一代人，都试图让每个人都能追求到自己的人生。
可惜的是，吴小花生不逢时，政策来时她还小，被所谓的父母掌控一切；后来自己的儿子有这个条件了，儿子却被庞家人养废了。
吴小花人生的转折点在于拆迁，庞家人虽然不干活，可他们占了户口便宜，加上当年父母成分不错，分到了宅基地跟土地。
那一年白溪镇要作为徐城旅游重镇开发，庞家不仅宅基地要拆迁，就连那许多块靠山且荒废多年的地都要被阔老板收去搞什么度假庄园。
两份钱一下来，还不到一零年的时候，庞家直接成了百万富翁。
应该说，那几年，白溪镇很多人都靠着开发、旅游业，多少赚到了安身立命的钱，除了吴小花。
在工厂里的时候，有个心善的大姐，说自己在山上有个老房子，她记得吴小花识字还会做饭，就想跟吴小花合伙去做个农家乐。
她们这个年纪的人，会识字、算简单的数已经很了不起了，大姐觉得吴小花勤奋又心细，她们一块干活说不定能赚到不少钱。
吴小花很想同意，可是她不敢一个人做决定，就说回家问问丈夫跟儿子。
大姐知道吴小花家的情况，让她别说太清楚，就说换个地方打工，庞家人会同意的。
一个镇子里的，谁还能不知道谁啊，大姐心里门清儿，就是不想让庞家人占自己便宜，吴小花明白大姐的顾虑，就同意了，打算先隐瞒下来。
谁知道，刚找到机会下班回家，就被庞家人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只听那几个人说，要是吴小花敢从工厂辞职，就打断她的腿，还嘲笑她烂泥一滩还想当大老板呢？
吴小花被打得进了医院，大姐第二天来看她，偷偷说，有人听见了她们俩商量的内容，就当玩笑话一样说给了庞家人听。
让庞家人以为她只要当了大老板就会骑在庞家人头上。
一个镇子，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或者说，单纯就是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偷听说闲话的人就是想看个吴小花被打的热闹。
他们桃核大的脑仁里只能想到这种主意来看别人笑话，还觉得自己多能耐。
这样的人，在男人打老婆孩子的时候、孩子殴打父母的时候只会在旁边喝彩，人一旦死了就说自己不是怂恿，只是说着玩的。
垃圾的劣根性。
大姐不敢再跟吴小花合作，怕她下一次真的被打死，自己一个人辛苦去山上收拾着做了农家乐，后来做出了名堂来，一个月光流水就几十万。
而吴小花伤好后，还是那个在工厂里默默干活，悲惨又可怜的女工。
庞家人离开时，说句实话，吴小花心中竟然有种隐秘的兴奋，她觉得自己好像、可能……自由了。
那种兴奋吴小花无法表达出来，可她真的很高兴，就好像她前半生都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像条垂死的老狗，靠主人的施舍苟延残喘。
某一天，主人全离开了，还不忘把她丢出笼子去，吴小花高兴得想去田埂上跳舞。
没有了庞家的屋子住，吴小花开始了真正的独立生活，其他人都觉得吴小花没有男人照顾说不定活得会很惨。
大部分被洗脑女人的通病，觉得哪怕自己都要被别人家连骨头都吃干净了，还是想找个男人“照顾”自己，不知道这叫什么照顾。
旅游业盛起前，庞家有几个邻居，后来他们跟紧潮流跟着去附近做旅游业了，最差都知道出去开铺子做生意，只有庞家人一直想等庞刚会赚钱了养活他们，然后把吴小花给丢了。
这些邻居里，有一对夫妻年纪小，结婚又晚，加上计划生育，最后生了个宝贝疙瘩女儿。
那个女儿是远近有名的漂亮千金，家里父母会做生意，把她养得漂漂亮亮，就是有点小姐脾气，看谁都眼高于顶的。
就这样的小姑娘，却是改变了吴小花人生的人。
所以说啊，不管别人说什么难听的，真正的人什么样，得接触过才知道。
镇上的人说她小姐脾气、眼高于顶，是因为这小姑娘看不得他们那些腌臜事，出去读了书学了文化回来的人，看到那些事全部只想报警。
村里人被她闹得不行，自然就说她脾气不好还看不起人。
在这样的一个贫瘠、未开化的村镇里，脾气不好的姑娘约等于嫁不出去，他们就这么编排小姑娘，觉得一个女人嫁不出去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那小姑娘后来听吴小花给她说了这些，她高兴地问：“还有这种好事！”
小姑娘叫季长乐，说是她父母就希望她一辈子四季长乐，寓意好，也算好听，就这么定下了。
季长乐回到白溪镇当公务员，其实是她父母的期望，他们觉得自家女儿好好在体制内过一辈子安稳平淡健康的生活就好了。
可是季长乐不这么想，她毕业后回来工作，看到了这个镇子内更多让人不耻的事情，加上工作又累又没什么钱，她怕自己将来会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
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曾经那些人不想跑出去吗？
她们必然想的，可是这个镇子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手法，让所有人都觉得，出去了可能会过不好、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一个个，都用着麻木偷生的表情活着。
在其中，季长乐救起来的第一个人是吴小花，她从小就知道这个可怜阿姨过的什么日子。
小时候她还会按照爸妈的吩咐，偷偷给吴小花送过药酒，不过显然这个记忆不好的阿姨已经把她忘了。
吴小花看见她时，茫然又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而且，她真的不记得那个偶尔给她送药酒的小姑娘了。
季长乐无所谓，她只是想帮个忙而已，后来就是看到了吴小花身上那种奇怪的韧劲。
真的很奇怪，吴小花明明应该是已经跌到谷底的人，她还是努力地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比如说装饰自己简陋的出租屋、听说了五险一金就来问为什么。
很多人根本没法拥有她这种行动力。
两人说是邻居，其实吴小花住的是一个很小的隔间，是楼梯间改出来的小房子，季长乐那边才是正常的出租房。
不过吴小花似乎以为自己给的钱少了许多，所以住小房子是应该的。
在季长乐看来，吴小花反而是她时刻警醒自己的标杆，这个镇子太磋磨人的心智，她担心自己为离开做准备工作的时间太久，慢慢就被同化、吞噬，有时候，季长乐甚至是羡慕吴小花的。
这种羡慕，在吴小花毅然辞职捡垃圾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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