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是一件重工刺绣的圆领袍。
眼看着云珏掌门要上手，叶景川连忙制止了，“师兄……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众换衣服，他没这个癖好。
下一刻，圆领袍直接飞到了他脸上。
叶景川：“……”
他见内室有块屏风，便绕去了屏风后。
一直缩在角落里，想让自己隐形的楚岚，见书珩道君走出来的瞬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卸下暗沉的玄衣，书珩道君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外头日光斜斜照进来，将书珩道君衬得愈发清俊如玉，银冠高束更显身姿颀长挺拔。
从上至下冰蓝渐变的圆领袍，大袖和下摆颜色渐深，上绣白羽纹，清雅庄重。
尤其是背后三尾湛蓝孔雀翎羽，金丝银线，在日光下仿佛波纹流动，光彩四溢。
叶景川腰间缠着的水流，可以穿过衣裳，并不会沾湿。
然而，等换好这件礼服之后，他却有种腰间更紧的错觉，得微微收腹才不至于被勒着。
忽然察觉有道强烈的视线在盯着自己，他颇感不自在，正想问掌门师兄可以了么，却感觉到腰间一松。
凝实的水流变成丝绦，飞入候在旁边的楚岚手中。
云珏掌门：“按这个尺寸打造一条腰带。”
楚岚忙不迭接好丝绦，“是，掌门。”
他表情很懵。
等退出浮玉轩，空中雪花飘进脖子里，冰地他一激灵，他才反应过来：尚礼司好像有书珩道君的腰围。
尚礼司虽然无书珩道君全身的尺寸，但腰围一直都有的。
据说尚礼司上一任执事透露，书珩道君尤为喜爱腰带，便也就准许人近身测量了，但仅限于腰围。
不过上一次测量腰围，还是在七年前，也该更新数据了。
楚岚如是想。
*****
云珏掌门离开时，日渐西下。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了，叶景川赶紧寻找原主的储物囊。
主角都主动说要离开清羽派了，他不去助力怎么行？
三颗聚灵丹、一颗清心丹、众多灵植药材，或者一千灵石。这对前期一穷二白不受顾家待见的苦情主角来说，肯定是拿不出的。
但对苍羽派的天之骄子书珩道君来说，九牛一毛，肯定算不得什么。
他指尖凝聚一道灵力，心中默念寻物诀——隔空召物。
很快，暖阁卧榻上有了动静，整齐叠着的罗衾被抖散，从中飞出一只白色锦囊。
这鼓囊一包，一看原主的资产就很厚实。
但是这锦囊一直在空中打转，迟迟飞不到他手上。
等飞到手中时，他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掌心触感温热，“咕咚咕咚”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仿佛锦囊是个活物一样。
突然，锦囊内传出“啾”地一声。
真的有活的东西！
叶景川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东西给扔了。
这时，一只白绒团子，从锦囊中滚出来。白绒团子浑身雪白，只眼睛处一点红，双眼晶莹，形似红宝石。
他似乎是被转晕了，正在叶景川手掌上滚来滚去，就是站不起来。
就……挺滑稽的。
过了好一会儿，它不晕了，腹部蹬出两只小爪，“噌”的一下站立。
它巡视了一圈，最终瞪大了小眼睛望着叶景川：“啾——”
一人一鸟两两对视，场面过于滑稽，叶景川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惜了，他不懂鸟语。
这只白绒团子，腹部浑|圆饱满，小小一只，挺肥的，是只小肥啾。
他初步确认，这是只麻雀。
但麻雀有白绒的吗？叶景川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又摇头——应该有吧。
“啾啾啾！”
小肥啾嘴里叼着只纸鹤，恢复了元气，在叶景川掌心上又蹦又跳，啾地十分欢快。
爪子踩下去，十分地痒，叶景川便抓着小肥啾放卧榻上，“一边耍去。”
别妨碍他办正事。
哪知这小肥啾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两只小爪扒拉着他的手指，恁是不下去。
与此同时，他指尖已经凝聚了灵力，想要开启储物袋。
可就在输出灵力的一刹那，他眼前一黑。意识“歘”的一下，被什么剧烈拉扯着，抽离出身体。
但转瞬，他又好了，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然而——
“储物囊呢？”
叶景川发现自己看到的世界变了，变得巨大无比。
连说话的声音也变成了“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他伸手，发现伸出来的是翅膀，蹬腿，发现蹬出来的是爪子。
视线往下，看到了个小三角形的褐色短喙——
“？？？”
叶景川风中凌乱了，他的意识……好像附着在了那只白绒团子上。
“啾！”
变成了一只鸟，就离谱，他现在严重怀疑人生！
不，是怀疑啾生！
他脚边是那只小肥啾叼过的纸鹤。轻飘飘一张纸，窗外冷风一吹，就被吹走了。
而他发现自己竟忍不住想去扑——
白色小翅膀本能展开，马上就要去追逐那只纸鹤。是叶景川靠着他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得缩回了翅膀。
他现在不仅变成了一只小肥啾，还会被小肥啾的本能影响！
卧榻上，“庞然大物”的书珩道君倒在了卧榻上，呼吸心跳都还在，模样像是睡着了。
叶景川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人没凉，应该只是神识转移到了小肥啾身上。
这样似乎……也好！
