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的风沙尘土以叶景川为中心,往四周扫荡,樊任经猝不及防被震退,慌忙用剑抵挡。
一招立见高下,剑开始剧烈抖动,他喉头腥甜,猛地就是一口血吐出。
叶景川深吸一口气,“道友,你在苍羽派一言不合就拔剑,怕是影响不好吧?”
飞尘散去,书珩道君纤尘不染,一袭冰蓝翎羽纹圆领袍在风中猎猎。
他一手牵着顾翊,一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凌空俯视樊任经。
便是这一眼,樊任经又是一口血吐出,被气的。
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与叶书珩一决胜负,却不想七年不见,这叶书珩愈发狂傲了!
“叶书珩,有本事就下来与我一战?”
樊任经再度挥剑上前,急赤白赖地,气势暴增。
“诶——”
叶景川话还没说完,就见惊鸣剑护体结界的光晕震荡,樊任经手腕一痛,剑立即脱手,与此同时,樊任经也被甩出了十几米远外。
看着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叶景川叹气:“道友,要不就……算了?就算我有这一战的本事,但你没有啊。”
立于剑上,站在书珩道君身后的顾翊,原本被他出剑的惊鸣之势所震撼,但现在听完这话,默默为对面那青年捏了把汗。
同时,也不由得捏紧拳头下定决心:总有一日他要超越书珩道君。
“再来!!!”
樊任经彻底杠上了,捡起剑红着眼上前。
飞尘再度扬起,但有惊鸣剑的护体结界在,樊任经寸步难行,但他此时暴躁,俨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有叶书珩不下来应战就不休的势头。
这位锦衣道友是不是有点虎?
叶景川头疼,但他这么一直缠着打也不是办法。
他一转头,见顾翊一直盯着自己看,便以为小少年是紧张害怕了,便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与此同时自己挺直了脊背——作为师尊的,他必须支棱起来!
慕强之心的顾翊紧盯书珩道君,是想看惊鸣的招式,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温柔的杏眼,手心被柔然的指腹按下,温热微痒——
顾翊心头一紧,顿时涨红了脸。
书珩道君对他另有所图,使出的招数是越来越多了,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叶景川很快就移开视线了,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朝樊任经道:“要不……咱俩定个战约?”
樊任经果真就停下了,“就现在!你下来跟我打一场!”
“诶,道友,你先别着急——”
叶景川循循善诱:“你才元婴二阶,而本君元婴三阶。本君不能占你便宜啊,这说出去影响多不好。想必你也听说过,本君当年二阶进三阶,仅仅花了二十年时间,要不咱俩就定个二十年之约?”
二十年足够他彻底掌握原主的修为了。
“放屁,你当年十年就进阶了!”
“那好吧,那就定个十年战约?”
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太长了,不行!三年!”
叶景川:“你确定……你三年就能进阶?”
这位道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对原主的执念这么深?
蔑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
樊任经一言不合,就开始提剑砍结界。
光晕结界已然松动,再这样砍下去,保不齐结界还真会人被砍裂。
叶景川再度扬声:“三年实在是太短了,本君也是为你好!要不这样?道友,你综合你自身情况,切实考虑考虑?”
樊任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七年!”
和七年前,二人相遇的时间间隔一样,有始有终。
“好的,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七年,是顾翊将来离开苍羽派后的一年。
随后樊任经就下了战帖,“你既然应下,就不能反悔!”
二人法术烙下,七年战约生效,受天道监督,自然是不能反悔。
这耗了大半天,叶景川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哦,对了,道友,你叫什么名字?”
樊任经:“……”
他气得后牙槽发紧,一字一顿:“樊、任、经。”
“哦,道友好名字!”叶景川眼神一凛,看着被辟出巨坑的广场,“这广场麻烦赔一下!”
就在这时,听闻动静的苍羽派弟子齐齐赶来,还有各峰长老,樊任经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处理了。
*****
叶景川则带着徒弟顾翊回暮寒峰浮玉轩。
空中御剑。
叶景川因为恐高,所以都是让顾翊站身前。这样能让顾翊遮挡一部分视线,颇有安全感。
然而就在他提气御加速的时候,丹田陡然剧痛。
紧接着,痛感遍布四肢百骸,如针|刺般绵密又剧烈。
叶景川抿紧唇压抑着痛苦的声音。此时,他脸色煞白,额头已沁出许多细汗。
原主的元婴有问题,方才对付樊任经灵力损耗,如今丹田空虚,再提不起任何灵力——
但这是高空,底下是山谷群峰,这一摔下去可不只是事故这么简单了。
剑上还有顾翊,他不能停。
顾翊就站在他面前,矮一个头。
他攥紧拳头青筋毕现的手,颤颤巍巍搭在顾翊肩膀上,全程忍耐一言不发。
下巴伏在顾翊头顶上,小少年丸子头的发旋触感柔|软。
他需要靠一会儿——
书珩道君定下七年战约,敏感地牵起了顾翊心里的那根弦——前世金丹被挖,就在拜入师门六年后,那是血淋淋地,不可磨灭的事实。
想得正入神,就在这时,剑身一抖。
他察觉到书珩道君靠过来的动作,身体骤然绷紧,全神戒备。
但剑很快就平稳下来了。
而道君也只是靠着他,什么也没做。顾翊这才放松身体。
身后人的重量越来越重,书珩道君整个人都倚了过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师徒二人都从未如此亲昵贴近过,顾翊皱眉,最终还是绷紧了身体,因为觉得很不自在。
他看着道君垂在他胸前的大袖,好奇,却也并没有多做探究。
剑缓缓行之,很久才到浮玉轩。
然而落地了,道君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顾翊不得不轻晃手臂:“师尊?”
没有反应。
他攀着道君的手臂转身,却见道君身子一软,直接倒进了他怀里。
叶景川蹭了蹭,“别动,让我好好靠一会儿。”
徒弟的身体很暖,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似乎靠近徒弟能让他丹田的剧痛暂缓一二。
顾翊耳边传来道君的声音——他惯来淡漠清越的嗓音,此时有些虚弱,气若游丝。
但随后,顾翊又摇了摇头:他应该只是快要睡着了吧。
这几日,道君为了送他去学堂上课,都是卯正时候起。听浮玉轩的小童说,道君送完他后,通常又会回来睡个回笼觉。
寒风白雪,四目一片银装素裹。
二人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叶景川忽然站直:“好了,咱们回去吧。”
依旧是虚弱的声音,如今还带着一丝颤音,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然而他没走出多远,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师尊!!!”
顾翊大惊出声。
与此同时,嫩芽尖尖的藤蔓破雪而出接住书珩道君。
道君晕厥,面色惨白,唇瓣咬出了一排牙印,溢出的血珠沿着嘴角滑落。
顾翊似是明白了什么,抚上书珩道君的手腕,一探,竟然发现灵力全无。
这一刻,他内心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本该是个让自己恨到极致的人,可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
血珠滑入衣襟,晕染开来恰似一朵红梅绽开。
顾翊指尖拭去师尊嘴角的血,继而又取出一颗固本培元丹服下。
藤蔓的嫩芽上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至师尊体内。
眼见其面色渐渐恢复红润,顾翊便挥手散去藤植——前世,书珩道君便极其厌恶他这御灵术,这一世他只在小白鸟面前展示过。
顾翊正要将书珩道君抱回浮玉轩,就在这时,天际一道湛蓝身影倏然而至。
是云珏掌门。
“交给我。”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不容质疑。
一道如绸缎般的水流,直接将怀中的书珩道君接走,顾翊看着天际远去的身影,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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