明日上午是重明塔考核，下午就是拜师大典，时间很赶。
云珏掌门认为顾翊拿不出一千灵石，其实是想留下顾翊这根天资算不错的苗苗。
而原主修为没人高，还是个没有实权的道君，正面刚必定讨不了好处。
这种情况下，他变成小肥啾去帮顾翊离开，再好不过了。
小肥啾是只灵宠。
叶景川能感受到它体内的灵力，于是他毫不费力地叼起了卧榻上那床细软的罗衾，给书珩道君盖上——状似睡觉。
随后，他又叼下书珩道君手上那只储物锦囊。
尽管有灵力，但他还是觉得累，叼着嘴累，“啾啾——”
做小肥啾挺方便的，就是有些费嘴。
储物囊上的禁制已经被他用法术破开了。他便缩起了小肥啾的爪子，滚成一个球，麻溜钻进了储物囊。
锦囊还残留着温度，是之前小肥啾叼着纸鹤在里面睡觉时留下的。
叶景川钻进去，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本以为储物囊里肯定金灿灿亮堂堂的，宝物堆积如山，他得费些时间，才能从众多宝物中挑选出几颗普普通通的丹药，或者一千灵石。
但现在，他啥也没看到！乌漆嘛黑的空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找了老半天，他也只找到就一块灵石和一个装丹药的玉瓶。
一块灵石？
叶景川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只能寄希望于丹药瓶。
但，他翅膀抱着玉瓶晃了晃——
是空的，啥也没有，就离谱！
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一个元婴境界的道君，居然这么穷。
这踏马是离了个银河系的谱吧！！！
叶景川目光怨念地盯着那块灵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他记得原著中有注明设定，修真界广为流通的货币是灵石，分上中下三品。一块上品灵石，可以向下置换一百块中品灵石。而一块中品粮食，可以向下置换一百块下品灵石。
瞧着这块灵石，巴掌大，深蓝色，色泽浓郁饱满，没准是块上品灵石！
惊喜之余，叶景川翅膀、爪子、短喙一顿麻溜起飞的操作，将巴掌大的灵石揣储物囊里，再挂自己脖子上。
然后，他就向南溪谷入选弟子所在的竹庄出发了。
书珩道君所在的暮寒峰位于苍羽派北方，而南溪谷在南。叶景川一直往南飞，飞到尽头，就是南溪谷了。
现在是申时末，下午五点左右，初春时节，太阳西行还未完全下山。
原以为这小肥啾小小一只，飞不了多高多远，只怕飞到日暮西沉，也飞不到南溪谷。
但没想到这小肥啾十分给力。
叶景川只是稍微扇动翅膀，就比云珏掌门御剑飞得还高，仿佛能破空直上九万里。
而且因为小肥啾的本能，他似乎不会恐高了。虽还是惧怕俯瞰下方，但这都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小肥啾，好评！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到了南溪谷。
渐入眼帘的是两座低矮的山峰，山峰之间的山谷绿意盎然，大片大片葱郁的竹林。
他降落，一头扎进了下方的竹林。
说来也奇怪，经过南溪谷这片苍翠的竹林时，叶景川似乎是有种不可名状的感应——像是悸动，又像是灵光乍现，突然的意识提醒。
总之，他似乎对什么有种莫名的羁绊。
随着这种感应越来越强烈，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竹林里，一条石板铺成的清幽小径上，一个小少年走了过来。
小少年身着玄青色但严重泛白的衣裳，人很清瘦，风一吹，衣裳都能鼓起来。
他微卷的头发，软垂在额前，遮住了眉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苦情味，光瞧着就很可怜。
几乎不用多想，叶景川就能断定这小少年就是主角顾翊。
他能认出顾翊，似乎是源于那种不可名状的感应，或许……那就是传说中强大的主角光环。
原著中，顾翊主角光环加持，常常气运爆表。比如，修炼进入瓶颈期时，转头就能遇上个寿元将近的长老传授他毕生功法；受心魔困扰时，身边必定有个深藏不露的大能修士替他开解心境；情绪低迷时，隔天就会有个甜心小姐姐对他嘘寒问暖……
总之，主角光环无处不在，男女老少通杀。
只要顾翊陷入困境，身边就定会出现什么拉他一把。
叶景川将这种情况，统统归结成“机缘”一词。
如今顾翊无力离开苍羽派，叶景川表示，它——小肥啾，很愿意成为顾翊的机缘！
他在空中飞行，俯瞰这片竹林。
很快，就瞧见了条小溪，溪上架了座小木桥。这顾翊的必经之地，就在前面不远处，拐个弯就到了。
叶景川决定，就在小桥那里给顾翊送机缘——
他降落在小溪里的石子上，想要将脖子上，储物囊里的灵石倒出来，好让顾翊捡了去。
但之前把系带时，他不小心系成了死结，现在根本解不开。
眼看着顾翊迎面而来，就要走上小木桥——
叶景川心一狠，拽着储物囊，直接将它从脑袋上扯了下来。
小肥啾脖子上的白绒倒翻，肉眼可见勒红了一大片。
很痛，但他不说。
随后，他拎着储物囊迅速抖了抖，灵石掉落在溪水中——深蓝色的灵石，在一众灰扑扑的石子里十分打眼。
顾翊路过一定会看得到！
给主角千里送机缘，叶景川奉行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如今事了，也该拂衣去了。
他拍了拍翅膀，正准备往竹林深处飞去，却瞥见顾翊上了木桥后，目不斜视、笔直往前。
“！！？”
叶景川眉心一跳：那么闪亮一块、一看就不是凡品的上品灵石，你居然看不见！！？
主角你踏马是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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